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蓝 作者:秋脂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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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曾预料太后竟说出这样的话,且又是当着我的面,一时有些惊愕。却见那老嬷嬷些许防备地看了我一眼,笑劝太后道:“太后莫恼,小心气坏了身子。”又道:“那淑贵妃向来得皇上宠爱,骄矜张扬些也是有的。”

    太后摇了摇头,目含深意地瞅着那老嬷嬷,不急不慢道:“你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看她行的那一桩桩一件件,是一句骄矜张扬就可说得过的吗?前次‘长春’瓷器的事情才了,现下又闹出这等事情。”说着一声叹息,又忍不住一个苦笑,道:“乌兰啊,我知道你的好意,跟着我这么多年,总是劝着我不要动气,不要多管外间的事,只一心将养身体罢了。可是哀家这么些年,还真就没有看不过谁,惟有这淑贵妃,真真让哀家寒心。且不说安分守己好好服侍皇帝,只是一味生事。”

    我越听越觉脊背发寒,不知这淑贵妃到底做了多少不堪的事情,竟让太后如此这般厌恶她,以致不避嫌地公然贬斥。同时又惊诧,想她既然行为不端,又令太后厌弃,却依然多年蒙受皇上恩宠,稳居六宫之首,真是常人难为。

    那乌兰嬷嬷想是心疼太后凤体,缓缓劝道:“太后方才听的都是她一面之词。况且此事到底如何,也惟有天知地知,淑贵妃和那木清两人知罢了。任谁能断个明白?太后还是莫要太过操心才是。”

    我听乌兰嬷嬷如此说,心中并不恼。因为我明白,她说的在情在理,况且也是一心为太后安康着想。可是现下非常时刻,若是太后真的袖手旁观,那木清必死无疑。眼见太后似有迟疑之色,我忍不住离了绣墩,扑通跪倒在地,痛声道:“太后,木清此刻在天牢里奄奄一息,随时都会死去。还望太后发发慈悲,救他一命啊!”

    太后面上也有恻隐之情,但又有些为难。问我道:“此事何以拖至现今没有处理?”

    我如实回道:“启禀太后,皇上原本也是说了要查明真相。可是偏巧碰上准噶尔使者来京,皇上难以抽身顾及此事。民女知道,皇上圣明,若真心要查,自然能还木清清白。可谁料木清在天牢里突然伤势恶化,眼看便熬不到真相大白的时候了。现下里救人要紧,还望太后明鉴!”

    只见太后微微颔首,又疑问道:“只是有一点哀家想不通,若说木清是清白的,那就必然是淑贵妃陷害她。可是淑贵妃又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呢?”

    我一时语塞。这点别说太后想不明白,就是我和爹爹、李二叔也是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我们也只是怀疑淑贵妃是帮助福伦安打击木清,可是毕竟只是揣测,难以言明。

    一时声如蚊蚋,道:“回禀太后。其实这一点,民女也想不明白,或许是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想想又壮了胆子朗声道:“只是,民女敢以性命担保,木清绝对是清白的!太后请想一想,养心殿内能有多大,内有皇上和我们三人,还有一屋子宫女太监,那木清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至于只隔着个屏风就敢去非礼淑贵妃呀!”

    只见太后扶着鬓边发髻,沉吟了半晌。又道:“哀家隐约记得,去年寿辰时,你父亲贡上的‘粉彩’,便是由木清牵头创新制作。后来,他又曾进宫贡送新制的‘洒蓝釉’瓷器。这样的人才,若是就此丢了性命,也委实可惜。好孩子,此事虽是疑点重重,但哀家终究是心里偏信于你的。”

    我听着只觉心里一暖,禁不住流下泪来。心道太后如此一说,必然是肯出手相助,木清活命有望。

    谁料太后面露为难,终究话锋一转,和蔼道:“只是,此事哀家实在不便插手。你还是回去吧。”

    我没有料到是这样结果。木清已是命悬一线,除了太后,还有谁能救他?忍不住叩首泣道:“为什么?!太后,求求您了,救木清一命啊!”

    太后声音中透着不忍,“你是明事理的孩子,应该知道,以你的身份,想见哀家难如登天。可是哀家今日能见你,既是对你的认可与赏识,也是真心想着要帮助你。只是没有想到是这样棘手尴尬的事情,终究也只能等皇帝处理,哀家是不便过问呐!”又转头道:“乌兰,你就好生送这孩子出去吧。今天的事也别让皇帝知道。”

    我禁不住瘫坐在地上。我明白太后的一片苦心,为免皇上知道后生气,特特嘱咐下人守口如瓶。我也知道,太后若真能帮我,不会隔岸观火、袖手旁观。只是,求助太后是我最后的希望,也是现下里木清唯一的一线生机。一时心里难以接受,只默默滚下泪来。

    终究,跪直身子,忍不住哽咽道:“莫非,太后对淑贵妃有所忌惮?”

    便听那乌兰嬷嬷大喝一声:“放肆!”又训斥道:“太后她老人家之所以容得淑贵妃至今,一则多年潜心向佛,不理后宫诸事;二则也念她毕竟能宽慰皇上政事辛劳。因而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以太后万尊之躯,何须忌惮于谁?!”又斜睨着我冷冷道:“宫闱内事,岂容你妄加揣测,胡乱置喙!”

    我早已吓醒,簌簌发抖,只觉得刚才一定是有鬼神操纵着我的口舌。太后端坐于宝座上,面无表情,也不言语。却听那乌兰嬷嬷又厉声道:“今日你所见所闻,出宫后若敢吐露半个字,小心脑袋!”

    我一时吓懵了,泪流不止,只觉浑身发烫,脑子里胡乱昏沉。泪眼朦胧中,却见太后的面容时而模糊,时而清晰,须臾又换了另外一张面孔,一张我无比熟悉、敬爱的面孔,一张我这辈子再也无法见到的面孔,忍不住对着那面孔喃喃唤道:“祖母!祖母!”

    却又被一声断喝唤醒。才发现眼前依旧是太后的面容。又见怒气冲冲的乌兰嬷嬷正走到我身前,抬手便要掌我的嘴。

    “住手!”太后轻轻一声,却透露着威严。那乌兰嬷嬷的手停在半空,又无力地垂下。我用手背抹干眼泪,却见太后红了眼眶,出神地看着我,良久,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喃喃道:“和我那个年纪时一样,很聪明,又很傻。”

    说着叹了口气,道:“你们莫要难为她。送她出宫去吧。”

    终究,希望灭了,生机断了。狠狠闭上眼睛,流出最后的泪水。向太后重重叩首,然后起身,随着乌兰嬷嬷向外走去。

    才行了两步,终是不甘心,决心再拼一次,走一招险棋。毅然返身跪下,额头叩地有声,“敢问太后,去年您老人家寿宴上,您曾对民女说:‘你若得了好人家便罢,若没有好姻缘,着人告诉哀家,哀家保管给你找个好人家!’不知太后可还记得?”

    却见太后略一思索,疑惑道:“哀家的确说过。只是怎的又提起此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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