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高,温暖的阳光洒满大地。

    昨夜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正是身心疲惫的时候,这时候,一个大晴天来的可谓恰到好处。

    无论是陈到麾下的商队护卫,还是张辽麾下的并州军卒,他们都很是享受。

    若不是情况紧急,说不定有人会停下脚步,好生晒上一会儿,然而,此时此刻,所有的军卒都不敢有片刻懈怠。

    兖州的曹军随时随地可能追过来,到时候,定是一场恶战。

    如果没有伏皇后以及伤卒,一行人倒可以轻装出行,狂奔疾走,然而,此时的陈到却只能选择与张辽同行。

    暴露已经成为必然,陈到能做得的事情就是尽可能晚地推迟与曹军遭遇的时间,这样以来,己方人马成功抵达的可能性也会增加不少。

    行军途中,商队护卫没有一人交头接耳,他们的举止感染到了并州军。

    一时之间,偌大的队伍治中,除了“哒哒”的马蹄声以及“吱吱”的车轴声之外再无其他的声音。

    行了约莫有三五里,陈到瞅着张辽军中的旗帜,嘴里道:“张兄,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辽笑道:“但讲无妨”。

    “张兄的旗帜以及军卒身上的甲胄一看便迥异于曹军,如此以来,若是遇到曹军,我们连扯谎满混过关的机会都没有”

    张辽来了兴致:“陈兄有什么好主意?”

    “马车中有些曹军的旗帜、甲胄,张兄可以让人换上,若是半途间遇到曹军,也好鱼目混珠”

    张辽眼前一亮:“听上去倒是个好主意!”

    陈到、张辽俱是雷厉风行的人物,他们商议妥当之后,很快便付诸行动。

    没多久,并州军的旗帜便换上了曹军的模样,便是军卒的甲胄都换上了曹军的标识。

    换下来的衣物已经掩埋妥当,穿上曹军的甲胄,张辽、陈到相视一笑。

    张辽道:“陈兄未雨绸缪,能够想出这主意,在下真是佩服之至”。

    “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我不过是依令行事罢了”

    “喔,那是谁的计策?”

    “李使君”

    张辽微微颌首,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听上去李贤很是不凡,只是不知他究竟有何能耐。

    联想到吕布临行之前的评语,张辽更是坚定了往徐州一行的心思。

    天下之大,唯有青州李贤可以托付大事!

    这是吕布的原话,吕布一生狂妄自大,能够让他青睐有加的人物,岂是等闲之辈?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传来。

    “报,将军,前方五里有一座木桥,桥已经被人破坏了”

    陈到脸色严峻,嘴里道:“河水有多深?可否泅渡?”

    “战马可以过河,马车太过笨重,只怕过不了河”

    陈到吸了一口气,道:“抛弃所有木车,过河”。

    “喏!”

    陈到发号施令的时候,张辽并没有出言干涉,等到传令小校远去之后,他才说道:“看来,依旧有人贼心不死呀”。

    陈到眼中寒光闪烁。

    相对于曹军,陈到、张辽麾下兵马俱是孤军。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这是需要孤军亲力亲为的事情。

    本以为曹军没有防备,大可以趁着曹军反应过来之前多赶一些路,没想到,刚到了这里便出了事情。

    先是毁掉木桥,接下来呢?

    除了流寇之外,又有什么势力在虎视眈眈?

    陈到不屑一顾,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帮藏头露尾的鼠辈而已”。

    张辽笑道:“陈兄所言极是,就算曹操亲至,我也有把握杀出重围!”

    陈到看了张辽一眼,心道,最好你个乌鸦嘴不要灵验,否则的话,一定拿你算账。

    许是察觉到了自己有所失言,张辽干干地笑了一声,嘴里道:“陈兄,你觉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留下我们”

    “这么说我们早就暴露了,可是他们为什么没有出手呢?”

    “他们一定见了昨夜那场厮杀,心中明白,自己绝不是我们的对手”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张辽笑道:“所以说,他们一定在等待援军,既然如此,只要我们加快速度,大有可能在对方援军抵达之前逃出去”。

    “怎么加快速度?”

    “丢掉没用的辎重,轻装上阵”

    陈到陷入犹豫之中。

    张辽的意思他明白,放弃伤卒,丢掉重型装备,快速行军。

    将伤卒丢下,意味着抛弃他们。

    兖州曹操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在明知道敌军将至的情况下丢弃伤卒,这等于间接将其杀害。

    青州军成军以来就没有丢弃伤卒的传统。

    陈到一言不发。

    张辽低声说道:“这都到了什么时候,要么全部留下来等死,要么丢卒保车,难道你想将伏皇后与皇子拱手相让吗?”

    此时,华佗骑着青驴追了上来:“我在这里有相熟的人家,你们要是信得过,那便将伤卒留在他们家中,等到风头过去了,再让他们去徐州”。

    陈到心中一动,华佗的人品他是信得过的,对方既然开口应承下来,那便说明打算一力承担。

    三十多名伤卒呀,留下他们,队伍的行军速度可以提升一倍!

    如果不是情况特殊,陈到不愿意放弃一个人。

    不抛弃,不放弃,这是军中的传统,然而,想到车马中的伏皇后,陈到叹了口气,道:“如此,叔至谢过华老先生”。

    华佗锊须笑道:“不必担心我,我会留下来照顾他们,直到他们痊愈,当然了,如此以来,只怕我不能及时前往下邳赴约了,等到你见了李贤,务必要与我解释清楚,明白吗?”

    陈到微微颌首,可是,片刻之后他又摇头道:“华先生还是跟我们一道行路吧,留下来,一旦被曹军识破,后顾不堪设想”。

    华佗笑道:“不妨事,我都一把老骨头了,谁能把我怎样,再者,商队中的护卫都是我的病人,在我将他们治好之前,我可不想他们因为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死于非命”。

    陈到明白,华佗比较固执,一旦他作出了决定,轻易不会改变。

    “老先生一定要多多保重,他日到了下邳,我一定当面拜谢”

    “医者父母心,我既然救了他们,那就一定会救到底”

    华佗很是洒脱,似乎压根没将曹军的威胁放在心上。

    张辽也听说过华佗的名头,不过,有道是百闻不如一见,今日华佗所为,可以称得上是一名真正的医者!

    有华佗在,陈到便放宽了心,他将伤卒以及多余的辎重放下,轻身前行。

    临行之前,华佗为伏皇后以及小皇子诊治了一番,确定母子二人平安无事,只是受了些惊吓。

    伏皇后骑在马上,陈到亲自将皇子背在身上。

    到了这时候,陈到终于将伏皇后的身份和盘托出:“这便是大汉伏皇后”。

    张辽下马行了一礼,算不上亲切,但也称不上冷淡,恰当好处的礼数。

    伏皇后笑道:“昨夜多亏了张将军星夜来援,否则的话,只怕昨夜我已经横遭不测了”。

    这话陈到、朱桓听得颇为吃味,不过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昨夜那般情况,确实多亏了张辽,伏皇后出言相谢,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惠而不费嘛!

    张辽抱拳弯腰,道:“末将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昨夜那种情形,即便陈兄一己之力也可力挽狂澜!”

    陈到摇头看了张辽一眼,这么说的话可就有些过了。

    伏皇后又不是瞎子,青州军虽然勇猛,可数量不占优势,要不是并州军相助,贼人已经得手了。

    好在伏皇后没有斤斤计较,她笑道:“二位将军都是我大汉栋梁之才,等我见了陛下,一定详细道来,四千多兵马,到头来却一败涂地,这可是一场大胜”。

    张辽笑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昨夜那帮流寇不知死活,该死”。

    谈话间,一条河流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六尺宽的木桥已经断成了两截,清澈的河流奔腾不息。

    在陈到的目光中,一名骑士打马过河。

    河宽三丈,在河流的最深处,坐骑只能露出马首。

    好在河底俱是硬石,没有淤泥,否则的话,泅渡不易!

    临近的斥候不断快马来报。

    方圆五里之内没有曹军的迹象,倒是有些许流寇,不过,他们早已经吓破了胆,压根不敢作出什么举措。

    丁苗败逃之后,流寇们人人自危,官军不去找茬,他们便是万幸了。

    不过,虽说对岸没有敌情,可是,陈到、张辽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张辽自告奋勇,嘴里道:“我先过河吧,若是无事,陈兄与伏皇后再过河也不迟”。

    陈到不置可否。

    无论如何,陈到都不可能将皇后、小皇子单独托付给张辽。

    眼下,对反既然愿意过河探路,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其实,不怪陈到多疑,而是伏皇后与皇子太重要了。

    一行人死的死,伤的伤,就换来了这娘俩,要是半途间再出了事情,那陈到想哭都晚了。

    “哗哗哗”,却是张辽打马入水。

    寒冷的河水让战马很不舒服,如果可以,它们不愿意在这种季节入水。

    不过,身为坐骑,战马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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