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安子晏吐了个脏字儿，不遮不掩，落入苏念耳中。</p>
苏念说：“那我挂了……”</p>
“什么条件。”安子晏没耐心地打断她。</p>
“让许静禾离开建筑设计部。”</p>
“呵呵……”安子晏笑的很冷，好半天，才说：“苏念，我本来一直站在你那边，我以为你对他是认真的，现在我才明白，你还不如许静禾，许静禾脾气再怎么糟糕再怎么难伺候，最起码对他还有颗真心，你从开始到现在，哪件事不是在讲条件？”</p>
苏念没有说话。</p>
“不来就不来吧，挺好的，像你这种女人，也不值得他费心。”</p>
说完，安子晏挂断了电话。</p>
忙音“嘟嘟”传过来，苏念将手机拿远了一点，盯着屏幕发愣。</p>
大办公室里面只剩下她和何曾两个人，何曾本来在作图，回头看了她一眼，“什么情况？”</p>
“没什么……”</p>
她把手机随手扔桌子上，视线回到电脑屏幕上，淡淡说：“叶总胃出血住院了，安总打电话想让我去一趟，我提了个条件，安总就把电话挂了。”</p>
什么条件何曾方才也是听到了的，他把椅子转过来，看她，“那你真不去了？”</p>
她轻轻“嗯”了一声，手又搭上鼠标。</p>
她提出条件的时候也没抱太大希望，所以失望倒是谈不上，表情有些淡漠。</p>
何曾看着她转一个柜子的模型，说：“本来调好的角度你又给我调偏了，你给我弄回去。”</p>
她手顿了一下，却怎么也找不回原来的角度了。</p>
在3d软件视图里面角度是需要一点一点去对的，她凑近屏幕眯起眼睛，何曾叹口气，“算了算了。你先别弄了。”</p>
她一愣，脑袋耷拉下去。</p>
良久，她说：“我觉得安总说的是对的。”</p>
何曾问：“说什么了？”</p>
“安总说我什么都要讲条件，还不如许静禾，我想了想还真是，我可能没有那么喜欢叶总，我为什么会觉得这么痛苦这么纠结，大概都是因为那个人偏偏是许静禾，这里面不甘心的成分太多了，我都搞不清楚自己的感情，这算什么？一点都不纯粹，我活该落得这种下场。”</p>
何曾想了想，问：“我记得之前。你说过，你和叶总在望月岛很凶险的那一次，你救了他，对吧？”</p>
她苦笑了一下，身体往后仰，靠在椅背上，“那是本能，当时我脑子里面是空的，就扑过去了。”</p>
何曾说：“你看到火是会扑过去还是躲远点？”</p>
苏念一头雾水。</p>
何曾继续：“人的本能是躲避危险，不是直奔危险。”</p>
“……”</p>
她表情有一丝恍然。</p>
何曾问：“你到底打算怎么办？”</p>
这次苏念沉默了很久，久到何曾以为听不到答案的时候，她才开口：“……我不知道。”</p>
她不能容忍自己做第三者，她和叶殊城已经分手了。现在听安子晏的话去医院看他，算什么？</p>
现在许静禾就在建筑设计部，而且高她一等，万一被许静禾发现了，她在r.s.的日子就更难混了，叶殊城的确答应过不会将她从r.s.赶出去，可不代表许静禾不会，现在叶殊城已经放任许静禾进入建筑设计部，就代表叶殊城不会再管她死活，她只能靠自己了。</p>
或者还可以赌一把，去看叶殊城，然后看能不能试着和他提要求，让许静禾离开……</p>
然而这依然是坐实安子晏的话，她去，也是带着企图，不是真的去关心叶殊城。</p>
“胃出血……会很严重吗？”</p>
她问何曾。</p>
何曾摊手，“我又不是医生，不过胃出血这事儿可大可小，我以前有同事因为这毛病差点送命。”</p>
她眼帘低垂，找着借口：“他是为了建筑设计部喝酒的，又不是为了我。”</p>
何曾问：“你是想说服你自己？”</p>
苏念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趴在桌子上。</p>
“何大师，我真的要烦死了，为什么都分手了还不能让我消停？”</p>
何曾起身拿外套，“感情的事情我帮不上你什么，我只能说，烦躁和消沉不解决问题。你要么利索点收拾了去医院，要么就干脆不要再去想这件事。”</p>
苏念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子，“好，我决定不想了。”</p>
“但愿你说到做到，你给我赶紧把这张图弄出来，明天我要用，我先走了，你继续。”</p>
何曾一走，偌大的办公室里面就剩下她一个人，她硬着头皮集中注意力作图，可是做不到。</p>
脑子里面总是安子晏对她的指责。</p>
她站起身来，来回踱步，越走越快，最后从抽屉里面摸出烟，去了楼道尽头抽烟，窗外华灯初上，从楼上看下去灯红酒绿，她的心越发慌。</p>
脑子里面很多东西杂糅在一起，她分辨不清楚，哪一样才最重要，她已经失去了叶殊城，她根本没有机会和他在一起，她想最少也要守住自己这份事业，可是如果去医院，就要冒着被许静禾发现的危险，万一真的被发现，她很清楚叶殊城会怎么选。</p>
在榕城的那个晚上她永生难忘，这辈子她不想再面对那种局面。</p>
安子晏站着说话不腰疼，她只剩这份事业了，万一真的被许静禾毁了，她将一无所有。</p>
烟盒里面余下最后三支烟很快被打发完，她将烟盒攥在掌心里揉了一团，心口压抑的几乎要窒息，回到办公室收拾了东西下楼。</p>
不能再想了，叶殊城和她不同，叶殊城还有许静禾，还有自己的商业帝国，总归是能够挺过去的，她不需要担心他，毕竟他过去经历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能走过来。</p>
——想是这么想的。</p>
可是心依然是慌乱的。</p>
回到房子里，韩竞正一边喝啤酒一边看球赛，见着她，招呼：“过来一起？”</p>
她没犹豫，过去就坐在韩竞旁边打开啤酒喝。</p>
韩竞沉迷球赛，一看到皇家马德里进球就欢呼，啤酒是用来助兴的，在茶几上放了一堆，他看球专注，等球赛结束已经是深夜，回头才发现旁边的苏念喝了不少。</p>
她脸色酡红，侧靠在沙发上。双腿缩起来，眼神带着些迷离。</p>
韩竞扫了一眼她的战果，她居然喝的比他还多，他郁闷：“苏念，你还清醒吗？”</p>
她抬抬眼皮看他，“是……学长啊。”</p>
女声含混，他头皮发麻，“我扶你去休息。”</p>
她倒是听话，被他扶起来的时候轻微哼哼一声，到进入房间，他把她放床上，听见她说了一句话。</p>
“怎么办……”</p>
他好笑，“什么怎么办？”</p>
“我想去看他……但是我又害怕……”</p>
韩竞看着她的脸。仔细打量。</p>
苏念这张脸变化太大，亏得他天生属于认脸很准的类型，不然八成根本分辨不出是同一个人。</p>
韩竞问：“你想去看的，是谁？”</p>
苏念翻了个身，侧躺着，看着韩竞。</p>
“你又不认识……”</p>
她扯嘴角的表情有些不屑，他心里一动，抬手戳她的脸颊。</p>
“你还端起架子来了你。”</p>
指间触到她的皮肤，滑腻，像是上好的绢，许因为喝了酒，微微有些烫，他有一瞬间失神。手指停在那里。</p>
醉酒的女人媚态横生，醉眼迷离间流露的都是风情，她和他之间不过短短十几公分的距离，酒气里混杂进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他本来觉得自己没醉，可是这一刻，头有些晕。</p>
他赶紧把手收了回来，起身要离开，这时苏念低低叫出个名字来，“殊城……”</p>
他本来都站起来了，闻言皱眉，微微低头，以为她会再说些什么，可她却安静下来，他等不到下文蹲下身去问：“你说的殊城，是……叶殊城？”</p>
她点了一下头，闭上眼睛。</p>
他轻拍她的脸，“苏念，你和叶殊城什么关系？”</p>
她又睁眼，很痛苦地皱眉，“别打我！”</p>
无奈地把手拿开，他又问了一遍，“你和叶殊城什么关系？”</p>
“没关系！”她好像还在介怀他刚才拍她脸的那几下，嚷嚷完，翻个身不看他，“没关系。所以不能去看……”</p>
和醉酒的人沟通是件十分耗费人精力的事儿，他又等了一会儿，她呼吸变得匀长，他绕过去一看，这丫头居然睡着了。</p>
韩竞就这么静静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转身出门。</p>
……</p>
医院。</p>
叶殊城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安子晏在旁边拿着手机摆弄，见他睁眼，安子晏凑过来。</p>
“怎么样，还难受么？”</p>
他意识还有些模糊，头天的记忆是大片的空白，胃部还隐隐作痛。他按住了，眉头紧蹙，视线由着涣散到集中，扫过身旁最后落在安子晏脸上，声音有些嘶哑：“这里……医院？”</p>
“对，你昨天喝到胃出血，我和rita把你送过来，手术结束之后rita走了。”</p>
他思绪缓慢回笼，想起什么，“那袁处长那边……”</p>
“招呼我打了，竞标的名额应该是没问题，袁处长这次也被你吓到了，说以后不敢再叫你喝酒……你可真行，我拦都拦不住，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舒服了？”</p>
安子晏语气嘲讽，他拧眉，想要起身，安子晏按住他肩头。</p>
“医生说了，手术后的三天内要卧床静养，能不下床尽量不下床。”</p>
他缓缓叹出口气。</p>
“我没事了，你走吧。”</p>
这话冷淡的没什么人情味儿，不过也在安子晏意料之中，“那我走了，你多休息。”</p>
“嗯。”</p>
安子晏站起身，把手机往兜里一塞，欲转身，却又停下来。</p>
“你还真不留我？”</p>
叶殊城懒得理他，“赶紧走。”</p>
安子晏停了几秒，自己厚着脸皮坐回去，“我走了，这里可就没人了，就你一个了。”</p>
叶殊城没说话，恹恹别过视线。</p>
安子晏说：“别这么冷淡……你不觉得这一会儿，就像以前，你刚回到叶家的那个时候……你还记不记得，你和我去赛车，你那时候拿了驾照才多久？明明赢不了我，我看你连车带人整个儿冲到沟里去。吓得我魂都没了，以为一场赛车害我变成杀人犯……”</p>
叶殊城抬手按着眉心，淡淡笑了笑，也想到一些久远的事情。</p>
“我没那么脆弱。”</p>
“可你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安子晏低下头，“昨天晚上我看你喝酒的时候就在想，你再这样下去，就要变回那时候那样子了，一脸颓败，像一条丧家犬……”</p>
叶殊城脸都黑了，“这时候来提我黑历史？”</p>
安子晏笑了一下，“你自己还知道是黑历史。你现在和那时候有什么分别，这样折腾自己有意思？”</p>
叶殊城沉默下来。</p>
安子晏说：“你把那女人忘了吧。”</p>
叶殊城一怔，“谁？”</p>
“少装，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不值得。”</p>
他缓慢地翻身，手虚虚按着胃部，背对着安子晏，“我想睡了，你走吧。”</p>
安子晏叹口气，“你不赶我我也会走，我也得去公司，怎么办，我是给你找个护工还是叫许静禾来？”</p>
“都不用。”</p>
“你一个人……”</p>
“又不是没有一个人应付过。”</p>
安子晏愣了几秒，起身，点头，“行，我回头再来看你。”</p>
脚步声远了，门也被带上了，单人病房里面陷入一片安静，叶殊城闭上眼，脑子里面是乱的，可唯独有个情景还无比清晰浮现在脑海——</p>
是苏念在广场上离开的背影。</p>
安子晏说让他忘了，说不值得。</p>
他也想忘了，因为想起她太痛了，可这些糟糕的回忆却往往比那些美好的记忆更刻骨铭心，它们阴魂不散。只有在昨晚喝到断片的时候，他才找到一刻宁静。</p>
……</p>
苏念第二天迟到了，早晨是被何曾电话吵醒的。</p>
被何曾在电话里面劈头盖脸一顿骂的彻底精神了，她强忍着头痛赶紧下床去洗漱，拿上包匆匆往出跑，意外发现韩竞在客厅，韩竞见着她，问：“清醒了？”</p>
她答非所问：“我不能和你说了我迟到了迟到了……”</p>
看她慌慌张张往出跑，韩竞笑，“要我送你吗？”</p>
她停了一下，扶着额头，回头看他，“你还能比地铁快？”</p>
“没地铁挤。也不用排队。”韩竞甩了一下手里的钥匙。</p>
苏念衡量了一下，这里距离r.s.并不远，如果坐地铁她还要先跑地铁站，她赶紧换了笑脸，“那就麻烦学长了。”</p>
韩竞笑了笑：“真不客气啊。”</p>
说着就往出走。</p>
苏念以为什么车，到跟前一看，目瞪口呆，一辆十分破旧的摩托车。</p>
她揉着太阳穴缓解头疼，韩竞的确混的不怎么样，她突然间有点安慰了。</p>
这是人的本性，看到有人和自己一样一事无成就能自我安慰一下，韩竞把唯一的一个头盔扔过来，她接过来也没客气，带上了。</p>
坐上车，她手扶着韩竞肩膀，韩竞问：“你想快点还是慢点？”</p>
“废话，我都迟到了，当然是快，特快，飞快。”</p>
韩竞说：“那你这样会被甩出去，你得……”</p>
他把她手拿下来放自己腰间，“你得搂紧一点，不然掉下去我不负责。”</p>
苏念一愣，刚想说话，引擎声音响起，车子离弦的箭一般射出去。她吓得笑脸发白，头疼都顾不上了，本能搂紧了韩竞的腰，抓的死死的。</p>
不到二十分钟，到了r.s.集团公司门口。</p>
苏念一路上都吓傻了，韩竞那辆破摩托穿梭在车流中一直保持着高速，基本就没有减速过，绕来绕去躲避旁边的车，她本就不舒服，取下头盔的时候还泛着恶心，有些想吐。</p>
韩竞接过头盔，“怎么报答我？”</p>
她脸色惨白，擦额角的汗。“谢什么，谢你没把我甩出去，还是谢你没给我撞死？”</p>
韩竞嘴角抽搐，“是你说要飞快。”</p>
“安全第一！”她瞪大眼睛，见韩竞没耐心地掉头，赶紧在他身后喊：“开慢一点，我和你说你这么开车很危险的……”</p>
韩竞压根没理会她，车子已经开出去很远，她抚着心口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心脏不好的人根本坐不了韩竞的车。</p>
转身往进走，大厅人来人往，迎面恰好遇到了rita往出走，她赶紧凑过去。“rita，昨天……你跟着叶总一起去的饭局吗？”</p>
rita停下脚步点点头。</p>
她问的有些小心：“他……怎么样？”</p>
rita脸色不好看，“很糟糕，昨晚做了手术，这几天要卧床静养，医生说再有这种情况，可能会造成胃穿孔。”</p>
苏念本就没从刚才飞车的余韵中缓过神，闻言脸色更加苍白。</p>
rita扬了一下手里的文件和电脑：“我去给叶总送文件和电脑，他可能要在病房办公，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p>
她抿唇，好几秒，扯出笑容来，“我不去了。你去吧。”</p>
rita也不太意外，心知她和叶殊城八成已经分手，并不打算勉强，转身走。</p>
可没走几步，又被苏念叫住，“rita……你能不能等我一会儿，我打个电话给领导，请个假。”</p>
rita笑了一下，“好，叶总见到你，会很高兴的。”</p>
……</p>
许静禾早晨先去了一趟建筑设计部。</p>
头天她和建筑设计部副总监在确定培训名额的时候，筛选原则是以扩编之前已经在部门内工作一段时间的员工为主，再去掉中级和高级设计师。剩下的人还有一些，其中就包括了苏念。</p>
副总监还有些犹豫不决，明显看得出许静禾对苏念不太满意，名单里面苏念的名字还在，一时也拿不定主意。</p>
许静禾就坐在旁边，看着名单好一阵子，说：“咱们这次培训的目的，应该是为r.s.的建筑设计部培养更多可以独当一面的设计师吧？”</p>
副总监点头。</p>
她说：“也就是说，这一批参加培训的人，将来是朝着独立设计师方向培养的，我觉得那些低学历的，是不是该去掉。”</p>
副总监愣了一下，“可是培训成本是一样的……”</p>
“成本是一样没错。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次申请里面有多少是扩编之后新进员工？这些新人都是科班出身，如果他们看到低学历非专业的人也参与了这个培训，而他们没能参加，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不公平，可如果把新员工也加进来，那这就不是精品培训了，得变成大班授课，培训还有什么效率可言？”</p>
许静禾话绕来绕去，扯到公平和公正，而其实针对点只有一个，整个部门只有苏念的学历低。</p>
副总监原本也是看苏念工作认真，想帮忙争取一下，可许静禾毕竟是叶殊城女友，怎么着也划不着得罪，最后叹口气点头，“好，那我把低学历的员工排除了。”</p>
许静禾满意地点点头，看着副总监将苏念名字划掉，唇角勾起一抹笑，副总监也松口气，“这就算是确定下来了，赶紧集中进行培训，希望赶得及参加那个园艺博览会的竞标。”</p>
她笑容有点僵硬，“那项目八字不见一撇，竞标资格不都还没拿到？”</p>
她说话直白。副总监倒也不在意，“叶总昨天去和人谈了，走之前的时候和这边总监说过，问题应该不大，叶总很少说没把握的话，我觉得没问题。”</p>
她看着副总监打内线叫助理来取名单带了出去，并没有立刻离开，待门被助理带上之后，问：“叶总昨天什么时候去的？”</p>
“下午……对了，这次这个项目，叶总真投入不少，我急着知道结果，今早给rita打过电话。据说叶总喝酒喝到住院了，许总，这事儿你没听说？”</p>
副总监面色微有讶异，毕竟许静禾是叶殊城女友，这样的事情按理说应该最先知晓。</p>
许静禾笑容有些不自然，“这几天我工作也比较忙，没顾上关心他……他不能喝酒，胃不好，为了这个项目，真是……”</p>
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p>
这项目到底是为了公司还是为了苏念她都不确定。</p>
但她知道的是，在她回国之前，叶殊城明明说了静禾珠宝才是他的重点，可现在他所有的重点都转移到了建筑设计部。</p>
从十六楼离开，她想了一会儿，拨通了叶殊城的电话。</p>
冷战后第一通电话，到底还是她主动了，如果她不破冰，以叶殊城性子怕是这辈子都懒得理会她，但她不能不管他。</p>
他的胃病是旧疾，她知道的，所以也有些担心。</p>
电话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低沉的一声。</p>
“静禾？”</p>
她鼻子有点发酸，“我听说你住院了。”</p>
感情里到底是谁先低头谁输，道理她懂，可现在听到叶殊城有些嘶哑的嗓音，她心口就揪着，难受。</p>
叶殊城语气淡淡的，“老毛病，不碍事。”</p>
“你明明知道自己的毛病，为什么还要喝酒？”</p>
那边停了停，“昨晚情况比较特殊。”</p>
“竞标资格拿下来了吗？”</p>
“差不多。”</p>
她有些嗔怪：“怎么不喝死你！”</p>
他似乎是轻笑了一声。</p>
她又弱弱出声：“你在哪家医院？我想去看你……”</p>
安子晏吐了个脏字儿，不遮不掩，落入苏念耳中。</p>
苏念说：“那我挂了……”</p>
“什么条件。”安子晏没耐心地打断她。</p>
“让许静禾离开建筑设计部。”</p>
“呵呵……”安子晏笑的很冷，好半天，才说：“苏念，我本来一直站在你那边，我以为你对他是认真的，现在我才明白，你还不如许静禾，许静禾脾气再怎么糟糕再怎么难伺候，最起码对他还有颗真心，你从开始到现在，哪件事不是在讲条件？”</p>
苏念没有说话。</p>
“不来就不来吧，挺好的，像你这种女人，也不值得他费心。”</p>
说完，安子晏挂断了电话。</p>
忙音“嘟嘟”传过来，苏念将手机拿远了一点，盯着屏幕发愣。</p>
大办公室里面只剩下她和何曾两个人，何曾本来在作图，回头看了她一眼，“什么情况？”</p>
“没什么……”</p>
她把手机随手扔桌子上，视线回到电脑屏幕上，淡淡说：“叶总胃出血住院了，安总打电话想让我去一趟，我提了个条件，安总就把电话挂了。”</p>
什么条件何曾方才也是听到了的，他把椅子转过来，看她，“那你真不去了？”</p>
她轻轻“嗯”了一声，手又搭上鼠标。</p>
她提出条件的时候也没抱太大希望，所以失望倒是谈不上，表情有些淡漠。</p>
何曾看着她转一个柜子的模型，说：“本来调好的角度你又给我调偏了，你给我弄回去。”</p>
她手顿了一下，却怎么也找不回原来的角度了。</p>
在3d软件视图里面角度是需要一点一点去对的，她凑近屏幕眯起眼睛，何曾叹口气，“算了算了。你先别弄了。”</p>
她一愣，脑袋耷拉下去。</p>
良久，她说：“我觉得安总说的是对的。”</p>
何曾问：“说什么了？”</p>
“安总说我什么都要讲条件，还不如许静禾，我想了想还真是，我可能没有那么喜欢叶总，我为什么会觉得这么痛苦这么纠结，大概都是因为那个人偏偏是许静禾，这里面不甘心的成分太多了，我都搞不清楚自己的感情，这算什么？一点都不纯粹，我活该落得这种下场。”</p>
何曾想了想，问：“我记得之前。你说过，你和叶总在望月岛很凶险的那一次，你救了他，对吧？”</p>
她苦笑了一下，身体往后仰，靠在椅背上，“那是本能，当时我脑子里面是空的，就扑过去了。”</p>
何曾说：“你看到火是会扑过去还是躲远点？”</p>
苏念一头雾水。</p>
何曾继续：“人的本能是躲避危险，不是直奔危险。”</p>
“……”</p>
她表情有一丝恍然。</p>
何曾问：“你到底打算怎么办？”</p>
这次苏念沉默了很久，久到何曾以为听不到答案的时候，她才开口：“……我不知道。”</p>
她不能容忍自己做第三者，她和叶殊城已经分手了。现在听安子晏的话去医院看他，算什么？</p>
现在许静禾就在建筑设计部，而且高她一等，万一被许静禾发现了，她在r.s.的日子就更难混了，叶殊城的确答应过不会将她从r.s.赶出去，可不代表许静禾不会，现在叶殊城已经放任许静禾进入建筑设计部，就代表叶殊城不会再管她死活，她只能靠自己了。</p>
或者还可以赌一把，去看叶殊城，然后看能不能试着和他提要求，让许静禾离开……</p>
然而这依然是坐实安子晏的话，她去，也是带着企图，不是真的去关心叶殊城。</p>
“胃出血……会很严重吗？”</p>
她问何曾。</p>
何曾摊手，“我又不是医生，不过胃出血这事儿可大可小，我以前有同事因为这毛病差点送命。”</p>
她眼帘低垂，找着借口：“他是为了建筑设计部喝酒的，又不是为了我。”</p>
何曾问：“你是想说服你自己？”</p>
苏念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趴在桌子上。</p>
“何大师，我真的要烦死了，为什么都分手了还不能让我消停？”</p>
何曾起身拿外套，“感情的事情我帮不上你什么，我只能说，烦躁和消沉不解决问题。你要么利索点收拾了去医院，要么就干脆不要再去想这件事。”</p>
苏念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子，“好，我决定不想了。”</p>
“但愿你说到做到，你给我赶紧把这张图弄出来，明天我要用，我先走了，你继续。”</p>
何曾一走，偌大的办公室里面就剩下她一个人，她硬着头皮集中注意力作图，可是做不到。</p>
脑子里面总是安子晏对她的指责。</p>
她站起身来，来回踱步，越走越快，最后从抽屉里面摸出烟，去了楼道尽头抽烟，窗外华灯初上，从楼上看下去灯红酒绿，她的心越发慌。</p>
脑子里面很多东西杂糅在一起，她分辨不清楚，哪一样才最重要，她已经失去了叶殊城，她根本没有机会和他在一起，她想最少也要守住自己这份事业，可是如果去医院，就要冒着被许静禾发现的危险，万一真的被发现，她很清楚叶殊城会怎么选。</p>
在榕城的那个晚上她永生难忘，这辈子她不想再面对那种局面。</p>
安子晏站着说话不腰疼，她只剩这份事业了，万一真的被许静禾毁了，她将一无所有。</p>
烟盒里面余下最后三支烟很快被打发完，她将烟盒攥在掌心里揉了一团，心口压抑的几乎要窒息，回到办公室收拾了东西下楼。</p>
不能再想了，叶殊城和她不同，叶殊城还有许静禾，还有自己的商业帝国，总归是能够挺过去的，她不需要担心他，毕竟他过去经历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能走过来。</p>
——想是这么想的。</p>
可是心依然是慌乱的。</p>
回到房子里，韩竞正一边喝啤酒一边看球赛，见着她，招呼：“过来一起？”</p>
她没犹豫，过去就坐在韩竞旁边打开啤酒喝。</p>
韩竞沉迷球赛，一看到皇家马德里进球就欢呼，啤酒是用来助兴的，在茶几上放了一堆，他看球专注，等球赛结束已经是深夜，回头才发现旁边的苏念喝了不少。</p>
她脸色酡红，侧靠在沙发上。双腿缩起来，眼神带着些迷离。</p>
韩竞扫了一眼她的战果，她居然喝的比他还多，他郁闷：“苏念，你还清醒吗？”</p>
她抬抬眼皮看他，“是……学长啊。”</p>
女声含混，他头皮发麻，“我扶你去休息。”</p>
她倒是听话，被他扶起来的时候轻微哼哼一声，到进入房间，他把她放床上，听见她说了一句话。</p>
“怎么办……”</p>
他好笑，“什么怎么办？”</p>
“我想去看他……但是我又害怕……”</p>
韩竞看着她的脸。仔细打量。</p>
苏念这张脸变化太大，亏得他天生属于认脸很准的类型，不然八成根本分辨不出是同一个人。</p>
韩竞问：“你想去看的，是谁？”</p>
苏念翻了个身，侧躺着，看着韩竞。</p>
“你又不认识……”</p>
她扯嘴角的表情有些不屑，他心里一动，抬手戳她的脸颊。</p>
“你还端起架子来了你。”</p>
指间触到她的皮肤，滑腻，像是上好的绢，许因为喝了酒，微微有些烫，他有一瞬间失神。手指停在那里。</p>
醉酒的女人媚态横生，醉眼迷离间流露的都是风情，她和他之间不过短短十几公分的距离，酒气里混杂进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他本来觉得自己没醉，可是这一刻，头有些晕。</p>
他赶紧把手收了回来，起身要离开，这时苏念低低叫出个名字来，“殊城……”</p>
他本来都站起来了，闻言皱眉，微微低头，以为她会再说些什么，可她却安静下来，他等不到下文蹲下身去问：“你说的殊城，是……叶殊城？”</p>
她点了一下头，闭上眼睛。</p>
他轻拍她的脸，“苏念，你和叶殊城什么关系？”</p>
她又睁眼，很痛苦地皱眉，“别打我！”</p>
无奈地把手拿开，他又问了一遍，“你和叶殊城什么关系？”</p>
“没关系！”她好像还在介怀他刚才拍她脸的那几下，嚷嚷完，翻个身不看他，“没关系。所以不能去看……”</p>
和醉酒的人沟通是件十分耗费人精力的事儿，他又等了一会儿，她呼吸变得匀长，他绕过去一看，这丫头居然睡着了。</p>
韩竞就这么静静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转身出门。</p>
……</p>
医院。</p>
叶殊城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安子晏在旁边拿着手机摆弄，见他睁眼，安子晏凑过来。</p>
“怎么样，还难受么？”</p>
他意识还有些模糊，头天的记忆是大片的空白，胃部还隐隐作痛。他按住了，眉头紧蹙，视线由着涣散到集中，扫过身旁最后落在安子晏脸上，声音有些嘶哑：“这里……医院？”</p>
“对，你昨天喝到胃出血，我和rita把你送过来，手术结束之后rita走了。”</p>
他思绪缓慢回笼，想起什么，“那袁处长那边……”</p>
“招呼我打了，竞标的名额应该是没问题，袁处长这次也被你吓到了，说以后不敢再叫你喝酒……你可真行，我拦都拦不住，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舒服了？”</p>
安子晏语气嘲讽，他拧眉，想要起身，安子晏按住他肩头。</p>
“医生说了，手术后的三天内要卧床静养，能不下床尽量不下床。”</p>
他缓缓叹出口气。</p>
“我没事了，你走吧。”</p>
这话冷淡的没什么人情味儿，不过也在安子晏意料之中，“那我走了，你多休息。”</p>
“嗯。”</p>
安子晏站起身，把手机往兜里一塞，欲转身，却又停下来。</p>
“你还真不留我？”</p>
叶殊城懒得理他，“赶紧走。”</p>
安子晏停了几秒，自己厚着脸皮坐回去，“我走了，这里可就没人了，就你一个了。”</p>
叶殊城没说话，恹恹别过视线。</p>
安子晏说：“别这么冷淡……你不觉得这一会儿，就像以前，你刚回到叶家的那个时候……你还记不记得，你和我去赛车，你那时候拿了驾照才多久？明明赢不了我，我看你连车带人整个儿冲到沟里去。吓得我魂都没了，以为一场赛车害我变成杀人犯……”</p>
叶殊城抬手按着眉心，淡淡笑了笑，也想到一些久远的事情。</p>
“我没那么脆弱。”</p>
“可你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安子晏低下头，“昨天晚上我看你喝酒的时候就在想，你再这样下去，就要变回那时候那样子了，一脸颓败，像一条丧家犬……”</p>
叶殊城脸都黑了，“这时候来提我黑历史？”</p>
安子晏笑了一下，“你自己还知道是黑历史。你现在和那时候有什么分别，这样折腾自己有意思？”</p>
叶殊城沉默下来。</p>
安子晏说：“你把那女人忘了吧。”</p>
叶殊城一怔，“谁？”</p>
“少装，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不值得。”</p>
他缓慢地翻身，手虚虚按着胃部，背对着安子晏，“我想睡了，你走吧。”</p>
安子晏叹口气，“你不赶我我也会走，我也得去公司，怎么办，我是给你找个护工还是叫许静禾来？”</p>
“都不用。”</p>
“你一个人……”</p>
“又不是没有一个人应付过。”</p>
安子晏愣了几秒，起身，点头，“行，我回头再来看你。”</p>
脚步声远了，门也被带上了，单人病房里面陷入一片安静，叶殊城闭上眼，脑子里面是乱的，可唯独有个情景还无比清晰浮现在脑海——</p>
是苏念在广场上离开的背影。</p>
安子晏说让他忘了，说不值得。</p>
他也想忘了，因为想起她太痛了，可这些糟糕的回忆却往往比那些美好的记忆更刻骨铭心，它们阴魂不散。只有在昨晚喝到断片的时候，他才找到一刻宁静。</p>
……</p>
苏念第二天迟到了，早晨是被何曾电话吵醒的。</p>
被何曾在电话里面劈头盖脸一顿骂的彻底精神了，她强忍着头痛赶紧下床去洗漱，拿上包匆匆往出跑，意外发现韩竞在客厅，韩竞见着她，问：“清醒了？”</p>
她答非所问：“我不能和你说了我迟到了迟到了……”</p>
看她慌慌张张往出跑，韩竞笑，“要我送你吗？”</p>
她停了一下，扶着额头，回头看他，“你还能比地铁快？”</p>
“没地铁挤。也不用排队。”韩竞甩了一下手里的钥匙。</p>
苏念衡量了一下，这里距离r.s.并不远，如果坐地铁她还要先跑地铁站，她赶紧换了笑脸，“那就麻烦学长了。”</p>
韩竞笑了笑：“真不客气啊。”</p>
说着就往出走。</p>
苏念以为什么车，到跟前一看，目瞪口呆，一辆十分破旧的摩托车。</p>
她揉着太阳穴缓解头疼，韩竞的确混的不怎么样，她突然间有点安慰了。</p>
这是人的本性，看到有人和自己一样一事无成就能自我安慰一下，韩竞把唯一的一个头盔扔过来，她接过来也没客气，带上了。</p>
坐上车，她手扶着韩竞肩膀，韩竞问：“你想快点还是慢点？”</p>
“废话，我都迟到了，当然是快，特快，飞快。”</p>
韩竞说：“那你这样会被甩出去，你得……”</p>
他把她手拿下来放自己腰间，“你得搂紧一点，不然掉下去我不负责。”</p>
苏念一愣，刚想说话，引擎声音响起，车子离弦的箭一般射出去。她吓得笑脸发白，头疼都顾不上了，本能搂紧了韩竞的腰，抓的死死的。</p>
不到二十分钟，到了r.s.集团公司门口。</p>
苏念一路上都吓傻了，韩竞那辆破摩托穿梭在车流中一直保持着高速，基本就没有减速过，绕来绕去躲避旁边的车，她本就不舒服，取下头盔的时候还泛着恶心，有些想吐。</p>
韩竞接过头盔，“怎么报答我？”</p>
她脸色惨白，擦额角的汗。“谢什么，谢你没把我甩出去，还是谢你没给我撞死？”</p>
韩竞嘴角抽搐，“是你说要飞快。”</p>
“安全第一！”她瞪大眼睛，见韩竞没耐心地掉头，赶紧在他身后喊：“开慢一点，我和你说你这么开车很危险的……”</p>
韩竞压根没理会她，车子已经开出去很远，她抚着心口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心脏不好的人根本坐不了韩竞的车。</p>
转身往进走，大厅人来人往，迎面恰好遇到了rita往出走，她赶紧凑过去。“rita，昨天……你跟着叶总一起去的饭局吗？”</p>
rita停下脚步点点头。</p>
她问的有些小心：“他……怎么样？”</p>
rita脸色不好看，“很糟糕，昨晚做了手术，这几天要卧床静养，医生说再有这种情况，可能会造成胃穿孔。”</p>
苏念本就没从刚才飞车的余韵中缓过神，闻言脸色更加苍白。</p>
rita扬了一下手里的文件和电脑：“我去给叶总送文件和电脑，他可能要在病房办公，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p>
她抿唇，好几秒，扯出笑容来，“我不去了。你去吧。”</p>
rita也不太意外，心知她和叶殊城八成已经分手，并不打算勉强，转身走。</p>
可没走几步，又被苏念叫住，“rita……你能不能等我一会儿，我打个电话给领导，请个假。”</p>
rita笑了一下，“好，叶总见到你，会很高兴的。”</p>
……</p>
许静禾早晨先去了一趟建筑设计部。</p>
头天她和建筑设计部副总监在确定培训名额的时候，筛选原则是以扩编之前已经在部门内工作一段时间的员工为主，再去掉中级和高级设计师。剩下的人还有一些，其中就包括了苏念。</p>
副总监还有些犹豫不决，明显看得出许静禾对苏念不太满意，名单里面苏念的名字还在，一时也拿不定主意。</p>
许静禾就坐在旁边，看着名单好一阵子，说：“咱们这次培训的目的，应该是为r.s.的建筑设计部培养更多可以独当一面的设计师吧？”</p>
副总监点头。</p>
她说：“也就是说，这一批参加培训的人，将来是朝着独立设计师方向培养的，我觉得那些低学历的，是不是该去掉。”</p>
副总监愣了一下，“可是培训成本是一样的……”</p>
“成本是一样没错。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次申请里面有多少是扩编之后新进员工？这些新人都是科班出身，如果他们看到低学历非专业的人也参与了这个培训，而他们没能参加，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不公平，可如果把新员工也加进来，那这就不是精品培训了，得变成大班授课，培训还有什么效率可言？”</p>
许静禾话绕来绕去，扯到公平和公正，而其实针对点只有一个，整个部门只有苏念的学历低。</p>
副总监原本也是看苏念工作认真，想帮忙争取一下，可许静禾毕竟是叶殊城女友，怎么着也划不着得罪，最后叹口气点头，“好，那我把低学历的员工排除了。”</p>
许静禾满意地点点头，看着副总监将苏念名字划掉，唇角勾起一抹笑，副总监也松口气，“这就算是确定下来了，赶紧集中进行培训，希望赶得及参加那个园艺博览会的竞标。”</p>
她笑容有点僵硬，“那项目八字不见一撇，竞标资格不都还没拿到？”</p>
她说话直白。副总监倒也不在意，“叶总昨天去和人谈了，走之前的时候和这边总监说过，问题应该不大，叶总很少说没把握的话，我觉得没问题。”</p>
她看着副总监打内线叫助理来取名单带了出去，并没有立刻离开，待门被助理带上之后，问：“叶总昨天什么时候去的？”</p>
“下午……对了，这次这个项目，叶总真投入不少，我急着知道结果，今早给rita打过电话。据说叶总喝酒喝到住院了，许总，这事儿你没听说？”</p>
副总监面色微有讶异，毕竟许静禾是叶殊城女友，这样的事情按理说应该最先知晓。</p>
许静禾笑容有些不自然，“这几天我工作也比较忙，没顾上关心他……他不能喝酒，胃不好，为了这个项目，真是……”</p>
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p>
这项目到底是为了公司还是为了苏念她都不确定。</p>
但她知道的是，在她回国之前，叶殊城明明说了静禾珠宝才是他的重点，可现在他所有的重点都转移到了建筑设计部。</p>
从十六楼离开，她想了一会儿，拨通了叶殊城的电话。</p>
冷战后第一通电话，到底还是她主动了，如果她不破冰，以叶殊城性子怕是这辈子都懒得理会她，但她不能不管他。</p>
他的胃病是旧疾，她知道的，所以也有些担心。</p>
电话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低沉的一声。</p>
“静禾？”</p>
她鼻子有点发酸，“我听说你住院了。”</p>
感情里到底是谁先低头谁输，道理她懂，可现在听到叶殊城有些嘶哑的嗓音，她心口就揪着，难受。</p>
叶殊城语气淡淡的，“老毛病，不碍事。”</p>
“你明明知道自己的毛病，为什么还要喝酒？”</p>
那边停了停，“昨晚情况比较特殊。”</p>
“竞标资格拿下来了吗？”</p>
“差不多。”</p>
她有些嗔怪：“怎么不喝死你！”</p>
他似乎是轻笑了一声。</p>
她又弱弱出声：“你在哪家医院？我想去看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