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郡府昏暗阴冷的大牢里,只着褥衣的刘才瑟瑟发抖,昨夜指使青皮纵火之后,他便神经大条地回府休息了,浑然没想到自己花钱雇佣的几个青皮竟然被抓了。()

    至于为什么不让麾下的军卒出手,反而花钱多此一举,这完全是江源的主意。

    江源认为动用军卒风险太大,一旦被抓,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可若是动用青皮的话就完全没有这种顾虑了。

    就算青皮被抓,只要江源、刘才矢口否认,到时候有曹豹作保,便是李贤又能怎样?

    黄望的前车之鉴并没有让江源、刘才畏首畏脚,因为陶谦给黄望定下的是“勾结外贼以至下邳失守”的罪名,也就是说,陶谦将曹军破城的屎盆子扣到了黄望身上。

    下邳破城之后,曹军在城中大开杀戒,侥幸存活的百姓对曹军恨之入骨,眼下,听说起因竟然是黄望做了内应,为曹军打开了城门,徐州百姓恨不得噬其肉,啖其血。

    黄望倒霉入狱,那是因为他的后台靠山陶应失势了,而曹豹却不一样,即便徐州换了州牧,可他却依旧执掌军权,麾下有近万兵马。

    只要曹豹一日不倒,江源、刘才便觉得自己没有性命之忧。

    正是由于这等侥幸心理,大大咧咧的刘才连防护的亲卫都没有布置,回家之后便像往常一般睡下了。

    半梦半醒之间,于禁带着人马破门而入,刘才试图反抗,却被好生收拾了一番。

    身上的伤楚让刘才勃然大怒,他一直叫嚣着自己是徐州军校,谁也不可妄动。

    哪知道,于禁却不屑一顾,只是淡淡地说道:“抓的就是你”。

    失手被擒之后,刘才想到了江源的提醒,他打定注意,倘若有人问询,他便失口否认,哪曾想,青州军将他擒获之后便丢入了大牢,连审问的意图都没有。

    寒冬腊月的,没有热食、没有篝火、没有厚实的衣物御寒,刘才早已经冻的瑟瑟发抖。

    几个时辰的功夫过去,刘才的心理防线便崩溃了:“快给我衣物、快给我吃的,我是大汉军校,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隔壁的囚犯破口大骂:“他娘的闭嘴,吵死人了”。

    刘才置之不闻,依旧不曾放弃。

    只可惜,狱卒似乎把刘才遗忘了,任他威逼利诱,却全然没有效果。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在牢房内狂奔不止的刘才渐渐认清了局势,他筋疲力尽地叫道:“我要见李贤,我要见李使君,我有话要说”。

    “哗啦啦”,一阵铁门打开的声音从入口处传来。

    刘才大喜过望,他叫道:“我是刘才,我在这里,我要见李贤李使君”。

    来的是于禁,昨日里竟然被一帮宵小纵火杀人,这让他又羞又恼,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了凶手,他哪里有好脸色?

    “李使君不会见你的,有什么话你跟我说便是”

    刘才冻的瑟瑟发抖,什么忠义誓言全被他弃之不顾,都到了这时候,保住自己才是要紧事,至于曹豹、江源,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了。

    “于将军,给我件衣物御寒可好?我快要冻死了”

    这算是刘才招供的前提条件,于禁哼了一声,让麾下军卒照做。

    刘才得了衣物,依旧觉得从内冷到外,他打了几个喷嚏,嘴里道:“曹豹是幕后主使,我不过是听命而为”。

    于禁眼中寒光一闪,他故作恼意,喝斥道:“放屁,曹豹身为徐州都尉,执掌下邳大权,他要纵火杀人作甚?”

    刘才又道:“能给口吃的吗?”

    于禁觉得这厮太过无耻,曹豹用这样的人做大事,也算是瞎了眼,这一次他没有满足刘才的要求,而是冷冷地说道:“没有人逼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拉倒,就算你冻死、饿死,我们这边也会有其他人来替你说”。

    刘才虽然失望,却也不恼,他干笑道:“于将军莫恼,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于禁不置可否,刘才便自顾自地解释起来:“昨夜曹豹突然将我连同江源一道唤入府中,同行的还有另外六人,入府之后,曹豹对李使君多有不满之意,他想栽赃陷害,毁掉使君的名声,所以便让我与江源伪装城流民杀人纵火”。

    于禁听的吸了一口冷气,如果曹豹的计策得逞,下邳百姓肯定会将流民视若眼中钉,那时候一力促成乡民入城事宜的李贤必然会受到牵连。

    只可惜,曹豹失策了,他没想到李贤竟然调派重兵看守在流民外侧。

    城内火光腾空而起,于禁便带着人马一拥而上。

    青皮比不上军卒,落网之后他们便什么都招了。

    不过是一贯银钱的差事,还不至于青皮拿性命做赔。

    牢房之中,刘才腆着脸,嘴里道:“于将军,可否赏给一口吃食?”

    于禁皱着眉头,道:“拿酒肉来”。

    刘才大喜过望,他笑道:“于将军真是个好人呐,不知你可否在李使君跟前美言几句,就说我刘才愿意为他效犬马之劳,只求使君留我一条狗命”。

    于禁森然一笑:“留你何用?”

    “我可以作证,曹豹才是纵火杀人的幕后主使”

    于禁摇头:“你咎由自取,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刘才煞白着脸,惶恐地说道:“我还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只求换我一命”。

    于禁来了兴趣:“什么秘密?”

    刘才迟疑起来,“这秘密只能说与李使君知晓”。

    于禁不屑一顾,道:“故弄玄虚,不见棺材不掉泪”。

    刘才大急:“真的要命的事情,到了这时候,我哪里还敢隐瞒,只是此事事关重大,除了李使君之外,我不敢多言”。

    于禁冷冷一笑,道:“好,希望你的秘密能让李使君感兴趣”。

    “多谢于将军,多谢于将军”,酒肉到了,刘才又吃又喝,很是畅快。

    适才刘才招供的东西,于禁已经使人记录在册。

    轮到刘才签字画押的时候,他迟疑一番,在死亡和苟活之间还是选择了后者,他按上了自己的印契。

    一切真相大白,只要再将江源捉住之后,曹豹便无可推脱。

    不过,李贤查明真相之后也有了短暂的犹豫,曹豹在徐州的势力根深蒂固,麾下又有近万兵马,这事情一旦处理不好,徐州极有可能再起战乱。

    想了许久,李贤都没有想到万全之策,这时候,他记起来,于禁说刘才有一件大事要说与他知晓。

    刘才这厮有什么秘密?这个秘密到底跟谁有关?连刘才都讳莫如深?

    李贤有了一丝好奇心。

    将刘才从牢房提出来之后,他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连李贤就在身前都没有发觉。

    “刘才,你这贼子,在李使君面前还敢放肆!”

    一声暴喝陡然响起,刘才吓了一个踉跄,待他看清李贤之后当即跪伏在地,嘴里道:“见过李使君”。

    李贤与刘才保持着三步的距离,他淡淡地说道:“说罢,你有什么秘密?”

    刘才环顾四周,试图让李贤遣散闲杂人员,李贤却当作没看见。

    开什么玩笑,万一刘才是个亡命徒,李贤单独与他相会,岂不是置身险境?这样的蠢事,李贤自然不会去做。

    刘才见李贤不为所动,也只好轻声说道:“去年曹操攻打下邳,与黄望一道献城的就有曹豹”。

    李贤毫不意外,这消息他早已经探了出来,当下显得很是失望:“就这么屁大点事?”

    刘才打了个寒碜,急忙道:“陶应陶二公子也参与其中”。

    虽说李贤也听说了此事,可这事情从刘才口说出来,却有很大的区别。

    只要李贤愿意,他随时可以当作一个杀手锏,用以威胁陶谦。

    “只是这个秘密吗?”

    言语间,李贤依旧流露出失望之意。

    四下里的青州军已经目露凶光,刘才见状说道:“还有,还有!”

    “喔?”

    “下邳城外有一座铁矿”

    无论是什么时候,铁矿都是一件重要的战略物资。

    李贤从后世而来,自然知道徐州境内有煤、有铁,可对于煤铁的确切位置他却一直搞不明白。

    眼下,刘才竟然知道铁矿所在,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饶是李贤已经有了牟平一座铁矿,这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目露喜色,嘴里道:“在哪里?”

    “微山湖以南,马山北侧二十里”

    “好,如果真有铁矿,我饶你一命!”

    刘才大喜过望:“多谢李使君,多谢李使君”。

    “滚吧”

    “喏!”

    将刘才再度投入大牢之后,李贤开始抽调人手查探铁矿,不过,曹豹的事情迫在眉睫,必须快些处理掉。

    思虑再三,李贤还是来到陶谦府邸。

    昨夜发生的事情,陶谦足不出户便知道的清清楚楚,因而对于李贤的来意他也十分了解。

    “李使君是为了曹豹的事情吧?”

    李贤微微颌首,他说道:“曹豹已经躲入了军营,这时候想动他,风险很大”。

    陶谦没有劝李贤收手,换做是他处在李贤的位置上,也绝对不能容忍曹豹这等人物出现。

    原本曹豹执掌兵权这就已经犯了大忌,偏偏他还不做收敛,这是作死的典型了。

    那一日,曹豹恳请陶谦出手的时候,陶谦已经劝了他一次,只可惜,曹豹鬼迷心窍,置若罔闻。如今东窗事发,只要李贤将曹豹的恶迹公诸于众,曹豹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身败名裂。

    然而,这样以来,李贤能够得到什么呢?

    除掉黄望,李贤已经给人留下心狠手辣的印象,这一次让若再干掉曹豹,只怕徐州官吏士族会对其畏之如虎,长此以往,不利于执徐州的稳定。

    正是出于这番考虑,李贤才寻到陶谦,让他帮忙。

    李贤是陶谦属意的接班人,陶谦自然希望李贤的位子能够坐的更稳一些,这样以来,陶氏在徐州的利益便可以得到充分保证。

    根据陶谦对曹豹的理解,这厮虽然阴险,可却很是谨慎,一旦有了提防之心,再想施计捉拿的话很是困难。

    “我有上中下三策,维中想用哪一个?”

    听到陶谦称呼自己表字,李贤喜道:“维中洗耳恭听,兄长快快道来”。

    “下策,引兵围堵四门,调动开阳兵,与青州兵、丹阳兵一道合力攻打曹豹大营”

    李贤摇摇头,这样的话,动静太大了,谁也不知道曹豹裹挟了多少人马,万一双方折损了太多人马,只会让他人坐收渔翁之利。

    “中策呢?”

    “中策便是装作不知此事,将一切推到那刘才身上,暂且不与曹豹计较,等到他放松警惕的时候,一击必杀”

    听上去很是不错,可万一曹豹引兵逃窜,或者纵兵为害的话,那岂不是成了放虎归山?

    “上策是什么?”

    陶谦干咳几声,道:“上策便是由我作保,准许曹豹阖族搬离下邳,并且准他统领千余人马离境,在徐州境内,不可对其下手”。

    好家伙,这才是真正的养虎为患呀!

    李贤皱起眉头,嘴里道:“放了曹豹,我拿什么跟死难的百姓交待?”

    “欲成大事者,须得学会妥协,如果你与曹豹不死不休,那些心怀叵测之辈便会狠下心来与你周旋,反之,若是你放走曹豹,明面上损失了千余兵马,却可以赢得大族支持,他们想要的不只是一个铁血的州牧”

    李贤叹了口气,道:“我放了曹豹,他会去往何处?”

    “扬州袁术”

    好家伙,跟李贤有仇的刘备、陶应都逃到了扬州,倘若再把曹豹放走,袁术手下几乎可以凑成一支“反李联军”了。

    “且容我思量一番”

    陶谦微微颌首,道:“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李贤很是感动,比起孔融,陶谦给他的东西更多。

    孔融试图掌控李贤,却丢了性命,陶谦一直以来却只是赠予,很少要求回报。

    越是这样,李贤越觉得自己欠下很多。

    听闻徐州有铁矿的消息之前,李贤原本有过放手一搏,将曹豹斩杀在下邳城内的想法,可现在,如何稳妥的度过这段时期,更好地发展自身实力才是要紧事。

    至于曹豹,今天可以放了他,改日自然可以再抓住他!

    连刘备这等枭雄都不得不把张飞留下了做质,一个曹豹又算得了什么?

    相对于徐州的大局来说,让曹豹离开下邳才是最好的选择。

    再度见了陶谦之后,李贤说道:“我可以放曹豹一条生路,也可以给他一千兵马,但是他必须拿出钱财来赎命”。

    曹豹在徐州多年,手中积攒了不少钱财,如果让他全部带走,只会便宜了袁术。

    与其这样,倒不如留下一些,以作买命钱!

    陶谦犹豫片刻,嘴里道:“一半的家财,如何?”

    李贤这时候不知道曹豹一半的家财是什么概念,他顾及陶谦的颜面,当下颌首说道:“好,就要他一半家财”。

    得了准信之后,陶谦便从袖间掏出一封书信,嘴里道:“这是我的亲笔信,你把他交到曹豹手中,明日午时,我会到他营外相会”。

    “好,劳烦兄长了”

    “无妨”

    曹豹军营之中,数百名甲士身披铁甲,将中军大帐围的水泄不通。

    由于事发突然,曹豹根本没来得及领军出城,此时,他麾下五千兵马驻扎在西城。

    五百步开外,青州军牢牢地把守城门,严禁出入。

    中军大帐之中,曹豹、江源脸色铁青,其余军将神情惶惶,毫无战心。

    “老是这么等下去可不是个办法,军中粮秣不多,一旦李贤引军来攻,我等岂不是坐以待毙?”

    “不可出营呀,都尉三思,我等妻儿老小都在城中,若是起兵与李贤厮杀,岂不是将他们置于死地?”

    曹豹咬的牙齿咯咯作响,适才他打算领军闯城而出,谁知道麾下兵马却压根不买账。

    众人畏惧青州军威,不敢与李贤对阵,这倒苦了曹豹。

    原本曹豹还打算凭借这支军马与李贤抗衡的,现在看来,军心已散,不可一用。

    其实,曹豹麾下军将心中透亮,他们知道,一旦随着曹豹出营而去,这就等于彻底站到了李贤的对立面,再无回旋的余地,反之,如果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不出兵,日后即便李贤苛责,也可以搪塞过去,大家都是被曹豹逼的,不去出兵为祸,已经是很困难的事情了,哪里还能做更多的事情?

    李贤击退曹操之后,执掌大权已经成为必然,偏偏曹豹看不清局势,不肯放权,在明眼人看来,曹豹失败早已经是注定的事情。

    注定失败的人,谁还愿意为他效力?

    大营开外,曹豹的亲军不敢妄动,四周,各个军将的亲卫虎视眈眈,一旦他们有所异动,势必会引发一场乱战。

    名义上,曹豹掌控万余兵马,可实际上,真正忠于他的军卒不过三千人。

    刘才被抓之后,曹豹只剩下两千可以信赖的军卒了。

    两千人,能够确保曹豹逃出生天已经很是困难了,至于反败为胜,这完全是痴人说梦。

    曹豹进退维谷,有心将军将斩杀当场,夺取兵权,又怕青州兵趁乱而入。

    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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