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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柏翠院内，玄煜正在书房整理军机处的文书。</p>
南疆一战，在所难免，他需要准备的东西还很多。目前驻守西凉南部边境的主将是马援。马家祖上是效忠前朝皇室的，到马援这一代主动投靠了摄政王，也就是如今的皇帝。总体说来，皇帝并非一个卸磨杀驴之人，相反，比起前朝最后几位昏聩的君主，他贤明许多，也聪慧许多，在用人方面，也很有自己的一套。他敢将如此重要的边关要塞交到马援手里，就说明马援这个人是绝对值得信任的。</p>
玄煜放下马援的资料，窗外传来嘈杂的声音，他面不改色，拿起了下一将领的资料。</p>
玄胤耍了一套拳法，伸长脖子瞅瞅书房，发现没动静，又摸摸鼻子，改成了练剑。</p>
冬八在一旁拍手叫好：“少爷好厉害！少爷威武！少爷最棒！”</p>
玄胤一边练剑，一边偷瞄书房的动静，心道我这功力都发挥到七成了，玄煜怎么会没反应呢？不怕他毒发身亡啊？</p>
“哎哟——”他惨叫了一声。</p>
冬八忙跑过来，着急地问道：“少爷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呀，肿了！”</p>
嘎吱——</p>
门被推开，玄煜走了出来。</p>
玄胤嘴角一抽，眼底掠过一丝促狭。</p>
玄煜蹲下身，看了看玄胤的脚，应该是扭到了，脚踝处肿了，他又捏了捏玄胤的骨头，问：“疼不疼？”</p>
玄胤摇头：“不……呃……疼！疼死了。”他耷拉下脑袋，可怜兮兮地说。</p>
玄煜将他扶起来，淡淡地问：“还能走吗？”</p>
“走不动了，断了，脚断了，腿也断了。”玄胤撅着嘴儿说。</p>
玄煜将他背到背上。</p>
玄胤偷偷地勾起了唇角。</p>
进屋后，玄煜把他放到椅子上，拿出跌打酒，脱掉他鞋袜，给他细细涂抹了起来。</p>
明明做着关心的事，却又面无表情，好像只是为了做而做一样，但如果不是真的在乎自己，他又何必费尽心思、做了那么多吃力不讨好的事？玄胤看不懂这个哥哥了，眨巴了一下眸子，说道：“那个……我把平安符给司空朔了。”</p>
“嗯。”玄煜头也没抬，就那么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p>
玄胤睁大清澈无辜的眸子：“你不觉得奇怪？你以前不是叫我无论如何也别把平安符摘下来的吗？”</p>
玄煜没有说话，又用指尖蘸了一点药膏，涂在他肿痛的患处。</p>
玄胤自顾自地解释道：“我说过了，我欠的人情，我自己还，现在，平安符已经他了，我跟他两清了。”</p>
玄煜依旧没有说话。</p>
平时不是见了自己就像个和尚似的碎碎念个不停吗？今儿怎么了？玄胤皱了皱小眉头，道：“你是不是知道司空朔想要平安符啊？他也中蛊了对不对？”</p>
可无论玄胤为什么，玄煜始终都没有回应。</p>
玄胤泄气了，靠上椅背道：“你至少告诉我，是为什么会中蛊毒吧？”</p>
玄煜的表情出现了一瞬的变化：“生下来就有，之前一直用药物控制它，后面渐渐发现控制不了了，才给你的平安符里装了那颗黑曜石。”</p>
“这么说……是打娘胎里带的。”难怪小时候总给他喝那么多黑乎乎的东西，烦都烦死了，玄胤蹙了蹙眉，眸光一暗，“你不问我是怎么知道自己中蛊的事的吗？”</p>
“知道了就知道了，有什么好问的？”玄煜收好金创药，给他穿上鞋袜，就像玄胤习惯了照顾小樱一样，他也习惯照顾玄胤了。</p>
玄胤又道：“黑曜石真是你从南疆皇宫里偷出来的？那么贵重的东西，我就这样给了司空朔，你不生气？”</p>
“反正你快成亲了，不需要它了，给就给了吧。”玄煜说着，站起身，把金创药放回了暗格。</p>
玄胤还不罢休：“那我到底中的什么蛊？发作了会怎样？为什么要用这么奇怪的法子解蛊？”</p>
三个问题中，玄煜只回答了最后一个：“反正解蛊的法子就是这样，别的，我也不清楚了。”言辞此处，他显然不乐意多谈了，“我还有事，先走了。”</p>
刚走到门口，不知想到什么，又折回来，从怀里逃出一个瓷瓶，放到玄胤手边，“成亲之前，你还是需要压制一下它，最好别提起发作。武功那些，你暂时也别练了。”</p>
那岂不是又变回原先的废物？玄胤含糊应下，等玄煜一走，他就把瓷瓶里的药倒进了垃圾篓。</p>
……</p>
宁玥等了半个时辰，街道终于疏通了，王妃抱着小女童走出来，小女童手中拿着一个七彩琉璃壶，壶盖以珍珠串了一条穗子，穗子底端是一个非常精巧的铜铃，小女童双手捧着一晃，铜铃发出悦耳的声音，王妃满眼宠溺地问：“喜不喜欢？”</p>
小女童的心情好像平复了不少，甜甜地笑道：“喜欢，多谢母妃。”在王妃的脸蛋上啵了一个，逗得王妃笑逐颜开。</p>
很快，小女童转过头来，在人群里好奇地张望。</p>
宁玥一下子看清了她的正脸，咦？这不是前世被宁溪送到司空朔寝宫的小女孩儿吗？当时的小女孩已经十岁了，眼下看上去才五岁左右的样子，可因为辨识度极高，宁玥相信自己不会认错。</p>
奇怪，那个小女孩明明是个弃婴，只被当个大丫鬟养着，这辈子……怎么变成王妃的女儿了？</p>
“小楼。”宁玥将帘幕又挑开了些，小楼是车夫的名字，年纪已经三十有余了，其实一点儿也不小，但他地位低，大家伙儿便全都这么叫。</p>
小楼扭过头，憨厚老实地笑道：“三小姐，怎么了？”</p>
“你知道中山王府有几个千金吗？”她问。</p>
小楼遥手一指，说道：“一个呀，就是那位玄小樱小姐。”</p>
玄小樱？不不不，这不是那个小女孩儿的名字，小女孩儿叫香梨，据说是小时候特别爱吃梨子，才得了这么个名。前世的王妃的确生了个女儿，也的确叫玄小樱，却不是她，但如果不是她，真正的玄小樱……又会去了哪里呢？</p>
……</p>
宁玥在路上堵了很久，秋香回来时她还没回来。秋香捂着红肿的脸，老鼠一般地回了房间，然后迅速找出三小姐平时用了一半就扔掉的药膏。</p>
冬梅端着洗澡水进门，闻到一股药味儿，当即就放下盆子走了过去：“秋香，秋香是不是你回来了？你怎么了？”</p>
秋香正坐在床头，对着一个小铜镜擦药，听到冬梅的话，臊得背过了身子：“嗯，我回来了，没什么事。”</p>
这话，骗鬼还差不多。她那黑心的爹娘，哪一次回去能给她好果子吃？冬梅在她面前坐下来，扭过她下巴，看清那脸上清晰可见的手指印，气得恨不得把秋香爹娘给宰了！</p>
“我说过你多少回了？他们早不是你爹娘了，何苦管他们？他们哪一次是真的生病？就是没钱了想从你身上再榨点东西！”冬梅气呼呼地拉过药膏，为她擦了起来。</p>
秋香疼得倒抽凉气，却说道：“好歹生养我一场，没他们，便也没我。”</p>
冬梅想说你就是个烂好人，但转念一想，如果不是因为秋香的同情心，自己早被那对黑心肝的夫妻卖到青楼了。冬梅叹了口气：“不是我说你，你真得别太把他们当回事儿了。你有时候也得为自己考虑，眼下虽说跟了三小姐吃穿不愁，但保不齐哪天就被放出府了。三小姐若是个爷们儿，以你的姿色，多少能混个通房做做，将来若得个心胸宽阔的少奶奶，保不准还能开脸做姨娘。偏她是个小姐，要嫁的对象也不是咱们这种人高攀得上的，迟早呀，你我都得被放出府。届时，你要怎么办？”</p>
秋香被说得陷入了沉思。</p>
冬梅接着道：“你指望你没去处的时候让你爹娘收留你？信不信他们再卖你一次？听我一句，别再傻兮兮地把钱给他们了，自个儿存着，我的也存着，到时候咱俩屯个小店做生意。不用再看人脸色，然后，再请两个小丫鬟服侍咱们！”</p>
秋香顿了顿，没接她的话，而是问：“你手头上还有多少钱？”</p>
冬梅警惕得瞳仁一缩：“干嘛问这个？是不是你爹娘让你找我要钱来了？”她站起身，“我告诉你，咱们俩的情分是咱们俩的，与他们可没丝毫关系，你休想让我贴补他们一文钱！”</p>
秋香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一边觉得理所当然，一边又挺酸涩，低下头道：“……不是要贴补他们，我……想找你借点钱，以后还你。”</p>
“你借钱干什么？”冬梅奇怪地问，“是他们教你的吧？找我要不到，就说借，借了再也不还！”</p>
秋香摇头：“不是的，我是真的有急用，你借我一点吧。”</p>
“那你先说你要干什么！”冬梅是个小气的，如果不是因为秋香对她实在太好，她早搪塞不借了。</p>
秋香咬了咬唇，很为难地说道：“你……你别问了，反正不是做坏事，等我发了月钱，就还你。”</p>
冬梅斜睨着她，想了想：“那你得保证，不许再把月钱拿去贴补那两个黑心肝儿的！”</p>
“冬梅，他们是我爹娘，你不要这么说他们。”秋香的心里不打舒坦。</p>
冬梅哼道：“哪个爹娘会卖掉亲生女儿的？就你傻，还养他们！”见秋香快要被自己说哭了，又叹了叹，道，“钱我可以借给你，不用你自己还，我直接找三小姐领你的月钱。”</p>
秋香犹豫了一下，道：“好。”</p>
“你要借多少？”</p>
“越多越好，把你手上的……全都借给我吧。”</p>
冬梅背对着秋香，打开了自己的小金库，一黑一红两个荷包，每个二十两，冬梅取出一个黑的，合上小金库，递给秋香道：“我只有这么多了，你拿去吧。”</p>
秋香打开看了看，惊讶道：“你哪儿来这么多钱？”</p>
上次入宫，武贵妃对自己没照顾好三小姐甚感抱歉，便给了她三十两银子，叫她平时都在三小姐耳边说说好话，若老太太问起当时的事儿呢，也尽量往轻了说。这些，她没让三小姐知道。另外十两则是她的月钱。她笑了笑，说：“出宫的时候，武贵妃给每个下人都发了十两银子的小红包，怜儿和翠娥、菊青都有，私底下给的，你可别往外说，要是让主子们知道了，她们几个也会遭殃的。”</p>
秋香点点头：“嗯，我不会说的，你放心。”她没什么优点，就是嘴巴特别紧。</p>
拿到钱后，秋香立刻去往了白天的那家药铺，把马谨严没买完的药买了回来。但马谨严不许她把二人见过的事情声张，她一直在屋里等到天黑，才揣着药去了千禧院。大概是太紧张的缘故，掉了一小包在地上，她也没有发现。</p>
宁玥回到家时，晚饭的时辰已经过了，冬梅迎上来，帮她把书袋挂好，换了件袄子，说道：“怎么这么晚？”</p>
“王妃带女儿买东西，直接封了路，渴死了，快给我水。”宁玥自己拿开她的手，自己扣起了扣子。</p>
冬梅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p>
她喝完，眸光一扫：“秋香还没回来？”</p>
冬梅答道：“回来了，又出去了，好像是家里的事儿没弄利索。”</p>
宁玥没放在心上，但有些不大高兴，夫子布置了一堆作业，秋香不在，谁给她写呢？</p>
思量间，门口有丫鬟禀报，宝珠来了。</p>
宝珠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是当姑娘一般养着的，据说嫁妆都备好了，只等老太太不需要她服侍的时候，就给她择个好夫婿风光出嫁。这样的人儿，亲自登门棠梨院尚属头一次。</p>
宁玥起身，喂了一颗软糖到她嘴里：“宝珠姐姐怎么来了？”</p>
宝珠掩面吃完糖果，轻轻笑道：“老太太找你。”</p>
宁玥值得脱掉刚穿了一会儿的薄袄，换上厚厚的长袄，要系丝带的时候，宝珠对冬梅道：“我来吧。”</p>
“是。”冬梅退到一边。</p>
宝珠给宁玥系好丝带，小声道：“怕是要问二小姐的事，你当心些。”</p>
宁溪又闹了什么事？宁玥的第一反应是老太太查出宁溪找人陷害她，却被她偷梁换柱，结果害惨蔺咏荷的事了。虽说宁溪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但她这个“帮凶”也难辞其咎，想个什么法子应付好呢？当然，也或许并不是这件事。宁玥感激地看了宝珠一眼，不论如何，这个人情，她记下了。</p>
二人携手走出了棠梨院。</p>
冬梅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看着宝珠与二小姐谈笑风生的样子，心里羡慕得不行，并暗暗发誓，一定要混成宅子里的第二个宝珠！</p>
出棠梨院的时候，与同样晚归的马宁馨撞了个满怀。</p>
马宁馨一副赶着投胎的样子，差点儿把宝珠撞到地上，幸亏得宁玥扶了一把。</p>
“宝珠姐姐，你没事吧？”宁玥关切地问。</p>
“我没事。”宝珠笑着摇摇头，看向马宁馨，见对方慌张得不行，出声问，“大小姐，你怎么了？”</p>
马宁馨摸了摸滚烫的脸颊，垂下眸子，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我给妞妞买了东西，我先进去了。”语毕，竟是逃一般地走掉了。</p>
宁玥与宝珠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俗的困惑，马宁馨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按理说，不该这么莽撞才对。</p>
怜儿追了上来，看到宁玥与宝珠，喘气行了一礼：“三小姐，宝珠姐姐。”</p>
宁玥拉住她：“你们去哪儿了？我大姐怎么慌成那样？”</p>
怜儿道：“碰到一个登徒子，真是可恶死了！”</p>
宁玥柳眉一蹙：“那人没把我大姐怎么样吧？”</p>
“好像是没有。”怜儿说完，告别二人，朝马宁馨追了过去。</p>
宝珠就道：“盛京的治安看来也不怎么样了，以后出门得多带几名护卫才是。”</p>
宁玥不可置否，与她一块去了福寿院。</p>
福寿院内，老太太正在与罗妈妈清点嫁妆，这是她从自个儿的嫁妆里划出来贴补宁溪与宁玥的：“年纪太轻，给铺子又怕打理不好，那些管事又老油条惯了，奴大欺主，怕是压不住她们。”</p>
罗妈妈连连点头：“可不是这个理儿？上回，侧夫人去说他们，他们还犟嘴呢，我去，方才收敛了些。都是跟了您一场的人，眼界自然比旁的仆从高些，不服小主子也是有的。依我看，直接贴补银子吧，省事、方便。”</p>
“那你觉得多少合适？”老太太问。</p>
这可把罗妈妈问到了，按照原先的定制，一个小姐三千两，但如今王府抬了这么多嫁妆，做祖母的也不能给少了，显得小家子气。罗妈妈迟疑了一下，道：“要不，各给五千两吧，公众的，也再多给一千两。”</p>
老太太没说话，这时，宝珠撩了帘子进来，笑盈盈地说道：“老太太，三小姐来了。”</p>
“祖母。”宁玥入内，恭敬地行了一礼。</p>
老太太招手，罗妈妈忙摆了个锈凳让宁玥坐下，宁玥坐下后，老太太问道：“还没吃晚饭吧？宝珠，让人把饭摆屋里来。”</p>
“是。”宝珠欠了欠身，撩开帘子，对门口的小丫鬟吩咐了几样菜，小丫鬟去了，她踅步回屋，与罗妈妈一道进了偏房。</p>
老太太端起茶杯，用杯盖拨了拨浮动的茶叶，道：“跟你说说嫁妆的事儿。”</p>
宁玥不动神色地笑了笑：“您说。”</p>
“府里的定例是嫡出小姐三千两嫁妆，庶出小姐两千两嫁妆，馨姐儿因着是你大伯唯一的女儿，就给按嫡出的办了。我这边不论嫡庶，一应三千两，外加一间店铺，考虑到你们年纪轻，压不住那些管事，铺子接在手里赚了还是赔了心里每个底，我索性将铺子折合成两千两银子给你们，你觉得怎么样？”</p>
这样的安排，宁玥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就乖巧地说道：“一切听祖母安排。”</p>
老太太嗯了一声，面色透着一丝老成和严肃：“另外，就是你们母亲随给你们的嫁妆。你大哥过世的早，他那份儿不用留出来，只得你与宁溪两个女儿，均分了就好。”</p>
此话一出，宁玥的手指有些拽紧了，老太太的意思是要把她娘的嫁妆分给宁溪一半？凭什么？就凭她娘是嫡母？这可搞笑了，宁溪一天都没在她娘跟前尽过孝，出嫁的时候，还要从她娘的身上榨掉一半的价值，天底下，哪里会有这样的好事？宁溪要是成天给她娘端茶倒水、晨昏定省，不与蔺咏荷亲近，视她娘为唯一的母亲，她不介意把嫁妆分给宁溪一半。可宁溪除了嘲笑她娘是个疯子之外，貌似什么都没做过了！</p>
“祖母，这件事，怕是要先过问我娘。”</p>
老太太说道：“你娘的事一向是你做主，你点头就够了。我知道你与宁溪之间闹得不是很愉快，她唆使老五给你下寒食散，是她不对，我教训过她了。可话又说回来，你们姐妹情分摆在这里，将来去了王府，也是要相互帮衬的。中山王有四子一女，你姐姐是长媳，她自然，会照拂你，比照拂其他妯娌多的。”</p>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宁溪那种铁石心肠的女人，纵然真与自己做了妯娌，也只会拼命地踩死自己。照拂？哈，下辈子吧！但宁玥不会与老太太争吵，老太太的为人她再清楚不过，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如果老太太真的从一开始便打定了主意让宁溪与她一样风光出嫁，在把蔺兰芝的钥匙给她时就会将这件事说到明面儿上来。拖延到今日才开口，想来是这几日，她不在的时候，有人做了什么事触动老太太的心，让老太太怜悯千禧院了。这件事，她不能直接拒绝，不然，会与老太太杠上。但要她真的便宜马宁溪那个毒妇，她又死活不甘心。</p>
想了想，她欠了欠身，微微一笑道：“祖母说的对，不管以前如何，以后我都是要仰仗姐姐过日子的，这点嫁妆，出的不冤。我这就去千禧院，问问姐姐到底喜欢什么，与姐姐好生分一分。”</p>
老太太点点头，眸子里露出了满意之色：“所有孩子里，属你最是个明白人儿，放心，我这边也会多贴补你一些的！”</p>
宁玥笑着道了声多谢。</p>
小丫鬟端了饭进来，宁玥简单用了一些，由宝珠送着出去了。</p>
一出院子门，宁玥就拉着宝珠的手走到了树后，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低声道：“好姐姐，你告诉我，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p>
她虽问过秋香，但以秋香的性子，怕是坏话也给传得没有杀伤力了。</p>
宝珠指了指千禧院的方向，凝眸道：“她不是个好惹的，你走后，她天天都让来给老太太请安，她腿脚不好，坐在轮椅上，给老太太磕头都得下人搀着。每天晚上，哭得像什么似的，整个将军府就没有听不见的，老太太叫她别哭那么大声，她就把腿露给老太太看，都是大夫给用偏方在治，浑身扎着针，难怪哭得凄惨，老太太便不说什么了。”</p>
秋香只说蔺咏荷哭，却没说蔺咏荷为了治腿，用了这么虎狼的法子。</p>
宝珠接着道：“二小姐的情况也不好，烧成了肺炎，咳血，咳到现在，完全说不出话了。这事儿，还得瞒着王府，若叫王妃知道，那还了得？怕是不能嫁了。”</p>
原来是肺炎，成人得肺炎是挺危险的。宁玥点点头，看向宝珠，示意她继续说。</p>
宝珠道：“四少爷的情况更糟，本来要科考了，为照顾娘亲和妹妹，退学了。”</p>
居然连学都退了！这不是自断仕途吗？马谨严虽不如马克卿聪明，但胜在勤奋，学识上并不输给马克卿多少，前世的他能坐上高位，也不完全是靠着宁溪的裙带关系，他自己，本身也有让司空朔欣赏的地方。</p>
母子三人，残的残，病的病，唯一的靠山又前程毁了大半，几乎是看不到任何希望，难怪老太太执意要把她娘的嫁妆分给宁溪一半了。</p>
宁玥想不通的是，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搞的这么惨？腿不好就不好，慢慢治呗，找什么虎狼偏方？还有，娘亲和妹妹已经快折腾不动了，做为男人，更应该挑起大梁才对，为何反而自暴自弃了？也不怕父亲知道了打死他！</p>
宁玥隐约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p>
“如今的千禧院，已经完全看不出昔日的风光了，绝境一样。”宝珠轻轻地叹息。</p>
绝境？宁玥狐疑地眯了眯眼睛：“宝珠姐姐，我三姐的嗓子真的烧坏了吗？”</p>
宝珠笃定道：“是的，烧坏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了。这事儿，你可千万保密，别往外头说。”</p>
已经保不住了，连院长大人都知道了。</p>
消息，如此不利于宁溪的消息，居然从千禧院传了出去，还传到了院长大人的耳朵里。是千禧院真的风光不再了，所以奴才们也不管住嘴巴子了，还是有人觊觎世子妃之位，想整垮马宁溪？如果是第二种猜测，那么主谋是谁？二夫人？宁婉是如今唯一有条件嫁给玄煜的，不排除二夫人为了女儿飞上枝头做凤凰，铤而走险一次。</p>
那么这件事，会不会给她造成什么影响呢？</p>
宁玥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千禧院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p>
“宝珠姐姐，我大哥去的早，我娘又长期不在身边，你便如同我亲姐姐一个样，日后还有仰仗宝珠姐姐的地方，宝珠姐姐不要嫌我麻烦。”宁玥真挚地说着，拔下左手上的翡翠镯子，套在了宝珠手上，宝珠要推辞，被她给挡住了，“我和胤郡王都会记得宝宝姐姐的好。”</p>
人不一定都是自私的，却一定是有向光性的。宁玥相信即便自己十分落魄，宝珠也不会瞧不起自己，但绝对不会这样豁出一切帮助自己。玄胤送来的十担金子，不仅是告诉了司空朔，他非她不可，也告诉了这些下人，谁才是真正值得他们巴结的人。</p>
宝珠最终收下了宁玥的镯子。</p>
冬梅吞了吞口水，那镯子是小姐在宝林轩买的，二百两银子一个，就这么送给了一个丫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宝珠，就是她冬梅的道。</p>
宁玥带着冬梅去了千禧院，刚好，给蔺咏荷做治疗的郎中也在，是个女郎中，四是上下，身材清瘦，圆脸，颧骨略高，嘴唇很薄，看上去略显刻薄。穿一身酱色布裙，挽了个头巾，只簪一支银簪。但若细看，会发现那簪子的做工极为精细。</p>
一个江湖郎中的眼光，居然如此雅致，倒是叫宁玥稍稍侧目了一下。</p>
蔺咏荷躺在屏风后，衣衫褪尽，女郎中正要进去给她扎针，宁玥跨过了门槛：“姨娘，我来看你了，你还好吗？”</p>
女郎中回头看了她一眼，略微欠身，却没有行礼。</p>
好清高的女郎中！</p>
宁玥淡漠的眸光扫过她姿色平平的脸，绕过屏风，来到了蔺咏荷床前。</p>
蔺咏荷躺在床上，盖着一床薄被，见到宁玥，撇过脸去，连表面的慈母也不乐意装了。</p>
宁玥轻轻一笑，自顾自地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姨娘，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你好像不大高兴啊。方才在福寿院，老太太还与我说，把我娘的嫁妆分给二姐姐一半呢！我是来与姨娘商量嫁妆的。”</p>
蔺咏荷的眼皮子微微抽动了一下。</p>
宁玥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张纸，说道：“我娘的嫁妆都在清单上了，姨娘要不要看看？中意哪些，就先挑出来。”</p>
蔺咏荷看向了宁玥，愤愤地说道：“马宁玥，你究竟想怎样？把我害成这样了还不够吗？继续羞辱我，有意思吗？”</p>
“姨娘说的哪里话？我是认认真真来好你商量嫁妆的，就当……把你打残的医药费好了，虽然是你女儿动的手，可到底是为我报了仇，我感激她是应该的。”</p>
“你……”蔺咏荷气得彻底转过脸来，露出了那半张被宁溪毁掉的右颊，狰狞的伤疤暴露在烛光下，说不出的丑陋。</p>
宁玥挑眉，宁溪下手可真够狠的，幸亏是划在蔺咏荷脸上了，不然，凭玄胤多喜欢她，只怕也会厌了她。</p>
“姨娘，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明明是自己设下的陷阱，自己栽了进去，最后反而去怪罪那些没掉进陷阱的其他人。在你们眼里，你们的命是命，别人的都不是了，是吗？十年前，你把我大哥推进护城河，让我大哥在河里喂了鱼。你把我大哥害成那样都不够，又跑去迫害我娘。我倒要问你，你够了吗？你不够！你又来算计我，把我当废物一样养大，最后，还卖掉我给你女儿谋一桩好亲事。跟你比，姨娘，你不觉得我太仁慈了吗？”</p>
蔺咏荷被说得面色发白，却又不知为什么，那愤怒的神色里，以极快的速度闪过了一丝狰狞的笑意。若细细分辨，竟还有一点儿得意。</p>
都被摧残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好得意的呢？莫非是想好计策发将她一军了？宁玥淡淡地勾起唇瓣：“姨娘，我本来不打算动你女儿的，让她嫁过去也不错，反正玄煜不喜欢她，让她守活寡也算成全她一番痴心了。但你非得自作聪明，从老太太那儿算计我娘的嫁妆。我这么小气，当然不乐意分给你女儿了，可我又不能忤逆老太太。思前想后，只能搅黄你女儿的婚事了。那样，我一个子儿也不用出了！”</p>
“你敢？”蔺咏荷气得掐住了宁玥的喉咙。</p>
宁玥动也没动一下，就那么淡淡地看着她道：“你在我身上留多少印子，我在你女儿身上留十倍的印子，试试看，我到底敢不敢。”</p>
蔺咏荷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流着泪，浑身发抖：“我这么做有错吗？我一辈子是个妾，只希望自己女儿能够风风光光地嫁户好人家……你说我卖了你对不起你，但胤郡王又差了吗？他对你那么好……比世子对你姐姐还要好……”</p>
宁玥眸光一转，道：“听姨娘的口气，好像是后悔了。也是，玄煜那种云端高阳的人，嫁过去就是个摆设，只有胤郡王这种真性情的男人，才会对妻子疼爱有加。多谢姨娘坏心办好事，给我找了个如意郎君，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姨娘的恩德的。”</p>
蔺咏荷险些背过气去！</p>
这时，女郎中走了过来：“三小姐有什么话还请明天再说吧，我要给夫人治疗了。”</p>
这个女郎中，真不是一般的嚣张。</p>
宁玥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绕过屏风后，她偷偷地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女郎中掀开被子，露出蔺咏荷布满针眼的身子，看样子，蔺咏荷的治疗是真的。</p>
身后，响起蔺咏荷鬼哭狼嚎的声音，宁玥拢了拢宽袖，不带丝毫拖沓地走出了千禧院。</p>
半刻钟后，冬梅也出来了：“小姐！”</p>
宁玥往前走了几步，压低音量问：“如何？”</p>
冬梅四下看了看，低低地说道：“奴婢打听了一整圈儿，二小姐的嗓子是真的很久没说话了。”</p>
真变哑巴了？老天爷要不要这么帮自己？宁玥的眸光动了动：“拿到她的药没？”</p>
“拿到了！”冬梅拉开宽袖，让宁玥看了看，宁玥看完，她又把袖子捏紧，这是偷来的东西，可不能被别人给发现了。</p>
宁玥又道：“你明天去找个大夫，让看看这些是治什么的药。”</p>
“是。”</p>
主仆二人回了棠梨院。</p>
秋香还没回来，今儿的作业非得自己完成了，宁玥决定，以后再不给秋香放一整天的假了，最多给半天！</p>
宁玥做作业的功夫，冬梅把药放进了箱子。今儿轮到她值夜，洗完澡便抱着被子前往上房，走到门口的时候，右脚踩到了一个东西。她捡起来一看，咦？这不是她从千禧院偷回来的药么？不是已经锁进箱子了吗？这又是哪里来的一包？</p>
她躬身去捡，恰好此时，另一只手也探了过来，早她一步拾起了药包。</p>
“啊，是我的药，不小心弄掉了。”秋香讪笑着说。</p>
冬梅狐疑地睨了她一眼：“你的……药？”</p>
秋香一噎，眸光闪了闪：“是……是啊，是我的。”</p>
“你刚刚找我借钱，就是去买药了？”冬梅古怪地问，“你吃的？”</p>
秋香被冬梅的眸光看得心里一阵打鼓，垂下眸子道：“不是我……是……是阿爹，他病的比较重。”笑了笑，抬起头说道，“你饿不饿？我刚从膳房领了些面皮儿，我给你做饺子吃！”</p>
秋香一走，冬梅闪电般地打开了箱子，看见那包药完好无损地躺在里头，方知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儿。奇怪，二小姐怎么会与秋香的爹吃同一种药呢？</p>
－－－－－－题外话－－－－－－</p>
渣渣们到底想干嘛咧？</p>
谢谢——</p>
悠筱 送了1颗钻石</p>
lisa67 送了1颗钻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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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柏翠院内，玄煜正在书房整理军机处的文书。</p>
南疆一战，在所难免，他需要准备的东西还很多。目前驻守西凉南部边境的主将是马援。马家祖上是效忠前朝皇室的，到马援这一代主动投靠了摄政王，也就是如今的皇帝。总体说来，皇帝并非一个卸磨杀驴之人，相反，比起前朝最后几位昏聩的君主，他贤明许多，也聪慧许多，在用人方面，也很有自己的一套。他敢将如此重要的边关要塞交到马援手里，就说明马援这个人是绝对值得信任的。</p>
玄煜放下马援的资料，窗外传来嘈杂的声音，他面不改色，拿起了下一将领的资料。</p>
玄胤耍了一套拳法，伸长脖子瞅瞅书房，发现没动静，又摸摸鼻子，改成了练剑。</p>
冬八在一旁拍手叫好：“少爷好厉害！少爷威武！少爷最棒！”</p>
玄胤一边练剑，一边偷瞄书房的动静，心道我这功力都发挥到七成了，玄煜怎么会没反应呢？不怕他毒发身亡啊？</p>
“哎哟——”他惨叫了一声。</p>
冬八忙跑过来，着急地问道：“少爷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呀，肿了！”</p>
嘎吱——</p>
门被推开，玄煜走了出来。</p>
玄胤嘴角一抽，眼底掠过一丝促狭。</p>
玄煜蹲下身，看了看玄胤的脚，应该是扭到了，脚踝处肿了，他又捏了捏玄胤的骨头，问：“疼不疼？”</p>
玄胤摇头：“不……呃……疼！疼死了。”他耷拉下脑袋，可怜兮兮地说。</p>
玄煜将他扶起来，淡淡地问：“还能走吗？”</p>
“走不动了，断了，脚断了，腿也断了。”玄胤撅着嘴儿说。</p>
玄煜将他背到背上。</p>
玄胤偷偷地勾起了唇角。</p>
进屋后，玄煜把他放到椅子上，拿出跌打酒，脱掉他鞋袜，给他细细涂抹了起来。</p>
明明做着关心的事，却又面无表情，好像只是为了做而做一样，但如果不是真的在乎自己，他又何必费尽心思、做了那么多吃力不讨好的事？玄胤看不懂这个哥哥了，眨巴了一下眸子，说道：“那个……我把平安符给司空朔了。”</p>
“嗯。”玄煜头也没抬，就那么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p>
玄胤睁大清澈无辜的眸子：“你不觉得奇怪？你以前不是叫我无论如何也别把平安符摘下来的吗？”</p>
玄煜没有说话，又用指尖蘸了一点药膏，涂在他肿痛的患处。</p>
玄胤自顾自地解释道：“我说过了，我欠的人情，我自己还，现在，平安符已经他了，我跟他两清了。”</p>
玄煜依旧没有说话。</p>
平时不是见了自己就像个和尚似的碎碎念个不停吗？今儿怎么了？玄胤皱了皱小眉头，道：“你是不是知道司空朔想要平安符啊？他也中蛊了对不对？”</p>
可无论玄胤为什么，玄煜始终都没有回应。</p>
玄胤泄气了，靠上椅背道：“你至少告诉我，是为什么会中蛊毒吧？”</p>
玄煜的表情出现了一瞬的变化：“生下来就有，之前一直用药物控制它，后面渐渐发现控制不了了，才给你的平安符里装了那颗黑曜石。”</p>
“这么说……是打娘胎里带的。”难怪小时候总给他喝那么多黑乎乎的东西，烦都烦死了，玄胤蹙了蹙眉，眸光一暗，“你不问我是怎么知道自己中蛊的事的吗？”</p>
“知道了就知道了，有什么好问的？”玄煜收好金创药，给他穿上鞋袜，就像玄胤习惯了照顾小樱一样，他也习惯照顾玄胤了。</p>
玄胤又道：“黑曜石真是你从南疆皇宫里偷出来的？那么贵重的东西，我就这样给了司空朔，你不生气？”</p>
“反正你快成亲了，不需要它了，给就给了吧。”玄煜说着，站起身，把金创药放回了暗格。</p>
玄胤还不罢休：“那我到底中的什么蛊？发作了会怎样？为什么要用这么奇怪的法子解蛊？”</p>
三个问题中，玄煜只回答了最后一个：“反正解蛊的法子就是这样，别的，我也不清楚了。”言辞此处，他显然不乐意多谈了，“我还有事，先走了。”</p>
刚走到门口，不知想到什么，又折回来，从怀里逃出一个瓷瓶，放到玄胤手边，“成亲之前，你还是需要压制一下它，最好别提起发作。武功那些，你暂时也别练了。”</p>
那岂不是又变回原先的废物？玄胤含糊应下，等玄煜一走，他就把瓷瓶里的药倒进了垃圾篓。</p>
……</p>
宁玥等了半个时辰，街道终于疏通了，王妃抱着小女童走出来，小女童手中拿着一个七彩琉璃壶，壶盖以珍珠串了一条穗子，穗子底端是一个非常精巧的铜铃，小女童双手捧着一晃，铜铃发出悦耳的声音，王妃满眼宠溺地问：“喜不喜欢？”</p>
小女童的心情好像平复了不少，甜甜地笑道：“喜欢，多谢母妃。”在王妃的脸蛋上啵了一个，逗得王妃笑逐颜开。</p>
很快，小女童转过头来，在人群里好奇地张望。</p>
宁玥一下子看清了她的正脸，咦？这不是前世被宁溪送到司空朔寝宫的小女孩儿吗？当时的小女孩已经十岁了，眼下看上去才五岁左右的样子，可因为辨识度极高，宁玥相信自己不会认错。</p>
奇怪，那个小女孩明明是个弃婴，只被当个大丫鬟养着，这辈子……怎么变成王妃的女儿了？</p>
“小楼。”宁玥将帘幕又挑开了些，小楼是车夫的名字，年纪已经三十有余了，其实一点儿也不小，但他地位低，大家伙儿便全都这么叫。</p>
小楼扭过头，憨厚老实地笑道：“三小姐，怎么了？”</p>
“你知道中山王府有几个千金吗？”她问。</p>
小楼遥手一指，说道：“一个呀，就是那位玄小樱小姐。”</p>
玄小樱？不不不，这不是那个小女孩儿的名字，小女孩儿叫香梨，据说是小时候特别爱吃梨子，才得了这么个名。前世的王妃的确生了个女儿，也的确叫玄小樱，却不是她，但如果不是她，真正的玄小樱……又会去了哪里呢？</p>
……</p>
宁玥在路上堵了很久，秋香回来时她还没回来。秋香捂着红肿的脸，老鼠一般地回了房间，然后迅速找出三小姐平时用了一半就扔掉的药膏。</p>
冬梅端着洗澡水进门，闻到一股药味儿，当即就放下盆子走了过去：“秋香，秋香是不是你回来了？你怎么了？”</p>
秋香正坐在床头，对着一个小铜镜擦药，听到冬梅的话，臊得背过了身子：“嗯，我回来了，没什么事。”</p>
这话，骗鬼还差不多。她那黑心的爹娘，哪一次回去能给她好果子吃？冬梅在她面前坐下来，扭过她下巴，看清那脸上清晰可见的手指印，气得恨不得把秋香爹娘给宰了！</p>
“我说过你多少回了？他们早不是你爹娘了，何苦管他们？他们哪一次是真的生病？就是没钱了想从你身上再榨点东西！”冬梅气呼呼地拉过药膏，为她擦了起来。</p>
秋香疼得倒抽凉气，却说道：“好歹生养我一场，没他们，便也没我。”</p>
冬梅想说你就是个烂好人，但转念一想，如果不是因为秋香的同情心，自己早被那对黑心肝的夫妻卖到青楼了。冬梅叹了口气：“不是我说你，你真得别太把他们当回事儿了。你有时候也得为自己考虑，眼下虽说跟了三小姐吃穿不愁，但保不齐哪天就被放出府了。三小姐若是个爷们儿，以你的姿色，多少能混个通房做做，将来若得个心胸宽阔的少奶奶，保不准还能开脸做姨娘。偏她是个小姐，要嫁的对象也不是咱们这种人高攀得上的，迟早呀，你我都得被放出府。届时，你要怎么办？”</p>
秋香被说得陷入了沉思。</p>
冬梅接着道：“你指望你没去处的时候让你爹娘收留你？信不信他们再卖你一次？听我一句，别再傻兮兮地把钱给他们了，自个儿存着，我的也存着，到时候咱俩屯个小店做生意。不用再看人脸色，然后，再请两个小丫鬟服侍咱们！”</p>
秋香顿了顿，没接她的话，而是问：“你手头上还有多少钱？”</p>
冬梅警惕得瞳仁一缩：“干嘛问这个？是不是你爹娘让你找我要钱来了？”她站起身，“我告诉你，咱们俩的情分是咱们俩的，与他们可没丝毫关系，你休想让我贴补他们一文钱！”</p>
秋香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一边觉得理所当然，一边又挺酸涩，低下头道：“……不是要贴补他们，我……想找你借点钱，以后还你。”</p>
“你借钱干什么？”冬梅奇怪地问，“是他们教你的吧？找我要不到，就说借，借了再也不还！”</p>
秋香摇头：“不是的，我是真的有急用，你借我一点吧。”</p>
“那你先说你要干什么！”冬梅是个小气的，如果不是因为秋香对她实在太好，她早搪塞不借了。</p>
秋香咬了咬唇，很为难地说道：“你……你别问了，反正不是做坏事，等我发了月钱，就还你。”</p>
冬梅斜睨着她，想了想：“那你得保证，不许再把月钱拿去贴补那两个黑心肝儿的！”</p>
“冬梅，他们是我爹娘，你不要这么说他们。”秋香的心里不打舒坦。</p>
冬梅哼道：“哪个爹娘会卖掉亲生女儿的？就你傻，还养他们！”见秋香快要被自己说哭了，又叹了叹，道，“钱我可以借给你，不用你自己还，我直接找三小姐领你的月钱。”</p>
秋香犹豫了一下，道：“好。”</p>
“你要借多少？”</p>
“越多越好，把你手上的……全都借给我吧。”</p>
冬梅背对着秋香，打开了自己的小金库，一黑一红两个荷包，每个二十两，冬梅取出一个黑的，合上小金库，递给秋香道：“我只有这么多了，你拿去吧。”</p>
秋香打开看了看，惊讶道：“你哪儿来这么多钱？”</p>
上次入宫，武贵妃对自己没照顾好三小姐甚感抱歉，便给了她三十两银子，叫她平时都在三小姐耳边说说好话，若老太太问起当时的事儿呢，也尽量往轻了说。这些，她没让三小姐知道。另外十两则是她的月钱。她笑了笑，说：“出宫的时候，武贵妃给每个下人都发了十两银子的小红包，怜儿和翠娥、菊青都有，私底下给的，你可别往外说，要是让主子们知道了，她们几个也会遭殃的。”</p>
秋香点点头：“嗯，我不会说的，你放心。”她没什么优点，就是嘴巴特别紧。</p>
拿到钱后，秋香立刻去往了白天的那家药铺，把马谨严没买完的药买了回来。但马谨严不许她把二人见过的事情声张，她一直在屋里等到天黑，才揣着药去了千禧院。大概是太紧张的缘故，掉了一小包在地上，她也没有发现。</p>
宁玥回到家时，晚饭的时辰已经过了，冬梅迎上来，帮她把书袋挂好，换了件袄子，说道：“怎么这么晚？”</p>
“王妃带女儿买东西，直接封了路，渴死了，快给我水。”宁玥自己拿开她的手，自己扣起了扣子。</p>
冬梅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p>
她喝完，眸光一扫：“秋香还没回来？”</p>
冬梅答道：“回来了，又出去了，好像是家里的事儿没弄利索。”</p>
宁玥没放在心上，但有些不大高兴，夫子布置了一堆作业，秋香不在，谁给她写呢？</p>
思量间，门口有丫鬟禀报，宝珠来了。</p>
宝珠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是当姑娘一般养着的，据说嫁妆都备好了，只等老太太不需要她服侍的时候，就给她择个好夫婿风光出嫁。这样的人儿，亲自登门棠梨院尚属头一次。</p>
宁玥起身，喂了一颗软糖到她嘴里：“宝珠姐姐怎么来了？”</p>
宝珠掩面吃完糖果，轻轻笑道：“老太太找你。”</p>
宁玥值得脱掉刚穿了一会儿的薄袄，换上厚厚的长袄，要系丝带的时候，宝珠对冬梅道：“我来吧。”</p>
“是。”冬梅退到一边。</p>
宝珠给宁玥系好丝带，小声道：“怕是要问二小姐的事，你当心些。”</p>
宁溪又闹了什么事？宁玥的第一反应是老太太查出宁溪找人陷害她，却被她偷梁换柱，结果害惨蔺咏荷的事了。虽说宁溪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但她这个“帮凶”也难辞其咎，想个什么法子应付好呢？当然，也或许并不是这件事。宁玥感激地看了宝珠一眼，不论如何，这个人情，她记下了。</p>
二人携手走出了棠梨院。</p>
冬梅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看着宝珠与二小姐谈笑风生的样子，心里羡慕得不行，并暗暗发誓，一定要混成宅子里的第二个宝珠！</p>
出棠梨院的时候，与同样晚归的马宁馨撞了个满怀。</p>
马宁馨一副赶着投胎的样子，差点儿把宝珠撞到地上，幸亏得宁玥扶了一把。</p>
“宝珠姐姐，你没事吧？”宁玥关切地问。</p>
“我没事。”宝珠笑着摇摇头，看向马宁馨，见对方慌张得不行，出声问，“大小姐，你怎么了？”</p>
马宁馨摸了摸滚烫的脸颊，垂下眸子，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我给妞妞买了东西，我先进去了。”语毕，竟是逃一般地走掉了。</p>
宁玥与宝珠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俗的困惑，马宁馨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按理说，不该这么莽撞才对。</p>
怜儿追了上来，看到宁玥与宝珠，喘气行了一礼：“三小姐，宝珠姐姐。”</p>
宁玥拉住她：“你们去哪儿了？我大姐怎么慌成那样？”</p>
怜儿道：“碰到一个登徒子，真是可恶死了！”</p>
宁玥柳眉一蹙：“那人没把我大姐怎么样吧？”</p>
“好像是没有。”怜儿说完，告别二人，朝马宁馨追了过去。</p>
宝珠就道：“盛京的治安看来也不怎么样了，以后出门得多带几名护卫才是。”</p>
宁玥不可置否，与她一块去了福寿院。</p>
福寿院内，老太太正在与罗妈妈清点嫁妆，这是她从自个儿的嫁妆里划出来贴补宁溪与宁玥的：“年纪太轻，给铺子又怕打理不好，那些管事又老油条惯了，奴大欺主，怕是压不住她们。”</p>
罗妈妈连连点头：“可不是这个理儿？上回，侧夫人去说他们，他们还犟嘴呢，我去，方才收敛了些。都是跟了您一场的人，眼界自然比旁的仆从高些，不服小主子也是有的。依我看，直接贴补银子吧，省事、方便。”</p>
“那你觉得多少合适？”老太太问。</p>
这可把罗妈妈问到了，按照原先的定制，一个小姐三千两，但如今王府抬了这么多嫁妆，做祖母的也不能给少了，显得小家子气。罗妈妈迟疑了一下，道：“要不，各给五千两吧，公众的，也再多给一千两。”</p>
老太太没说话，这时，宝珠撩了帘子进来，笑盈盈地说道：“老太太，三小姐来了。”</p>
“祖母。”宁玥入内，恭敬地行了一礼。</p>
老太太招手，罗妈妈忙摆了个锈凳让宁玥坐下，宁玥坐下后，老太太问道：“还没吃晚饭吧？宝珠，让人把饭摆屋里来。”</p>
“是。”宝珠欠了欠身，撩开帘子，对门口的小丫鬟吩咐了几样菜，小丫鬟去了，她踅步回屋，与罗妈妈一道进了偏房。</p>
老太太端起茶杯，用杯盖拨了拨浮动的茶叶，道：“跟你说说嫁妆的事儿。”</p>
宁玥不动神色地笑了笑：“您说。”</p>
“府里的定例是嫡出小姐三千两嫁妆，庶出小姐两千两嫁妆，馨姐儿因着是你大伯唯一的女儿，就给按嫡出的办了。我这边不论嫡庶，一应三千两，外加一间店铺，考虑到你们年纪轻，压不住那些管事，铺子接在手里赚了还是赔了心里每个底，我索性将铺子折合成两千两银子给你们，你觉得怎么样？”</p>
这样的安排，宁玥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就乖巧地说道：“一切听祖母安排。”</p>
老太太嗯了一声，面色透着一丝老成和严肃：“另外，就是你们母亲随给你们的嫁妆。你大哥过世的早，他那份儿不用留出来，只得你与宁溪两个女儿，均分了就好。”</p>
此话一出，宁玥的手指有些拽紧了，老太太的意思是要把她娘的嫁妆分给宁溪一半？凭什么？就凭她娘是嫡母？这可搞笑了，宁溪一天都没在她娘跟前尽过孝，出嫁的时候，还要从她娘的身上榨掉一半的价值，天底下，哪里会有这样的好事？宁溪要是成天给她娘端茶倒水、晨昏定省，不与蔺咏荷亲近，视她娘为唯一的母亲，她不介意把嫁妆分给宁溪一半。可宁溪除了嘲笑她娘是个疯子之外，貌似什么都没做过了！</p>
“祖母，这件事，怕是要先过问我娘。”</p>
老太太说道：“你娘的事一向是你做主，你点头就够了。我知道你与宁溪之间闹得不是很愉快，她唆使老五给你下寒食散，是她不对，我教训过她了。可话又说回来，你们姐妹情分摆在这里，将来去了王府，也是要相互帮衬的。中山王有四子一女，你姐姐是长媳，她自然，会照拂你，比照拂其他妯娌多的。”</p>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宁溪那种铁石心肠的女人，纵然真与自己做了妯娌，也只会拼命地踩死自己。照拂？哈，下辈子吧！但宁玥不会与老太太争吵，老太太的为人她再清楚不过，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如果老太太真的从一开始便打定了主意让宁溪与她一样风光出嫁，在把蔺兰芝的钥匙给她时就会将这件事说到明面儿上来。拖延到今日才开口，想来是这几日，她不在的时候，有人做了什么事触动老太太的心，让老太太怜悯千禧院了。这件事，她不能直接拒绝，不然，会与老太太杠上。但要她真的便宜马宁溪那个毒妇，她又死活不甘心。</p>
想了想，她欠了欠身，微微一笑道：“祖母说的对，不管以前如何，以后我都是要仰仗姐姐过日子的，这点嫁妆，出的不冤。我这就去千禧院，问问姐姐到底喜欢什么，与姐姐好生分一分。”</p>
老太太点点头，眸子里露出了满意之色：“所有孩子里，属你最是个明白人儿，放心，我这边也会多贴补你一些的！”</p>
宁玥笑着道了声多谢。</p>
小丫鬟端了饭进来，宁玥简单用了一些，由宝珠送着出去了。</p>
一出院子门，宁玥就拉着宝珠的手走到了树后，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低声道：“好姐姐，你告诉我，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p>
她虽问过秋香，但以秋香的性子，怕是坏话也给传得没有杀伤力了。</p>
宝珠指了指千禧院的方向，凝眸道：“她不是个好惹的，你走后，她天天都让来给老太太请安，她腿脚不好，坐在轮椅上，给老太太磕头都得下人搀着。每天晚上，哭得像什么似的，整个将军府就没有听不见的，老太太叫她别哭那么大声，她就把腿露给老太太看，都是大夫给用偏方在治，浑身扎着针，难怪哭得凄惨，老太太便不说什么了。”</p>
秋香只说蔺咏荷哭，却没说蔺咏荷为了治腿，用了这么虎狼的法子。</p>
宝珠接着道：“二小姐的情况也不好，烧成了肺炎，咳血，咳到现在，完全说不出话了。这事儿，还得瞒着王府，若叫王妃知道，那还了得？怕是不能嫁了。”</p>
原来是肺炎，成人得肺炎是挺危险的。宁玥点点头，看向宝珠，示意她继续说。</p>
宝珠道：“四少爷的情况更糟，本来要科考了，为照顾娘亲和妹妹，退学了。”</p>
居然连学都退了！这不是自断仕途吗？马谨严虽不如马克卿聪明，但胜在勤奋，学识上并不输给马克卿多少，前世的他能坐上高位，也不完全是靠着宁溪的裙带关系，他自己，本身也有让司空朔欣赏的地方。</p>
母子三人，残的残，病的病，唯一的靠山又前程毁了大半，几乎是看不到任何希望，难怪老太太执意要把她娘的嫁妆分给宁溪一半了。</p>
宁玥想不通的是，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搞的这么惨？腿不好就不好，慢慢治呗，找什么虎狼偏方？还有，娘亲和妹妹已经快折腾不动了，做为男人，更应该挑起大梁才对，为何反而自暴自弃了？也不怕父亲知道了打死他！</p>
宁玥隐约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p>
“如今的千禧院，已经完全看不出昔日的风光了，绝境一样。”宝珠轻轻地叹息。</p>
绝境？宁玥狐疑地眯了眯眼睛：“宝珠姐姐，我三姐的嗓子真的烧坏了吗？”</p>
宝珠笃定道：“是的，烧坏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了。这事儿，你可千万保密，别往外头说。”</p>
已经保不住了，连院长大人都知道了。</p>
消息，如此不利于宁溪的消息，居然从千禧院传了出去，还传到了院长大人的耳朵里。是千禧院真的风光不再了，所以奴才们也不管住嘴巴子了，还是有人觊觎世子妃之位，想整垮马宁溪？如果是第二种猜测，那么主谋是谁？二夫人？宁婉是如今唯一有条件嫁给玄煜的，不排除二夫人为了女儿飞上枝头做凤凰，铤而走险一次。</p>
那么这件事，会不会给她造成什么影响呢？</p>
宁玥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千禧院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p>
“宝珠姐姐，我大哥去的早，我娘又长期不在身边，你便如同我亲姐姐一个样，日后还有仰仗宝珠姐姐的地方，宝珠姐姐不要嫌我麻烦。”宁玥真挚地说着，拔下左手上的翡翠镯子，套在了宝珠手上，宝珠要推辞，被她给挡住了，“我和胤郡王都会记得宝宝姐姐的好。”</p>
人不一定都是自私的，却一定是有向光性的。宁玥相信即便自己十分落魄，宝珠也不会瞧不起自己，但绝对不会这样豁出一切帮助自己。玄胤送来的十担金子，不仅是告诉了司空朔，他非她不可，也告诉了这些下人，谁才是真正值得他们巴结的人。</p>
宝珠最终收下了宁玥的镯子。</p>
冬梅吞了吞口水，那镯子是小姐在宝林轩买的，二百两银子一个，就这么送给了一个丫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宝珠，就是她冬梅的道。</p>
宁玥带着冬梅去了千禧院，刚好，给蔺咏荷做治疗的郎中也在，是个女郎中，四是上下，身材清瘦，圆脸，颧骨略高，嘴唇很薄，看上去略显刻薄。穿一身酱色布裙，挽了个头巾，只簪一支银簪。但若细看，会发现那簪子的做工极为精细。</p>
一个江湖郎中的眼光，居然如此雅致，倒是叫宁玥稍稍侧目了一下。</p>
蔺咏荷躺在屏风后，衣衫褪尽，女郎中正要进去给她扎针，宁玥跨过了门槛：“姨娘，我来看你了，你还好吗？”</p>
女郎中回头看了她一眼，略微欠身，却没有行礼。</p>
好清高的女郎中！</p>
宁玥淡漠的眸光扫过她姿色平平的脸，绕过屏风，来到了蔺咏荷床前。</p>
蔺咏荷躺在床上，盖着一床薄被，见到宁玥，撇过脸去，连表面的慈母也不乐意装了。</p>
宁玥轻轻一笑，自顾自地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姨娘，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你好像不大高兴啊。方才在福寿院，老太太还与我说，把我娘的嫁妆分给二姐姐一半呢！我是来与姨娘商量嫁妆的。”</p>
蔺咏荷的眼皮子微微抽动了一下。</p>
宁玥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张纸，说道：“我娘的嫁妆都在清单上了，姨娘要不要看看？中意哪些，就先挑出来。”</p>
蔺咏荷看向了宁玥，愤愤地说道：“马宁玥，你究竟想怎样？把我害成这样了还不够吗？继续羞辱我，有意思吗？”</p>
“姨娘说的哪里话？我是认认真真来好你商量嫁妆的，就当……把你打残的医药费好了，虽然是你女儿动的手，可到底是为我报了仇，我感激她是应该的。”</p>
“你……”蔺咏荷气得彻底转过脸来，露出了那半张被宁溪毁掉的右颊，狰狞的伤疤暴露在烛光下，说不出的丑陋。</p>
宁玥挑眉，宁溪下手可真够狠的，幸亏是划在蔺咏荷脸上了，不然，凭玄胤多喜欢她，只怕也会厌了她。</p>
“姨娘，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明明是自己设下的陷阱，自己栽了进去，最后反而去怪罪那些没掉进陷阱的其他人。在你们眼里，你们的命是命，别人的都不是了，是吗？十年前，你把我大哥推进护城河，让我大哥在河里喂了鱼。你把我大哥害成那样都不够，又跑去迫害我娘。我倒要问你，你够了吗？你不够！你又来算计我，把我当废物一样养大，最后，还卖掉我给你女儿谋一桩好亲事。跟你比，姨娘，你不觉得我太仁慈了吗？”</p>
蔺咏荷被说得面色发白，却又不知为什么，那愤怒的神色里，以极快的速度闪过了一丝狰狞的笑意。若细细分辨，竟还有一点儿得意。</p>
都被摧残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好得意的呢？莫非是想好计策发将她一军了？宁玥淡淡地勾起唇瓣：“姨娘，我本来不打算动你女儿的，让她嫁过去也不错，反正玄煜不喜欢她，让她守活寡也算成全她一番痴心了。但你非得自作聪明，从老太太那儿算计我娘的嫁妆。我这么小气，当然不乐意分给你女儿了，可我又不能忤逆老太太。思前想后，只能搅黄你女儿的婚事了。那样，我一个子儿也不用出了！”</p>
“你敢？”蔺咏荷气得掐住了宁玥的喉咙。</p>
宁玥动也没动一下，就那么淡淡地看着她道：“你在我身上留多少印子，我在你女儿身上留十倍的印子，试试看，我到底敢不敢。”</p>
蔺咏荷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流着泪，浑身发抖：“我这么做有错吗？我一辈子是个妾，只希望自己女儿能够风风光光地嫁户好人家……你说我卖了你对不起你，但胤郡王又差了吗？他对你那么好……比世子对你姐姐还要好……”</p>
宁玥眸光一转，道：“听姨娘的口气，好像是后悔了。也是，玄煜那种云端高阳的人，嫁过去就是个摆设，只有胤郡王这种真性情的男人，才会对妻子疼爱有加。多谢姨娘坏心办好事，给我找了个如意郎君，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姨娘的恩德的。”</p>
蔺咏荷险些背过气去！</p>
这时，女郎中走了过来：“三小姐有什么话还请明天再说吧，我要给夫人治疗了。”</p>
这个女郎中，真不是一般的嚣张。</p>
宁玥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绕过屏风后，她偷偷地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女郎中掀开被子，露出蔺咏荷布满针眼的身子，看样子，蔺咏荷的治疗是真的。</p>
身后，响起蔺咏荷鬼哭狼嚎的声音，宁玥拢了拢宽袖，不带丝毫拖沓地走出了千禧院。</p>
半刻钟后，冬梅也出来了：“小姐！”</p>
宁玥往前走了几步，压低音量问：“如何？”</p>
冬梅四下看了看，低低地说道：“奴婢打听了一整圈儿，二小姐的嗓子是真的很久没说话了。”</p>
真变哑巴了？老天爷要不要这么帮自己？宁玥的眸光动了动：“拿到她的药没？”</p>
“拿到了！”冬梅拉开宽袖，让宁玥看了看，宁玥看完，她又把袖子捏紧，这是偷来的东西，可不能被别人给发现了。</p>
宁玥又道：“你明天去找个大夫，让看看这些是治什么的药。”</p>
“是。”</p>
主仆二人回了棠梨院。</p>
秋香还没回来，今儿的作业非得自己完成了，宁玥决定，以后再不给秋香放一整天的假了，最多给半天！</p>
宁玥做作业的功夫，冬梅把药放进了箱子。今儿轮到她值夜，洗完澡便抱着被子前往上房，走到门口的时候，右脚踩到了一个东西。她捡起来一看，咦？这不是她从千禧院偷回来的药么？不是已经锁进箱子了吗？这又是哪里来的一包？</p>
她躬身去捡，恰好此时，另一只手也探了过来，早她一步拾起了药包。</p>
“啊，是我的药，不小心弄掉了。”秋香讪笑着说。</p>
冬梅狐疑地睨了她一眼：“你的……药？”</p>
秋香一噎，眸光闪了闪：“是……是啊，是我的。”</p>
“你刚刚找我借钱，就是去买药了？”冬梅古怪地问，“你吃的？”</p>
秋香被冬梅的眸光看得心里一阵打鼓，垂下眸子道：“不是我……是……是阿爹，他病的比较重。”笑了笑，抬起头说道，“你饿不饿？我刚从膳房领了些面皮儿，我给你做饺子吃！”</p>
秋香一走，冬梅闪电般地打开了箱子，看见那包药完好无损地躺在里头，方知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儿。奇怪，二小姐怎么会与秋香的爹吃同一种药呢？</p>
－－－－－－题外话－－－－－－</p>
渣渣们到底想干嘛咧？</p>
谢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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