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卦师设摊于闹市,为人卜卦,不求钱财,不求报酬,为的是什么?

    难道是饭吃多了想出外运动消化?自然不是。()

    这时候可没有雷锋精神,卦师这么做,显然另有所谋。

    李贤与卦师攀谈的越久,越为对方的智谋所触动。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样的人才绝不是一个卦师所能有的水准?

    卦师的真实身份是谁?他想要的又是什么?

    经过一番了解,李贤已经可以确认,卦师在这里卜卦摆摊为的就是他。

    下邳城中设有招贤馆,倘若卦师打算进入郡府为李贤出谋划策,他只要到招贤馆显露一番本领即可。

    可是,卦师没有那么做,他在这里摆了一日的摊,只为了见到李贤。

    如果说卦师无欲无求,显然不足以令人信服,那么,他究竟意欲何为?

    又聊了一会儿,李贤开门见山,嘴里道:“先生大才,吾所不能及也,不知先生仙居何处?”

    “山村野人而已,说出来反而污了使君的耳朵”

    李贤微微一笑,道:“先生这等高洁之士理应远离尘嚣才对,不知此番为何而来?”

    卦师笑了起来,“我就知道瞒不过使君,不错,贫道于此处卜卦,便是效仿姜太公钓鱼”。

    “先生是姜子牙?”

    “不敢当,不过粗通一点周易之数而已”

    “先生这等学究天人之大能,世间还有什么俗事可以让你分心?”

    “真龙之气”

    李贤心头一跳,嘴里道:“什么真龙之气?”

    “五百年前,高祖刘备斩白蛇举事,闯下刘汉数百年江山,如今,刘汉气数将尽,我便游历天下,观望真龙之气现在何处?”

    李贤故作不解:“天子尚在长安,真龙应在长安才对”。

    “非也,自从董卓乱长安以来,真龙之气便散落世间,依我之见,曹操当得两分,袁绍当得一分,而李使君当得三分!”

    李贤心惊肉跳,这可是大逆不道之举。

    虽说汉朝并不以言语获罪,可是,万一落到居心叵测之辈的手里,李贤马上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先生说笑了,李某生是大汉的臣,死是大汉的鬼,何来真龙之气之说?”

    “使君不必紧张,我这么说自有我的道理,不过,当下却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我只想问李使君,倘若刘氏天子至此,君当如何自处?”

    李贤心中翻起惊涛骇浪,这道士也太恐怖了,赵云奉迎天子的事情,在下邳只有两个人知道,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赵云走漏了风声?

    不对,赵云进入关中以来,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消息传来了,要么是遭遇不测,要么便是为了销声匿迹,倘若赵云已经走漏了风声,徐州李贤意图“劫驾”的消息早就传了出来,又哪会如此平静?

    一味的否决隐瞒只会将人拒之门外,面对卦师这等大智若妖的人物,李贤不再否认,而是气定神闲地说道:“如若天子至此,我当尊王攘夷,让宵小无处躲藏”。

    “使君有大志气,贫道佩服,不过,战事一起,遭殃的总归是百姓,我想请使君结个善缘,他日若有机会,决不轻易屠城,可以吗?”

    当然可以!像这等惠而不费的事情,李贤巴不得多来几件,“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这道理我明白,先生宽心便是”。

    卦师眼前一亮,他没想到李贤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感悟,当下显得很是意外。

    “使君能有如此想法,当是百姓之福”

    “先生谬赞了”

    “天下真龙之气,使君已经得其三,只要励精图治,发奋图强,未尝没有尽收囊中的可能”

    李贤不置可否,

    卦师又道:“其实我此番在此等候,还有一事相求”。

    “喔?不知先生所求何事?”

    “我听说六年前李使君曾与黄巾渠帅管亥有过数面之缘,不知对否?”

    “不错,确有此事!”

    提到管亥,李贤忍不住想到了当日的“祸水东引”之举。

    那时候,李贤手中实力尚浅,为了让北海国免于兵灾,他提供海船,将管亥连同他麾下的万余黄巾军送入高句丽。

    六年间,糜氏海船多次出使高句丽,与其贸易通商。

    从港口的商人口中,李贤渐渐得知一个消息:管亥所部人马竟然在高句丽夺取了十多座城池,而且势力颇大,就连高句丽国王都束手无策。

    如此枭雄,难不成与对面这卦师有什么联系?

    果不其然,听到李贤欣然应诺之后,中年卦师大喜过望,嘴里道:“这么说来,管亥真的没死?”

    “没死,他活得好好的,在番邦耀武扬威,很是快活”

    “多谢使君指教,他日若再相会,管路定会报答今日指点之恩”

    李贤连连摆手,“先生无须多礼,你不收一文为我卜了一卦,我只不过告诉你一件事而已,咱俩算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如此可好”。

    道家讲究道法自然,无愧本心,李贤这么说,自然让道士很是开心,“使君如此,必成大事,临行之前,我有一言相赠”。

    “喔?”

    “青、徐两州兵马虽精,可军卒数量却不多,一旦曹操、袁绍联手,徐州危矣!”

    李贤微微颌首,一直以来他都奉行精兵政策,虽说偶有扩军之举,可是,与地盘的扩充速度相比,李贤扩军的速度显然有些慢了。

    对方好言相劝,李贤自然要致以感谢:“如此,多谢先生提点”。

    “使君切记,天子莅临之日,便是袁绍、曹操联手来攻之时!”

    李贤重重颌首,一揖到底。

    无论如何,卦师能够提醒到这种程度,对李贤来说都有天大的裨益。

    有些事情,必须防患于未然。

    虽说,一直以来李贤都对曹、袁联手有所防备,可是,由于后世里“官渡之战”的出现,潜意识中,李贤一直认为曹操不会与袁绍联手,可是,经过管路这番提醒,李贤当即明白,这些时日他过于大意了。

    吞并徐州之后,李贤已经成为袁绍、曹操不敢忽视的对手,而江东战事的胜利再度彰显出了李贤的实力水准,这种情况下,袁绍、曹操很有可能再度联手!

    新军扩充的速度太过缓慢,一旦曹操、袁绍联袂来攻,李贤除了据城死守,个个击破之外,似乎没有任何办法。

    若不是卦师提醒,李贤还不知道会疏漏到什么时候。

    卜卦的卦师管路在问清楚管亥所在的位置之后,很快便告辞而去。

    李贤也没了闲逛的心思,他第一时间返回郡府,召集文武议事。

    虽说能否接来天子还是个未知数,可是,进一步扩充军备却是当务之急。

    徐庶、陈宫、陈登、糜芳、糜竺、徐盛等人接连抵达之后,李贤环顾四周,嘴里道:“诸位觉得我徐州军力如何?”

    陈登笑道:“若是军卒数量相仿,我徐州军难寻敌手”。

    陈宫补充了一句:“若论军卒个人勇武,徐州军难以冠绝天下,百人对阵,徐州军也只能称为强军而已,可是,如果军卒数量过千,徐州军的长处便可以发挥出来,军械之利、军纪之严、训练之勤足以笑傲天下”。

    糜芳、糜竺等人深以为然。

    李贤又道:“如果袁绍、曹操联袂来攻,诸位以为我徐州胜算如何?”

    袁绍的河北军在幽州难寻敌手,连公孙瓒都一败再败,如果他与曹操联手,对青州、徐州来说,显然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这时候,便是最乐观的糜竺都不敢妄言,只是迟疑道:“胜败怕是在五五之间吧?”

    徐庶皱起眉头,嘴里道:“曹操有军马七万,袁绍也有八万兵马,除却必要的留守人马,他们双方可以抽调出十二万大军,而我青州军可以抽调多少兵马应对?即便各地的兵马聚集起来,也不过九万之数而已”。

    招兵买马,意味着要耗费钱粮,李贤入主下邳以来,一直由糜芳掌管钱粮。

    此时,听闻众人有招兵买马之意,他忍不住说道:“几个月前不是才募了两万新卒吗?再募新卒,战力如何保证?”

    徐盛笑道:“子方宽心便是,新卒战力不强,但用来守城却是绰绰有余,有他们留守地方,我青州精锐老卒便可以抽调出来,伺机以待”。

    糜芳并不是真正反对扩军,他只是心疼钱粮的耗费程度。

    作为富甲一方的地方豪族,糜氏积攒的钱粮足以支撑一场数万人规模的大战。

    不过,一直以来,糜芳都保留着一个喜欢攒钱,不喜欢花钱的习惯。

    也就是说,成为李贤的“钱袋子”之后,糜芳最喜欢的工作便是将潮水一般涌来的钱财归入库房,留待后用,反之,糜芳最讨厌的工作就是从库房中提取钱货,哪怕有李贤的首肯也不行。

    此番,徐盛的解释让糜芳无言以对,再多的钱堆在库房中也只是死物,如果能用它们来换来一场又一场大捷,那自然物有所值!

    于是,李贤当机立断,嘴里道:“我打算再招募一万兵卒,诸位以为如何?”

    “我等并无异议”

    “好,就这么定下了,各地军马务必提高警惕,一旦贼军来犯,务必予以痛击”

    “喏!”

    吕布战败之后,徐和的神策军已经撤回了徐州休整。

    与曹操麾下兵马厮杀了三五个月,张飞张翼德一身的杀气磨砺的干干净净。

    期间,曹操动用多员大将试图将张飞擒拿收降,可张飞却无一落败。

    等到后来,再有曹军大将出现,张飞反而避而不战,只等对方露出破绽为止。

    三姓家奴,吕布的勇武,张飞看在眼中,服在心头。

    即便以张飞今日的能耐,想要胜过吕布也是难上加难。

    可是,就算吕布天下无敌又能如何?最终还不是落得一个兵败身亡的下场?

    想到慷慨赴死、自愿断后的吕布吕奉先,再联想到刘备刘玄德,一时之间,张飞忽然觉得有些后悔。

    为了刘备,难道真的要把自己的一辈子搭进去吗?

    没错,忠义两个字是张飞的人生信条,一直以来,张飞都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实践这两个字,可是,到头来却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不信任!

    刘备每到一地便派出人手与张飞联络。

    对此,李贤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只要张飞没有离开投奔刘备的打算,他便不打算揭穿他们。

    一开始,张飞为刘备的执着感动不已,他还以为是兄弟间的情分使得他们亲密无间,可是,等到后来,关于孔融的死因,刘备只字不提,而且他曾应诺下的解释迟迟不至。

    没有解释也就罢了,偏偏刘备三番两次催促张飞,让其早些离开李贤。

    李贤对张飞如此信任,张飞如何能够弃之不顾?

    与刘备的迟疑比起来,李贤的信任显得弥足珍贵。

    自始至终,李贤都没有派人跟踪张飞,更没有限制他的自由。

    无论张飞想去哪里,李贤都没有刻意的限制。

    说到底,李贤对张飞非但不像个囚人,反而像是久违的客人。

    张飞说什么,做什么,李贤能够做到的都竭力去做,极少让人催促。

    无论李贤的出发点什么,最起码,他对张飞是真的好,而张飞也不是狼心狗肺之辈,让他抛弃李贤,回到刘备身边,一时之间有些割舍不下。

    前些日子,张飞之所以上战场,为的就是能够偿还李贤的恩情。数月间,张飞斩将夺旗,立下赫赫战功,不过,与自己收获到的东西比起来,他还觉得自己亏欠李贤很多。

    人情债最难还!张飞擦拭着丈八蛇矛,深深地叹了口气。

    吕布败亡之后,兖州已无战事,便是曹操麾下军马都懈怠起来。

    这一日,忽有八百多骑呼啸而来,他们胯下的马匹全都裹上了厚厚的锦布,为的就是能够销声匿迹。

    不过,马蹄磨损极大,厚重的锦布用不了多久便会磨损毁坏,那时候,隆隆的马蹄声,腾空而起的尘烟将无法遮掩。

    在重重的护卫之中,一名白发初生的少年咬着嘴唇,他的双腿已经磨出了血迹,可他却倔强地咬紧嘴唇,不发一言,而且在少年的眸子,隐约可见某种兴奋之情,仿佛笼鸟归林。

    在骑军的最前方,一名锦袍军将正打马而立。

    “赵将军,杨奉、李催兵马距离此处不过二十里,请将军速做决断”

    打又打不过,还能做什么决断?跑呗!

    赵云目视队列正中,那里有他辛苦数月的收获,他吁了口气,道:“传令下去,大军休息十息,即刻启程”。

    “赵将军,杨奉、李催已经急红了眼,再这么逃下去,早晚会被他们追上,以我之见,不如由我留下来引开他们,这样的话,赵将军与天子同行,也好早日回返徐州”

    “不必如此!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赵云拒绝了这个提议,虽说,这个意见是当下最好的选择,可是,他却不想这么做。

    一路行来,赵云一手调教出的精锐骑军已经折损了三百骑。

    一千人的骑军规模,若不是有了天子的护卫补充,早就折损大半了。

    现在,赵云已经成功救出了天子,他不想再有一个骑卒的折损。

    “将军!”

    “无需再劝”,赵云摆手让裨将不要多言,而他则掏出一袋肉沫,吃了起来。一路行来,多亏了李贤研制的这等食物,否则的话,赵云这千余骑军早就因为粮秣补给的问题死伤殆尽了。

    十息的休息时间,足以让精锐骑卒完成吃饭、喝水这一系列动作了。

    看着身旁的骑卒动作敏捷,军纪严明,天子刘协舔了舔嘴唇,道:“若我有如此卫士,当扫清天下宵小”。

    身旁一名军将笑道:“陛下,这天下是陛下之天下,这雄军也是陛下之雄军,听说徐州刺史李贤恪守君臣之道,是个难得的忠臣,只要陛下讨要,何愁李贤不准?”

    刘协迟疑一番,嘴里道:“寡人之所以能够脱离苦海,靠的都是这些忠勇之士,我若是出言讨要,只怕于礼不合呀”。

    那亲将正待多言,忽听得一阵呼喝声响起,却是十息的时间到了。

    一名又一名骑卒翻身上马,他们整齐划一地完成了动作。

    刘协强忍着痛楚,也在亲将的帮衬下重新上马。

    “陛下,要不要多休息一段时间?想来那赵子龙不会拒绝的”

    “不可,军情紧急,如果在这里耽搁太久,一旦让杨奉、李催追了上来,那可就完了”

    “陛下,李贤会派大军接应吗?”

    “会的,李贤能够抽调出赵子龙这等万人敌救出寡人,便一定能想出万全之策!”

    “陛下……”

    “好了,别废话了,快些赶路!”

    刘协虽然从没吃过这么大的苦,可是,一想到日后可以重掌大权,他的心情便好的很。

    这一次,为了跟上赵云的脚步,刘协将皇后等人全部藏了起来,只等风头过去之后再接出来。

    一开始,太尉杨彪并不赞成天子东行。

    要知道,青州、徐州偏安一隅,天子东行,如何能马虎?

    可是,天子一意孤行,杨彪拦之不住,只得应诺。

    幸好,逃离李魔掌之后,天子展现出了难得的韧性,这才让赵云成功突围,否则的话,如果刘协不能骑马,就算赵云有通天之能也束手无策。

    出了关中,到了兖州,徐州还会远吗?

    那李贤又长着一副什么模样?

    刘协心中疑问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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