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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明白耿中直那种古怪的眼神从何而来了，她当时只顾着与父亲团聚，压根儿没料到，父亲的身边早已有了另外一个美娇娘。</p>
马援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没立刻回那女子的话，而是对蔺兰芝道：“兰芝，你……你也好了？”</p>
蔺兰芝苍白着脸，捏紧帕子，道：“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好得不能再好。”</p>
马援张了张嘴，眸光微微一暗：“兰芝……我不是这个意思。”</p>
那你是什么意思？</p>
蔺兰芝撇过了脸，把泪意逼回眼角。</p>
那女子此时已经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下了轿子。</p>
马援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自在，轻咳一声，对蔺兰芝和宁玥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白霜儿，她父亲过世，家中已无依靠，我便将她带回来了，今后，她就住府里。”</p>
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什么叫家中没有依靠就带回来住进府里？当将军府是什么？收容所吗？</p>
宁玥不满的眸光投向了马援。</p>
马援被女儿看得心头微讪，他从不知一个孩子的目光，也能如此叫他招架不住。</p>
他的喉头滑动了一下，说道：“霜儿有了身孕。”</p>
蔺兰芝的身子陡然一晃！</p>
宁玥扶住了娘亲，一双尚未完全褪去稚嫩的脸蛋，慢慢爬上一层森寒。</p>
这才是带那个小三回府的真正原因吧？因为怀了孩子，不舍得再让做一个无名无份的妾室，所以上赶着将她领回马家，叫马家的列祖列宗都承认她！</p>
真是想得美！</p>
马援朝那女子招了招手，女子莲步轻移地走过来，如一团浮动的祥云，在暗夜里绽放出迷人的光彩。马援道：“霜儿，这是我夫人蔺兰芝，这是我小女儿马宁玥。”</p>
白霜儿在二人跟前停住，缓缓地抬起头来，露出那张美得勾魂摄魄的脸。</p>
这无疑是一张所有男人都会为之着迷的脸，肤色白皙、五官精致、下颚优美，眼神中带着一点羞涩的波光，十分惹人怜爱。</p>
蔺兰芝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当初不谙世事的自己，渐渐生出一丝疼痛与嘲讽来，她从未怀疑过马援当初求娶她的真心，她知道，那一刻，他是真的喜欢上了自己。然而再多的喜欢又有什么用呢？终究抵不过时光荏苒、岁月蹉跎。她老了，他便了一款更加年轻的。</p>
反正，他就是喜欢这种弱柳扶风的女子，当初的自己、曾经的蔺咏荷、眼下的白霜儿。</p>
蔺兰芝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她觉得再呆下去，自己会忘记娘亲教给她的涵养，冲过去将这个男人一爪子撕碎了！</p>
“玥儿……”她握住宁玥的手，太大力的缘故，整条手臂都在颤抖，“我累了，扶我回去。”</p>
宁玥淡淡地扫了那个正装模作样要给娘亲行礼的白霜儿一眼，道：“好。”</p>
白霜儿福下去的身子僵在了原地，看看蔺兰芝母女，又看看马援，一时间，竟涨红了脸，无所适从：“相公，你不是说夫人她……”</p>
蔺兰芝原本已经与宁玥跨过门槛了，听了这未说完的话，又松开宁玥的手，步履优雅地回来了，冷冷地看着马援道：“她叫你什么？”</p>
马援不敢直视妻子的眼睛，讪讪地说道：“先回屋，我跟你解释。”</p>
“我不要你解释！你就告诉我！她刚刚叫你什么？”蔺兰芝的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p>
眼看着娘亲就要与父亲大吵起来，宁玥踅步而回，挽住了娘亲的胳膊，对白霜儿十分认真地说道：“白小姐，你刚来京城可能不清楚我们这儿的规矩，一个通房丫鬟，是没资格唤我父亲相公的。”</p>
白霜儿的脸唰的一下白了，忍住委屈，辩驳道：“我不是通房丫鬟！”</p>
“诶？你不是我父亲的通房丫鬟啊？那你是什么？你都已经怀上我父亲的骨肉了，该不会……我父亲连个丫鬟的名分也没你吧！”宁玥无比“愕然”地说。</p>
白霜儿的脸更白了，刚才还觉着气色红润的她，眼下竟像是瞬间蒙了一层墙灰。</p>
宁玥淡淡一笑，又说道：“还有，我是主子小姐，以后与我说话，记得自称奴婢！另外，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我就不怪罪你冒犯了，你刚刚行的是妾礼，在我们这儿，没有主母点头，男人是不能纳妾进门的！”</p>
讲到这里，宁玥看向蔺咏荷，“娘？她是你给父亲送过去的吗？”</p>
蔺咏荷哪里还看不出女儿的意思？定了定神，面容冰冷道：“我并不认识她。”</p>
白霜儿的脸色已经不足以用惨白来形容了。</p>
宁玥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心头冷笑，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女人，以为讨到了男人的欢心，便可以不将元配放在眼里，她也不想想，大宅子里那么多姨娘丫鬟，个个儿都不缺手段，但真正做成主子奶奶的才几个？男人在床上说的话，可是万万信不得的！</p>
“哦，还有，在我们这儿，所有奴婢给第一次给主子请安都是要磕头的，念在你怀着身孕的份儿上，我这边就免了，你给我娘磕一个吧！”</p>
宁玥说完，好笑地看向了白霜儿。</p>
她不是很会给人下马威吗？从午时一直拖到天黑才到府，不就是想叫人明白她的架子有多大吗？现在，自己倒要看看，她一个连妾都算不上的丫鬟，拿什么跟主母叫板？</p>
白霜儿咬紧红唇，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求救的眸光落在了马援脸上。</p>
马援的眸光微微一动，叹道：“霜儿有了身孕，跪礼就免了吧？免得动了胎气。”</p>
白霜儿听马援为自己说话，眼底的委屈识才少了几分，但很快，宁玥的一席话，又叫她当场愣住。</p>
“既然父亲说免，那就免了吧。白霜儿你看，我父亲对丫鬟是极好的。”</p>
她父亲说的是免去跪礼，又不是不用行跪礼，表面上是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让她保住了掩面，实际，却变相地默认了宁玥硬塞给她的丫鬟身份！</p>
马援张大嘴，半晌失语。</p>
白霜儿也意识到自己掉进宁玥挖的深坑了，气得面色发紫。她与马援是在临淄拜了堂的，马援许她平妻侧室之位，怎么一转眼，就被这丫头坑成了通房丫鬟？</p>
她不要做丫鬟，死也不要！</p>
她吸了吸鼻子，眸中很快落下泪来。</p>
马援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心底划过不忍，正要开口，却被宁玥抢白了，宁玥说道：“哟，这就哭上了？我好像没把你怎么样吧？啊，一定是我年纪小，说话不知轻重，霜儿姐姐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与我计较！”</p>
女儿才十三，白霜儿却已经二十了，这么一想，马援不免觉得白霜儿的度量太小了些，居然跟一个孩子怄气。已经到嘴边的要为白霜儿说情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p>
白霜儿一瞧马援神色不对，便知自己落了下风，原以为一个在病床上长大的小姑娘，心眼不会多到哪儿去，没想到才一见面，就让自己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p>
而且，主母的疯病也好了，瞧马援那神思迷惘的样子，似乎对对方还颇有几分情愫未了——</p>
这种复杂的局面，是白霜儿做梦都没想过的。</p>
就在白霜儿纠结着要不要继续跟马援争取自己的位份时，又一辆轿子被仆人抬过来了。</p>
轿夫撩起帘子，一名戴着青色幕篱的少女躬身走了出来。幕篱的半透明纱幔一直垂到裙底，将她的容颜与身形轻轻掩住，只隐约看到她腰肢特别纤细，肤色特别白皙，白得……好像没有温度。</p>
她朝这边缓缓走来，在她之后，又有一个约莫九岁的小姑娘跳下地来。</p>
那小姑娘与白霜儿长得颇有几分相似，也是难得的美人胚子，她扬起笑脸，脚底生风地来到马援身边：“姐夫！你们到的真快！我就跟二姐姐买了点桂花糕，就差点儿追不上你们！”</p>
姐夫？二姐姐？</p>
宁玥看看她，再看看那位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幕篱美人儿，嘲讽地笑出了声：“我们马家什么时候这么缺丫鬟了，还拖家带口的来呀？”</p>
说完这句话，宁玥再懒得跟姓白的废话了，一来来三个，真把马家当冤大头！</p>
“娘！我们走！”</p>
等了两辈子，等到的居然是这种结局，是不是前世的父亲如果没死，马家便真的要多出一个白夫人？</p>
宁玥搀着蔺咏荷回屋了。</p>
马宁馨瞧母女二人的脸上都是菜色，又瞧马援没与她们一块儿过来，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不大愉快的事，赶紧叫人把厨房的饺子撤了。</p>
妞妞睁大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四爷爷呢？不是说今天回来吗？”</p>
马宁馨哑口无言。</p>
蔺咏荷情绪不对，没回兰芷院，就留在了宁玥这边。红玉服侍她洗漱后，她便抱着宁玥睡了。当最在乎的两个男人，一个因为早逝、一个因为背叛，都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时候，她能抓住的只有女儿了。</p>
宁玥明白她的感受，当初司空朔领着宁溪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时候，她也是气得恨不得杀了两个。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是对的，她真该杀了一杯毒酒毒死他们。她没这么做，结果就是，她被他们两个折磨到水牢里去了。</p>
前世的教训告诉她，任何时候都不要对任何敌人抱有仁慈之心，否则最终受伤的会是自己。马援是她父亲，她不会伤害他，但白霜儿那个狐狸精，赶着上马家送死，最好，别叫她逮住把柄，否则——她可不保证不会把她变成第二个蔺咏荷……现在的蔺咏荷。</p>
那边，马援把白霜儿三姐妹安顿下来了，暂时住清辉院。清辉院是一个两进的院落，宽敞明亮，奇花林立，虽不在将军府的中轴线上，但胜在清静。</p>
白霜儿还算满意，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名分，又不免黯然伤神。</p>
马援就道：“这事儿怨我，我不知道兰芝痊愈了，没跟她打招呼。等过会儿她气消了，我再与她好生解释一番。你放心，她是极好的性子，跟玥儿一样，都非常容易相处。”</p>
容易相处？谁？那个说话夹枪带炮的三小姐？她只怕是这世上最难相处的人了。</p>
尽管才打了一个照面，白霜儿心中却已经对这位四房嫡女产生了非常不一样的看法。</p>
很早以前，她便知道马援家中有嫡妻、有子女，但据说嫡妻是个疯子，嫡子又已过世，嫡女健在却一直患病多年，近几个月才出现好转，应该是个很弱的姑娘。此外，马援还有一个侧室，是嫡妻的庶妹，但她在不久前便开始生病，据说一直没好，估计好不了了。只要自己与马援真心相爱，在马家的日子，基本上是无忧无虑的。可现在，她突然不像刚开始时那么确定了。</p>
安顿好白氏三姐妹后，马援即刻去了福寿院给老太太请安，从老太太那儿，知道了府里的近况。他沉默了许久，不知想了些什么，老太太问他是不是要把宁溪接回来，他摇了摇头：“母亲处置得对，就让那孩子在庵堂潜心修养吧！”</p>
之后，他又去二房、三房与弟弟们见了面，再之后，他去往了棠梨院。</p>
蔺兰芝已经睡下了，听说马援来找她，不想搭理，磨磨蹭蹭了老半天才在隔壁厢房见了他。</p>
马援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绷带也拆下了，左臂垂在身侧，微微地僵硬，想来，是留了一些后遗症。蔺兰芝的心头掠过一丝心疼，刚刚只顾着跟他怄气，都忘记问他到底伤得如何。</p>
她刚要开口询问一番，马援却先说话了：“兰芝，你今天不该那样对霜儿的。”</p>
蔺兰芝如同被浇了盆冷水，哇凉哇凉的。她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爱慕了大半辈子的男人，失望地问：“你大半夜来找我，就是为了替那个狐狸精讨回公道？亏我还以为你良心发现，要跟我道歉呢！”</p>
“你说的像什么话？”马援皱眉，“什么狐狸精？”</p>
蔺兰芝冷笑：“勾引有妇之夫，不是狐狸精是什么？”</p>
马援讪讪道：“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稀疏平常的事，怎么不见别人被说狐狸精？”</p>
蔺兰芝颤抖着手，指向窗外道：“那是因为别人都过了明路，得元配允许才去伺候男人的！谁像你们……不声不响便抬进门了！要不是玥儿把我从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救出来，还治好了我的疯病……我问你马援，你可会跑到西冷院，真心实意地问我一句同不同意！”</p>
马援被呛得讲不出反驳的话来，半晌，声音低低地说道：“她怀了我的孩子，总不能让孩子一出生就顶个外室的身份。”</p>
不提孩子还好，一提，蔺兰芝更气：“你只知道她的孩子，那你可还记得我的孩子？”</p>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我会对玥儿很好的，客卿……客卿我也记得，但他已经死了……”</p>
蔺兰芝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是啊，我的儿子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你就跑去跟别的女人生孩子了！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说你决不负我！跟别的女人生孩子，这就你的决不负我！”</p>
马援被呛得面红耳赤：“我……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怪就全都怪我吧，霜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这名分，怎么也得给到她。”</p>
“敢问老爷想给她什么名分呢？姨娘？平妻？要不要我自降为妾，把嫡妻之位拱手让给她呢？我倒是舍得，就不知她配不配！”</p>
“蔺兰芝！”马援沉下了脸，“你说话不要这么刻薄。”</p>
蔺兰芝笑了：“你现在又来说我刻薄？合着你就是看我不顺眼了是吧？想让我再搬回那个不见天日的西冷院，好给你的新欢腾地方儿是吧？马援我告诉你，你想得美！”</p>
马援气得脸都绿了：“你……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在你眼里，我做得出那种宠妾灭妻的事儿吗？当初蔺咏荷是怎么逼我的，岳父大人又是怎么逼我的，你全都忘了吗？蔺咏荷挺着大肚子，说不让她过门，就一头碰死，我答应她了吗？”</p>
“你后面不还是答应了？”</p>
“那还不是因为你疯了？我怕你没人照顾，才将她接了进来……”</p>
蔺兰芝厉声道：“接一个情敌进来照顾我，马援你还能再编得再漂亮一点儿吗？”</p>
“你……”马援气得两眼冒金星，“你怎么变得如此不可理喻？我以为她是你妹妹，起码待你……会比那些没血缘的人待你好，我真没想到她会那么……没有良心。”</p>
蔺兰芝讥讽一笑：“真没料到，还是料到了却不想承认？就因为是我妹妹，还跑去勾引我丈夫，这种人能有良心吗？马援你说这种话也不怕天打雷劈！”</p>
马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眉头紧皱地看向她：“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非得跟我这么骂是吗？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六年了，你就不能让我在家里舒舒心心地待一会儿！”</p>
“想舒心，找你的白霜黑霜去！”</p>
“你……你怎么还揪着她不放了？我在边关，像个苦行僧一样过了六年，才这么一个女人你就嫉妒成这样！”</p>
蔺兰芝不屑地笑：“怎么？一个还不够？嫌少是吗？好哇，改明儿我就给你纳十个姨娘回来！正经姑娘若不喜欢，我给你买怡红院的头牌回来，反正我钱多，烧不完！”</p>
“你……你你你……你简直……古人诚不欺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马援气得都结巴了，绿着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p>
没一会儿，又皱着眉头折回来，看着才一会儿功夫便已经泪流满面的蔺兰芝，语气软了下来，“别哭了，是我不好，不该惹你生气。”</p>
他去拉蔺兰芝的手。</p>
蔺兰芝想也没想地甩开！</p>
他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又道：“我们和好吧。”</p>
那语气，竟异常委屈。</p>
吓得在隔壁听墙角的宁玥与马宁馨差点儿从椅子上栽下来！</p>
蔺兰芝哽咽道：“少跟我来这套！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你走！你给我走！”</p>
马援站起身，在蔺兰芝的眼前晃来晃去。</p>
蔺兰芝低叱道：“叫你走没听见吗？”</p>
“我是在走啊，你瞧，走得可勤快了，一下都没停。”马援赖皮地说。</p>
蔺兰芝气得侧过了身子。</p>
马援在她身旁坐下，拉过她的手道：“我错了，兰芝，你原谅我。”</p>
蔺兰芝想抽回手，抽了半天抽不动，却反而把他刚刚结痂的伤口扯裂了，鲜血渗出来，蔺兰芝握紧了拳头：“你都会用苦肉计了是不是？你吃准了我喜欢你、心疼你是不是？我告诉你，马援，你就算在我面前疼死我也不会原谅你了，再也不会了！”</p>
她奋力推开马援，一刻也不想跟着男人多呆了！</p>
马援望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怔怔地出神。</p>
宁玥与马宁馨面面相觑，都表示没见过蔺兰芝发火的样子，没想到这么狠。她们还以为，蔺兰芝跟她（马宁馨）是一个类型儿的，遇到委屈只会一味地忍气吞声呢。反倒是马援，在她们印象中一直不苟言笑、严肃，在蔺兰芝面前却完全强势不起来。</p>
马宁馨瞠目结舌：“玥儿，你的性子原来是遗传了你娘啊。”</p>
宁玥抚额，好像还真的是这样……</p>
马宁馨碰了碰妹妹肩膀，小声道：“四婶一直不点头，是不是白霜儿就一直嫁不进来？”</p>
其实，若真的只是抬个姨娘，纵然蔺兰芝这里不同意，老太太那儿点头了也一样，可马援要给白霜儿的是侧室平妻。在大新朝，平妻是有资格入族谱的，百年后也能葬入祖坟的，这是对嫡妻的极大威胁。</p>
你说生前忍着这些狐媚子就算了，死后起码落得清静，能与夫君在地底下长眠厮守。可现在，黄泉路上都有人跑来给你抢男人，恼不恼火？</p>
是以，为了保证嫡妻们的权益，大新朝不提倡娶平妻，若一定要娶，则必须征得嫡妻与嫡妻母族的同意。当年的蔺咏荷能翻身成功，就是钻了蔺兰芝疯病与蔺家身份的空子。如今蔺兰芝痊愈了，白霜儿想效仿蔺咏荷的成功之路，怕是没这么容易。</p>
不过，也不排除她父亲直接绕过她娘，到朝廷上给白霜儿请封的可能。</p>
马宁馨到底是过来人，很快也猜到了这一层，说道：“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得看四叔。四叔要是哪天，在乎白霜儿比在乎四婶多了，四婶再怎么阻拦都没有。眼下四婶的话尚且管用，是因为四叔心中还有四婶的一席之地，万一……”</p>
万一她娘一味地闹腾，把仅存的夫妻之情都耗光了，白霜儿进门就“指日可待”了。宁玥凝眸，望向了幽暗无边的夜空。她倒是像劝她娘，用点法子，先笼住马援的心，再离间一下马援与白霜儿的关系。白霜儿不是想母凭子贵吗？必要时一不做二不休，一碗红花下去，看白霜儿还能生出个什么东西来？但同时，她也明白，她娘不是这种人，做不来这些事。她大哥正是与她娘亲一样耿直，不懂得哄住蔺咏荷他们，还惹怒了他们，最后被他们除掉。她娘要是有蔺咏荷一分弯弯肠子，别说一个白霜儿，十个也不在话下！</p>
“还是先弄清白霜儿在我父亲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分量吧！那样，我才好知道，自己该拿什么样的砝码出来与她抗衡。”</p>
与蔺咏荷的缠斗不同的是，她与蔺咏荷斗的是计，与白霜儿，则很大一部分成程度上斗的是宠。</p>
所以她要查清楚，她父亲为什么这么宠白霜儿！</p>
宁玥回房时，蔺兰芝已经重新躺下了，宁玥轻手轻脚地上了床。</p>
蔺兰芝问：“去哪儿了？”</p>
“如厕，拉肚子。”宁愿撒了个谎。</p>
蔺兰芝没说什么，侧过身，用温柔的手轻轻地揉起了女儿的肚子：“快来月事了会有一点。”</p>
月事？她都给忘了，好像是明后两天。</p>
她娘明明被气成这样，居然还记得这种旁枝末节的事，宁玥眼圈微红，躺下来抱住娘亲道：“我不嫁人了，男人都是一副德行！咱们娘俩过一辈子吧！”</p>
“不许这么说你父亲！”蔺兰芝微微沉了脸，“你父亲与我怎样是我们的事，他待你，终究是真心的。”</p>
宁玥瘪了瘪嘴儿，真心还给我弄出一对庶出的兄弟姐妹，看着都眼疼！</p>
蔺兰芝又语重心长道：“不要因为你父亲，就对所有男人都失去了信心，小胤那孩子，我看着很好。以郡王之尊，给一个疯妇当儿子当了那么久，从未有过半分嫌弃。换做你父亲，肯定就做不到。”</p>
“父亲当然做不到，他又不是郡王！”</p>
“唉，你这孩子，明知我要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p>
宁玥掩面打了个呵欠：“娘，我困了。”</p>
蔺兰芝暗暗叹了口气，她知道女儿根本不困，只是不希望继续讨论玄胤。她越发恼怒马援，招蜂引蝶，弄得女儿对婚姻都产生了恐惧。很快，她又开始反省自己，会不会与马援闹得太凶，无形中给女儿树立了一个不太好的榜样？万一女儿嫁入王府后，一个不顺心，也跟玄胤这么吵怎么办？</p>
……</p>
接下来的几天，府里全都知道马援从临淄带回一个小妾的事了，有人说蔺兰芝可怜，好不容易疯病好了，丈夫也移情别恋了；也有人说白霜儿可怜，跋山涉水地随马援来到京城，却连个姨娘的名分都没混到。</p>
马援又找了蔺兰芝几次，蔺兰芝也不跟他吵了，每次就把他冷冷地晾在一边，甭管他说什么，她都像没听见似的，悠哉悠哉地插花。</p>
这让马援觉得十分无力，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儿上。</p>
马援又找到了老太太。</p>
平心而论，老太太也十分为难，蔺咏荷做平妻是因为她是蔺家人，白霜儿只是个小小的商贾之女，怎么配得上马家的家主？但因白霜儿肚子里怀着马援的孩子，老太太再三权衡之后，还是叫来了二夫人、三夫人，让她们给蔺兰芝做说客。</p>
二夫人、三夫人却都不是傻子。天下小妾一般黑，今儿她们允许四爷抬了平妻，哪天二爷、三爷也动了这念头，她们是不是也得咬牙收下呀？</p>
当初马援是怎么跟蔺兰芝保证的？说再也不会有第二个蔺咏荷了。可现在，蔺咏荷还没死透呢，就来了一个比蔺咏荷还蔺咏荷的白霜儿！</p>
可见，男人偷腥，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还相互传染！</p>
每次她们打压姨娘通房的时候，二爷、三爷就拿出蔺咏荷举例，说学学兰芝吧，人家多大度啊！我又没跟老四一样，弄出几个庶子女来，已经很好了！</p>
好个屁！</p>
老娘巴不得全天下的小妾都死光！你每天晚上都只能上老娘的炕！</p>
“四弟妹，你放心，二爷我看着呢，他要是敢帮四弟的忙，我掐死他！”二夫人愤愤地说。</p>
蔺兰芝已经很淡定了，微笑着点了点头：“多谢二嫂的美意，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还是不要因为我，让你在二哥面前难做。”</p>
二夫人一回院子，就扑进了二爷怀里，楚楚可怜地哭道：“二爷，呜呜……四弟妹……四弟妹真的太惨了……我去看她的时候，你不知道，她瘦的多厉害！气色比老太太的还差！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太可怜了……她跪着求我，求我给她做主……我其实知道自己应该站在老四这边……但她实在太可怜了……才死了儿子没多久就碰上这种事……”</p>
二爷：死了十年了，这也叫没多久？</p>
“呜呜……二爷……你可千万不能由着老四胡来啊……四弟妹那么好的人……我不想她轻生啊……”</p>
“什么？她要轻生？”二爷吓得手抖。</p>
二夫人含泪点头：“是的，二爷，幸亏被我救下了……所以你千万帮帮她……别帮老四……还有，她轻生的事你别说出去，挺没面子的……”</p>
一个平妻而已，二爷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老四毕竟是手足，找他帮忙的时候他一口就应下了，但……倘若真的因此弄成人命来——</p>
二爷皱眉，对门外的林妈妈道：“待会儿老四来找我，就说我头痛，先睡下了。”</p>
夜里，马援来找二哥，果断吃了个闭门羹，他又即刻去找三哥，谁料三哥被三嫂叫回娘家去了，说是……娘家的太爷爷去世。</p>
奇怪，她太爷爷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么？</p>
……</p>
“怎么样？”棠梨院内，宁玥问向了冬梅。</p>
冬梅就把从清辉院打听来的消息如实禀报了：“白霜儿的爹是草药生意的，经常去南疆购药，再卖到临淄，但做得不大，也就是一般的商户吧！他们家没有儿子，就生了三个女儿，白霜儿是大姐，今年二十岁；白薇儿是二姐，今年十六；白玉儿是老幺，还不满十岁。”</p>
“白霜儿跟我父亲多久了？”宁玥追问。</p>
“好像……挺久了，具体多久那些人也没说个明白。”之后，冬梅又把三人的动静分别说了一遍。</p>
白霜儿一直很低调，就呆在清辉院，专心养胎，不像那些沉不住气的女人，上赶着来蔺咏荷跟前儿添堵，也没与府里的任何一方进行走动。</p>
她二妹白薇儿也很低调，每天都会出门，但总戴着幕篱，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并不与任何人说话，她日升而出、日落而归，特别准时。耿中直跟踪过她几天，没发现她有什么异样，就是爱看戏、爱逛街而已。</p>
再是白玉儿，她喜欢在府里转，钓鱼、爬山、投壶、荡秋千……白霜儿不叫她回去吃饭，她都能一个人玩一整天。</p>
宁玥蹙了蹙眉：“这些信息……都没什么用。”</p>
冬梅低下头：“奴婢无能。”</p>
“不是你的错，再盯着，总能探出点什么来。”</p>
“是。”</p>
“我娘？”宁玥望了一圈，没见到蔺兰芝的人。</p>
冬梅就道：“抱妞妞去桔园了。”</p>
桔园，妞妞与众人玩起了躲猫猫，她笑嘻嘻地挪着步子，轻轻地挪到一棵树后，再一颗树后……慢慢地挪出了桔园。</p>
她趴在墙边，看她们找她，全都找不到，一个劲地偷笑。</p>
突然，头皮一痛，似乎什么东西被人扯下来了。</p>
“干嘛啊？”她一边摸上头顶的发髻，一边转过身看向了来人，是个穿黄裙子的姐姐，手里正拿着她的珠花，“你是哪个屋里的？快把花花给我。”</p>
她伸出胖乎乎的小爪子，踮起脚尖去拿自己的珠花。</p>
那小姑娘却将手臂抬高到她够不着的位子，并笑着说：“小东西，这珠花我喜欢，送给我了！”</p>
妞妞皱起小眉头：“不给不给，是我四奶奶送的，不给你，你给我！快给我呀！”说着，妞妞一手抓住她衣裳，一手去捞珠花。</p>
她却踢了妞妞一脚，将妞妞踢倒在了地上。</p>
妞妞先是一惊，随后哇的一声哭了！</p>
蔺兰芝闻声赶来，将妞妞抱进了怀里：“怎么了？怎么哭了？”</p>
妞妞哭得说不出话来，拿手指着那个小姑娘：“打……打……”</p>
蔺兰芝顺势一看：“是你？”</p>
这不就是那天，在大门口管马援叫姐夫的小姑娘么？</p>
蔺兰芝注意到了她手里的珠花，眸色一厉：“小小年纪，就敢抢人东西！还打人？她才三岁！你下得去手！”</p>
白玉儿的眼底蓦地闪过一丝慌乱，身子抖了抖，把珠花往蔺兰芝怀里一仍：“谁抢了？明明是它自己掉了！我要给她戴上去！她就抓我！你看我衣裳！都快被她抓破了！要不是我躲得快，脸也要被她抓破相！我就说了她一句，谁知她就哭了！娇气！”</p>
刚刚妞妞为了拿回珠花，的确揪住过她衣服，在她衣服上留下了几个黑乎乎的小爪印。</p>
蔺兰芝绝不相信妞妞会抓人，而且妞妞并不娇气，平时摔一跤什么的，自己爬起来还傻乎乎地笑。要不是被吓坏了，又才不会哭成这样！</p>
“做了坏事还撒谎，你姐姐就是这样教你的？”蔺兰芝抱紧怀里的妞妞，双目如炬地看向白玉儿，说道：“走，跟我去见你姐姐，我不方便教训你，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也这般纵容你！”</p>
白玉儿一听找白霜儿，立刻有些心虚，哧哼道：“我又没做错！凭什么拿这些小事去烦我姐姐？我姐姐正养胎呢，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p>
看了妞妞一眼，翻了个白眼道，“娇气得要死！不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小寡妇——”</p>
啪！</p>
蔺兰芝甩手，给了她一耳光！</p>
“你……你……你敢打我？”白玉儿捂住疼痛的脸，恶狠狠地瞪着蔺兰芝道。</p>
蔺兰芝打完，其实也有些后悔，对方只是个孩子，她不该下这么重的手，但她骂得太难听了，她没忍住。</p>
白玉儿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瞪了蔺兰芝一眼，咬牙，跑回了清辉院。</p>
清辉院内，马援正在陪大夫给白霜儿诊平安脉，白玉儿推门，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p>
看着白玉儿狼狈的、捂着脸的模样，马援眉头一皱：“玉儿你怎么了？”</p>
白玉儿扑进了马援怀里，拿开手，露出脸上几个鲜红的手指印，哭道：“姐夫！夫人打我！”</p>
－－－－－－题外话－－－－－－</p>
发现人发烧的时候真的会反应迟钝咧，好多词都想不起来，写一下就卡住了，写一下又卡住了，卡了十个小时才写完！</p>
谢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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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明白耿中直那种古怪的眼神从何而来了，她当时只顾着与父亲团聚，压根儿没料到，父亲的身边早已有了另外一个美娇娘。</p>
马援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没立刻回那女子的话，而是对蔺兰芝道：“兰芝，你……你也好了？”</p>
蔺兰芝苍白着脸，捏紧帕子，道：“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好得不能再好。”</p>
马援张了张嘴，眸光微微一暗：“兰芝……我不是这个意思。”</p>
那你是什么意思？</p>
蔺兰芝撇过了脸，把泪意逼回眼角。</p>
那女子此时已经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下了轿子。</p>
马援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自在，轻咳一声，对蔺兰芝和宁玥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白霜儿，她父亲过世，家中已无依靠，我便将她带回来了，今后，她就住府里。”</p>
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什么叫家中没有依靠就带回来住进府里？当将军府是什么？收容所吗？</p>
宁玥不满的眸光投向了马援。</p>
马援被女儿看得心头微讪，他从不知一个孩子的目光，也能如此叫他招架不住。</p>
他的喉头滑动了一下，说道：“霜儿有了身孕。”</p>
蔺兰芝的身子陡然一晃！</p>
宁玥扶住了娘亲，一双尚未完全褪去稚嫩的脸蛋，慢慢爬上一层森寒。</p>
这才是带那个小三回府的真正原因吧？因为怀了孩子，不舍得再让做一个无名无份的妾室，所以上赶着将她领回马家，叫马家的列祖列宗都承认她！</p>
真是想得美！</p>
马援朝那女子招了招手，女子莲步轻移地走过来，如一团浮动的祥云，在暗夜里绽放出迷人的光彩。马援道：“霜儿，这是我夫人蔺兰芝，这是我小女儿马宁玥。”</p>
白霜儿在二人跟前停住，缓缓地抬起头来，露出那张美得勾魂摄魄的脸。</p>
这无疑是一张所有男人都会为之着迷的脸，肤色白皙、五官精致、下颚优美，眼神中带着一点羞涩的波光，十分惹人怜爱。</p>
蔺兰芝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当初不谙世事的自己，渐渐生出一丝疼痛与嘲讽来，她从未怀疑过马援当初求娶她的真心，她知道，那一刻，他是真的喜欢上了自己。然而再多的喜欢又有什么用呢？终究抵不过时光荏苒、岁月蹉跎。她老了，他便了一款更加年轻的。</p>
反正，他就是喜欢这种弱柳扶风的女子，当初的自己、曾经的蔺咏荷、眼下的白霜儿。</p>
蔺兰芝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她觉得再呆下去，自己会忘记娘亲教给她的涵养，冲过去将这个男人一爪子撕碎了！</p>
“玥儿……”她握住宁玥的手，太大力的缘故，整条手臂都在颤抖，“我累了，扶我回去。”</p>
宁玥淡淡地扫了那个正装模作样要给娘亲行礼的白霜儿一眼，道：“好。”</p>
白霜儿福下去的身子僵在了原地，看看蔺兰芝母女，又看看马援，一时间，竟涨红了脸，无所适从：“相公，你不是说夫人她……”</p>
蔺兰芝原本已经与宁玥跨过门槛了，听了这未说完的话，又松开宁玥的手，步履优雅地回来了，冷冷地看着马援道：“她叫你什么？”</p>
马援不敢直视妻子的眼睛，讪讪地说道：“先回屋，我跟你解释。”</p>
“我不要你解释！你就告诉我！她刚刚叫你什么？”蔺兰芝的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p>
眼看着娘亲就要与父亲大吵起来，宁玥踅步而回，挽住了娘亲的胳膊，对白霜儿十分认真地说道：“白小姐，你刚来京城可能不清楚我们这儿的规矩，一个通房丫鬟，是没资格唤我父亲相公的。”</p>
白霜儿的脸唰的一下白了，忍住委屈，辩驳道：“我不是通房丫鬟！”</p>
“诶？你不是我父亲的通房丫鬟啊？那你是什么？你都已经怀上我父亲的骨肉了，该不会……我父亲连个丫鬟的名分也没你吧！”宁玥无比“愕然”地说。</p>
白霜儿的脸更白了，刚才还觉着气色红润的她，眼下竟像是瞬间蒙了一层墙灰。</p>
宁玥淡淡一笑，又说道：“还有，我是主子小姐，以后与我说话，记得自称奴婢！另外，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我就不怪罪你冒犯了，你刚刚行的是妾礼，在我们这儿，没有主母点头，男人是不能纳妾进门的！”</p>
讲到这里，宁玥看向蔺咏荷，“娘？她是你给父亲送过去的吗？”</p>
蔺咏荷哪里还看不出女儿的意思？定了定神，面容冰冷道：“我并不认识她。”</p>
白霜儿的脸色已经不足以用惨白来形容了。</p>
宁玥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心头冷笑，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女人，以为讨到了男人的欢心，便可以不将元配放在眼里，她也不想想，大宅子里那么多姨娘丫鬟，个个儿都不缺手段，但真正做成主子奶奶的才几个？男人在床上说的话，可是万万信不得的！</p>
“哦，还有，在我们这儿，所有奴婢给第一次给主子请安都是要磕头的，念在你怀着身孕的份儿上，我这边就免了，你给我娘磕一个吧！”</p>
宁玥说完，好笑地看向了白霜儿。</p>
她不是很会给人下马威吗？从午时一直拖到天黑才到府，不就是想叫人明白她的架子有多大吗？现在，自己倒要看看，她一个连妾都算不上的丫鬟，拿什么跟主母叫板？</p>
白霜儿咬紧红唇，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求救的眸光落在了马援脸上。</p>
马援的眸光微微一动，叹道：“霜儿有了身孕，跪礼就免了吧？免得动了胎气。”</p>
白霜儿听马援为自己说话，眼底的委屈识才少了几分，但很快，宁玥的一席话，又叫她当场愣住。</p>
“既然父亲说免，那就免了吧。白霜儿你看，我父亲对丫鬟是极好的。”</p>
她父亲说的是免去跪礼，又不是不用行跪礼，表面上是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让她保住了掩面，实际，却变相地默认了宁玥硬塞给她的丫鬟身份！</p>
马援张大嘴，半晌失语。</p>
白霜儿也意识到自己掉进宁玥挖的深坑了，气得面色发紫。她与马援是在临淄拜了堂的，马援许她平妻侧室之位，怎么一转眼，就被这丫头坑成了通房丫鬟？</p>
她不要做丫鬟，死也不要！</p>
她吸了吸鼻子，眸中很快落下泪来。</p>
马援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心底划过不忍，正要开口，却被宁玥抢白了，宁玥说道：“哟，这就哭上了？我好像没把你怎么样吧？啊，一定是我年纪小，说话不知轻重，霜儿姐姐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与我计较！”</p>
女儿才十三，白霜儿却已经二十了，这么一想，马援不免觉得白霜儿的度量太小了些，居然跟一个孩子怄气。已经到嘴边的要为白霜儿说情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p>
白霜儿一瞧马援神色不对，便知自己落了下风，原以为一个在病床上长大的小姑娘，心眼不会多到哪儿去，没想到才一见面，就让自己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p>
而且，主母的疯病也好了，瞧马援那神思迷惘的样子，似乎对对方还颇有几分情愫未了——</p>
这种复杂的局面，是白霜儿做梦都没想过的。</p>
就在白霜儿纠结着要不要继续跟马援争取自己的位份时，又一辆轿子被仆人抬过来了。</p>
轿夫撩起帘子，一名戴着青色幕篱的少女躬身走了出来。幕篱的半透明纱幔一直垂到裙底，将她的容颜与身形轻轻掩住，只隐约看到她腰肢特别纤细，肤色特别白皙，白得……好像没有温度。</p>
她朝这边缓缓走来，在她之后，又有一个约莫九岁的小姑娘跳下地来。</p>
那小姑娘与白霜儿长得颇有几分相似，也是难得的美人胚子，她扬起笑脸，脚底生风地来到马援身边：“姐夫！你们到的真快！我就跟二姐姐买了点桂花糕，就差点儿追不上你们！”</p>
姐夫？二姐姐？</p>
宁玥看看她，再看看那位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幕篱美人儿，嘲讽地笑出了声：“我们马家什么时候这么缺丫鬟了，还拖家带口的来呀？”</p>
说完这句话，宁玥再懒得跟姓白的废话了，一来来三个，真把马家当冤大头！</p>
“娘！我们走！”</p>
等了两辈子，等到的居然是这种结局，是不是前世的父亲如果没死，马家便真的要多出一个白夫人？</p>
宁玥搀着蔺咏荷回屋了。</p>
马宁馨瞧母女二人的脸上都是菜色，又瞧马援没与她们一块儿过来，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不大愉快的事，赶紧叫人把厨房的饺子撤了。</p>
妞妞睁大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四爷爷呢？不是说今天回来吗？”</p>
马宁馨哑口无言。</p>
蔺咏荷情绪不对，没回兰芷院，就留在了宁玥这边。红玉服侍她洗漱后，她便抱着宁玥睡了。当最在乎的两个男人，一个因为早逝、一个因为背叛，都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时候，她能抓住的只有女儿了。</p>
宁玥明白她的感受，当初司空朔领着宁溪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时候，她也是气得恨不得杀了两个。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是对的，她真该杀了一杯毒酒毒死他们。她没这么做，结果就是，她被他们两个折磨到水牢里去了。</p>
前世的教训告诉她，任何时候都不要对任何敌人抱有仁慈之心，否则最终受伤的会是自己。马援是她父亲，她不会伤害他，但白霜儿那个狐狸精，赶着上马家送死，最好，别叫她逮住把柄，否则——她可不保证不会把她变成第二个蔺咏荷……现在的蔺咏荷。</p>
那边，马援把白霜儿三姐妹安顿下来了，暂时住清辉院。清辉院是一个两进的院落，宽敞明亮，奇花林立，虽不在将军府的中轴线上，但胜在清静。</p>
白霜儿还算满意，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名分，又不免黯然伤神。</p>
马援就道：“这事儿怨我，我不知道兰芝痊愈了，没跟她打招呼。等过会儿她气消了，我再与她好生解释一番。你放心，她是极好的性子，跟玥儿一样，都非常容易相处。”</p>
容易相处？谁？那个说话夹枪带炮的三小姐？她只怕是这世上最难相处的人了。</p>
尽管才打了一个照面，白霜儿心中却已经对这位四房嫡女产生了非常不一样的看法。</p>
很早以前，她便知道马援家中有嫡妻、有子女，但据说嫡妻是个疯子，嫡子又已过世，嫡女健在却一直患病多年，近几个月才出现好转，应该是个很弱的姑娘。此外，马援还有一个侧室，是嫡妻的庶妹，但她在不久前便开始生病，据说一直没好，估计好不了了。只要自己与马援真心相爱，在马家的日子，基本上是无忧无虑的。可现在，她突然不像刚开始时那么确定了。</p>
安顿好白氏三姐妹后，马援即刻去了福寿院给老太太请安，从老太太那儿，知道了府里的近况。他沉默了许久，不知想了些什么，老太太问他是不是要把宁溪接回来，他摇了摇头：“母亲处置得对，就让那孩子在庵堂潜心修养吧！”</p>
之后，他又去二房、三房与弟弟们见了面，再之后，他去往了棠梨院。</p>
蔺兰芝已经睡下了，听说马援来找她，不想搭理，磨磨蹭蹭了老半天才在隔壁厢房见了他。</p>
马援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绷带也拆下了，左臂垂在身侧，微微地僵硬，想来，是留了一些后遗症。蔺兰芝的心头掠过一丝心疼，刚刚只顾着跟他怄气，都忘记问他到底伤得如何。</p>
她刚要开口询问一番，马援却先说话了：“兰芝，你今天不该那样对霜儿的。”</p>
蔺兰芝如同被浇了盆冷水，哇凉哇凉的。她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爱慕了大半辈子的男人，失望地问：“你大半夜来找我，就是为了替那个狐狸精讨回公道？亏我还以为你良心发现，要跟我道歉呢！”</p>
“你说的像什么话？”马援皱眉，“什么狐狸精？”</p>
蔺兰芝冷笑：“勾引有妇之夫，不是狐狸精是什么？”</p>
马援讪讪道：“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稀疏平常的事，怎么不见别人被说狐狸精？”</p>
蔺兰芝颤抖着手，指向窗外道：“那是因为别人都过了明路，得元配允许才去伺候男人的！谁像你们……不声不响便抬进门了！要不是玥儿把我从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救出来，还治好了我的疯病……我问你马援，你可会跑到西冷院，真心实意地问我一句同不同意！”</p>
马援被呛得讲不出反驳的话来，半晌，声音低低地说道：“她怀了我的孩子，总不能让孩子一出生就顶个外室的身份。”</p>
不提孩子还好，一提，蔺兰芝更气：“你只知道她的孩子，那你可还记得我的孩子？”</p>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我会对玥儿很好的，客卿……客卿我也记得，但他已经死了……”</p>
蔺兰芝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是啊，我的儿子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你就跑去跟别的女人生孩子了！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说你决不负我！跟别的女人生孩子，这就你的决不负我！”</p>
马援被呛得面红耳赤：“我……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怪就全都怪我吧，霜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这名分，怎么也得给到她。”</p>
“敢问老爷想给她什么名分呢？姨娘？平妻？要不要我自降为妾，把嫡妻之位拱手让给她呢？我倒是舍得，就不知她配不配！”</p>
“蔺兰芝！”马援沉下了脸，“你说话不要这么刻薄。”</p>
蔺兰芝笑了：“你现在又来说我刻薄？合着你就是看我不顺眼了是吧？想让我再搬回那个不见天日的西冷院，好给你的新欢腾地方儿是吧？马援我告诉你，你想得美！”</p>
马援气得脸都绿了：“你……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在你眼里，我做得出那种宠妾灭妻的事儿吗？当初蔺咏荷是怎么逼我的，岳父大人又是怎么逼我的，你全都忘了吗？蔺咏荷挺着大肚子，说不让她过门，就一头碰死，我答应她了吗？”</p>
“你后面不还是答应了？”</p>
“那还不是因为你疯了？我怕你没人照顾，才将她接了进来……”</p>
蔺兰芝厉声道：“接一个情敌进来照顾我，马援你还能再编得再漂亮一点儿吗？”</p>
“你……”马援气得两眼冒金星，“你怎么变得如此不可理喻？我以为她是你妹妹，起码待你……会比那些没血缘的人待你好，我真没想到她会那么……没有良心。”</p>
蔺兰芝讥讽一笑：“真没料到，还是料到了却不想承认？就因为是我妹妹，还跑去勾引我丈夫，这种人能有良心吗？马援你说这种话也不怕天打雷劈！”</p>
马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眉头紧皱地看向她：“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非得跟我这么骂是吗？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六年了，你就不能让我在家里舒舒心心地待一会儿！”</p>
“想舒心，找你的白霜黑霜去！”</p>
“你……你怎么还揪着她不放了？我在边关，像个苦行僧一样过了六年，才这么一个女人你就嫉妒成这样！”</p>
蔺兰芝不屑地笑：“怎么？一个还不够？嫌少是吗？好哇，改明儿我就给你纳十个姨娘回来！正经姑娘若不喜欢，我给你买怡红院的头牌回来，反正我钱多，烧不完！”</p>
“你……你你你……你简直……古人诚不欺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马援气得都结巴了，绿着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p>
没一会儿，又皱着眉头折回来，看着才一会儿功夫便已经泪流满面的蔺兰芝，语气软了下来，“别哭了，是我不好，不该惹你生气。”</p>
他去拉蔺兰芝的手。</p>
蔺兰芝想也没想地甩开！</p>
他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又道：“我们和好吧。”</p>
那语气，竟异常委屈。</p>
吓得在隔壁听墙角的宁玥与马宁馨差点儿从椅子上栽下来！</p>
蔺兰芝哽咽道：“少跟我来这套！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你走！你给我走！”</p>
马援站起身，在蔺兰芝的眼前晃来晃去。</p>
蔺兰芝低叱道：“叫你走没听见吗？”</p>
“我是在走啊，你瞧，走得可勤快了，一下都没停。”马援赖皮地说。</p>
蔺兰芝气得侧过了身子。</p>
马援在她身旁坐下，拉过她的手道：“我错了，兰芝，你原谅我。”</p>
蔺兰芝想抽回手，抽了半天抽不动，却反而把他刚刚结痂的伤口扯裂了，鲜血渗出来，蔺兰芝握紧了拳头：“你都会用苦肉计了是不是？你吃准了我喜欢你、心疼你是不是？我告诉你，马援，你就算在我面前疼死我也不会原谅你了，再也不会了！”</p>
她奋力推开马援，一刻也不想跟着男人多呆了！</p>
马援望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怔怔地出神。</p>
宁玥与马宁馨面面相觑，都表示没见过蔺兰芝发火的样子，没想到这么狠。她们还以为，蔺兰芝跟她（马宁馨）是一个类型儿的，遇到委屈只会一味地忍气吞声呢。反倒是马援，在她们印象中一直不苟言笑、严肃，在蔺兰芝面前却完全强势不起来。</p>
马宁馨瞠目结舌：“玥儿，你的性子原来是遗传了你娘啊。”</p>
宁玥抚额，好像还真的是这样……</p>
马宁馨碰了碰妹妹肩膀，小声道：“四婶一直不点头，是不是白霜儿就一直嫁不进来？”</p>
其实，若真的只是抬个姨娘，纵然蔺兰芝这里不同意，老太太那儿点头了也一样，可马援要给白霜儿的是侧室平妻。在大新朝，平妻是有资格入族谱的，百年后也能葬入祖坟的，这是对嫡妻的极大威胁。</p>
你说生前忍着这些狐媚子就算了，死后起码落得清静，能与夫君在地底下长眠厮守。可现在，黄泉路上都有人跑来给你抢男人，恼不恼火？</p>
是以，为了保证嫡妻们的权益，大新朝不提倡娶平妻，若一定要娶，则必须征得嫡妻与嫡妻母族的同意。当年的蔺咏荷能翻身成功，就是钻了蔺兰芝疯病与蔺家身份的空子。如今蔺兰芝痊愈了，白霜儿想效仿蔺咏荷的成功之路，怕是没这么容易。</p>
不过，也不排除她父亲直接绕过她娘，到朝廷上给白霜儿请封的可能。</p>
马宁馨到底是过来人，很快也猜到了这一层，说道：“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得看四叔。四叔要是哪天，在乎白霜儿比在乎四婶多了，四婶再怎么阻拦都没有。眼下四婶的话尚且管用，是因为四叔心中还有四婶的一席之地，万一……”</p>
万一她娘一味地闹腾，把仅存的夫妻之情都耗光了，白霜儿进门就“指日可待”了。宁玥凝眸，望向了幽暗无边的夜空。她倒是像劝她娘，用点法子，先笼住马援的心，再离间一下马援与白霜儿的关系。白霜儿不是想母凭子贵吗？必要时一不做二不休，一碗红花下去，看白霜儿还能生出个什么东西来？但同时，她也明白，她娘不是这种人，做不来这些事。她大哥正是与她娘亲一样耿直，不懂得哄住蔺咏荷他们，还惹怒了他们，最后被他们除掉。她娘要是有蔺咏荷一分弯弯肠子，别说一个白霜儿，十个也不在话下！</p>
“还是先弄清白霜儿在我父亲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分量吧！那样，我才好知道，自己该拿什么样的砝码出来与她抗衡。”</p>
与蔺咏荷的缠斗不同的是，她与蔺咏荷斗的是计，与白霜儿，则很大一部分成程度上斗的是宠。</p>
所以她要查清楚，她父亲为什么这么宠白霜儿！</p>
宁玥回房时，蔺兰芝已经重新躺下了，宁玥轻手轻脚地上了床。</p>
蔺兰芝问：“去哪儿了？”</p>
“如厕，拉肚子。”宁愿撒了个谎。</p>
蔺兰芝没说什么，侧过身，用温柔的手轻轻地揉起了女儿的肚子：“快来月事了会有一点。”</p>
月事？她都给忘了，好像是明后两天。</p>
她娘明明被气成这样，居然还记得这种旁枝末节的事，宁玥眼圈微红，躺下来抱住娘亲道：“我不嫁人了，男人都是一副德行！咱们娘俩过一辈子吧！”</p>
“不许这么说你父亲！”蔺兰芝微微沉了脸，“你父亲与我怎样是我们的事，他待你，终究是真心的。”</p>
宁玥瘪了瘪嘴儿，真心还给我弄出一对庶出的兄弟姐妹，看着都眼疼！</p>
蔺兰芝又语重心长道：“不要因为你父亲，就对所有男人都失去了信心，小胤那孩子，我看着很好。以郡王之尊，给一个疯妇当儿子当了那么久，从未有过半分嫌弃。换做你父亲，肯定就做不到。”</p>
“父亲当然做不到，他又不是郡王！”</p>
“唉，你这孩子，明知我要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p>
宁玥掩面打了个呵欠：“娘，我困了。”</p>
蔺兰芝暗暗叹了口气，她知道女儿根本不困，只是不希望继续讨论玄胤。她越发恼怒马援，招蜂引蝶，弄得女儿对婚姻都产生了恐惧。很快，她又开始反省自己，会不会与马援闹得太凶，无形中给女儿树立了一个不太好的榜样？万一女儿嫁入王府后，一个不顺心，也跟玄胤这么吵怎么办？</p>
……</p>
接下来的几天，府里全都知道马援从临淄带回一个小妾的事了，有人说蔺兰芝可怜，好不容易疯病好了，丈夫也移情别恋了；也有人说白霜儿可怜，跋山涉水地随马援来到京城，却连个姨娘的名分都没混到。</p>
马援又找了蔺兰芝几次，蔺兰芝也不跟他吵了，每次就把他冷冷地晾在一边，甭管他说什么，她都像没听见似的，悠哉悠哉地插花。</p>
这让马援觉得十分无力，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儿上。</p>
马援又找到了老太太。</p>
平心而论，老太太也十分为难，蔺咏荷做平妻是因为她是蔺家人，白霜儿只是个小小的商贾之女，怎么配得上马家的家主？但因白霜儿肚子里怀着马援的孩子，老太太再三权衡之后，还是叫来了二夫人、三夫人，让她们给蔺兰芝做说客。</p>
二夫人、三夫人却都不是傻子。天下小妾一般黑，今儿她们允许四爷抬了平妻，哪天二爷、三爷也动了这念头，她们是不是也得咬牙收下呀？</p>
当初马援是怎么跟蔺兰芝保证的？说再也不会有第二个蔺咏荷了。可现在，蔺咏荷还没死透呢，就来了一个比蔺咏荷还蔺咏荷的白霜儿！</p>
可见，男人偷腥，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还相互传染！</p>
每次她们打压姨娘通房的时候，二爷、三爷就拿出蔺咏荷举例，说学学兰芝吧，人家多大度啊！我又没跟老四一样，弄出几个庶子女来，已经很好了！</p>
好个屁！</p>
老娘巴不得全天下的小妾都死光！你每天晚上都只能上老娘的炕！</p>
“四弟妹，你放心，二爷我看着呢，他要是敢帮四弟的忙，我掐死他！”二夫人愤愤地说。</p>
蔺兰芝已经很淡定了，微笑着点了点头：“多谢二嫂的美意，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还是不要因为我，让你在二哥面前难做。”</p>
二夫人一回院子，就扑进了二爷怀里，楚楚可怜地哭道：“二爷，呜呜……四弟妹……四弟妹真的太惨了……我去看她的时候，你不知道，她瘦的多厉害！气色比老太太的还差！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太可怜了……她跪着求我，求我给她做主……我其实知道自己应该站在老四这边……但她实在太可怜了……才死了儿子没多久就碰上这种事……”</p>
二爷：死了十年了，这也叫没多久？</p>
“呜呜……二爷……你可千万不能由着老四胡来啊……四弟妹那么好的人……我不想她轻生啊……”</p>
“什么？她要轻生？”二爷吓得手抖。</p>
二夫人含泪点头：“是的，二爷，幸亏被我救下了……所以你千万帮帮她……别帮老四……还有，她轻生的事你别说出去，挺没面子的……”</p>
一个平妻而已，二爷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老四毕竟是手足，找他帮忙的时候他一口就应下了，但……倘若真的因此弄成人命来——</p>
二爷皱眉，对门外的林妈妈道：“待会儿老四来找我，就说我头痛，先睡下了。”</p>
夜里，马援来找二哥，果断吃了个闭门羹，他又即刻去找三哥，谁料三哥被三嫂叫回娘家去了，说是……娘家的太爷爷去世。</p>
奇怪，她太爷爷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么？</p>
……</p>
“怎么样？”棠梨院内，宁玥问向了冬梅。</p>
冬梅就把从清辉院打听来的消息如实禀报了：“白霜儿的爹是草药生意的，经常去南疆购药，再卖到临淄，但做得不大，也就是一般的商户吧！他们家没有儿子，就生了三个女儿，白霜儿是大姐，今年二十岁；白薇儿是二姐，今年十六；白玉儿是老幺，还不满十岁。”</p>
“白霜儿跟我父亲多久了？”宁玥追问。</p>
“好像……挺久了，具体多久那些人也没说个明白。”之后，冬梅又把三人的动静分别说了一遍。</p>
白霜儿一直很低调，就呆在清辉院，专心养胎，不像那些沉不住气的女人，上赶着来蔺咏荷跟前儿添堵，也没与府里的任何一方进行走动。</p>
她二妹白薇儿也很低调，每天都会出门，但总戴着幕篱，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并不与任何人说话，她日升而出、日落而归，特别准时。耿中直跟踪过她几天，没发现她有什么异样，就是爱看戏、爱逛街而已。</p>
再是白玉儿，她喜欢在府里转，钓鱼、爬山、投壶、荡秋千……白霜儿不叫她回去吃饭，她都能一个人玩一整天。</p>
宁玥蹙了蹙眉：“这些信息……都没什么用。”</p>
冬梅低下头：“奴婢无能。”</p>
“不是你的错，再盯着，总能探出点什么来。”</p>
“是。”</p>
“我娘？”宁玥望了一圈，没见到蔺兰芝的人。</p>
冬梅就道：“抱妞妞去桔园了。”</p>
桔园，妞妞与众人玩起了躲猫猫，她笑嘻嘻地挪着步子，轻轻地挪到一棵树后，再一颗树后……慢慢地挪出了桔园。</p>
她趴在墙边，看她们找她，全都找不到，一个劲地偷笑。</p>
突然，头皮一痛，似乎什么东西被人扯下来了。</p>
“干嘛啊？”她一边摸上头顶的发髻，一边转过身看向了来人，是个穿黄裙子的姐姐，手里正拿着她的珠花，“你是哪个屋里的？快把花花给我。”</p>
她伸出胖乎乎的小爪子，踮起脚尖去拿自己的珠花。</p>
那小姑娘却将手臂抬高到她够不着的位子，并笑着说：“小东西，这珠花我喜欢，送给我了！”</p>
妞妞皱起小眉头：“不给不给，是我四奶奶送的，不给你，你给我！快给我呀！”说着，妞妞一手抓住她衣裳，一手去捞珠花。</p>
她却踢了妞妞一脚，将妞妞踢倒在了地上。</p>
妞妞先是一惊，随后哇的一声哭了！</p>
蔺兰芝闻声赶来，将妞妞抱进了怀里：“怎么了？怎么哭了？”</p>
妞妞哭得说不出话来，拿手指着那个小姑娘：“打……打……”</p>
蔺兰芝顺势一看：“是你？”</p>
这不就是那天，在大门口管马援叫姐夫的小姑娘么？</p>
蔺兰芝注意到了她手里的珠花，眸色一厉：“小小年纪，就敢抢人东西！还打人？她才三岁！你下得去手！”</p>
白玉儿的眼底蓦地闪过一丝慌乱，身子抖了抖，把珠花往蔺兰芝怀里一仍：“谁抢了？明明是它自己掉了！我要给她戴上去！她就抓我！你看我衣裳！都快被她抓破了！要不是我躲得快，脸也要被她抓破相！我就说了她一句，谁知她就哭了！娇气！”</p>
刚刚妞妞为了拿回珠花，的确揪住过她衣服，在她衣服上留下了几个黑乎乎的小爪印。</p>
蔺兰芝绝不相信妞妞会抓人，而且妞妞并不娇气，平时摔一跤什么的，自己爬起来还傻乎乎地笑。要不是被吓坏了，又才不会哭成这样！</p>
“做了坏事还撒谎，你姐姐就是这样教你的？”蔺兰芝抱紧怀里的妞妞，双目如炬地看向白玉儿，说道：“走，跟我去见你姐姐，我不方便教训你，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也这般纵容你！”</p>
白玉儿一听找白霜儿，立刻有些心虚，哧哼道：“我又没做错！凭什么拿这些小事去烦我姐姐？我姐姐正养胎呢，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p>
看了妞妞一眼，翻了个白眼道，“娇气得要死！不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小寡妇——”</p>
啪！</p>
蔺兰芝甩手，给了她一耳光！</p>
“你……你……你敢打我？”白玉儿捂住疼痛的脸，恶狠狠地瞪着蔺兰芝道。</p>
蔺兰芝打完，其实也有些后悔，对方只是个孩子，她不该下这么重的手，但她骂得太难听了，她没忍住。</p>
白玉儿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瞪了蔺兰芝一眼，咬牙，跑回了清辉院。</p>
清辉院内，马援正在陪大夫给白霜儿诊平安脉，白玉儿推门，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p>
看着白玉儿狼狈的、捂着脸的模样，马援眉头一皱：“玉儿你怎么了？”</p>
白玉儿扑进了马援怀里，拿开手，露出脸上几个鲜红的手指印，哭道：“姐夫！夫人打我！”</p>
－－－－－－题外话－－－－－－</p>
发现人发烧的时候真的会反应迟钝咧，好多词都想不起来，写一下就卡住了，写一下又卡住了，卡了十个小时才写完！</p>
谢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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