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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非得让她去紫云轩下厨的意思？</p>
宁玥慢悠悠地勾起唇瓣，意味深长的眸光落在了桂香的身上，桂香镇定自若地迎上宁玥的注视，没有丝毫闪躲。桂香却不知，世上有种东西叫矫枉过正，太镇定了，有时反而显得刻意。</p>
不就是一顿饭吗？她就不信，尤氏还敢在厨房里对她动手脚！</p>
“行，既然三婶这么为我考虑，我就不自己破费了。”</p>
这话稀疏平常，并无任何含沙射影之意，可是桂香听在耳朵里，总觉得刺刺的，不大舒服。</p>
冬梅扯了扯宁玥的袖子，小声道：“小姐，真的要去吗？三夫人肯定又在想法子整您了，还是别去了吧？奴婢就说四爷来信儿了，让您去赴约？”</p>
宁玥淡然地笑了：“谁整到谁还不一定呢，放心，能整到你家小姐的人还没出生呢。”</p>
桂香见二人没跟上，回眸笑了笑：“四奶奶，怎么了？您忘拿什么东西了吗？”</p>
宁玥摇头：“没，走吧。”</p>
八月天，日头毒得不得了，冬梅一路为宁玥撑着伞，仍觉着快被烤成鱼干，干燥的地面被热气熏得画面扭曲，滚烫的温度透过鞋底，直达脚心，让人感觉是走在了烙铁上。</p>
冬梅在心里把尤氏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这么热的天，居然让她家小姐暴晒在阳光下，是想把她家小姐活活晒死吧！</p>
宁玥自从中了蛊毒后，便较往常怕热了，戴了平安符都镇不住，往常去回春堂都避开了一天之中最热的时辰，哪像今天？真是快被晒化了。如果尤氏是打的把她晒死的主意，恭喜尤氏，大概得逞了。</p>
“呼！”进入紫云轩后，宁玥赶紧舀了一瓢冰凉的井水，拍拍脸又拍拍脖子，才总算没那么热了。</p>
桂香忙吩咐廊下的丫鬟道：“快！给四奶奶盛一碗冰镇绿豆汤来！”</p>
丫鬟应声去了小厨房，桂香笑盈盈地将宁玥迎入了上房，房中，尤氏正坐着靠在床头的桂花连理迎枕上打络子，她穿了一件鹅黄色高腰罗裙，青丝挽成简单的发髻，斜斜地垂在肩头，瓜子脸上并未涂脂抹粉，面色略显苍白，但精神看上去不错，似乎……已经不在为昨天的事情烦恼了。</p>
昨天的事儿还挺多的，何妈妈死了，三老爷与月如“私会”了，还跟尤氏吵架了，换做任何一个人只怕都要气得吐血，尤氏却表现得如此淡定。不知是她的心当真如此宽阔呢，还是一切都是她努力装出来的。</p>
敛起思绪，宁玥上前，给尤氏行了礼：“三婶。”</p>
尤氏放下手中的络子，微笑着看向了宁玥：“玥儿来啦？热坏了吧？”瞪了桂香一眼，“都是你这妮子！乱出馊主意！”</p>
桂香笑了笑：“奴婢这不是担心您吗？一天没吃饭，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p>
“什么一天？半天都没好不好？”尤氏嗔怒地说道。</p>
宁玥耐心地欣赏着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等二人唱够了，她才淡淡笑道：“三婶想吃什么？”</p>
尤氏朝她招了招手：“先别管我，你先休息一会儿，桂香，让人把绿豆汤呈上来！”</p>
桂香忙道：“已经吩咐了。”</p>
须臾，一名小丫鬟端了两碗冰镇绿豆汤入内，一碗给了宁玥，一碗给了冬梅。</p>
冬梅不敢喝，汤是冰的，捧在掌心却如一块烫手山芋，若非一旁有小姐坐镇，她这会子都手抖得把汤给洒了。</p>
宁玥可不觉得尤氏会在绿豆汤了下药，她与冬梅两个人都来过紫云轩，两个人都喝了绿豆汤，若真的被毒死了，不管是今天发作还是哪天发作，尤氏的嫌疑都非常的大，换做她是尤氏，绝不会这么干这么自寻死路的事。</p>
宁玥一口气把绿豆汤给喝了。</p>
冬梅见自家小姐喝了，自己也不敢不喝，把心一横，灌进去了！</p>
尤氏见宁玥毫不犹豫地喝了自己准备的绿豆汤，虽是意料之中，却也十分惊讶，此女的气度与胸襟一点儿也不输给男子，可惜不是他们的人。</p>
宁玥把空碗放到桌上，微微一笑道：“三婶想吃什么菜？”</p>
尤氏不好再矫情，报了几道菜名，都是宁玥的拿手菜，看来她事先的确做了一番功课的。</p>
宁玥去了小厨房。</p>
领头的是个中年妈妈，她问宁玥可需要帮忙，宁玥点头：“帮我切菜、洗菜吧。”</p>
这些人里，一些是王府的，一些是尤氏从北城带来的，而即便是王府的，也存在被尤氏收买的可能，她才不会傻傻地把她们推出去，万一食物里出了问题，那可都是她一个人的责任了。</p>
有那么多人打下手，这顿饭做得还算顺利。</p>
只其间发生了一件小事，宁玥将藕丸子下油锅时，一个端着豆腐的丫鬟从她身后经过，绊了一跤，险些把她撞进油锅里。事后，那丫鬟吓得脸都白了。管事娘子气不过，将那丫鬟拖出去打了十板子。</p>
尤氏听说这个小事故后，也吓得不轻，拉过宁玥的手一阵赔礼道歉，并不许宁玥做后面的菜了。</p>
丫鬟们将宁玥做好的菜呈了上来，三菜一汤：清蒸鲫鱼、凉拌牛肉、虾仁玉米和莲藕排骨汤。</p>
“就这么些菜，三婶将就着用些吧。”宁玥客气地说道。</p>
尤氏让桂香给宁玥摆了一副碗筷，笑着道：“一起吃吧。”</p>
“我不饿，三婶。”从厨房出来，热都热饱了，哪里还吃得进去？尤其对着尤氏这副嘴脸。</p>
尤氏却硬是把筷子塞到了宁玥手里：“好歹吃两口，待会儿会饿的。”说着，又亲自给宁玥盛了一碗汤，“我们北城人不怎么喝汤，不过你做的我一定喜欢喝。”</p>
说的好听，其实不就是怕她在菜里下毒吗？尤氏自己惯喜欢用毒，便觉得全天下的对手都跟她一样。老实讲，宁玥用毒用的很少，她与香梨的性子比较类似，都倾向于用暴力解决问题，能把人一刀捅死的，绝不拐着弯儿去算计。这一点，貌似也有一点玄胤的做派，大概正因为这些小小的共性，所以冥冥之中，他们几人的命运才有了交织吧。</p>
宁玥喝了几口汤，又吃了些菜。</p>
尤氏一直盯着宁玥，宁玥吃了，她才敢下筷子。</p>
午后，正是日头最毒时分，尤氏挽留宁玥在紫云轩坐坐，宁玥没有拒绝，这种温度下她若真的在外头暴晒，肯定要被烤得蛊毒发作，平安符都压不住。</p>
尤氏坐在椅子上，命桂香拿了些红绳来打发时间。</p>
“会编红绳吗？”尤氏问。</p>
宁玥摇头：“不会，没学过。”</p>
尤氏编了一条手链：“你看，很简单的，要不要试试？”</p>
那手链十分漂亮，戴在白皙的手腕上，能将皮肤衬得雪一般莹润洁白，宁玥顿时来了几分兴趣，在尤氏的指导下编了起来。她学得很快，一下子就掌握了要领，不到半个时辰，第一条手链出炉了。</p>
尤氏开心得合不拢嘴儿，拿着手链翻来覆去的看：“哎哟，比我的手巧多了，我记得我第一次编，编得歪歪斜斜，哪像你的，根本瞧不出是新手呢！”</p>
这番夸赞是由衷的，尽管是对手，却也不得不感慨这丫头真的是心灵手巧。</p>
宁玥笑笑没说话，尤氏找她过来，总不会真的只是为了一顿饭、为了教她编手链。</p>
果然，在宁玥编到第二天手链时，尤氏突然开口了：“你学得那样快，我都没东西教了，原以为，我这点技艺够与你缠一下午呢！”</p>
桂香忙从旁附和：“不是奴婢笑您，您自个儿都是半吊子水呢，还教四奶奶。”</p>
尤氏笑着摇了摇头：“是啊，我就这半吊子水的技艺，都还是跟月如学的呢！”仿佛想到了什么，问宁玥道，“对了玥儿，月如跟琴儿一块儿出门了没？”</p>
琴儿被王妃带去上香了，随身服侍琴儿的是月枝，月如因昨日受了惊吓一直留在房中歇息。</p>
宁玥不动声色地将编织了一半的手链放在桌上，道：“没呢，在房里。”</p>
“闲来无事，不如把她叫过来吧，她会的比我多多了。”尤氏如是说。</p>
月如的本事宁玥一早见识过了，若非在玄家为奴，她完全可以凭这一门手艺撑起一桩生意，但尤氏突然提起月如，心思绝不简单。宁玥淡淡地笑了笑：“这么热的天，把人叫过来怕是不大好呢，万一热坏了，我不但学不到东西，还得找人照顾她。”</p>
“不怕！月如不怕热的！”桂香笑眯眯地说。</p>
尤氏也道：“一个丫鬟，什么打紧的？”</p>
这可不像温婉的三夫人能够说出来的话，看来，对方希望月如过来的意思非常坚决，只希望三婶到时别后悔现在的决定就好。</p>
宁玥说道：“月如是三婶的丫鬟，三婶安排吧。”</p>
尤氏让桂香去叫了月如过来。</p>
月如进门时，整张脸都被晒红了，可架不住她底子好，一碗冰镇绿豆汤下肚，肌肤便恢复了往常的润白。她穿着一件粉红色束腰罗裙，微微敞开的衣襟，依稀可见绣了粉桃的素白抹胸，她这里美得惊人，白如美瓷，呼之欲出，偏那纤细的腰肢不堪一握，白天鹅般的雪颈细长优美。</p>
真是……天生尤物！</p>
尤氏暗暗拽紧了帕子，从前怎么没发现月如这么漂亮呢？是的了，月如之前不爱打扮，总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还是土掉渣的粽子，现在，月如知道怎么呈现自己的美了，这种美，就连作为女人的她都有些心猿意马，何况三老爷……</p>
但一些事，在没亲眼瞧见之前，她不能盲目地相信。</p>
“月如。”她扬起笑脸，拉过了月如的手，明明是一双干活的手却柔软得像没有骨头似的，捏一下仿佛可以掐出水来，她稍稍愣了一下，险些忘记自己要说什么，“月如啊，昨天我让桂香去叫你，你怎么不过来呢？我备了些红绳，想让你帮我做几条漂亮些的手链的！”</p>
桂香应景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是呀，害我白跑一趟！”</p>
月如想到自己昨晚被桂香扇的一耳光，至今还隐隐作痛，不由捏紧了拳头。</p>
宁玥打了个圆场道：“她活儿没做完，是我不让她出去的。”</p>
月如羞涩地低下头。</p>
尤氏笑了笑：“这样啊，瞧我这性子，明明派了你去照顾琴儿，还总像之前那样使唤你。好了，你坐吧，你手艺好，四奶奶想学，你教教四奶奶。”</p>
月如轻轻地嗯了一声，走到宁玥身边，开始叫宁玥编绳：“先编一个篮子吧，篮子最好学了。”</p>
“好。”宁玥暧昧地看了月如一眼。</p>
一直观察着宁玥的尤氏自然没发过宁玥脸上的表情，当即心头一缩，自己明明抓了月如的老子娘，如果月如真的敢背叛自己，只能说有什么东西是月如不惜一切代价去追求的。</p>
为验证自己的猜测，尤氏给桂香使了个眼色。</p>
桂香会意，赶忙说道：“腰又疼了吧？您该上药了，奴婢扶您回屋上个药再出来！”</p>
尤氏将手递给了桂香：“是啊，这会子开始疼了。玥儿，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去就来。”</p>
尤氏被桂香扶了出去，然而她却并未走远，而是站在床边，从窗棱子的缝隙里观察着宁玥与月如的动静，宁玥背对着她，她看不清宁玥的表情，好在看得见月如的。宁玥不知小声与月如说了什么，月如的一张脸唰的一下红透了，然后月如四下看了看，一副很谨慎的样子。</p>
突然，宁玥抓住她的手轻轻一扯，将她扯进了自己怀里。</p>
尤氏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p>
月如坐在宁玥腿上，还以为自己没站稳才被拽倒的，当即就要起来。</p>
宁玥低声道：“别动。”</p>
月如怔住。</p>
尤氏盯着二人足足盯了半刻钟也没见月如那小贱人站起来，心中，已经确定桂香没有夸大其词了，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为了一个女人，竟连亲生爹娘的性命都不顾！她绝不能让这种人继续再王府混下去，必须找个时机，把月如给打发了！</p>
此时此刻，尤氏的心里还紧紧是打发月如的念头，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她彻底改变了既定的计划。</p>
三老爷回来了。</p>
他听说尤氏喊了月如和宁玥过来，怕尤氏做傻事，特地回来敲打尤氏一番，偏这时尤氏不便现身，缩回了走廊后，三老爷径直去了明厅。</p>
快点撞破你心上人和马宁玥的好事，你就知道我没诓骗你了！</p>
尤氏心道。</p>
可惜令她失望了，早在三老爷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时，宁玥便放开了月如，与月如规规矩矩地编着篮子，见到三老爷，宁玥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三叔。”</p>
三老爷恨透了这个一次次坏他好事的小丫头，真想冲上去一剑抹掉她脖子算了，然而他不能，那么多双眼睛都瞧见了，宁玥好端端地进了他的紫云轩，若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他可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这也是为何，他特地放下手头工作，跑回来提点尤氏别冲动。</p>
压下心头的恨意，他挤出一抹笑容道：“玥儿怎么来了？天这么热，我还道你会在屋子里贪凉呢。”</p>
宁玥仿佛没察觉到他眸子里的憎恶，笑盈盈地道：“三婶想吃我做的菜，便央人叫我过来了。”</p>
吃菜？尤凤兰又搞什么鬼？</p>
三老爷蹙眉。</p>
宁玥拢了拢宽袖，微微地笑道：“我喝多绿豆汤了，肚子不大舒服，先出去一下。”</p>
三老爷点头，宁玥迈步去往了恭房。三老爷眸光一转，看向一旁低垂着眉眼如花朵一般娇羞的月如，昨儿天黑，他瞧得不大真切，而今一看，方知月如不是一般的美丽。</p>
她的五官不算最精致的，但皮肤好到让人尖叫，白皙得不见一丝瑕疵，大概害羞的缘故，耳垂与脸颊微微泛红，如蒙了一层粉雾，让人有种冲上去把它吸食干净的冲动。她的眼睛泪汪汪的，没哭，也让人觉着水光闪耀，楚楚可怜到了极致，恨不得将她捧在掌心好生疼爱。</p>
若仅有这些，还不足以打动三老爷的心。</p>
她身材极好，不论从任何角度去看，都能满足男人的一切幻想。</p>
三老爷很快便呼吸急促了起来，眸光火辣地看着月如。</p>
似是感受到了三老爷的注视，月如弯下身去，优雅地行了一礼：“老爷。”</p>
如此柔软的声音，配上如此诱人的动作，三老爷肚子里的邪火噌噌噌噌地叫冒了上来，他朝月如招了招手。</p>
月如乖乖地走过去。</p>
三老爷抬手，摸上了她细嫩的肩膀：“你怎么也过来了？夫人没为难你吧？”她肌肤的触感极佳，饱满而柔软，仿佛隔着一层轻纱，在抚摸能够流动的水滴。</p>
月如紧了紧帕子，抿唇道：“夫人叫我过来教四奶奶编红绳，没为难我。”</p>
“哦，这样啊。”三老爷本是随意一摸，却一下子上了瘾，舍不得将手从她身上拿开，这个女人生来就是魅惑人的，不靠近倒也罢了，靠近了就会着迷，真是一颗上等的罂粟！三老爷撩起她清香的发丝，放在鼻尖闻了闻，如此年轻娇美的身子，充满了处子的诱惑，三老爷几乎要把持不住。</p>
月如的身子有些发抖：“三老爷，夫人去擦药了，马上就会回来的。”</p>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兜脸地浇下，将三老爷顷刻间从心猿意马的状态拉了回来，三老爷烦闷地皱起了眉头。</p>
月如眨了眨眼，手里的帕子揪得死紧，若三老爷细看，不难发现她内心的纠结。</p>
“老爷，您的脸上有脏东西。”她指了指三老爷的脸。</p>
三老爷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邪火，被她一个眼神，瞬间燎原，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桌上。茶杯茶壶呼啦啦地碎了一地，月如的惊呼被掩埋。</p>
眼看着三老爷就要与月如生米煮成熟饭，尤氏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桂香！你去小厨房看看，红豆汤好了没？”</p>
三老爷听到尤氏的声音，身子一僵，不甘地放开了月如。</p>
“老爷，你回来啦？”尤氏在桂香的搀扶下，艰难地走进屋子，一副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p>
但三老爷明白，她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看到了，才故意跑出来打断他的好事，真是个妒妇！</p>
三老爷甩袖，转身离开，跨过门槛时，对月如道：“你，过来一下。”</p>
月如垂下眸子：“是。”</p>
“慢着！”尤氏叫住了月如，“四奶奶那边还没忙完，你就这么走了，我怎么与她回话？”</p>
这话，摆明是说给三老爷听的，当着她的面把丫鬟带回屋宠幸，把她当什么了？</p>
三老爷刚刚其实一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月如再好也不过是个丫鬟，且是尤氏的丫鬟，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该那么猴急才是。可是，他自己放过月如可以，尤氏阻止他宠幸月如又令他觉着自己的权威被挑衅了，面子上过不去，他恼怒地瞪了尤氏一眼，正要发作，恰好此时，宁玥如厕归来，他可不想叫宁玥看了笑话，这才愤愤然地走掉了！</p>
尤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刻，她知道，月如不能留了。</p>
三老爷的小插曲好似没影响到宁玥学习编织的兴致，她乐陶陶地编了一下午，从手链到篮子再到蝴蝶，一个比一个编的漂亮。</p>
尤氏笑着夸赞道：“这么冰雪聪明，难怪小胤喜欢你。不过话说回来，也是月如教的好！”</p>
“是啊，月如真是个不错的老师。”宁玥笑着说。</p>
尤氏对桂香道：“小厨房的红豆汤好了没？”</p>
“好了。”桂香恼怒地瞪了瞪月如，“奴婢去拿！”</p>
红豆汤很快被端来了。</p>
理智告诉尤氏，她不该把这么珍贵的毒药浪费在月如的身上，这原本是要用来对付重量级对手的，月如……还不够资格。但月如将三老爷玩弄于股掌的画面，明明与马宁玥纠缠不清却还惹三老爷情动的画面……在脑海里不停地闪现，她无法控制心头的妒火，所以，明知没必要除掉月如还是忍不住对月如下了杀手。</p>
好在这种毒药服下后三到五天才会发作，症状与风寒高热非常地相似，一般大夫根本查不出中毒的痕迹，他们全都会当月如是在琉锦院病死的，没人会怀疑到她的头上。</p>
那一次，三老爷给玄小樱的糖丸便是它。</p>
她把用糖丸泡过的红豆汤递到月如手中：“你今天累坏了吧？”</p>
月如静静喝了几口红豆汤：“不累。”</p>
尤氏满意一笑，又招呼宁玥和冬梅喝了一碗，当然，她自己也喝了。</p>
她用余光打量着月如的脸，像看着一张死人的脸，心中，总算没那么不平衡了，很快，她又看向了宁玥。三老爷如此宝贝月如，一旦月如“病死”在琉锦院，宁玥难辞其咎吧！</p>
马宁玥，你别怪我要嫁祸你，谁让你利用月如来挑拨我与三老爷的关系呢！</p>
你，就等着三老爷的怒火吧！</p>
尤氏沉浸在即将得逞的喜悦中，浑然没发觉自己已经被脸上的神情出卖了。</p>
宁玥凉薄地勾了勾唇瓣，她无心伤人，人却非得咬住她不放，那就看到底是她的骨头硬，还是对方的牙齿硬。</p>
“三婶，天色差不多暗了，我先回了，等下玄胤看不到我又到处着急地找。”</p>
尤氏温柔地笑了笑：“瞧你们新婚燕尔的，感情真真儿是好！行了，我就不留你了，免得小胤待会儿怒气冲冲地找我要人！桂香，送四奶奶回琉锦院！”</p>
“是。”桂香转头看向宁玥，“四奶奶，请。”</p>
宁玥没有推辞，与冬梅和桂香一道走了出去。</p>
月如尾随而上。</p>
人都消失大半天后，月如又莫名其妙地折了回来。</p>
尤氏柳眉一蹙，缓缓地问道：“有什么事？”</p>
月如一早便知道三夫人不若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温柔善良，只是她没料到三夫人会狠心到对自己痛下杀手的地步，她忍住心头涌上的恐惧与恶寒，难掩失望地说道：“夫人，月如可做过什么对不起您的事了吗？”</p>
尤氏冷不丁被这么一问，眉头皱得更紧：“你怎么了这是？”</p>
月如的玉手死死地拽住帕子，眸中溢出怒火来：“我没有出卖过您，没把您和何妈妈的计划透露给四奶奶！您却非但不信我，还要杀了我！究竟是为什么？”</p>
尤氏心头一惊，矢口否认道：“你胡说什么？什么杀不杀的？”</p>
月如端起刚刚喝过的碗，双目如炬道：“您给我下药了不是吗？您想让我死掉不是吗？”</p>
尤氏难掩震惊：“你……你怎么会知道？”</p>
月如的眼圈一点点变红了：“您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只想问您，我爹娘都在您手里，我如何还敢背叛您？您为什么……为什么非得杀了我？”</p>
“你……”尤氏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谁让你……勾引老爷？”</p>
“我没有！我与老爷清清白白，什么也没做！夫人你自己嫉妒成性，误信谗言，就要除掉我以绝后患！夫人，我真是好寒心！”</p>
“刚刚我都看到了！你跟老爷两个……”尤氏嘴角抽搐。</p>
月如哽咽道：“我是个丫鬟，他要对我动手动脚，我能反抗吗？夫人您哪知眼睛看到我主动勾引老爷了？难道被人轻薄也是我的错？”</p>
尤氏一噎，不得不承认，月如讲的是对的，可世道就是这样，男人永远是对的，错的是女人。尤其这女人还是个丫鬟，那就更没资格为自己声张正义了。</p>
“那你跟马宁玥呢？你与纠缠不清，我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尤氏冷声道。</p>
月如撇过脸：“反正你就是不信我，也罢。”她捏紧拳头，猛地转过脸来，凶悍的眸光令她看上去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子，“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p>
尤氏被那股凶悍的目光刺激得打了个哆嗦，她从不知，一个丫鬟的身上也能迸发出如此强悍的气势，但更令她哆嗦的是月如的话，什么叫别怪她不义？</p>
“月如，你想干什么？”</p>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月如抱起一个花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p>
尤氏惊得一跳！</p>
牵动腰部的损伤，疼得倒抽凉气。</p>
月如又抱起另一个花瓶，毫不留情地摔了下去！</p>
一个一个又一个。</p>
尤氏看得心惊肉跳：“月如你疯了？你给我停下！”那些，都是王府的私有物，价值连城，万一王妃找她赔怎么办？她可赔不起！</p>
月如摔完了瓶子，又去掀桌子，典雅别致的房间瞬间混乱得如同被人洗劫了一番。</p>
“疯了疯了！你真的疯了！”尤氏大叫，“来人——来人啦——”</p>
她突然后悔，怎么把桂香派去送马宁玥了呢？如果桂香还在这儿，肯定轮不到这丫头乱来的！</p>
丫鬟婆子们闻声，纷纷赶了过来。</p>
三老爷离得近，比她们更快一步。</p>
三老爷跨过门槛的一瞬，正在摔椅子的月如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往地上一滚，一边用手抠自己的喉咙一边难过地干呕了起来。</p>
尤氏被这一幕深深地吓到了，这丫头，究竟想干什么？</p>
三老爷看到了在地上难受得打滚的样子，那白瓷般的肌肤被碎片割破，流出丝丝鲜血，就像一副珍藏了千年的大师画作被人用刀子给隔坏了一般，看着都心疼！</p>
三老爷连忙蹲下身，将月如抱进了怀里：“月如！月如你怎么了？”</p>
月如如同见到了救星，双眸中迅速盈满泪水：“老爷！夫人要杀我！”</p>
尤氏勃然变色：“你不要满口胡言！谁要杀你了？这一屋子东西全都是你自己砸的！”</p>
三老爷浓眉紧蹙。</p>
月如啜泣道：“我是太害怕，才撞倒了那么多东西……”</p>
好能扯啊！</p>
尤氏的眼珠子都瞪直了！</p>
她此时的表情，简直丑陋了极点，三老爷的眸子闪过一丝厌恶，低头看向怀中梨花带雨的美人儿，疼惜地擦了她眼角的泪水，刚才与月如亲热被尤氏撞破，他就怀疑过尤氏会对月如心生嫉妒，却没料到尤氏这么嚣张，真对月如下手了！</p>
“你把她怎么了？”他冷冷地问向尤氏，话音里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温度。</p>
尤氏被这种冰冷的语气刺到了，不，确切地说，是伤到了，她的目光落在被他紧紧抱住的月如身上，一点点变得寒凉：“我没把她怎么样，我们夫妻一场，你难道不信我？”</p>
夫妻？半路夫妻罢了，又没生下孩子，能有多深的感情？</p>
顺服三老爷还好，一旦不顺服，三老爷可不会像尊重元配嫡妻那样去尊重尤氏。</p>
三老爷冷冷一哼，问向怀中的月如，这时，他的语气变得异常温柔：“告诉老爷，夫人怎么杀你了？”</p>
月如的玉手抓住三老爷的衣襟，低声哭泣：“她逼我吃下一颗很甜、很甜的糖丸，说我不吃，她就杀了我爹娘！”</p>
“你……我……”尤氏气得胸口发堵，“我几时逼你吃糖丸了？是你自己喝的！”</p>
话音一落，她面色剧变。</p>
三老爷冷沉的眸光刀子一般割开了她的心口，割得她鲜血淋漓：“你承认给月如下毒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插手月如的事吗？你拿我的话当了耳旁风？”</p>
伤害他看上的女人故而令他感到愤怒，可更愤怒的是这个无知的女人，居然不服从他的话！还有那颗糖丸，本是为玄小樱预备的，尤氏竟这么把它如此浪费地挥霍掉！</p>
“老爷，你听完说，月如有问题！我……我明明是把糖丸溶在汤里给她喝的，她却骗你说，我给她吃了一整颗糖丸！她没看到那是糖丸！她怎么会知道那是糖丸！”尤氏变得语无伦次，她极力想向三老爷证实自己的清白，通过拆穿月如的方式，但她失策了，三老爷从她背叛他的指令的那一刻起就不再相信她的话，她的一切指证在三老爷面前都显得苍白而无力，若非说它有什么作用，大概就是坐实她给月如投毒的罪名。</p>
三老爷将月如轻轻地放在椅子上，生怕弄疼她，动作十分温柔，他永远知道怎么最让人痛苦，一如他知道玄小樱死了，中山王的意志也会跟着坍塌一样，他也知道自己对月如越宠溺，尤氏就越伤心。</p>
瞧，不听话的女人，就该这么惩罚。</p>
然而电光火石间，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转过身来，一脚踹上尤氏的胸口，将尤氏踹翻在了地上。</p>
尤氏吐出一口鲜血，难以置信地望向三老爷：“老爷，你……”</p>
三老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流露出常人无法分辨的深意：“尤凤兰，你应该清楚我的性子，我这人，说一不二。你可以犯错，天大的错我都能替你担着！可你万不该不听我的话，一次……都不能！”</p>
尤氏的身子轻轻地抖了起来，伸出手，揪住他的下摆道：“老爷……老爷我知道错了……你……你饶了我这一回吧！老爷……我再也不敢了！我……我会好好对待月如的……我拿她当亲妹子看……”</p>
“晚了。”三老爷扯回自己的下摆，“自己收拾东西，滚回北城吧！”</p>
“老爷！”尤氏尖声大叫。</p>
三老爷漠然转身：“别再叫我看到你，否则，我可以不杀你，但我保证，你会比死了还难受！”</p>
尤氏收拾好包袱，忍住肩膀与腰腹的剧痛，颤颤巍巍地走掉了。</p>
走到二进门时，正好碰见王妃一行人上香归来，玄小樱与琴儿玩得很高兴，蹦蹦跳跳地你追我赶，王妃看着她们，眼底的笑意怎么藏都藏不住。</p>
忽然，王妃眼神一转，瞟见了狼狈不堪的尤氏，她独自一人，拧着一个包袱，头发乱糟糟的，衣裳也是脏的，像与谁打过一架。</p>
王妃眸光一凛，朝她挥了挥手：“三弟妹！”</p>
尤氏抬眸，身子一僵，泪水掉了下来：“二嫂——”</p>
王妃忙走过去，并吩咐碧清把孩子们带远一点儿，那边，孩子们玩得欢，没发现这边的情况。</p>
“你怎么了？怎么会弄成这样？”王妃握住她的手，心疼地说道。</p>
尤氏的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老爷……老爷他不要我了……他要把我赶回北城……还说……我若不走……他……他会让我比死还难受！”</p>
王妃弱弱地吸了口凉气：“老三真这么说？”</p>
尤氏含泪点头，也不顾周围有无下人，解开衣襟，露出被三老爷踹肿的肩膀：“您看……”</p>
王妃花容失色：“呀！这……这……这是老三干的？老三疯了吗？怎么可以这么对你？”虽说是继室，可好歹是嫡妻啊，明媒正娶的，又非通房姨娘，真下得去手！</p>
“呜呜……”尤氏难过得泪如雨下。</p>
周围渐渐多出了围观的下人，王妃帮她衣裳合拢，又解下自己遮阳的披风披在她身上，难掩冷意道：“我找老三去！问他到底凭什么这么对你！”</p>
尤氏拉住王妃，摇了摇头：“别了二嫂，您不了解三爷，他说到做到……他……他真的会折磨死我的……他不敢跟您生气，转头肯定把火都发在我身上……”</p>
“唉。”王妃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个老三！真是！好了好了，我先不找他，等王爷回来，让王爷与他说。我就不信，他连王爷的话都不听！”</p>
尤氏一个劲地哭。</p>
王妃又道：“好了好了，别哭了，这么多下人呢，让他们笑话。你先随我回文芳院，他不敢到我那儿逮人的，放心吧！”</p>
尤氏哽咽道：“多谢二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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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非得让她去紫云轩下厨的意思？</p>
宁玥慢悠悠地勾起唇瓣，意味深长的眸光落在了桂香的身上，桂香镇定自若地迎上宁玥的注视，没有丝毫闪躲。桂香却不知，世上有种东西叫矫枉过正，太镇定了，有时反而显得刻意。</p>
不就是一顿饭吗？她就不信，尤氏还敢在厨房里对她动手脚！</p>
“行，既然三婶这么为我考虑，我就不自己破费了。”</p>
这话稀疏平常，并无任何含沙射影之意，可是桂香听在耳朵里，总觉得刺刺的，不大舒服。</p>
冬梅扯了扯宁玥的袖子，小声道：“小姐，真的要去吗？三夫人肯定又在想法子整您了，还是别去了吧？奴婢就说四爷来信儿了，让您去赴约？”</p>
宁玥淡然地笑了：“谁整到谁还不一定呢，放心，能整到你家小姐的人还没出生呢。”</p>
桂香见二人没跟上，回眸笑了笑：“四奶奶，怎么了？您忘拿什么东西了吗？”</p>
宁玥摇头：“没，走吧。”</p>
八月天，日头毒得不得了，冬梅一路为宁玥撑着伞，仍觉着快被烤成鱼干，干燥的地面被热气熏得画面扭曲，滚烫的温度透过鞋底，直达脚心，让人感觉是走在了烙铁上。</p>
冬梅在心里把尤氏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这么热的天，居然让她家小姐暴晒在阳光下，是想把她家小姐活活晒死吧！</p>
宁玥自从中了蛊毒后，便较往常怕热了，戴了平安符都镇不住，往常去回春堂都避开了一天之中最热的时辰，哪像今天？真是快被晒化了。如果尤氏是打的把她晒死的主意，恭喜尤氏，大概得逞了。</p>
“呼！”进入紫云轩后，宁玥赶紧舀了一瓢冰凉的井水，拍拍脸又拍拍脖子，才总算没那么热了。</p>
桂香忙吩咐廊下的丫鬟道：“快！给四奶奶盛一碗冰镇绿豆汤来！”</p>
丫鬟应声去了小厨房，桂香笑盈盈地将宁玥迎入了上房，房中，尤氏正坐着靠在床头的桂花连理迎枕上打络子，她穿了一件鹅黄色高腰罗裙，青丝挽成简单的发髻，斜斜地垂在肩头，瓜子脸上并未涂脂抹粉，面色略显苍白，但精神看上去不错，似乎……已经不在为昨天的事情烦恼了。</p>
昨天的事儿还挺多的，何妈妈死了，三老爷与月如“私会”了，还跟尤氏吵架了，换做任何一个人只怕都要气得吐血，尤氏却表现得如此淡定。不知是她的心当真如此宽阔呢，还是一切都是她努力装出来的。</p>
敛起思绪，宁玥上前，给尤氏行了礼：“三婶。”</p>
尤氏放下手中的络子，微笑着看向了宁玥：“玥儿来啦？热坏了吧？”瞪了桂香一眼，“都是你这妮子！乱出馊主意！”</p>
桂香笑了笑：“奴婢这不是担心您吗？一天没吃饭，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p>
“什么一天？半天都没好不好？”尤氏嗔怒地说道。</p>
宁玥耐心地欣赏着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等二人唱够了，她才淡淡笑道：“三婶想吃什么？”</p>
尤氏朝她招了招手：“先别管我，你先休息一会儿，桂香，让人把绿豆汤呈上来！”</p>
桂香忙道：“已经吩咐了。”</p>
须臾，一名小丫鬟端了两碗冰镇绿豆汤入内，一碗给了宁玥，一碗给了冬梅。</p>
冬梅不敢喝，汤是冰的，捧在掌心却如一块烫手山芋，若非一旁有小姐坐镇，她这会子都手抖得把汤给洒了。</p>
宁玥可不觉得尤氏会在绿豆汤了下药，她与冬梅两个人都来过紫云轩，两个人都喝了绿豆汤，若真的被毒死了，不管是今天发作还是哪天发作，尤氏的嫌疑都非常的大，换做她是尤氏，绝不会这么干这么自寻死路的事。</p>
宁玥一口气把绿豆汤给喝了。</p>
冬梅见自家小姐喝了，自己也不敢不喝，把心一横，灌进去了！</p>
尤氏见宁玥毫不犹豫地喝了自己准备的绿豆汤，虽是意料之中，却也十分惊讶，此女的气度与胸襟一点儿也不输给男子，可惜不是他们的人。</p>
宁玥把空碗放到桌上，微微一笑道：“三婶想吃什么菜？”</p>
尤氏不好再矫情，报了几道菜名，都是宁玥的拿手菜，看来她事先的确做了一番功课的。</p>
宁玥去了小厨房。</p>
领头的是个中年妈妈，她问宁玥可需要帮忙，宁玥点头：“帮我切菜、洗菜吧。”</p>
这些人里，一些是王府的，一些是尤氏从北城带来的，而即便是王府的，也存在被尤氏收买的可能，她才不会傻傻地把她们推出去，万一食物里出了问题，那可都是她一个人的责任了。</p>
有那么多人打下手，这顿饭做得还算顺利。</p>
只其间发生了一件小事，宁玥将藕丸子下油锅时，一个端着豆腐的丫鬟从她身后经过，绊了一跤，险些把她撞进油锅里。事后，那丫鬟吓得脸都白了。管事娘子气不过，将那丫鬟拖出去打了十板子。</p>
尤氏听说这个小事故后，也吓得不轻，拉过宁玥的手一阵赔礼道歉，并不许宁玥做后面的菜了。</p>
丫鬟们将宁玥做好的菜呈了上来，三菜一汤：清蒸鲫鱼、凉拌牛肉、虾仁玉米和莲藕排骨汤。</p>
“就这么些菜，三婶将就着用些吧。”宁玥客气地说道。</p>
尤氏让桂香给宁玥摆了一副碗筷，笑着道：“一起吃吧。”</p>
“我不饿，三婶。”从厨房出来，热都热饱了，哪里还吃得进去？尤其对着尤氏这副嘴脸。</p>
尤氏却硬是把筷子塞到了宁玥手里：“好歹吃两口，待会儿会饿的。”说着，又亲自给宁玥盛了一碗汤，“我们北城人不怎么喝汤，不过你做的我一定喜欢喝。”</p>
说的好听，其实不就是怕她在菜里下毒吗？尤氏自己惯喜欢用毒，便觉得全天下的对手都跟她一样。老实讲，宁玥用毒用的很少，她与香梨的性子比较类似，都倾向于用暴力解决问题，能把人一刀捅死的，绝不拐着弯儿去算计。这一点，貌似也有一点玄胤的做派，大概正因为这些小小的共性，所以冥冥之中，他们几人的命运才有了交织吧。</p>
宁玥喝了几口汤，又吃了些菜。</p>
尤氏一直盯着宁玥，宁玥吃了，她才敢下筷子。</p>
午后，正是日头最毒时分，尤氏挽留宁玥在紫云轩坐坐，宁玥没有拒绝，这种温度下她若真的在外头暴晒，肯定要被烤得蛊毒发作，平安符都压不住。</p>
尤氏坐在椅子上，命桂香拿了些红绳来打发时间。</p>
“会编红绳吗？”尤氏问。</p>
宁玥摇头：“不会，没学过。”</p>
尤氏编了一条手链：“你看，很简单的，要不要试试？”</p>
那手链十分漂亮，戴在白皙的手腕上，能将皮肤衬得雪一般莹润洁白，宁玥顿时来了几分兴趣，在尤氏的指导下编了起来。她学得很快，一下子就掌握了要领，不到半个时辰，第一条手链出炉了。</p>
尤氏开心得合不拢嘴儿，拿着手链翻来覆去的看：“哎哟，比我的手巧多了，我记得我第一次编，编得歪歪斜斜，哪像你的，根本瞧不出是新手呢！”</p>
这番夸赞是由衷的，尽管是对手，却也不得不感慨这丫头真的是心灵手巧。</p>
宁玥笑笑没说话，尤氏找她过来，总不会真的只是为了一顿饭、为了教她编手链。</p>
果然，在宁玥编到第二天手链时，尤氏突然开口了：“你学得那样快，我都没东西教了，原以为，我这点技艺够与你缠一下午呢！”</p>
桂香忙从旁附和：“不是奴婢笑您，您自个儿都是半吊子水呢，还教四奶奶。”</p>
尤氏笑着摇了摇头：“是啊，我就这半吊子水的技艺，都还是跟月如学的呢！”仿佛想到了什么，问宁玥道，“对了玥儿，月如跟琴儿一块儿出门了没？”</p>
琴儿被王妃带去上香了，随身服侍琴儿的是月枝，月如因昨日受了惊吓一直留在房中歇息。</p>
宁玥不动声色地将编织了一半的手链放在桌上，道：“没呢，在房里。”</p>
“闲来无事，不如把她叫过来吧，她会的比我多多了。”尤氏如是说。</p>
月如的本事宁玥一早见识过了，若非在玄家为奴，她完全可以凭这一门手艺撑起一桩生意，但尤氏突然提起月如，心思绝不简单。宁玥淡淡地笑了笑：“这么热的天，把人叫过来怕是不大好呢，万一热坏了，我不但学不到东西，还得找人照顾她。”</p>
“不怕！月如不怕热的！”桂香笑眯眯地说。</p>
尤氏也道：“一个丫鬟，什么打紧的？”</p>
这可不像温婉的三夫人能够说出来的话，看来，对方希望月如过来的意思非常坚决，只希望三婶到时别后悔现在的决定就好。</p>
宁玥说道：“月如是三婶的丫鬟，三婶安排吧。”</p>
尤氏让桂香去叫了月如过来。</p>
月如进门时，整张脸都被晒红了，可架不住她底子好，一碗冰镇绿豆汤下肚，肌肤便恢复了往常的润白。她穿着一件粉红色束腰罗裙，微微敞开的衣襟，依稀可见绣了粉桃的素白抹胸，她这里美得惊人，白如美瓷，呼之欲出，偏那纤细的腰肢不堪一握，白天鹅般的雪颈细长优美。</p>
真是……天生尤物！</p>
尤氏暗暗拽紧了帕子，从前怎么没发现月如这么漂亮呢？是的了，月如之前不爱打扮，总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还是土掉渣的粽子，现在，月如知道怎么呈现自己的美了，这种美，就连作为女人的她都有些心猿意马，何况三老爷……</p>
但一些事，在没亲眼瞧见之前，她不能盲目地相信。</p>
“月如。”她扬起笑脸，拉过了月如的手，明明是一双干活的手却柔软得像没有骨头似的，捏一下仿佛可以掐出水来，她稍稍愣了一下，险些忘记自己要说什么，“月如啊，昨天我让桂香去叫你，你怎么不过来呢？我备了些红绳，想让你帮我做几条漂亮些的手链的！”</p>
桂香应景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是呀，害我白跑一趟！”</p>
月如想到自己昨晚被桂香扇的一耳光，至今还隐隐作痛，不由捏紧了拳头。</p>
宁玥打了个圆场道：“她活儿没做完，是我不让她出去的。”</p>
月如羞涩地低下头。</p>
尤氏笑了笑：“这样啊，瞧我这性子，明明派了你去照顾琴儿，还总像之前那样使唤你。好了，你坐吧，你手艺好，四奶奶想学，你教教四奶奶。”</p>
月如轻轻地嗯了一声，走到宁玥身边，开始叫宁玥编绳：“先编一个篮子吧，篮子最好学了。”</p>
“好。”宁玥暧昧地看了月如一眼。</p>
一直观察着宁玥的尤氏自然没发过宁玥脸上的表情，当即心头一缩，自己明明抓了月如的老子娘，如果月如真的敢背叛自己，只能说有什么东西是月如不惜一切代价去追求的。</p>
为验证自己的猜测，尤氏给桂香使了个眼色。</p>
桂香会意，赶忙说道：“腰又疼了吧？您该上药了，奴婢扶您回屋上个药再出来！”</p>
尤氏将手递给了桂香：“是啊，这会子开始疼了。玥儿，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去就来。”</p>
尤氏被桂香扶了出去，然而她却并未走远，而是站在床边，从窗棱子的缝隙里观察着宁玥与月如的动静，宁玥背对着她，她看不清宁玥的表情，好在看得见月如的。宁玥不知小声与月如说了什么，月如的一张脸唰的一下红透了，然后月如四下看了看，一副很谨慎的样子。</p>
突然，宁玥抓住她的手轻轻一扯，将她扯进了自己怀里。</p>
尤氏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p>
月如坐在宁玥腿上，还以为自己没站稳才被拽倒的，当即就要起来。</p>
宁玥低声道：“别动。”</p>
月如怔住。</p>
尤氏盯着二人足足盯了半刻钟也没见月如那小贱人站起来，心中，已经确定桂香没有夸大其词了，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为了一个女人，竟连亲生爹娘的性命都不顾！她绝不能让这种人继续再王府混下去，必须找个时机，把月如给打发了！</p>
此时此刻，尤氏的心里还紧紧是打发月如的念头，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她彻底改变了既定的计划。</p>
三老爷回来了。</p>
他听说尤氏喊了月如和宁玥过来，怕尤氏做傻事，特地回来敲打尤氏一番，偏这时尤氏不便现身，缩回了走廊后，三老爷径直去了明厅。</p>
快点撞破你心上人和马宁玥的好事，你就知道我没诓骗你了！</p>
尤氏心道。</p>
可惜令她失望了，早在三老爷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时，宁玥便放开了月如，与月如规规矩矩地编着篮子，见到三老爷，宁玥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三叔。”</p>
三老爷恨透了这个一次次坏他好事的小丫头，真想冲上去一剑抹掉她脖子算了，然而他不能，那么多双眼睛都瞧见了，宁玥好端端地进了他的紫云轩，若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他可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这也是为何，他特地放下手头工作，跑回来提点尤氏别冲动。</p>
压下心头的恨意，他挤出一抹笑容道：“玥儿怎么来了？天这么热，我还道你会在屋子里贪凉呢。”</p>
宁玥仿佛没察觉到他眸子里的憎恶，笑盈盈地道：“三婶想吃我做的菜，便央人叫我过来了。”</p>
吃菜？尤凤兰又搞什么鬼？</p>
三老爷蹙眉。</p>
宁玥拢了拢宽袖，微微地笑道：“我喝多绿豆汤了，肚子不大舒服，先出去一下。”</p>
三老爷点头，宁玥迈步去往了恭房。三老爷眸光一转，看向一旁低垂着眉眼如花朵一般娇羞的月如，昨儿天黑，他瞧得不大真切，而今一看，方知月如不是一般的美丽。</p>
她的五官不算最精致的，但皮肤好到让人尖叫，白皙得不见一丝瑕疵，大概害羞的缘故，耳垂与脸颊微微泛红，如蒙了一层粉雾，让人有种冲上去把它吸食干净的冲动。她的眼睛泪汪汪的，没哭，也让人觉着水光闪耀，楚楚可怜到了极致，恨不得将她捧在掌心好生疼爱。</p>
若仅有这些，还不足以打动三老爷的心。</p>
她身材极好，不论从任何角度去看，都能满足男人的一切幻想。</p>
三老爷很快便呼吸急促了起来，眸光火辣地看着月如。</p>
似是感受到了三老爷的注视，月如弯下身去，优雅地行了一礼：“老爷。”</p>
如此柔软的声音，配上如此诱人的动作，三老爷肚子里的邪火噌噌噌噌地叫冒了上来，他朝月如招了招手。</p>
月如乖乖地走过去。</p>
三老爷抬手，摸上了她细嫩的肩膀：“你怎么也过来了？夫人没为难你吧？”她肌肤的触感极佳，饱满而柔软，仿佛隔着一层轻纱，在抚摸能够流动的水滴。</p>
月如紧了紧帕子，抿唇道：“夫人叫我过来教四奶奶编红绳，没为难我。”</p>
“哦，这样啊。”三老爷本是随意一摸，却一下子上了瘾，舍不得将手从她身上拿开，这个女人生来就是魅惑人的，不靠近倒也罢了，靠近了就会着迷，真是一颗上等的罂粟！三老爷撩起她清香的发丝，放在鼻尖闻了闻，如此年轻娇美的身子，充满了处子的诱惑，三老爷几乎要把持不住。</p>
月如的身子有些发抖：“三老爷，夫人去擦药了，马上就会回来的。”</p>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兜脸地浇下，将三老爷顷刻间从心猿意马的状态拉了回来，三老爷烦闷地皱起了眉头。</p>
月如眨了眨眼，手里的帕子揪得死紧，若三老爷细看，不难发现她内心的纠结。</p>
“老爷，您的脸上有脏东西。”她指了指三老爷的脸。</p>
三老爷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邪火，被她一个眼神，瞬间燎原，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桌上。茶杯茶壶呼啦啦地碎了一地，月如的惊呼被掩埋。</p>
眼看着三老爷就要与月如生米煮成熟饭，尤氏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桂香！你去小厨房看看，红豆汤好了没？”</p>
三老爷听到尤氏的声音，身子一僵，不甘地放开了月如。</p>
“老爷，你回来啦？”尤氏在桂香的搀扶下，艰难地走进屋子，一副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p>
但三老爷明白，她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看到了，才故意跑出来打断他的好事，真是个妒妇！</p>
三老爷甩袖，转身离开，跨过门槛时，对月如道：“你，过来一下。”</p>
月如垂下眸子：“是。”</p>
“慢着！”尤氏叫住了月如，“四奶奶那边还没忙完，你就这么走了，我怎么与她回话？”</p>
这话，摆明是说给三老爷听的，当着她的面把丫鬟带回屋宠幸，把她当什么了？</p>
三老爷刚刚其实一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月如再好也不过是个丫鬟，且是尤氏的丫鬟，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该那么猴急才是。可是，他自己放过月如可以，尤氏阻止他宠幸月如又令他觉着自己的权威被挑衅了，面子上过不去，他恼怒地瞪了尤氏一眼，正要发作，恰好此时，宁玥如厕归来，他可不想叫宁玥看了笑话，这才愤愤然地走掉了！</p>
尤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刻，她知道，月如不能留了。</p>
三老爷的小插曲好似没影响到宁玥学习编织的兴致，她乐陶陶地编了一下午，从手链到篮子再到蝴蝶，一个比一个编的漂亮。</p>
尤氏笑着夸赞道：“这么冰雪聪明，难怪小胤喜欢你。不过话说回来，也是月如教的好！”</p>
“是啊，月如真是个不错的老师。”宁玥笑着说。</p>
尤氏对桂香道：“小厨房的红豆汤好了没？”</p>
“好了。”桂香恼怒地瞪了瞪月如，“奴婢去拿！”</p>
红豆汤很快被端来了。</p>
理智告诉尤氏，她不该把这么珍贵的毒药浪费在月如的身上，这原本是要用来对付重量级对手的，月如……还不够资格。但月如将三老爷玩弄于股掌的画面，明明与马宁玥纠缠不清却还惹三老爷情动的画面……在脑海里不停地闪现，她无法控制心头的妒火，所以，明知没必要除掉月如还是忍不住对月如下了杀手。</p>
好在这种毒药服下后三到五天才会发作，症状与风寒高热非常地相似，一般大夫根本查不出中毒的痕迹，他们全都会当月如是在琉锦院病死的，没人会怀疑到她的头上。</p>
那一次，三老爷给玄小樱的糖丸便是它。</p>
她把用糖丸泡过的红豆汤递到月如手中：“你今天累坏了吧？”</p>
月如静静喝了几口红豆汤：“不累。”</p>
尤氏满意一笑，又招呼宁玥和冬梅喝了一碗，当然，她自己也喝了。</p>
她用余光打量着月如的脸，像看着一张死人的脸，心中，总算没那么不平衡了，很快，她又看向了宁玥。三老爷如此宝贝月如，一旦月如“病死”在琉锦院，宁玥难辞其咎吧！</p>
马宁玥，你别怪我要嫁祸你，谁让你利用月如来挑拨我与三老爷的关系呢！</p>
你，就等着三老爷的怒火吧！</p>
尤氏沉浸在即将得逞的喜悦中，浑然没发觉自己已经被脸上的神情出卖了。</p>
宁玥凉薄地勾了勾唇瓣，她无心伤人，人却非得咬住她不放，那就看到底是她的骨头硬，还是对方的牙齿硬。</p>
“三婶，天色差不多暗了，我先回了，等下玄胤看不到我又到处着急地找。”</p>
尤氏温柔地笑了笑：“瞧你们新婚燕尔的，感情真真儿是好！行了，我就不留你了，免得小胤待会儿怒气冲冲地找我要人！桂香，送四奶奶回琉锦院！”</p>
“是。”桂香转头看向宁玥，“四奶奶，请。”</p>
宁玥没有推辞，与冬梅和桂香一道走了出去。</p>
月如尾随而上。</p>
人都消失大半天后，月如又莫名其妙地折了回来。</p>
尤氏柳眉一蹙，缓缓地问道：“有什么事？”</p>
月如一早便知道三夫人不若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温柔善良，只是她没料到三夫人会狠心到对自己痛下杀手的地步，她忍住心头涌上的恐惧与恶寒，难掩失望地说道：“夫人，月如可做过什么对不起您的事了吗？”</p>
尤氏冷不丁被这么一问，眉头皱得更紧：“你怎么了这是？”</p>
月如的玉手死死地拽住帕子，眸中溢出怒火来：“我没有出卖过您，没把您和何妈妈的计划透露给四奶奶！您却非但不信我，还要杀了我！究竟是为什么？”</p>
尤氏心头一惊，矢口否认道：“你胡说什么？什么杀不杀的？”</p>
月如端起刚刚喝过的碗，双目如炬道：“您给我下药了不是吗？您想让我死掉不是吗？”</p>
尤氏难掩震惊：“你……你怎么会知道？”</p>
月如的眼圈一点点变红了：“您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只想问您，我爹娘都在您手里，我如何还敢背叛您？您为什么……为什么非得杀了我？”</p>
“你……”尤氏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谁让你……勾引老爷？”</p>
“我没有！我与老爷清清白白，什么也没做！夫人你自己嫉妒成性，误信谗言，就要除掉我以绝后患！夫人，我真是好寒心！”</p>
“刚刚我都看到了！你跟老爷两个……”尤氏嘴角抽搐。</p>
月如哽咽道：“我是个丫鬟，他要对我动手动脚，我能反抗吗？夫人您哪知眼睛看到我主动勾引老爷了？难道被人轻薄也是我的错？”</p>
尤氏一噎，不得不承认，月如讲的是对的，可世道就是这样，男人永远是对的，错的是女人。尤其这女人还是个丫鬟，那就更没资格为自己声张正义了。</p>
“那你跟马宁玥呢？你与纠缠不清，我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尤氏冷声道。</p>
月如撇过脸：“反正你就是不信我，也罢。”她捏紧拳头，猛地转过脸来，凶悍的眸光令她看上去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子，“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p>
尤氏被那股凶悍的目光刺激得打了个哆嗦，她从不知，一个丫鬟的身上也能迸发出如此强悍的气势，但更令她哆嗦的是月如的话，什么叫别怪她不义？</p>
“月如，你想干什么？”</p>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月如抱起一个花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p>
尤氏惊得一跳！</p>
牵动腰部的损伤，疼得倒抽凉气。</p>
月如又抱起另一个花瓶，毫不留情地摔了下去！</p>
一个一个又一个。</p>
尤氏看得心惊肉跳：“月如你疯了？你给我停下！”那些，都是王府的私有物，价值连城，万一王妃找她赔怎么办？她可赔不起！</p>
月如摔完了瓶子，又去掀桌子，典雅别致的房间瞬间混乱得如同被人洗劫了一番。</p>
“疯了疯了！你真的疯了！”尤氏大叫，“来人——来人啦——”</p>
她突然后悔，怎么把桂香派去送马宁玥了呢？如果桂香还在这儿，肯定轮不到这丫头乱来的！</p>
丫鬟婆子们闻声，纷纷赶了过来。</p>
三老爷离得近，比她们更快一步。</p>
三老爷跨过门槛的一瞬，正在摔椅子的月如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往地上一滚，一边用手抠自己的喉咙一边难过地干呕了起来。</p>
尤氏被这一幕深深地吓到了，这丫头，究竟想干什么？</p>
三老爷看到了在地上难受得打滚的样子，那白瓷般的肌肤被碎片割破，流出丝丝鲜血，就像一副珍藏了千年的大师画作被人用刀子给隔坏了一般，看着都心疼！</p>
三老爷连忙蹲下身，将月如抱进了怀里：“月如！月如你怎么了？”</p>
月如如同见到了救星，双眸中迅速盈满泪水：“老爷！夫人要杀我！”</p>
尤氏勃然变色：“你不要满口胡言！谁要杀你了？这一屋子东西全都是你自己砸的！”</p>
三老爷浓眉紧蹙。</p>
月如啜泣道：“我是太害怕，才撞倒了那么多东西……”</p>
好能扯啊！</p>
尤氏的眼珠子都瞪直了！</p>
她此时的表情，简直丑陋了极点，三老爷的眸子闪过一丝厌恶，低头看向怀中梨花带雨的美人儿，疼惜地擦了她眼角的泪水，刚才与月如亲热被尤氏撞破，他就怀疑过尤氏会对月如心生嫉妒，却没料到尤氏这么嚣张，真对月如下手了！</p>
“你把她怎么了？”他冷冷地问向尤氏，话音里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温度。</p>
尤氏被这种冰冷的语气刺到了，不，确切地说，是伤到了，她的目光落在被他紧紧抱住的月如身上，一点点变得寒凉：“我没把她怎么样，我们夫妻一场，你难道不信我？”</p>
夫妻？半路夫妻罢了，又没生下孩子，能有多深的感情？</p>
顺服三老爷还好，一旦不顺服，三老爷可不会像尊重元配嫡妻那样去尊重尤氏。</p>
三老爷冷冷一哼，问向怀中的月如，这时，他的语气变得异常温柔：“告诉老爷，夫人怎么杀你了？”</p>
月如的玉手抓住三老爷的衣襟，低声哭泣：“她逼我吃下一颗很甜、很甜的糖丸，说我不吃，她就杀了我爹娘！”</p>
“你……我……”尤氏气得胸口发堵，“我几时逼你吃糖丸了？是你自己喝的！”</p>
话音一落，她面色剧变。</p>
三老爷冷沉的眸光刀子一般割开了她的心口，割得她鲜血淋漓：“你承认给月如下毒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插手月如的事吗？你拿我的话当了耳旁风？”</p>
伤害他看上的女人故而令他感到愤怒，可更愤怒的是这个无知的女人，居然不服从他的话！还有那颗糖丸，本是为玄小樱预备的，尤氏竟这么把它如此浪费地挥霍掉！</p>
“老爷，你听完说，月如有问题！我……我明明是把糖丸溶在汤里给她喝的，她却骗你说，我给她吃了一整颗糖丸！她没看到那是糖丸！她怎么会知道那是糖丸！”尤氏变得语无伦次，她极力想向三老爷证实自己的清白，通过拆穿月如的方式，但她失策了，三老爷从她背叛他的指令的那一刻起就不再相信她的话，她的一切指证在三老爷面前都显得苍白而无力，若非说它有什么作用，大概就是坐实她给月如投毒的罪名。</p>
三老爷将月如轻轻地放在椅子上，生怕弄疼她，动作十分温柔，他永远知道怎么最让人痛苦，一如他知道玄小樱死了，中山王的意志也会跟着坍塌一样，他也知道自己对月如越宠溺，尤氏就越伤心。</p>
瞧，不听话的女人，就该这么惩罚。</p>
然而电光火石间，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转过身来，一脚踹上尤氏的胸口，将尤氏踹翻在了地上。</p>
尤氏吐出一口鲜血，难以置信地望向三老爷：“老爷，你……”</p>
三老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流露出常人无法分辨的深意：“尤凤兰，你应该清楚我的性子，我这人，说一不二。你可以犯错，天大的错我都能替你担着！可你万不该不听我的话，一次……都不能！”</p>
尤氏的身子轻轻地抖了起来，伸出手，揪住他的下摆道：“老爷……老爷我知道错了……你……你饶了我这一回吧！老爷……我再也不敢了！我……我会好好对待月如的……我拿她当亲妹子看……”</p>
“晚了。”三老爷扯回自己的下摆，“自己收拾东西，滚回北城吧！”</p>
“老爷！”尤氏尖声大叫。</p>
三老爷漠然转身：“别再叫我看到你，否则，我可以不杀你，但我保证，你会比死了还难受！”</p>
尤氏收拾好包袱，忍住肩膀与腰腹的剧痛，颤颤巍巍地走掉了。</p>
走到二进门时，正好碰见王妃一行人上香归来，玄小樱与琴儿玩得很高兴，蹦蹦跳跳地你追我赶，王妃看着她们，眼底的笑意怎么藏都藏不住。</p>
忽然，王妃眼神一转，瞟见了狼狈不堪的尤氏，她独自一人，拧着一个包袱，头发乱糟糟的，衣裳也是脏的，像与谁打过一架。</p>
王妃眸光一凛，朝她挥了挥手：“三弟妹！”</p>
尤氏抬眸，身子一僵，泪水掉了下来：“二嫂——”</p>
王妃忙走过去，并吩咐碧清把孩子们带远一点儿，那边，孩子们玩得欢，没发现这边的情况。</p>
“你怎么了？怎么会弄成这样？”王妃握住她的手，心疼地说道。</p>
尤氏的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老爷……老爷他不要我了……他要把我赶回北城……还说……我若不走……他……他会让我比死还难受！”</p>
王妃弱弱地吸了口凉气：“老三真这么说？”</p>
尤氏含泪点头，也不顾周围有无下人，解开衣襟，露出被三老爷踹肿的肩膀：“您看……”</p>
王妃花容失色：“呀！这……这……这是老三干的？老三疯了吗？怎么可以这么对你？”虽说是继室，可好歹是嫡妻啊，明媒正娶的，又非通房姨娘，真下得去手！</p>
“呜呜……”尤氏难过得泪如雨下。</p>
周围渐渐多出了围观的下人，王妃帮她衣裳合拢，又解下自己遮阳的披风披在她身上，难掩冷意道：“我找老三去！问他到底凭什么这么对你！”</p>
尤氏拉住王妃，摇了摇头：“别了二嫂，您不了解三爷，他说到做到……他……他真的会折磨死我的……他不敢跟您生气，转头肯定把火都发在我身上……”</p>
“唉。”王妃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个老三！真是！好了好了，我先不找他，等王爷回来，让王爷与他说。我就不信，他连王爷的话都不听！”</p>
尤氏一个劲地哭。</p>
王妃又道：“好了好了，别哭了，这么多下人呢，让他们笑话。你先随我回文芳院，他不敢到我那儿逮人的，放心吧！”</p>
尤氏哽咽道：“多谢二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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