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宫花事 作者:玉胡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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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四夜光顾长春宫,并频频赏赐下珠宝与绸缎数匹,宫里隐有关于她怀孕的非议,他这般对比分明,无非是要把那结局交予她自己定夺。

    晓得楚昂内里其实柔软又薄凉的性情,譬如这些年对待淑妃,其实他并未做错什么,可是因着淑妃当年流产后不能再生育,他便不管淑妃对他多冷淡,每年总要去她宫中留宿一二次,为的是让宫里的人不至因她的无宠而轻慢她。更甚至把三公主留在淑妃身边一直到十二岁底,比之八岁搬去东宫的太子都要多出来四年,只因她是当年一起随龙进宫的王府侍妾。

    他做不出下旨逼自己滑胎的事,结果让她江锦秀自己抉择,她若选择留下,那么眼下的光景也就意味着今后几十年的光景,她将沦为与宫中任一妃嫔无异的待遇,他会像对待那些妃嫔一样,或隔个十天半月或甚至一年半载的来一次,而那个娇嫩的孩子也不会得到他的宠爱。但她若不留,那么只要小九还可接纳她,他们便继续复如三口的温馨小家一直下去。

    那些深夜里,锦秀便不止一次回忆起这十多年的辛酸起伏。是东筒子闱院绕过回旋的低矮长廊,手端着水盆子替人接生的卑微小主;是景仁宫里十年如一日辛苦隐忍的大宫女;到如今积盛宠与光辉于一身的后宫主位。可这荣华她要么一个人走得彻彻底底,无有贴心后继,要么便从琼台跌下,拖个小累赘打回原形。

    深夜漆黑的光线中,她忽然又想起朴玉儿宁舍了性命也要把骨肉生下的执着,竟是心生出嫉恨的。那覆在肚子上的手忍不住便颤颤地抠紧衣帛,从牙关间发出悲痛又或不甘或是残忍的“嘶嘶”哽咽……

    李嬷嬷回宫的那天,是在八月初一的早上,老大寿昌王楚祁亲自打马送至东华门外。她手挎着个亮绸包袱,身后跟几个帮忙提行装的奴才,慢步走过了金水桥,便换作一抬敞篷小轿晃悠悠往内廷进去。

    秋日的天空旷远,一片蔚蓝中浮着几朵洁净的白云,抬轿的太监脚步慢慢,李嬷嬷端庄雍贵地靠坐在椅背上。她的肩脊扳得优雅而直,穿一袭青莲色的对襟褙子,脑后绾着大圆髻上插三枚简致的琥珀银簪,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但仍保持着光洁润泽的仪容。

    今岁正逢四年一次的选秀,那些刚进宫的宫女们不识得她,但见这气派连忙纷纷勾头退让在一旁。说来她在宫中的身份甚是特殊,从皇后娘娘在杭州娘家出生起,十二岁的她就在跟前照顾,后来又照顾了皇后五个孩子的出生。虽则老五没能留住,但这宫中是连张贵妃与戚世忠都得惧着她几分面子的,便连皇帝在许多事上也对她心存敬重。皇长子楚祁今岁接她出宫照拂王妃,还得亲自一大早候在乾清宫门外求请了圣意。

    宫巷红红往东西走向四面铺开,过崇楼看那些勾肩垂脑的烟紫宫女与森青太监,好如一只只碎步慢移的画上人。数月不回内廷,怎得那碎金溢撒的琉璃瓦下,竟弥散着一股奇妙的静谧与祥和气息,像有什么不知名儿的又或是熟悉的旧味儿又混入了进来。

    像在等待着迎来心底里隐隐的祈盼,李嬷嬷淡宁的妆容上眼目睿亮。

    第168章 『陆壹』无可替代

    轿子抬到内左门外停下,跨步迈进东一长街,那扑面而来的感觉便更为清晰。

    桂盛领着寥寥几个宫女奴才在露台上迎候,他是多年莫名忌着李嬷嬷的, 怕她嫌鸟屎味儿脏, 把鸽子也给圈后头去了。

    李嬷嬷鞠了鞠礼, 去往左排房门扇下摸钥匙。手触到钥匙的那一瞬间, 就像是有什么调皮捣蛋儿的旧影从脑海里掠过, 把人心尖轻轻一挠。

    许久未曾打理的灶间弥散着净朴的味道, 那味道里似有女儿遗香。几个琉璃瓶罐虽在壁角安静搁放,但里头少了些什么, 李嬷嬷一眼洞穿。这宫里头能不记错自己的顺序, 还能取了东西原样摆回去的, 除了那一个小灵精还能有谁。

    想起当年那个扣着太监帽耳朵,脸腮儿粉嫩可人的小麟子,李嬷嬷眼里不禁浮了笑。打开茶木柜子, 看到从前给她拾掇的小玩意里少了本《百草集》, 她便转身对小路子道:“近阵子我不在宫里,这后宫中可有什么新鲜事儿讲来听听?”

    小路子候在门边,恭敬地嘎呀着太监嗓子:“劳李嬷嬷惦记,近阵子宫中事儿还不少。先是白虎殿后头的小太监院子闹鬼,四殿下中了邪;后长春宫里两个新晋的美人相继把出了喜脉,再就皇后娘娘祭典一过,四殿下与小九爷兄弟和睦,七皇子也得圣恩进了撷芳殿学堂。”

    “哦,对了,还来了个小宫女,做得一手巧食儿。六月一道荷叶肉叫四殿下与皇上冰释前嫌,眼下正在殿下跟前伺候着司膳……”

    在孙皇后去世的这么多年,后宫中此兴彼落,李嬷嬷已经对楚昂妃嫔的子嗣无有波澜。一直凝眉静默着,在听到这里的时候便欣慰地抿了抿嘴角。

    陆梨是在八月初一那天傍晚见到李嬷嬷的。叫小路子过来传的话,说是听闻局子里有个小宫女做的膳食出挑,这就把她要去帮两天忙。小路子也机灵,没直接去西三局,大抵怕陆梨是不是又与楚邹在忙什么。径自去咸安宫里找的小榛子,叫小榛子给带话儿。小榛子打午休后便去了昭福门下,他是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太监,个子中高,肩微有些勾,因为是御前老张福亲自栽培的徒弟,宫女们都有些忌惮。那会儿曳撒扑簌地杵在门下,猜都知道是来找谁,一个个不禁艳羡地看向陆梨。

    宫中各局子逢初一十五就要大扫,陆梨正挽着袖子蹲在灶台前擦洗,见状便低了头走出去。她先前被姐妹们逼供时是咬着牙死活不认的,后来被楚邹在下院门外那般公然一吻,现在是瞒也瞒不下了。她也就收起伶牙俐齿的揶揄本事,算是大大方方默认了下来,那时的她想起楚邹满心都是少女初开的甜蜜。

    小榛子在前头引路,楚邹候在巷子口等她。未末的朱红宫墙下他着一袭玄色斜襟长袍,夕阳打着他英俊的身影像能发光,见她来,便很男人地把她牵过跟前。抵着她柔声问:“好点了么?”

    彼时距陆梨与他缱绻已经过去四天了,他的那个坏起来时实在大得叫她难容,那一晚上直侵着她最深处的温柔,抽离开去后陆梨空疼都得移不开步子。后来楚邹就托小顺子找魏钱宝弄了药,叫小翠给她送去了。红盒子外还套着个荷包袋儿,什么这般神秘,小翠那颗好奇的心眼怎么可能不看,半路走着走着就给掀开了。

    见着了陆梨就问:“是疼么?”

    陆梨先时还不懂意思,小翠又挤眉弄眼地努嘴巴:“那个。”

    陆梨脸就一赧,接过来转身走:“他发羊癫疯哩,你也信他。”

    可她的鬓间眼角都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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