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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家大营，中山王捏着边疆传来的密报，面色笼罩在夜明珠的幽光下，忽暗忽明。</p>
平局，不分胜负。</p>
居然是这样的结果！</p>
玄煜从雁门关突围时，恰逢南疆的大帅闭关，玄煜以极快的速度挽回了败局，不仅击溃了三万镇守雁门关的南疆大军，还一路杀到了南疆境内，一连夺了他们五座城池，这可是迄今为止最辉煌的战绩。偏偏，大帅出关了！局势立刻被扭转，他率领大军绕过了玄煜的势力，直捣黄龙，拿下了临淄城附近的冀州，玄煜不得不放弃对南疆的侵略，转而与他周旋。</p>
“这个大帅，要闭关就闭关嘛！突然出关干嘛？”玄昭哼唧道。</p>
杨幕僚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道：“据我们探到的消息，他其实……并非真的在闭关。”</p>
玄昭不悦地问：“那他在干嘛？”</p>
“他潜入我们西凉的京城。”杨幕僚说。</p>
“京……京城？”玄昭难掩诧异，浑身冒了一层冷汗。</p>
“是的。”杨幕僚道，“我们的斥候也是前些日子才从他们那边探知到这个消息，真是令人震惊啊。”</p>
“他来京城做什么？勘察地形？”</p>
“不清楚，反正他呆了没几天便返回南疆了，京城这边，没有任何人发现过他的踪迹，臣推测，他或许根本没在军事要地的附近出没，咱们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他若出没，不至于完全没有发现。”</p>
“那他来京城干嘛？好玩儿么？”玄昭撇了撇嘴儿。</p>
杨幕僚叹道：“臣……不知。”</p>
中山王将手中的密报放在了桌上，沉声说道：“不用纠结他来京城做什么了，我只想知道煜儿与他的这场仗，究竟有没有胜算？”</p>
杨幕僚沉吟片刻，道：“世子……恐怕真的遇上对手了。”</p>
“你的意思是煜儿会输？”中山王的眸色瞬间染了一丝凌厉。</p>
杨幕僚忙说道：“不会输，也不会赢。”</p>
这便是谁也奈何不了谁的意思，但这怎么可能呢？煜儿是玄家数百年来最具天赋的军事奇才，就连老王爷在世时都曾夸赞，此子若早出生两百年，太祖皇帝怕是要换个人来当。反观对方，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居然能与煜儿不相上下，太让人无法接受了！</p>
中山王捏紧了拳头，双眸如蒙了一层化不开的寒冰，叫人不寒而栗：“我听说，那个大帅只有十几岁？”</p>
杨幕僚点头，感慨地说道：“是的，今年十七。”</p>
才十七岁就成了南疆的战神，与玄煜齐名，这让年长他四岁、又自幼在军阀世家长大的玄煜情何以堪？若单单是年纪小倒还罢了，偏偏这家伙还是个孤儿，六七岁流浪到南疆，被一个茶商收养。难道说军阀的亲生儿子，还比不过一个茶商的养子？简直笑掉人的大牙！</p>
中山王的面色越发难看：“他的师父是谁？”这等出身，若非有个十分厉害的师父，绝不可能成为如此厉害的人物！</p>
杨幕僚道：“就是那个茶商。”</p>
“茶商？”碧水胡同的小别院里，宁玥睁大了亮晶晶的眸子，看向一旁的周神医，“你徒弟是个茶商？真奇怪，你小徒儿是个公主，大徒儿怎么只是个商人？”</p>
官仕农商，商人身份最低，种地的农夫们都比商人长脸，很难想像，一个商人如何与白薇儿成了同门，白薇儿就不嫌弃他拉低了自己的身份？</p>
周神医喝了一口宁玥煮的茶，慢悠悠地道：“你们可别小瞧我那大徒儿，他早就不是商人啦！几年前，他就被请到皇宫，做了皇室的幕篱。”</p>
一个商人，被请去做了皇室的幕篱，这人到底有什么本事？</p>
似是瞧出了宁玥与玄胤的疑惑，周神医望向了前方的围墙，视线一点点变得悠远：“我这辈子，从没见过比他更聪颖的人，他精通的本领之多，非你们所能想象，医术，不过是他众多本事中的一个罢了，我花了半辈子的功夫才学到手的医术，他一年就学会了，第二年便远超于我。甚至，我们神医谷流传下来的绝学，我都无法参透，他却已经领悟了大半。”</p>
宁玥凝眸道：“听你之言，他倒是与我们西凉的中常侍有几分类似。”司空朔也是一个聪明到了极点，各个领域都十分精通的人，如若不然，他是怎么玩弄了两代君主，最终自己以宦官的身份篡夺的江山呢？</p>
周神医顿了顿：“我没见过你们中常侍，原不好做比对。但我想，他的才智，应该更在你们中常侍之上。”</p>
比司空朔更具才智？宁玥突然对这个男人来了几分兴趣。</p>
“你们听说过南疆的大帅吗？”周神医又道。</p>
宁玥与玄胤互相看了一眼，玄胤淡淡说道：“听过，怎么了？”</p>
“他是我大徒儿的养子。”</p>
玄胤一愣：“什么？南疆大帅是你大徒儿的养子，那你大徒儿得多大？”</p>
周神医缓缓地笑了：“他只比大帅年长几岁，因收养之恩，才从了辈分做父子。他才华横溢，颇受南疆皇室的器重，加上他又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养子，简直是如虎添翼。毫不夸张的说，他在南疆的地位，比当今太子还高。”</p>
比太子还高？太子是皇甫珊的父王，这么说来，要是他碰到了皇甫珊，岂不是可以完虐皇甫珊了？宁玥的脑子里恶趣味地闪过这样的念头。但很快，宁玥笑不出来了，他背景这样厉害，又是南疆皇室的人，找他看病，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p>
大概是瞧出了宁玥的担心，玄胤握住她的手，认真道：“你放心，就算是绑，我也要把他绑来！”</p>
“你这小子！”周神医瞪了他一眼，“你以为谁都像我啊？那么好抓的！而且你弄清楚了，人家是大夫，随便使点手段，都能让你妻子去见佛祖啊！”</p>
玄胤皱起了眉头，眸中寒光乍现。</p>
宁玥忙回握住他的手，软语道：“前辈说的对，我们还是来软的吧，别激怒他。”待玄胤的怒火消了些，又看向周神医道，“前辈，您可否为我们引荐您的弟子？”</p>
“实不相瞒，我与他因为一些事闹得不是特别愉快，我引荐的话，极有可能令他对你们生厌，他这人看起来好说话，实际却是个古怪的。”周神医看了看二人，道，“他给人看病有两个规矩。”</p>
“什么规矩？”宁玥问。</p>
周神医道：“打不赢大帅不治，非必死之症不治，女子不治。”</p>
三条规矩里面，宁玥哗啦啦地冲了两条，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而一旁的玄胤，更是冷冷地站了起来：“什么破规矩？等我将他绑来，有的是法子让他看病！”</p>
“绑他？”周神医挑了挑眉，说道，“大帅可不是吃素的，你大哥都打不赢大帅，我奉劝你，还是小心点。大帅虽只有十七岁，但天生神力，没习武之前就能把南疆的血卫给生生撕了，他可想而知，他现在有多厉害了。”</p>
宁玥叹了口气，想治个病怎么就这么难？</p>
踏上马车后，宁玥沉默着没有说话，她看上去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玄胤打心眼儿里明白，她是介意的。撇开蛊毒本身的媚性不谈，她本身就极想要个孩子，又或者，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不渴望自己的孩子，而偏偏她做母亲的权力，被蛊毒无情剥夺了。能治好她的人中，白薇儿死了，妙手神医不再行医，剩下这最后一个，又立下了三条气死人的破规矩。</p>
“什么叫打不赢大帅不治？非必死之症不治？女子不治？爷抓了大帅来，一个酷刑一个酷刑地用上，看他治不治！”玄胤气呼呼地说。</p>
宁玥摇了摇头，大帅要是那么好抓，玄煜何至于一直攻他不下？</p>
玄胤抱住她：“你相信我，会有办法的。等玄昭回来，我就去南疆。”这边还有个三叔虎视眈眈，他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下，有玄昭在，他才可以放心些。</p>
宁玥没吭声，只靠上他肩头，慢慢闭上了眼睛。</p>
……</p>
棠梨院</p>
这是宁玥离开家的第二天，蔺兰芝思念如潮，其实女儿早在四个月前便出嫁了，自己应该习惯才是，可女儿归家住了几个晚上，又让她觉得女儿像是回来了，未出阁，每天都会回家。</p>
可能她是真的太寂寞了，当初马援提议再多要个孩子，她干嘛不要呢？如果现在腹中怀了骨肉，她还会每天这么被思念煎熬吗？</p>
但是她又不敢要，没照顾好儿子的遗憾，让她终身都留下了阴影，她怕万一再生一个，又没保住……</p>
那种痛，经历一次就疯了十年。若再经历一次，她怕是要——</p>
红玉端着薏米粥进来，见夫人神色落寞的样子，心知她又开始思念两个孩子了，夫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但心里是非常难受的。两个孩子都没疼够，可一个才相处几天便嫁了人，一个……尚未长成便丧了命。</p>
明明这般善良的人，为何落了个晚年凄惨的下场？</p>
红玉微微湿了眼眶，将薏米粥放在桌上，轻声道：“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好歹用些吧！”</p>
“我不饿。”蔺兰芝敛起思绪，随手擦了擦湿润的眼眶，把给宁玥做的裙衫叠整齐，又拿出了另外一套男子的衣裳，“你说，要是客卿还活着，是不是跟小胤的身形差不多？”</p>
红玉笑了笑，说道：“应该是的吧。”</p>
蔺兰芝摇头：“不是，他比小胤瘦些，他不爱吃肉，小胤一顿饭，可以吃一整桌子，他吃得很少。他十三岁那年，玥儿才三岁，他每次都说娘你去忙吧，我来喂妹妹，其实就是趁我不注意，把他碗里的菜一并给玥儿吃掉了。玥儿小时候那么胖，都是他给喂出来的！”</p>
讲到这里，她的脸上浮现起来回忆的笑容。</p>
红玉见她爱说，附和道：“小姐小时候很胖吗？”</p>
“哎哟，那简直是个大胖子，我抱都抱不动。一开始我还纳闷呢，说我也没给她吃什么呀，怎么看着看着就长胖了。”蔺兰芝噗哧一笑，“后面我才知，都是客卿捣的鬼！”</p>
“少爷自己不爱吃，却给小姐吃，真是狡猾啊。”红玉笑着说。</p>
“不是，他是真心疼玥儿，小孩子嘛，不知道饱的，成天就想吃，我怕玥儿太胖，所以一直控制着不给吃多。他每次下学，兜儿里就藏一堆小食，抱着他妹妹到后山悄悄儿地喂。”蔺兰芝忆起了开心的事，眼底泛出了深深的笑意。</p>
“照这么说的话，小姐应该跟少爷的感情很好咯？”红玉起先只是想附和夫人几句，眼下，却是真的对马克卿与宁玥的童年来了兴趣。</p>
蔺兰芝笑着点头：“何止好？简直好得不得了！洗澡要他哥哥洗，吃饭要他哥哥喂，睡觉要他哥哥哄，她早上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不是她哥哥，准把房顶都给哭塌！”</p>
“啊？”红玉瞠目结舌，“可是……那会子少爷应该上学了吧？天不亮就得出门，哪儿能总守着小姐起床呢？”</p>
小姐天天哭天天哭，多可怜呀！</p>
蔺兰芝柔和一笑：“客卿才舍不得他妹妹哭呢，每天都守在床边，他妹妹什么时候醒了，他再什么时候去上学，迟到过几次我已经不记得了，反正每天都是最后一个进课室的。”</p>
“夫子们不说少爷吗？”红玉尽管没上过学，却也听说过学院的规矩是非常森严的，学生们都必须去得很早，在那边早课，方得夫子们的喜欢。</p>
蔺兰芝不无骄傲地说道：“说呀，怎么不说？他每天都是最后一个去，最早一个走，夫子不说他才怪了？但他压根儿不在乎。而且，他总拿第一，夫子们口头说说，心里，却还是十分器重他的。”这些都是轻的，她记得很清楚，有一次科考，儿子不知怎么瞒过那些侍卫的眼睛的，竟混进了考场，还一下子考了第一，那一年，儿子才九岁。她给吓坏了，叫大哥四处找人，给考官塞了几千两银子，才把这事儿给压了下去。如若不然，混入考场的罪名也是很大的。</p>
红玉暗暗叹息，这么厉害的人物，为什么偏偏早夭了呢？还死在那么冰冷的护城河里，尸骨无存。如若少爷还健在，夫人、小姐，都会过得比现在更好吧？</p>
……</p>
玄胤将宁玥送到回春堂后，即刻去了军营，最近南疆战事吃紧，连带着京城的时局也非常紧张，军营的幕僚们为了拟定作战计划，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中山王虽准许了玄胤在家养伤，可特殊时期，他自己也养得不自在。</p>
宁玥很快调整好了情绪，神色如常地进了回春堂，不管能不能治好，日子总还是要过的。</p>
昨天招聘的大夫，今天已经开始上岗了，怕他们不适应回春堂的运作习惯，先让他们分别跟在吕医女、万大夫、童大夫、赵大夫、陈大夫身边打打下手，十天后再正式坐诊。</p>
小账房维修完毕，除了透着一股子木头味儿，其余的与原先并无两样，宁玥满意地点了点头，再一次被黎掌柜的效率折服，随后，宁玥将黎掌柜叫了过来，请他看看玄胤设计的图纸。</p>
黎掌柜看完，第一反应与宁玥一模一样：“呃……这么多机关？咱们开的是药房还是兵器库啊？”不过，或许男人在某方面的想法与女人天生不同，短暂的惊愕后，黎掌柜便镇定了下来，神色肃然地</p>
说道，“比之前的那些的确好上百倍不止。”</p>
宁玥的嘴角抽了抽，玄胤若知自己的方案被人如此夸赞，肯定得嘚瑟翻了。</p>
黎掌柜又道：“东家，这是谁设计的方案？怕是得不少钱吧？”</p>
宁玥噗哧一笑。说道：“不用钱，免费的。”</p>
“啊？”黎掌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怕是初出茅庐的工匠，也不可能不收钱呀，莫非……是东家的朋友？</p>
宁玥弯了弯唇角：“好了，你也别管是谁设计的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动的。”</p>
黎掌柜拿起图纸，仔细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怕看得不够仔细，又跑到布庄里，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对比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返回来时，眼底还残留着尚未褪去的惊艳：“哎呀，原本我还有些担心我们生意太好，合并一个布庄或许不够用，现在都迎刃而解了！一个房间，能当成两个房间用！咱们，等于是合并了两个布庄啊！”</p>
宁玥点点头，玄胤在设计时，应该用上了一些军营里的构造，玄家大营也是如此，外表瞧着不起眼，巴掌大的一块地儿，事实上，它藏兵十万，就连她都不清楚那十万人是怎么被安置好的。当然，这些军事上的机密，她就没必要告诉黎掌柜了。</p>
黎掌柜怕自己太过专断，忙又问了宁玥的意见：“东家觉得呢？可有不满意的？”</p>
她自然是不满意那些刀子匕首剑，但想了想，还是说道：“没什么，就按照图纸来吧。你记住了，找信得过的人做，我不希望我们设下的机关，被旁人给宣扬出去。”</p>
“好，我会分批次，找不同的工匠来完成。”黎掌柜正色说。</p>
宁玥嗯了一声，想到一个问题，又道：“黎叔，我们的药材都是从哪儿进货的？”</p>
黎叔答道：“很多，全国各地都有，基本上固定着，都是原先回春堂一路合作过来的。”</p>
宁玥拿出账册，翻开自己勾过的地方，指给黎掌柜道：“我算了一下，这些供货商里，一部分是自产自销，价格比较公道，这一些，我画了圈的，都是中间商，价格翻了一倍。”</p>
中间商供应的还尽是一些暴利的药材，如人参、灵芝、麝香……</p>
黎掌柜的面色白了白：“我一直是按照原先的供货渠道来的，未曾想……竟还有中途被倒卖了一道的，是我疏忽了！”</p>
她前世掌管后宫的时候，尚药局的药材都是经她手入库的，对于各种药材的价格非常清楚，只看进货价便知是原产家还是中间商。宁玥没说什么责备的话，只道：“你再去联系几家药庄，直接从他们那儿拿货，然后我也在考虑，要不要自己开一个药庄。”</p>
她名下的四处庄子正好空着，平时的收成不大好，佃户们的积极性也不高，她有意将其中一个改成茶园，一个改成果蔬园，另外两个，都用来种药。</p>
黎掌柜若有所思道：“开药庄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绝非立竿见影的事儿，得徐徐图之。”</p>
这是在劝她慎重，宁玥点头：“我明白的，我有分寸，药庄的事儿不急，你先把装修和进货的事处理一下。”</p>
“好。”</p>
“对了，最近没什么人上回春堂闹事吧？”一般大户人家瞧病，都习惯将大夫请到府里，开了方子再去药房抓药，只有那些请不起大夫，或者大夫看不好的，才会到外边求医。但随着回春堂越做越大，很多达官贵人也慕名而来了。</p>
“昨儿有一个，秦员外的孙子腹泻，想请我们的大夫出诊，我说我们这儿没有出诊的规矩，要看病，就把人带过来。秦员外不高兴，喊了人来砸店，被阿吉阿蒙给打出去了。”黎掌柜笑道，“这些都是小事，不劳烦东家操心。”</p>
的确是小事，玄胤派了人给她撑场子，谁敢砸场子就是在砸玄胤，在京城，有几个敢跟玄胤过不去？宁玥点点头，又问了一些后勤的事，还想到茶肆去看看，又记起玄胤叫她别一个人乱跑，咬咬唇，在回春堂坐了一下午。</p>
日暮时分，玄胤从军营过来，接她一道回了王府。不过，玄胤并未多做停留，甚至连晚饭都没吃，便又去了军营，忙成这样，想来南疆的战况真的不乐观了。可即便这么忙，他还是抽空接送自己，宁玥的心中，又多了几分欢喜，准备去小厨房给他做晚饭，却听到琴儿的房中有争吵与呜咽声出来，她脚步一转，走了过去。</p>
房中，琴儿与那个圆脸丫鬟抱着，坐在床上，琴儿好似受到了惊吓，不敢从丫鬟的怀里出来。</p>
在她们面前的地上，跪着那个尖脸丫鬟，哭声便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p>
宁玥对这俩人印象不深，叫什么名字也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只是依稀觉得她们都不是心怀鬼胎之人，故而，没找冬梅刻意与她焖讲任何规矩。今日，这尖脸的丫鬟是犯了什么错儿，会跪着哭成这样呢？宁玥的眸光缓缓右移，落在了何妈妈的身上。</p>
何妈妈不好生在尤氏跟前儿伺候，又跑到她的琉锦院做妖了么？</p>
“妈妈，妈妈我真不是故意的，您千万……千万饶了我这一回吧！”丫鬟跪走着来到何妈妈脚边，拉住了何妈妈的裙子，声嘶力竭地哀求。</p>
何妈妈冷冷一哼：“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夫人待你这样好，提拔你做了小姐身边的体面丫鬟，你却不知好歹，酿下这样的祸事来！你叫夫人的脸往哪儿搁？叫小姐的脸往哪儿搁？”</p>
宁玥跨过门槛：“到底出了什么事？闹哄哄的。”</p>
琴儿一见宁玥，便站起身走了过来，偎进宁玥的怀里。</p>
宁玥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带着她坐回床上，圆脸丫鬟识趣地退开，恭谨地立在一旁。</p>
何妈妈行了一礼，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道：“四奶奶，真是抱歉扰您清静了，奴婢也不想的，可您不知道，这小妮子，人小胆大，竟偷脏偷到主子头上去了！”说着，她晃了晃手里的簪子。</p>
丫鬟哭着摇头：“我……我一时糊涂……我真的……真的是一时糊涂……我……我……妈妈饶命啊……我……小姐救救奴婢啊……”</p>
琴儿捏紧了宁玥的手。</p>
宁玥看看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何妈妈道：“好歹是琴儿的丫鬟，你打算怎么发落？”这是在提醒她，不看僧面看佛面，琴儿都没发话，你还是别代替她教训她的丫鬟了。</p>
谁料，何妈妈仿佛听不懂似的，态度十分地强硬：“四奶奶，这种手脚不干净的，自然是打一顿撵出去了！”</p>
丫鬟哭着抱住了她的双腿：“妈妈饶命！妈妈饶命！”</p>
何妈妈踹了她一脚，无情地说道：“不检点的东西！要你何用？”</p>
宁玥看向琴儿，琴儿低着头不说话，她都不吭声，自己不好越俎代庖去管三房的事。</p>
很快，何妈妈便将那个丫鬟拖出去了。</p>
刚来不到三天，便发现其中一个丫鬟偷窃，真是可笑，相处一年多都没发现，偏偏人家都住进棠梨院了，何妈妈却火眼金睛地发现了。这其中的意味，不得不引人深思。</p>
“琴儿，你知道她喜欢偷东西吗？”何妈妈走后，宁玥轻轻地问向琴儿。</p>
琴儿点头，眼圈红红的：“她是喜欢偷，但是每次偷完，过几天便会还回来。她没恶意的……”</p>
琴儿都看得穿的事，何妈妈未必不能，既如此，为何非得把她发落了呢？宁玥猜不透何妈妈，不，确切地说，是猜不透尤氏的做法。尤氏闪没闪到腰她不敢妄下定论，可尤氏把琴儿塞进她的琉锦院，绝对是没安什么好心。那么，尤氏究竟想做什么？</p>
宁玥前往小厨房做饭，做到一半时，冬梅风风火火地奔了进来，眸光闪动：“小姐！小姐！琴儿屋里来人了！”</p>
“走了一个……当然会再来新的，有什么好奇怪的？”宁玥不甚在意地切了一块胡萝卜。</p>
冬梅急得拽紧拳头跳脚：“不是啊小姐，新来的丫鬟，好、好、好漂亮啊！”</p>
能让冬梅结巴，那丫鬟应该不是一般的漂亮。可再漂亮又怎样？她前世见的漂亮女人还少吗？马宁溪、梅妃，哪个不是倾国倾城？她又不是男人，会对漂亮的女人感兴趣。</p>
冬梅自讨没趣，宁玥又不许她打下手，呆了一会儿后，冬梅便去洗衣裳了。</p>
宁玥烧完最后一道剁椒鱼头，回往了自己房间，经过走廊时，见廊下三五成群，几名王府的丫鬟，围着一名身穿粉衣的女子，笑盈盈地说着话儿。</p>
“能给我编个篮子吗？”一个小丫鬟问。</p>
“当然。”女子微微一笑，葱白指尖在红绳上翻转了起来，冬梅说的没错，她的确长得非常漂亮，肌肤莹白，五官精致，笑起来优雅和恬静，仿佛画上走下来的一般，充满了浓浓的书香气息，很快，一根红绳便在她手中变成了一个篮子，她递给刚才的小丫鬟，“送给你。”</p>
小丫鬟乐得合不拢嘴儿：“多谢月如姐姐！”</p>
不仅漂亮，还很心灵手巧，更会收买人心，王府的丫鬟，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冬梅来了这么久，都被她们称呼一声姐姐呢，可这个月如，刚到一个时辰，便有一大堆的“妹妹”了。</p>
“月如姐姐，我也想要篮子！”</p>
“好啊，你稍等。”</p>
“月如姐姐，我可不可以要一个小蝴蝶？”</p>
“蝴蝶？好的，我刚好也会做。”</p>
“月如姐姐，能送我一朵莲花吗？”</p>
“没问题。”</p>
月如很快便与大家打成了一片，冬梅居然也是其中一个。</p>
宁玥挑了挑眉，尤氏把这样一个“万人迷”送到琴儿身边，真的只是为了服侍琴儿吗？这么美丽大方、温柔贤惠的女子，很难不引起男主人的注意吧？难道说……尤氏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塞个通房丫鬟进琉锦院？</p>
那尤氏可真够小心谨慎的，每一步都算计得人没有还手的余地。</p>
如果尤氏一开始便直接把人送来，她一定会想法子拒绝，但尤氏先把琴儿丢进琉锦院，再借故弄走琴儿的一个丫鬟，为补上空缺再送月如送来，倒是叫她不好说什么了。</p>
那边，月如发现了宁玥，站起身，朝宁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四奶奶。”语气、动作、态度，叫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儿。</p>
丫鬟们也纷纷给宁玥行了礼。</p>
宁玥没将月如放在心上，因为月如再漂亮，也不如皇甫珊，玄胤连皇甫珊都没看上，会看上月如吗？如果尤氏真以为塞个美丽娴静的丫鬟就勾到玄胤的魂儿，未免太不自量力了。</p>
“你是哪儿房调过来的？从前没见过你。”宁玥云淡风轻地说。</p>
月如欠了欠身，柔声道：“奴婢一直跟着三夫人，之前水土不服，一直歇息着，没与您请安，这几日方好了些，得知琴儿小姐身上少了个丫鬟，三夫人便派了奴婢顶上。过几日，寻到合适的丫鬟了，会把奴婢调开的。”</p>
说的好像宁玥有多么介意她似的，非得言明了自己不会霸这这边多久。但宁玥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呀，你又不是玄胤什么人，前世今生都与他毫无瓜葛，我会吃你的醋才怪了。</p>
宁玥好笑地勾起唇瓣：“你呆多久都成，我无所谓，只一点，把你们主子服侍好了。”</p>
月如大概没料到对方会如此的不在乎她，愣了愣，低下头去，轻轻地说：“是，奴婢谨记四奶奶教诲，会将琴儿小姐照顾好的。”</p>
宁玥回了房。</p>
冬梅笑嘻嘻地拿了一个小篮子进来，正是月如编的那个：“小姐你瞧，月如送我的，好不好看？”</p>
宁玥淡淡地扫了一眼，漫不经心道：“你看样子很喜欢她啊，怎么？要不要把你送到琴儿屋里，让你跟她做个伴儿啊？”</p>
冬梅讪讪地挠了挠头：“别嘛，我没很喜欢她，我不要了。”说着，肉痛地把小篮子丢进了垃圾篓。</p>
宁玥淡淡说道：“你可别跟秋香一样，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银子。”</p>
提到秋香被马谨严的“可怜”给迷惑，救济马谨严，结果被马谨严算计，害宁玥得了痘疹的事，冬梅拍着胸脯保证道：“小姐放心！我才不是那种蠢蛋！我知道月如嘛，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是想贪她便宜，绝对没有喜欢她的意思！”</p>
尤氏和三爷的那些恶心事儿，宁玥没瞒着冬梅，冬梅当然明白她们与三房是不对付的，尤氏上赶着送了这么一个美丽聪慧的女人过来，说是伺候琴儿，背地里藏了什么幺蛾子，谁知道呢？</p>
“要奴婢盯紧她吗？”冬梅问。</p>
宁玥想了想：“不用。”</p>
尤氏敢如此高调的送一个大美人过来，肯定算到了她会盯梢调查，她肯定查不出什么，何必白费苦笑？</p>
夜间，玄胤回来了，宁玥叫了琴儿过来吃饭，不出意外，与琴儿一道入内的是新来的那个月如。</p>
月如打扮得非常漂亮，一件水红色束腰罗裙，一系琵琶襟上衣，略施粉黛，臻首娥眉，皓齿红唇，端的是清雅绝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小姐，而琴儿是个丫鬟呢。</p>
就算勾引男主人，也不带这么招摇的，生怕别人看不出她的司马昭之心。</p>
宁玥笑着没说话，拉过琴儿的手坐好，玄胤却狠狠地皱起了眉头，被一股刺鼻的香气熏得恶心，看了月如一眼，不耐烦地道：“出去。”</p>
月如一怔，求救的眸光投向了琴儿。</p>
开什么玩笑？琴儿不会为之前的丫鬟开口，难道会为了你破例？</p>
果然，琴儿低着头，拿起筷子吃饭，什么都没说。</p>
玄胤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了桌上：“冬梅！”</p>
冬梅连滚带爬地跌了进来，姑爷能不能每次叫她都这么火冒三丈的？吓死个人了好不好？</p>
“四……四爷，怎么了？”</p>
“别什么人都往屋里放！”玄胤厌恶地扫了月如一眼，“还不快拖出去！”一身俗气的脂粉味儿，熏得他快吐了！</p>
冬梅吐吐舌头，把面色僵硬的月如“拖”出去了。</p>
这些小插曲，并未影响玄胤的胃口，玥玥为他做菜了，他依旧吃得很欢乐，用过晚膳，冬梅将琴儿送回了屋，怕琴儿多想，还安慰了琴儿几句：“四爷不是针对你，你别伤心哦，四爷很疼你的，是你那个丫鬟，身上的气味不好闻，四爷才叫她出去。”</p>
琴儿微微点头：“我明白。”</p>
玄胤却是搞不懂尤氏到底想干什么，好端端的，送个丑八怪过来！</p>
宁玥帮他拆开纱布，一边换药一边道：“兴许是想拉拢你吧！怕你不信上次的事是司空朔干的。”</p>
“我这就去叫她滚了！”</p>
“哎！”宁玥拉住她，“琴儿身边一共才两个人服侍，你赶走月如，三婶又会塞新的进来，总不能把琴儿赶出去的。就这样吧，你不喜欢她，不让她到跟前儿便是。”</p>
玄胤厌恶地皱起了眉头：“我真觉得她有病！她没闪腰吧？故意的吧？”想塞个人挑拨他与玥玥的关系？太可恶了！他刚把玥玥追回来，可不希望因为这点子破事儿又被打回原形。</p>
宁玥笑着给他缠上了纱布：“算了，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我知道你不会看上她，不会怀疑你的，放心吧。”</p>
玄胤将宁玥抱到了腿上，亲吻着脸庞，柔声说道：“可觉得我让你受委屈了？”</p>
“你是指没立刻把三叔、三婶赶出去的事吗？”宁玥摸了摸他的脸，道，“如果你因为想给我报仇，就把他们给处置了，父王才是要与你翻脸，那不是我想看到的。我希望仇人都解决掉，但我更希望你们父子和睦。”</p>
玄胤加大了搂紧她的力度：“三哥在查了，等他查出证据，他们就逃不掉了。”</p>
“嗯，我相信你。”宁玥温柔地闭上了眼睛，亲吻着他唇角。</p>
他回吻着她：“等解决了他们，我上南疆，把那个神医抓来。”</p>
－－－－－－题外话－－－－－－</p>
亲戚来了，整个人都是晕的~打字感觉屏幕都在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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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家大营，中山王捏着边疆传来的密报，面色笼罩在夜明珠的幽光下，忽暗忽明。</p>
平局，不分胜负。</p>
居然是这样的结果！</p>
玄煜从雁门关突围时，恰逢南疆的大帅闭关，玄煜以极快的速度挽回了败局，不仅击溃了三万镇守雁门关的南疆大军，还一路杀到了南疆境内，一连夺了他们五座城池，这可是迄今为止最辉煌的战绩。偏偏，大帅出关了！局势立刻被扭转，他率领大军绕过了玄煜的势力，直捣黄龙，拿下了临淄城附近的冀州，玄煜不得不放弃对南疆的侵略，转而与他周旋。</p>
“这个大帅，要闭关就闭关嘛！突然出关干嘛？”玄昭哼唧道。</p>
杨幕僚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道：“据我们探到的消息，他其实……并非真的在闭关。”</p>
玄昭不悦地问：“那他在干嘛？”</p>
“他潜入我们西凉的京城。”杨幕僚说。</p>
“京……京城？”玄昭难掩诧异，浑身冒了一层冷汗。</p>
“是的。”杨幕僚道，“我们的斥候也是前些日子才从他们那边探知到这个消息，真是令人震惊啊。”</p>
“他来京城做什么？勘察地形？”</p>
“不清楚，反正他呆了没几天便返回南疆了，京城这边，没有任何人发现过他的踪迹，臣推测，他或许根本没在军事要地的附近出没，咱们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他若出没，不至于完全没有发现。”</p>
“那他来京城干嘛？好玩儿么？”玄昭撇了撇嘴儿。</p>
杨幕僚叹道：“臣……不知。”</p>
中山王将手中的密报放在了桌上，沉声说道：“不用纠结他来京城做什么了，我只想知道煜儿与他的这场仗，究竟有没有胜算？”</p>
杨幕僚沉吟片刻，道：“世子……恐怕真的遇上对手了。”</p>
“你的意思是煜儿会输？”中山王的眸色瞬间染了一丝凌厉。</p>
杨幕僚忙说道：“不会输，也不会赢。”</p>
这便是谁也奈何不了谁的意思，但这怎么可能呢？煜儿是玄家数百年来最具天赋的军事奇才，就连老王爷在世时都曾夸赞，此子若早出生两百年，太祖皇帝怕是要换个人来当。反观对方，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居然能与煜儿不相上下，太让人无法接受了！</p>
中山王捏紧了拳头，双眸如蒙了一层化不开的寒冰，叫人不寒而栗：“我听说，那个大帅只有十几岁？”</p>
杨幕僚点头，感慨地说道：“是的，今年十七。”</p>
才十七岁就成了南疆的战神，与玄煜齐名，这让年长他四岁、又自幼在军阀世家长大的玄煜情何以堪？若单单是年纪小倒还罢了，偏偏这家伙还是个孤儿，六七岁流浪到南疆，被一个茶商收养。难道说军阀的亲生儿子，还比不过一个茶商的养子？简直笑掉人的大牙！</p>
中山王的面色越发难看：“他的师父是谁？”这等出身，若非有个十分厉害的师父，绝不可能成为如此厉害的人物！</p>
杨幕僚道：“就是那个茶商。”</p>
“茶商？”碧水胡同的小别院里，宁玥睁大了亮晶晶的眸子，看向一旁的周神医，“你徒弟是个茶商？真奇怪，你小徒儿是个公主，大徒儿怎么只是个商人？”</p>
官仕农商，商人身份最低，种地的农夫们都比商人长脸，很难想像，一个商人如何与白薇儿成了同门，白薇儿就不嫌弃他拉低了自己的身份？</p>
周神医喝了一口宁玥煮的茶，慢悠悠地道：“你们可别小瞧我那大徒儿，他早就不是商人啦！几年前，他就被请到皇宫，做了皇室的幕篱。”</p>
一个商人，被请去做了皇室的幕篱，这人到底有什么本事？</p>
似是瞧出了宁玥与玄胤的疑惑，周神医望向了前方的围墙，视线一点点变得悠远：“我这辈子，从没见过比他更聪颖的人，他精通的本领之多，非你们所能想象，医术，不过是他众多本事中的一个罢了，我花了半辈子的功夫才学到手的医术，他一年就学会了，第二年便远超于我。甚至，我们神医谷流传下来的绝学，我都无法参透，他却已经领悟了大半。”</p>
宁玥凝眸道：“听你之言，他倒是与我们西凉的中常侍有几分类似。”司空朔也是一个聪明到了极点，各个领域都十分精通的人，如若不然，他是怎么玩弄了两代君主，最终自己以宦官的身份篡夺的江山呢？</p>
周神医顿了顿：“我没见过你们中常侍，原不好做比对。但我想，他的才智，应该更在你们中常侍之上。”</p>
比司空朔更具才智？宁玥突然对这个男人来了几分兴趣。</p>
“你们听说过南疆的大帅吗？”周神医又道。</p>
宁玥与玄胤互相看了一眼，玄胤淡淡说道：“听过，怎么了？”</p>
“他是我大徒儿的养子。”</p>
玄胤一愣：“什么？南疆大帅是你大徒儿的养子，那你大徒儿得多大？”</p>
周神医缓缓地笑了：“他只比大帅年长几岁，因收养之恩，才从了辈分做父子。他才华横溢，颇受南疆皇室的器重，加上他又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养子，简直是如虎添翼。毫不夸张的说，他在南疆的地位，比当今太子还高。”</p>
比太子还高？太子是皇甫珊的父王，这么说来，要是他碰到了皇甫珊，岂不是可以完虐皇甫珊了？宁玥的脑子里恶趣味地闪过这样的念头。但很快，宁玥笑不出来了，他背景这样厉害，又是南疆皇室的人，找他看病，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p>
大概是瞧出了宁玥的担心，玄胤握住她的手，认真道：“你放心，就算是绑，我也要把他绑来！”</p>
“你这小子！”周神医瞪了他一眼，“你以为谁都像我啊？那么好抓的！而且你弄清楚了，人家是大夫，随便使点手段，都能让你妻子去见佛祖啊！”</p>
玄胤皱起了眉头，眸中寒光乍现。</p>
宁玥忙回握住他的手，软语道：“前辈说的对，我们还是来软的吧，别激怒他。”待玄胤的怒火消了些，又看向周神医道，“前辈，您可否为我们引荐您的弟子？”</p>
“实不相瞒，我与他因为一些事闹得不是特别愉快，我引荐的话，极有可能令他对你们生厌，他这人看起来好说话，实际却是个古怪的。”周神医看了看二人，道，“他给人看病有两个规矩。”</p>
“什么规矩？”宁玥问。</p>
周神医道：“打不赢大帅不治，非必死之症不治，女子不治。”</p>
三条规矩里面，宁玥哗啦啦地冲了两条，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而一旁的玄胤，更是冷冷地站了起来：“什么破规矩？等我将他绑来，有的是法子让他看病！”</p>
“绑他？”周神医挑了挑眉，说道，“大帅可不是吃素的，你大哥都打不赢大帅，我奉劝你，还是小心点。大帅虽只有十七岁，但天生神力，没习武之前就能把南疆的血卫给生生撕了，他可想而知，他现在有多厉害了。”</p>
宁玥叹了口气，想治个病怎么就这么难？</p>
踏上马车后，宁玥沉默着没有说话，她看上去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玄胤打心眼儿里明白，她是介意的。撇开蛊毒本身的媚性不谈，她本身就极想要个孩子，又或者，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不渴望自己的孩子，而偏偏她做母亲的权力，被蛊毒无情剥夺了。能治好她的人中，白薇儿死了，妙手神医不再行医，剩下这最后一个，又立下了三条气死人的破规矩。</p>
“什么叫打不赢大帅不治？非必死之症不治？女子不治？爷抓了大帅来，一个酷刑一个酷刑地用上，看他治不治！”玄胤气呼呼地说。</p>
宁玥摇了摇头，大帅要是那么好抓，玄煜何至于一直攻他不下？</p>
玄胤抱住她：“你相信我，会有办法的。等玄昭回来，我就去南疆。”这边还有个三叔虎视眈眈，他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下，有玄昭在，他才可以放心些。</p>
宁玥没吭声，只靠上他肩头，慢慢闭上了眼睛。</p>
……</p>
棠梨院</p>
这是宁玥离开家的第二天，蔺兰芝思念如潮，其实女儿早在四个月前便出嫁了，自己应该习惯才是，可女儿归家住了几个晚上，又让她觉得女儿像是回来了，未出阁，每天都会回家。</p>
可能她是真的太寂寞了，当初马援提议再多要个孩子，她干嘛不要呢？如果现在腹中怀了骨肉，她还会每天这么被思念煎熬吗？</p>
但是她又不敢要，没照顾好儿子的遗憾，让她终身都留下了阴影，她怕万一再生一个，又没保住……</p>
那种痛，经历一次就疯了十年。若再经历一次，她怕是要——</p>
红玉端着薏米粥进来，见夫人神色落寞的样子，心知她又开始思念两个孩子了，夫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但心里是非常难受的。两个孩子都没疼够，可一个才相处几天便嫁了人，一个……尚未长成便丧了命。</p>
明明这般善良的人，为何落了个晚年凄惨的下场？</p>
红玉微微湿了眼眶，将薏米粥放在桌上，轻声道：“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好歹用些吧！”</p>
“我不饿。”蔺兰芝敛起思绪，随手擦了擦湿润的眼眶，把给宁玥做的裙衫叠整齐，又拿出了另外一套男子的衣裳，“你说，要是客卿还活着，是不是跟小胤的身形差不多？”</p>
红玉笑了笑，说道：“应该是的吧。”</p>
蔺兰芝摇头：“不是，他比小胤瘦些，他不爱吃肉，小胤一顿饭，可以吃一整桌子，他吃得很少。他十三岁那年，玥儿才三岁，他每次都说娘你去忙吧，我来喂妹妹，其实就是趁我不注意，把他碗里的菜一并给玥儿吃掉了。玥儿小时候那么胖，都是他给喂出来的！”</p>
讲到这里，她的脸上浮现起来回忆的笑容。</p>
红玉见她爱说，附和道：“小姐小时候很胖吗？”</p>
“哎哟，那简直是个大胖子，我抱都抱不动。一开始我还纳闷呢，说我也没给她吃什么呀，怎么看着看着就长胖了。”蔺兰芝噗哧一笑，“后面我才知，都是客卿捣的鬼！”</p>
“少爷自己不爱吃，却给小姐吃，真是狡猾啊。”红玉笑着说。</p>
“不是，他是真心疼玥儿，小孩子嘛，不知道饱的，成天就想吃，我怕玥儿太胖，所以一直控制着不给吃多。他每次下学，兜儿里就藏一堆小食，抱着他妹妹到后山悄悄儿地喂。”蔺兰芝忆起了开心的事，眼底泛出了深深的笑意。</p>
“照这么说的话，小姐应该跟少爷的感情很好咯？”红玉起先只是想附和夫人几句，眼下，却是真的对马克卿与宁玥的童年来了兴趣。</p>
蔺兰芝笑着点头：“何止好？简直好得不得了！洗澡要他哥哥洗，吃饭要他哥哥喂，睡觉要他哥哥哄，她早上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不是她哥哥，准把房顶都给哭塌！”</p>
“啊？”红玉瞠目结舌，“可是……那会子少爷应该上学了吧？天不亮就得出门，哪儿能总守着小姐起床呢？”</p>
小姐天天哭天天哭，多可怜呀！</p>
蔺兰芝柔和一笑：“客卿才舍不得他妹妹哭呢，每天都守在床边，他妹妹什么时候醒了，他再什么时候去上学，迟到过几次我已经不记得了，反正每天都是最后一个进课室的。”</p>
“夫子们不说少爷吗？”红玉尽管没上过学，却也听说过学院的规矩是非常森严的，学生们都必须去得很早，在那边早课，方得夫子们的喜欢。</p>
蔺兰芝不无骄傲地说道：“说呀，怎么不说？他每天都是最后一个去，最早一个走，夫子不说他才怪了？但他压根儿不在乎。而且，他总拿第一，夫子们口头说说，心里，却还是十分器重他的。”这些都是轻的，她记得很清楚，有一次科考，儿子不知怎么瞒过那些侍卫的眼睛的，竟混进了考场，还一下子考了第一，那一年，儿子才九岁。她给吓坏了，叫大哥四处找人，给考官塞了几千两银子，才把这事儿给压了下去。如若不然，混入考场的罪名也是很大的。</p>
红玉暗暗叹息，这么厉害的人物，为什么偏偏早夭了呢？还死在那么冰冷的护城河里，尸骨无存。如若少爷还健在，夫人、小姐，都会过得比现在更好吧？</p>
……</p>
玄胤将宁玥送到回春堂后，即刻去了军营，最近南疆战事吃紧，连带着京城的时局也非常紧张，军营的幕僚们为了拟定作战计划，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中山王虽准许了玄胤在家养伤，可特殊时期，他自己也养得不自在。</p>
宁玥很快调整好了情绪，神色如常地进了回春堂，不管能不能治好，日子总还是要过的。</p>
昨天招聘的大夫，今天已经开始上岗了，怕他们不适应回春堂的运作习惯，先让他们分别跟在吕医女、万大夫、童大夫、赵大夫、陈大夫身边打打下手，十天后再正式坐诊。</p>
小账房维修完毕，除了透着一股子木头味儿，其余的与原先并无两样，宁玥满意地点了点头，再一次被黎掌柜的效率折服，随后，宁玥将黎掌柜叫了过来，请他看看玄胤设计的图纸。</p>
黎掌柜看完，第一反应与宁玥一模一样：“呃……这么多机关？咱们开的是药房还是兵器库啊？”不过，或许男人在某方面的想法与女人天生不同，短暂的惊愕后，黎掌柜便镇定了下来，神色肃然地</p>
说道，“比之前的那些的确好上百倍不止。”</p>
宁玥的嘴角抽了抽，玄胤若知自己的方案被人如此夸赞，肯定得嘚瑟翻了。</p>
黎掌柜又道：“东家，这是谁设计的方案？怕是得不少钱吧？”</p>
宁玥噗哧一笑。说道：“不用钱，免费的。”</p>
“啊？”黎掌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怕是初出茅庐的工匠，也不可能不收钱呀，莫非……是东家的朋友？</p>
宁玥弯了弯唇角：“好了，你也别管是谁设计的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动的。”</p>
黎掌柜拿起图纸，仔细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怕看得不够仔细，又跑到布庄里，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对比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返回来时，眼底还残留着尚未褪去的惊艳：“哎呀，原本我还有些担心我们生意太好，合并一个布庄或许不够用，现在都迎刃而解了！一个房间，能当成两个房间用！咱们，等于是合并了两个布庄啊！”</p>
宁玥点点头，玄胤在设计时，应该用上了一些军营里的构造，玄家大营也是如此，外表瞧着不起眼，巴掌大的一块地儿，事实上，它藏兵十万，就连她都不清楚那十万人是怎么被安置好的。当然，这些军事上的机密，她就没必要告诉黎掌柜了。</p>
黎掌柜怕自己太过专断，忙又问了宁玥的意见：“东家觉得呢？可有不满意的？”</p>
她自然是不满意那些刀子匕首剑，但想了想，还是说道：“没什么，就按照图纸来吧。你记住了，找信得过的人做，我不希望我们设下的机关，被旁人给宣扬出去。”</p>
“好，我会分批次，找不同的工匠来完成。”黎掌柜正色说。</p>
宁玥嗯了一声，想到一个问题，又道：“黎叔，我们的药材都是从哪儿进货的？”</p>
黎叔答道：“很多，全国各地都有，基本上固定着，都是原先回春堂一路合作过来的。”</p>
宁玥拿出账册，翻开自己勾过的地方，指给黎掌柜道：“我算了一下，这些供货商里，一部分是自产自销，价格比较公道，这一些，我画了圈的，都是中间商，价格翻了一倍。”</p>
中间商供应的还尽是一些暴利的药材，如人参、灵芝、麝香……</p>
黎掌柜的面色白了白：“我一直是按照原先的供货渠道来的，未曾想……竟还有中途被倒卖了一道的，是我疏忽了！”</p>
她前世掌管后宫的时候，尚药局的药材都是经她手入库的，对于各种药材的价格非常清楚，只看进货价便知是原产家还是中间商。宁玥没说什么责备的话，只道：“你再去联系几家药庄，直接从他们那儿拿货，然后我也在考虑，要不要自己开一个药庄。”</p>
她名下的四处庄子正好空着，平时的收成不大好，佃户们的积极性也不高，她有意将其中一个改成茶园，一个改成果蔬园，另外两个，都用来种药。</p>
黎掌柜若有所思道：“开药庄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绝非立竿见影的事儿，得徐徐图之。”</p>
这是在劝她慎重，宁玥点头：“我明白的，我有分寸，药庄的事儿不急，你先把装修和进货的事处理一下。”</p>
“好。”</p>
“对了，最近没什么人上回春堂闹事吧？”一般大户人家瞧病，都习惯将大夫请到府里，开了方子再去药房抓药，只有那些请不起大夫，或者大夫看不好的，才会到外边求医。但随着回春堂越做越大，很多达官贵人也慕名而来了。</p>
“昨儿有一个，秦员外的孙子腹泻，想请我们的大夫出诊，我说我们这儿没有出诊的规矩，要看病，就把人带过来。秦员外不高兴，喊了人来砸店，被阿吉阿蒙给打出去了。”黎掌柜笑道，“这些都是小事，不劳烦东家操心。”</p>
的确是小事，玄胤派了人给她撑场子，谁敢砸场子就是在砸玄胤，在京城，有几个敢跟玄胤过不去？宁玥点点头，又问了一些后勤的事，还想到茶肆去看看，又记起玄胤叫她别一个人乱跑，咬咬唇，在回春堂坐了一下午。</p>
日暮时分，玄胤从军营过来，接她一道回了王府。不过，玄胤并未多做停留，甚至连晚饭都没吃，便又去了军营，忙成这样，想来南疆的战况真的不乐观了。可即便这么忙，他还是抽空接送自己，宁玥的心中，又多了几分欢喜，准备去小厨房给他做晚饭，却听到琴儿的房中有争吵与呜咽声出来，她脚步一转，走了过去。</p>
房中，琴儿与那个圆脸丫鬟抱着，坐在床上，琴儿好似受到了惊吓，不敢从丫鬟的怀里出来。</p>
在她们面前的地上，跪着那个尖脸丫鬟，哭声便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p>
宁玥对这俩人印象不深，叫什么名字也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只是依稀觉得她们都不是心怀鬼胎之人，故而，没找冬梅刻意与她焖讲任何规矩。今日，这尖脸的丫鬟是犯了什么错儿，会跪着哭成这样呢？宁玥的眸光缓缓右移，落在了何妈妈的身上。</p>
何妈妈不好生在尤氏跟前儿伺候，又跑到她的琉锦院做妖了么？</p>
“妈妈，妈妈我真不是故意的，您千万……千万饶了我这一回吧！”丫鬟跪走着来到何妈妈脚边，拉住了何妈妈的裙子，声嘶力竭地哀求。</p>
何妈妈冷冷一哼：“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夫人待你这样好，提拔你做了小姐身边的体面丫鬟，你却不知好歹，酿下这样的祸事来！你叫夫人的脸往哪儿搁？叫小姐的脸往哪儿搁？”</p>
宁玥跨过门槛：“到底出了什么事？闹哄哄的。”</p>
琴儿一见宁玥，便站起身走了过来，偎进宁玥的怀里。</p>
宁玥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带着她坐回床上，圆脸丫鬟识趣地退开，恭谨地立在一旁。</p>
何妈妈行了一礼，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道：“四奶奶，真是抱歉扰您清静了，奴婢也不想的，可您不知道，这小妮子，人小胆大，竟偷脏偷到主子头上去了！”说着，她晃了晃手里的簪子。</p>
丫鬟哭着摇头：“我……我一时糊涂……我真的……真的是一时糊涂……我……我……妈妈饶命啊……我……小姐救救奴婢啊……”</p>
琴儿捏紧了宁玥的手。</p>
宁玥看看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何妈妈道：“好歹是琴儿的丫鬟，你打算怎么发落？”这是在提醒她，不看僧面看佛面，琴儿都没发话，你还是别代替她教训她的丫鬟了。</p>
谁料，何妈妈仿佛听不懂似的，态度十分地强硬：“四奶奶，这种手脚不干净的，自然是打一顿撵出去了！”</p>
丫鬟哭着抱住了她的双腿：“妈妈饶命！妈妈饶命！”</p>
何妈妈踹了她一脚，无情地说道：“不检点的东西！要你何用？”</p>
宁玥看向琴儿，琴儿低着头不说话，她都不吭声，自己不好越俎代庖去管三房的事。</p>
很快，何妈妈便将那个丫鬟拖出去了。</p>
刚来不到三天，便发现其中一个丫鬟偷窃，真是可笑，相处一年多都没发现，偏偏人家都住进棠梨院了，何妈妈却火眼金睛地发现了。这其中的意味，不得不引人深思。</p>
“琴儿，你知道她喜欢偷东西吗？”何妈妈走后，宁玥轻轻地问向琴儿。</p>
琴儿点头，眼圈红红的：“她是喜欢偷，但是每次偷完，过几天便会还回来。她没恶意的……”</p>
琴儿都看得穿的事，何妈妈未必不能，既如此，为何非得把她发落了呢？宁玥猜不透何妈妈，不，确切地说，是猜不透尤氏的做法。尤氏闪没闪到腰她不敢妄下定论，可尤氏把琴儿塞进她的琉锦院，绝对是没安什么好心。那么，尤氏究竟想做什么？</p>
宁玥前往小厨房做饭，做到一半时，冬梅风风火火地奔了进来，眸光闪动：“小姐！小姐！琴儿屋里来人了！”</p>
“走了一个……当然会再来新的，有什么好奇怪的？”宁玥不甚在意地切了一块胡萝卜。</p>
冬梅急得拽紧拳头跳脚：“不是啊小姐，新来的丫鬟，好、好、好漂亮啊！”</p>
能让冬梅结巴，那丫鬟应该不是一般的漂亮。可再漂亮又怎样？她前世见的漂亮女人还少吗？马宁溪、梅妃，哪个不是倾国倾城？她又不是男人，会对漂亮的女人感兴趣。</p>
冬梅自讨没趣，宁玥又不许她打下手，呆了一会儿后，冬梅便去洗衣裳了。</p>
宁玥烧完最后一道剁椒鱼头，回往了自己房间，经过走廊时，见廊下三五成群，几名王府的丫鬟，围着一名身穿粉衣的女子，笑盈盈地说着话儿。</p>
“能给我编个篮子吗？”一个小丫鬟问。</p>
“当然。”女子微微一笑，葱白指尖在红绳上翻转了起来，冬梅说的没错，她的确长得非常漂亮，肌肤莹白，五官精致，笑起来优雅和恬静，仿佛画上走下来的一般，充满了浓浓的书香气息，很快，一根红绳便在她手中变成了一个篮子，她递给刚才的小丫鬟，“送给你。”</p>
小丫鬟乐得合不拢嘴儿：“多谢月如姐姐！”</p>
不仅漂亮，还很心灵手巧，更会收买人心，王府的丫鬟，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冬梅来了这么久，都被她们称呼一声姐姐呢，可这个月如，刚到一个时辰，便有一大堆的“妹妹”了。</p>
“月如姐姐，我也想要篮子！”</p>
“好啊，你稍等。”</p>
“月如姐姐，我可不可以要一个小蝴蝶？”</p>
“蝴蝶？好的，我刚好也会做。”</p>
“月如姐姐，能送我一朵莲花吗？”</p>
“没问题。”</p>
月如很快便与大家打成了一片，冬梅居然也是其中一个。</p>
宁玥挑了挑眉，尤氏把这样一个“万人迷”送到琴儿身边，真的只是为了服侍琴儿吗？这么美丽大方、温柔贤惠的女子，很难不引起男主人的注意吧？难道说……尤氏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塞个通房丫鬟进琉锦院？</p>
那尤氏可真够小心谨慎的，每一步都算计得人没有还手的余地。</p>
如果尤氏一开始便直接把人送来，她一定会想法子拒绝，但尤氏先把琴儿丢进琉锦院，再借故弄走琴儿的一个丫鬟，为补上空缺再送月如送来，倒是叫她不好说什么了。</p>
那边，月如发现了宁玥，站起身，朝宁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四奶奶。”语气、动作、态度，叫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儿。</p>
丫鬟们也纷纷给宁玥行了礼。</p>
宁玥没将月如放在心上，因为月如再漂亮，也不如皇甫珊，玄胤连皇甫珊都没看上，会看上月如吗？如果尤氏真以为塞个美丽娴静的丫鬟就勾到玄胤的魂儿，未免太不自量力了。</p>
“你是哪儿房调过来的？从前没见过你。”宁玥云淡风轻地说。</p>
月如欠了欠身，柔声道：“奴婢一直跟着三夫人，之前水土不服，一直歇息着，没与您请安，这几日方好了些，得知琴儿小姐身上少了个丫鬟，三夫人便派了奴婢顶上。过几日，寻到合适的丫鬟了，会把奴婢调开的。”</p>
说的好像宁玥有多么介意她似的，非得言明了自己不会霸这这边多久。但宁玥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呀，你又不是玄胤什么人，前世今生都与他毫无瓜葛，我会吃你的醋才怪了。</p>
宁玥好笑地勾起唇瓣：“你呆多久都成，我无所谓，只一点，把你们主子服侍好了。”</p>
月如大概没料到对方会如此的不在乎她，愣了愣，低下头去，轻轻地说：“是，奴婢谨记四奶奶教诲，会将琴儿小姐照顾好的。”</p>
宁玥回了房。</p>
冬梅笑嘻嘻地拿了一个小篮子进来，正是月如编的那个：“小姐你瞧，月如送我的，好不好看？”</p>
宁玥淡淡地扫了一眼，漫不经心道：“你看样子很喜欢她啊，怎么？要不要把你送到琴儿屋里，让你跟她做个伴儿啊？”</p>
冬梅讪讪地挠了挠头：“别嘛，我没很喜欢她，我不要了。”说着，肉痛地把小篮子丢进了垃圾篓。</p>
宁玥淡淡说道：“你可别跟秋香一样，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银子。”</p>
提到秋香被马谨严的“可怜”给迷惑，救济马谨严，结果被马谨严算计，害宁玥得了痘疹的事，冬梅拍着胸脯保证道：“小姐放心！我才不是那种蠢蛋！我知道月如嘛，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是想贪她便宜，绝对没有喜欢她的意思！”</p>
尤氏和三爷的那些恶心事儿，宁玥没瞒着冬梅，冬梅当然明白她们与三房是不对付的，尤氏上赶着送了这么一个美丽聪慧的女人过来，说是伺候琴儿，背地里藏了什么幺蛾子，谁知道呢？</p>
“要奴婢盯紧她吗？”冬梅问。</p>
宁玥想了想：“不用。”</p>
尤氏敢如此高调的送一个大美人过来，肯定算到了她会盯梢调查，她肯定查不出什么，何必白费苦笑？</p>
夜间，玄胤回来了，宁玥叫了琴儿过来吃饭，不出意外，与琴儿一道入内的是新来的那个月如。</p>
月如打扮得非常漂亮，一件水红色束腰罗裙，一系琵琶襟上衣，略施粉黛，臻首娥眉，皓齿红唇，端的是清雅绝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小姐，而琴儿是个丫鬟呢。</p>
就算勾引男主人，也不带这么招摇的，生怕别人看不出她的司马昭之心。</p>
宁玥笑着没说话，拉过琴儿的手坐好，玄胤却狠狠地皱起了眉头，被一股刺鼻的香气熏得恶心，看了月如一眼，不耐烦地道：“出去。”</p>
月如一怔，求救的眸光投向了琴儿。</p>
开什么玩笑？琴儿不会为之前的丫鬟开口，难道会为了你破例？</p>
果然，琴儿低着头，拿起筷子吃饭，什么都没说。</p>
玄胤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了桌上：“冬梅！”</p>
冬梅连滚带爬地跌了进来，姑爷能不能每次叫她都这么火冒三丈的？吓死个人了好不好？</p>
“四……四爷，怎么了？”</p>
“别什么人都往屋里放！”玄胤厌恶地扫了月如一眼，“还不快拖出去！”一身俗气的脂粉味儿，熏得他快吐了！</p>
冬梅吐吐舌头，把面色僵硬的月如“拖”出去了。</p>
这些小插曲，并未影响玄胤的胃口，玥玥为他做菜了，他依旧吃得很欢乐，用过晚膳，冬梅将琴儿送回了屋，怕琴儿多想，还安慰了琴儿几句：“四爷不是针对你，你别伤心哦，四爷很疼你的，是你那个丫鬟，身上的气味不好闻，四爷才叫她出去。”</p>
琴儿微微点头：“我明白。”</p>
玄胤却是搞不懂尤氏到底想干什么，好端端的，送个丑八怪过来！</p>
宁玥帮他拆开纱布，一边换药一边道：“兴许是想拉拢你吧！怕你不信上次的事是司空朔干的。”</p>
“我这就去叫她滚了！”</p>
“哎！”宁玥拉住她，“琴儿身边一共才两个人服侍，你赶走月如，三婶又会塞新的进来，总不能把琴儿赶出去的。就这样吧，你不喜欢她，不让她到跟前儿便是。”</p>
玄胤厌恶地皱起了眉头：“我真觉得她有病！她没闪腰吧？故意的吧？”想塞个人挑拨他与玥玥的关系？太可恶了！他刚把玥玥追回来，可不希望因为这点子破事儿又被打回原形。</p>
宁玥笑着给他缠上了纱布：“算了，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我知道你不会看上她，不会怀疑你的，放心吧。”</p>
玄胤将宁玥抱到了腿上，亲吻着脸庞，柔声说道：“可觉得我让你受委屈了？”</p>
“你是指没立刻把三叔、三婶赶出去的事吗？”宁玥摸了摸他的脸，道，“如果你因为想给我报仇，就把他们给处置了，父王才是要与你翻脸，那不是我想看到的。我希望仇人都解决掉，但我更希望你们父子和睦。”</p>
玄胤加大了搂紧她的力度：“三哥在查了，等他查出证据，他们就逃不掉了。”</p>
“嗯，我相信你。”宁玥温柔地闭上了眼睛，亲吻着他唇角。</p>
他回吻着她：“等解决了他们，我上南疆，把那个神医抓来。”</p>
－－－－－－题外话－－－－－－</p>
亲戚来了，整个人都是晕的~打字感觉屏幕都在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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