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山丘三百步远的地方,二百多名骑卒将李贤护在中央。

    “都尉,山上果然有贼人!”

    李贤微微颌首,道:“不错,不知道是哪路蟊贼”。

    “应该不是冲您来的吧?说不定只些拦路劫财的山贼”

    “这里离都昌只有几十里,什么时候北海国的贼寇又变得如此猖狂了?”

    谈话间,胡庸派遣的军卒快马回禀,“报,都尉,山上贼寇数量在一千开外,他们明显早有准备”。

    “喔,我看到了,这伙贼寇竟然还敢冲下山,看来他们的目标是我呀”

    如果是寻常蟊贼,他们看到胡庸等人官军的甲衣之后肯定会知难而退,可山上的这帮家伙被发现了之后,非但没有就此退去,反而聒噪着疾冲而来,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都尉,我们可要绕道而行?贼寇既然有了防备,我们何苦要与他们纠缠?等到汇合大军之后,抽调一支人马过来灭了他们就是!”

    李贤笑道:“不着急,不过是千余蟊贼罢了,还不值得我落荒而逃,你们再抽调一百人过去增援胡庸,莫要坠了我东莱军的名头!”

    护卫还要再劝,却被李贤挥手制止,“无需多言,如果真有危险的话,我会适时离开的”。

    话说到这份上,护卫当即应诺,道:“既然如此,都尉且在此压阵,我等去去就来”。

    “去吧”

    自打上一次被徐庶教训了一通之后,李贤便一直在克制自己的厮杀欲,他知道,自己身上承担了很多的期望,不能再去轻易冒险。

    之前在介亭那一亩三分地上,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李贤凭着一把子力气尚且可以称王称霸,可真正到了数万大军厮杀的战场上,谁也不知道对面不起眼的战将会不会是赫赫有名的将才。

    万一实力不济被人斩了头颅,那不但白白丢了性命,还成了败事有余的蠢材。

    眼下,李贤麾下有赵云、徐盛、周仓、徐和、胡庸这等能打能拼的战将,自然不需要他再去身先士卒。

    有的时候,哪怕作为主将的李贤不上阵厮杀,可只要他在阵前压阵,依旧可以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

    在东莱军卒心中,百战百胜的李贤,地位不可取代。

    “铿铿铿”,胡庸率领五十骑已经与贼寇厮杀作了一处。

    骑卒没了冲击力,并不能发挥出所有的战力。

    “弟兄们,杀了他们,夺了他们的马!”

    “杀,杀,杀!”

    贼寇大声呐喊着,他们前后左右都是冲锋的同伴,人数优势在某种时候也可以成为增加士气的关键部分

    马背上,官军虽然装备精良,可数量却寥寥无几,贼寇们相信,只要他们冲上去,官军必败无疑。

    胡庸斩杀了几名贼寇之后,敏锐地发现涌来的贼寇越来越多,而他身后的骑卒已经渐有不支之相。

    贼寇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在各自头目的统领下狂奔而至,而另一端,李贤派来的援军还有一百步的距离。

    胡庸当即立断,“撤!”

    得了胡庸的吩咐,骑卒当即松了一口气,与这伙贼寇厮杀,他们很有些杀鸡用牛刀、浑身使不上劲的感觉。

    “哈哈,官军要逃,拦住他们!”

    贼寇头目以为官军胆怯欲逃,当即精神大振。

    什么狗屁东莱军,也不过如此!

    四下里的贼寇不明状况,以为官军真的要逃了,一瞬间,他们信心暴增,“杀!”

    凭借精良的防具,先进的马镫,骑卒趁着贼寇没有形成合围的机会,一个简单的反击便冲了出来。

    此时,贼寇搞不清楚状况,依旧聒噪着紧追不舍。

    胡庸恼羞成怒,他打马在前,等到双方距离再度拉开到一百步远的地方,嘴里吼道:“兄弟们,杀他们个回马枪,莫让这伙蟊贼小瞧了!”

    “喏!”

    适才那番厮杀,五十名骑卒只有四个人身上受了点轻伤,余者毫发无损,反倒是贼寇丢下了十多条性命。

    不过,在肾上腺激素的刺激下,贼寇们仗着人多势众,完全没把胡庸等人放在眼里。

    “轰隆隆”,李贤抽调的援军与胡庸汇合到一处,一百五十骑在七八十步外缓缓开始提速。

    贼寇们你追我赶,跑的欢快,冷不丁的听到前头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他们惊抬首,却发现适才逃窜的官军去而复还,而且身旁还多了两倍的兵力。

    一百五十人的骑军比起一千人的贼寇数量依旧有些单薄,可与适才那五十人的规模比起来,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

    最起码,看到五十人的骑卒,贼寇们还觉得杀光他们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可一旦数量膨胀到一百五十人,有些贼寇便会踌躇起来:这么多的官军,待会儿不知道己方要折损多少。

    不知不觉间,贼寇们的心理就有了轻微的转变。

    “快,有长家伙的兄弟们上前,顶住!”

    贼寇头目知道骑卒的厉害,他们的高头大马一旦冲起来,那威势绝非己方人马可以拦阻的。

    唯一能够迟滞骑卒冲击的便是长枪阵,亦或是长兵器组成的军阵了。

    若不然,一旦骑卒冲入战阵,战况将不可预料。

    不过,贼寇毕竟不是官军,在这种紧要关头,原本贼军便绷紧了心弦,这时候再让他们变换位置,顿时让他们生出捉襟见肘的感觉。

    “他娘的,快闪开,快闪开”

    “闪你妈,你他娘的戳到我了”

    “别他娘的嗦,官军的骑军马上就要到了,长枪、长矛快上前,上前!”

    ……

    贼寇完全乱了阵脚,在疾冲而来的骑卒的压力下,贼寇士气一落千丈。

    胡庸打马冲在了最前端,他嘴里念念有词:“这帮孙子险些让我丢了脸面,不成,一定得赢的干净利索,不然日后一定会成为他人的笑柄!”

    与胡庸报有同样想法的骑卒不在少数,能够被遴选为骑卒,这原本就是百里挑一的事情,此番,护卫李贤的人选,又是在骑卒中层层挑选出来的,可以说,这三百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可若是连眼前这些贼寇都收拾不了,他日,别人问起来,那岂不是丢尽了脸面。

    “杀贼!”

    刀出鞘,军卒们怒瞪着双眼,他们打马如飞,直往贼寇的阵列而去。

    骑卒有如此气势,倒是让后头的李贤颇为满意,“不错,赵子龙果然有手段,嗯,再过去一百人,务必让贼寇无处可逃”。

    “那都尉你怎么办?”

    “我身边还有五十名兄弟,怕什么?”

    “若有异常,都尉只管自顾离去,兄弟们会为你挡一阵子的”

    “好了,你快些过去吧,再晚些,胡庸那边可就结束战斗了”

    “喏!”

    没有人不想立功受赏,刚开始,骑卒露出迟疑之色,不过是顾虑李贤的安危罢了,如今李贤表态允诺,骑卒当然大喜过往,他们凑齐了一百人,再度疾冲而去。

    眼瞧着胡庸在前头大杀四方,威风凛凛,换谁都有些心摇神曳。

    “杀!”

    高速狂奔的马匹加上军卒的重量足足有千斤上下的冲击力。

    “嘭!”最前头的贼寇避无可避,他们被马匹撞了个结结实实。

    运气好些的贼寇被马背上的骑卒一刀取了性命,死的干净利索,可运气不好的那些只能仰面朝天,忍受着难言的痛楚。

    一百五十骑,只是一个冲锋就杀死了近百名贼寇!

    比起第一次近身交战,这一次,骑卒的战力方才彻底发挥出来。

    “噗哧”,刀入肉中,没有甲胄护身,贼寇们顿时成了待宰的羔羊。

    “杀贼!”

    胡庸带着骑卒如若虎入羊群,在军阵中卷起了腥风血雨

    前方的部众死伤惨重,身后已经有同伴畏惧不敢上前了,贼人头目念头急转,他在盘算究竟是战还是退。

    只是一百五十人就把千余人马杀的落花流水,若是李贤身旁的那一百五十人也加入战团,那大家伙岂不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吗?

    怕什么来什么!

    后头的贼寇惊恐的发现,不远处又来了一伙骑军,他们数量不多,堪堪在百骑左右的样子,可这一次,没有人敢小觑他们。

    如狼似虎的胡庸宛若杀神一般,他身旁的骑卒每人都在浴血厮杀。

    战到现在,一百五十名骑卒连杀百余人,气力正旺,此时,听闻身后又传来了马蹄声,骑卒当即明白,定然是又来了援军。

    不成,须得加把力气,不然待会儿战功可全都被别人抢了过去。

    想到这里,骑卒杀招频出。

    贼寇惨呼不止。

    连李贤的影子还没见到就折损了这么多,这要是再厮杀下去,说不定千余人马都得交待了。

    无需多想,贼寇头目当即立断,他趁着第二股骑军没有赶到的空档,疾呼不已:“兄弟们,风紧撤呼!”

    说罢,贼人头领撒腿狂奔,只往山丘而去。

    官军骑着四条腿的战马,无法爬山,只要大家伙儿躲入山中,那官军便奈何不得他们。

    大头领都逃了,谁还傻了吧唧的与官军厮杀?

    尚未加入战团的贼寇们都调转身子,撒丫子狂奔。

    胡庸杀的正爽,冷不丁的看到前头的贼寇跑了个干净,他不禁冲着后头的骑卒吼道:“瞧瞧,贼人都被你们吓跑了,快追!”

    堪堪赶到的骑卒也很是冤枉,他们连根贼毛都没捞到,贼寇便逃了,这能怪得了他们?他们还想杀贼立功呢!

    胡庸连追带杀,又砍死了五名贼寇,这时候,死在山下的贼人数目也不过三百人而已,也就是说,其余的七百名贼寇连舍命一战的心思都没有,他们只顾着夺路狂奔。

    不远处,李贤看得只摇头,他也没想到这伙贼人竟然外强中干,如此不堪一击。

    与曹操麾下兵马真刀真枪厮杀了几场,李贤的眼光早已经刁钻了很多,寻常的厮杀根本入不得他的眼睛。

    像今日这般的贼寇劫杀,在李贤看来更像是一场闹剧。

    山路毕竟不利于骑卒追击,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胡庸等人便打马而归。

    两百多名骑卒一路紧追不舍,也不是毫无收获,最起码他们又斩杀了六十多名贼寇,俘虏了三五十人。

    贼寇们毫无节操,无需拷打,他们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让有心拿他们的出气的胡庸急的直跺脚,料想中的肉靶子飞走了,又得憋上一阵子了!

    原来,这伙贼寇是卞喜的麾下,他们听闻卞喜被李贤击杀过后,便一直琢磨着要为其报仇。

    大军溃散之后,这伙贼军一直避在山中,不敢出外招摇。

    前一段时间,由于北海国内歌舞升平,流寇甚少,所以这伙贼寇也不敢太过猖狂的出来打家劫舍,他们生怕引来官军追杀。

    不过,贼寇不事生产,没有进项,过不了多久就要陷入断粮的窘境。

    眼瞅着贼军就要饿肚子了,在紧要关头,不知道谁送来了充足的酒肉米粟,又给他们送来了角弓,箭矢。

    听到这里,李贤当即心中有数,看样子应该是有人想借刀杀人。

    “可曾见着送粮的人?”

    “来人都蒙着面,只有大头领一人见过真面目,我们都不曾知晓”

    “兵器上可有家族印记?”

    胡庸连连摇头,“我已经让他们检查过了,无论是箭矢还是刀兵利器,上面都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匠工的名字,看样子,这应该是大族私自铸造的武器”。

    “好了,再派些人马到前头看看,如果没有意外,咱们便快些赶路吧”

    “喏!”

    李贤生怕贼寇还有后招,所以并没有贸然赶路。

    直到传来前方平安无事的消息过后,李贤才挥手示意骑军向前。

    躲入山中的贼寇不知道是被官军吓破了胆子,还是他们起了内哄,总之,接下来的山路,李贤过的无惊无险。

    等到出了山地,李贤便将俘虏的贼寇全部放了。

    “我可以给你们一点盘缠,只要你们安生做事,这世上总归有你们的容身之处”

    被官军俘虏竟然还有好处可拿,这等好事可是亘古未闻的事情。

    料想中的侮辱、打骂没有发生,每个人反而领取了几十枚大钱。

    直到钱入手中的那一刹那,不少贼寇还是觉得如在梦中。

    什么时候官军变得如此和善了?

    如果天下官军都是如此,那谁还肯去造反?

    贼寇们有的领了铜钱,转身离去,有的却留在原地,不敢动弹,然而,更多的贼寇却聒噪着,要求李贤收下。

    “都尉,收下我们吧,我们都有把子力气,可以干活,可以为你们喂马!”

    “都尉,我们不愿做山匪了,我们要改邪归正”

    “请都尉给我们一个机会”

    三十多名贼寇聚拢在一起,他们声叫喊着,试图引起李贤的主意。

    四下里,负责看押的军卒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刀枪,恰在这时候,李贤说话了,“算了,他们既然真心留下,那便留下吧”。

    “谢都尉”

    “谢都尉开恩!”

    “我等就是做牛做马也绝不会辜负都尉大恩!”

    李贤不为所动,“先不要高兴的太早,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入得我麾下,便一定得听我号令,违者一律予以驱逐”。

    只要收下便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抱着这样的念头,意图归顺的贼寇们大喜过往,“都依都尉所言!”

    “好了,继续赶路吧”

    “喏!”

    半途间遇到的这么一场劫杀对于李贤来说更像是一场闹剧,非但没有影响到他的情绪,反而让他觉得路途不再是那么无聊。

    山丘上,被短矛划伤了右耳的贼寇头目狠狠地盯着李贤的方向,道:“李贤小儿,不要高兴的太早!”

    “大头领,我们没能击杀李贤,那边说好的报酬还会不会有?”

    “当然,他们用得到我的地方还多着呢,自然不敢短缺了我半文钱”

    “哈哈,头领英明,如此,兄弟们便宽心了”

    “嗯,挑个面善的兄弟进城去买些伤药,米粟,注意,莫被城中的官军拆穿了”

    “头领放心,这样的事情早就驾轻就熟,兄弟们不会出纰漏的”

    “那便好,去吧”

    “喏!”

    山中没有粮秣,更没有医生,贼寇们要想活命,只能入城采买。

    至于买了伤药之后,伤卒能否救回来,那就需要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对于贼寇来说,他们的头目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更多的时候,贼寇都是自顾不暇,谁会去管别人的死活?

    又这么前行了一个时辰,依旧平安无虞,骑卒紧绷的心弦方才松弛下来。

    按照李贤的吩咐,两名骑卒已经快马先行一步,他们需要率先追上大军。

    身后出现这么一股设伏的兵马,李贤自然不会就此放过了。

    距离都昌这么近,要是不把贼寇剿灭干净了,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而遭难。

    当然了,对于李贤来说,有仇不隔夜,这才是他调兵前来围剿的真正想法。

    为了取信领兵的徐盛,李贤特意手书一封,又盖上了自己的印契,这样的话,暂时统领大军的徐盛便会相信调兵是李贤的意思,而不会横加阻拦了。

    至于,于禁、李典,这二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打马逃窜的意思,从发现贼寇的踪影,到李贤派出骑卒报信求援,于、李二人都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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