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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知良的未婚妻，正是凤家旁系，目前最为得力的凤之南家的嫡女，凤渺渺。</p>
凤之南目前任吏部侍郎，在凤家的旁系中，算是位置比较高，手上，也是握有实权的。</p>
凤之南还不到四十，能坐上了这个位子，一方面是因为他也的确努力。</p>
更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他姓凤。</p>
此时，冯夫人，正由下人引着，一路进了凤府。</p>
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冯夫人进来稍做停留，看着穿堂正中，竟然摆了一个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p>
一般的富贵人家，都会在穿堂里摆放些东西。</p>
而像是凤之南这等并不算是特别富贵的府邸，竟然也能摆出这样几千两银子一个的大插屏，实在是让冯夫人有些意外的。</p>
犹记得，她上次来时，这里摆放的，还只是普通的锦绣插屏呢。</p>
冯夫人心里大概有了底，转过插屏，后面是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正房大院了。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处处都透着气派和尊贵。</p>
这上房的廊下，还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还不曾近前，便先听到了极为悦耳的叫声。</p>
冯夫人快到时，只见门帘挑动，出来了几个穿着不菲的丫头，然后分立两旁，再有一位身穿着绛红色衣裳的贵妇迎了出来。</p>
“哎呀，我当是谁，冯夫人今日怎么这般地有空了？”</p>
定远侯府内部的事情，自然是不会传出一丝一毫的。</p>
所以，冯知良与兰姨娘偷情这样的坏消息，自然也不可能透露到了凤家人的跟前。</p>
“我呀，可不是为你来的。我是想渺渺了。如果不是你不肯将她早早地嫁过来，我还用跑这么远的路来看她吗？”</p>
跟在了凤夫人身后的一名绿衣女子，似乎是有些羞怯，低头脸红，身子往后退了一步。</p>
“快请进屋里说话吧。渺渺，去看看还有没有上等的龙井。我可是听说，冯夫人只爱这一口茶的。”</p>
“让凤夫人费心了。”</p>
进了屋，冯夫人心底的震惊就更为明显了。</p>
只见临窗的软榻上铺着猩红洋罽，正面设着大红的福字靠背，总共四个，中间摆了一张小几，几上还摆了几只果盘子。</p>
最左侧有一高几，上面摆了一只十分精致的小香炉，还有轻轻袅袅地烟雾从里面飘出来，香气淡淡的，倒不会让人觉得过于浮夺。</p>
右边几上是官窑美人觚，觚内插着时鲜花卉，并茗碗痰盒等物。</p>
再看一侧的西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之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p>
“凤夫人，您这倒是好雅致呀。这屋子里的摆设不仅看起来精致，更是多了几分的雅趣。”</p>
“让冯夫人见笑了。这美人觚，是之前我带着渺渺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时，娘娘赏下来的。”</p>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p>
冯夫人心里顿时就动了不知道几动。</p>
看这样子，皇后对凤之南家是极其看重，对这个凤渺渺，也当是很喜爱的。</p>
“渺渺这样的可人儿，谁看了都会喜欢。”</p>
“来人，去将之前娘娘赏下来的一些坚果取来。”</p>
“是，夫人。”</p>
“皇后娘娘倒是与你亲厚，连坚果这样的物什儿都赏了。真是看重凤大人。”</p>
凤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p>
“也不怕你笑话，我们虽是凤家的旁系，可是前些年，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早先也曾随老爷到京外赶任，一去就是八年呢。好在娘娘体恤，凤家老爷子也觉得我们不易，这才请了旨意，调回京来。”</p>
“不管怎么说，如今不是回京了吗？这就是一件大喜事呀。”</p>
“如今，孩子们也大了，这府上的日子，也总算是宽裕了一些，这才有心思来打理这些内宅了。不然，我哪里有那等功夫？”</p>
冯夫人笑了笑，知道凤夫人这是自谦的话。</p>
凤家就是再怎么不好过，也不可能是日子紧巴的。</p>
只是这一次来，明显就看出了屋内比之前的摆设装潢，高出了不止一个档次。</p>
看来，两家的这门亲事，是真的结对了。</p>
“凤夫人呀，我也不绕弯子了，知良呢，也不小了。之前呢，或许是性子有些野，总爱胡闹。不过，最近这阵子，可是安分了许多。特别是老爷还亲自看他读书写字。只是，年纪也到了这儿，是该娶妻的时候了。”</p>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真的被冯知寒逼急了，冯夫人实在是不该自己过来议这门亲事的。</p>
凤之南虽然是凤家人，可只是凤家的旁系，而且，现在论及朝堂中的身分地位。</p>
凤之南是远不及冯侯爷的。</p>
换言之，凤渺渺嫁入冯家，那就是高嫁了。</p>
所以，冯夫人这么突然一提起这个，凤夫人还觉得有些不太能理解呢。</p>
这种事情，怎地不央了官媒来说？</p>
“姐姐这意思，是想着催促二人成婚？”</p>
凤夫人也是个直肠子，体会了她的意思之后，也便直说了。</p>
冯夫人略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p>
“妹妹呀，说实话，我是觉得知良这性子吧，得赶紧娶个媳妇儿家来，然后好好地管束着他。再说，之前知秋的事情，想必妹妹也是知道的。我是想着，等渺渺过了门，便让她来管着府里上上下下，我去紧着照顾女儿。”</p>
凤夫人的眸子，动了动。</p>
意思就是说，渺渺一过门，就可以执掌府中的中馈了？</p>
进门就能当家，这自然是极好的。</p>
哪个女人过了门，不想成为这一府真正的主母？</p>
冯夫人看出来，凤夫人这是动心了。</p>
于是，再小心地添了把火。</p>
“这一方面呢，是我着急，另一方面呢。长幼有序，若是知良迟迟不能成婚，底下的那几个庶弟，不也就不能成婚了？”</p>
“姐姐这意思，是想着早早地让那些庶子们分出去单过？”</p>
大渊朝不成文的规矩。</p>
一般来说，庶子成婚之后，便会从父亲这里拿到一些开门立户的银两，然后出去单过。</p>
像是定远侯府这样的高门，分出去，自然也是会给那庶子一套宅子的。</p>
地方可能不会太大，可至少是有一个栖身之所了。</p>
冯夫人点点头，“知秋的事情，我若说是有几个胆子大的来算计她，怕是没人会信。可事实就是如此。所以呀，我才想着，早早地将这些庶子给打发出去，也省得总是在眼前晃着，瞧着堵心。”</p>
凤夫人的眼神一动，“听说冯三公子，最近可是风头很盛呀。”</p>
冯夫人顿时觉得心头一堵，最不愿意听到的人的名字，还是又冒出来了。</p>
“是呀。这孩子书读得不错。就是人品嘛……”</p>
冯夫人很聪明地，只说了一半。</p>
剩下的那一半，你自去体会吧。</p>
先前说了冯知秋是被人算计，之后，又故意这样遮遮掩掩，那位凤夫人想不多想，只怕都是不可能的。</p>
凤夫人倒也是聪明地没有再追问，只是，对于冯夫人今日上门来的目的，又有些犹豫了。</p>
晚上，凤之南回来，凤夫人亲自服侍着净了手和脸之后，才陪着老爷到了外屋用膳。</p>
“渺渺呢？”</p>
“早就回自己院子了。老爷今日回来得晚，晚膳也是让他们自己先用了。”</p>
凤夫人说着，就在凤之南的对面坐了。</p>
凤之南看了一眼菜色，倒是不差。</p>
“你怎么没跟他们一起用？”</p>
“这不是想等着老爷一起用嘛。”</p>
凤之南笑了笑，两人安安静静地吃了晚膳，然后便一起出了门，随意地走一走。</p>
这也是凤之南多年的习惯，吃完饭，必须要消消食。</p>
“老爷，今日冯夫人来过了。”</p>
“嗯，就是定远侯府的那一位？”</p>
“正是，妾身瞧着她今日过来，是有意催婚的。”</p>
“催婚？”</p>
凤之南愣了一下，右手的几个手指慢慢地摩娑着，“是不是不太合适？咱们渺渺才刚及笄，急什么？”</p>
“话是这样说，可是我听着冯夫人的意思，是有意要将那几个庶子都打发出去。所以，才想着先让冯知良成婚，然后后面的几个庶子也便都跟着成了亲。”</p>
凤之南的眉头微拧了一下。</p>
“这个冯夫人在上层圈子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呀。”</p>
“老爷此话何意？”</p>
“咱们回京，也不过才两三年的功夫。听说，这位冯夫人对庶子庶女，可甚是严苛。定远侯府的三公子，才学极好，可是听说，就是她一直压着，不肯让他出头呢。”</p>
凤夫人表示不解，“这却是为何？就算是庶子，可若是得了荣耀，那也是整个家族的荣耀。难不成，冯夫人是担心三公子会将世子给踩下去？”</p>
“不无可能呀。那个冯知寒，我倒是见过，人不错，玉树临风。最重要的是，写得一手好文章，而且那字，若是没有个十几年的功夫，是练不出来的。”</p>
这么一说，凤夫人倒是对那位冯三公子，又起了好奇心了。</p>
“老爷，那依着您的意思，这婚事？”</p>
“先缓一缓再说吧。”</p>
凤夫人没明白过来。</p>
凤之南瞄了她一眼，轻笑一声，“那个冯知良，若不是因为他是侯府的世子，我还真是看不上他。只是，为了家庭的利益，让咱们的渺渺嫁过去，我总有几分不忍呀。”</p>
听到这话，凤夫人的心底也跟着一颤。</p>
听老爷这意思，那位冯世子，怕也不是什么好货色。</p>
若是女儿将来嫁过去受尽屈辱……</p>
只要想想，凤夫人就觉得心底如被揪到了一般，生疼生疼的。</p>
“老爷，当初这婚事，也是老太爷的意思。只怕，就算是拖，也拖不了太久的。”</p>
“先看看再说吧。渺渺自幼得你教导，一直也是温婉大方，嫁给定远侯府的世子，明面儿上，看似是高嫁了。可是实际上……唉。”</p>
凤之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p>
利用女儿这一辈子的幸福，来换回家族的利益，凤之南虽然自小也受这种薰陶，可到了他自己的儿女身上，却实在是接受不了。</p>
可是奈何，他姓凤呢。</p>
冯夫人绝对不会想到，两家的婚事，竟然还有些隐忧。</p>
其实，冯知寒并没有想要取而代之的意思。</p>
按照之前公子的吩咐，他只是需要负责将冯家在暗中的势力掌控到手就可以了。</p>
至于是不是世子，要不要袭爵，这些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p>
更准确的说，他压根儿就不在意这些。</p>
就算是冯知寒真的有可能成为世子，那也只是为了拿到那部分势力的一个手段，或者是过程。</p>
冯家，他并没有多依恋。</p>
这几年冯侯爷对他的态度虽然是有所缓和，可是他永远都忘不了，他曾经那样的厌恶自己。</p>
冯知寒甚至是记得，当年他的母亲明明只是生了一场小病，却因为久不得医治，而最终送命。</p>
而他的父亲，冯侯爷，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儿。</p>
犹记得，他曾想过去求一求父亲，可是未进门，便听到了冯侯爷极其凉薄的交待。</p>
“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婢子，死也就死了。哪里有这么多的事儿？”</p>
这话，是当时他对着冯夫人说的。</p>
到现在，冯知寒都不敢相信，他的父亲，竟然如此地薄情寡恩。</p>
最终，他娘还是死了。</p>
死之后，连具棺木都没有，只是被人用一张破草席子一卷，便抬走了。</p>
当时冯知寒的年纪太小，想要追出去，却是不被允许的。</p>
在这样的大户人家，他的母亲，只能有一个，便是冯夫人。</p>
而他的亲娘，永远都只能唤一声姨娘，而非母亲。</p>
冯知寒站在了有些荒凉的院落里，眼神有些黯淡。</p>
抬头，今晚的月色，并不怎么明亮。</p>
想到了白天安潇潇与自己的一席对话，他突然觉得，自己即使是一名男子，都不及安潇潇活得肆意洒脱。</p>
她那样的人，无论是行事的方式方法，永远都是令人出乎意料。</p>
就比如说，她想要阻止冯、凤两家的婚事。</p>
谁能想到，安潇潇的意思，竟然是想着让他娶了凤渺渺？</p>
冯知寒想到了自己的出身，现在纵然是有着不错的身手，那又如何？</p>
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p>
公子的要求，他也还没有完成。</p>
所以，现在的一切，仍然是需要忍耐。</p>
娶凤渺渺为妻吗？</p>
冯知寒，其实是有些犹豫的。</p>
当然，倒不是因为凤渺渺的相貌出身。</p>
于他而言，生命中早已没有了情爱二字。</p>
娶谁不是娶？</p>
反正只是为了传宗接代，其它的，都无所谓。</p>
他现在想的是，必须要在自己成亲之前，让父亲对他更加地信任，也对冯知良越发地失望。</p>
不然，定远侯府背后的那股力量，他再想要接触，就真的有些难了。</p>
安潇潇的提议，倒是不妨可以考虑一下。</p>
冯知寒的唇角微勾，安潇潇明显就与普通的的闺秀不同。</p>
或许，这也正是公子选择留在她身边的重要原因。</p>
只是不知道，公子，到底是图她这个人呢，还是也同其它的几位皇子一样，看中了靖安侯府的那支精锐力量呢？</p>
冯知寒的耳朵一动，意识到有人来了，仍然站在原地不动，免得暴露了自己的身手。</p>
“启禀三公子，老爷叫您去书房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p>
“知道了，这就去。”</p>
“是，小的告退。”</p>
这么晚了，父亲找他有何要事？</p>
不过，若果真是要事，那就表示，他在冯侯爷心目中的地位，已经是越来越高了。</p>
这一点，还是值得欢喜一下的。</p>
“父亲，您找我？”</p>
冯侯爷面色凝重，微微点头。“坐吧。”</p>
冯知寒见屋内没有外人，也便没有谦卑，依言坐了。</p>
“知寒呀，我今日将你叫过来，无非是想问问你，若是我请旨将你娘封为平妻，将你抬为嫡子，你可愿意？”</p>
冯知寒半天没有反应，眼神也有些呆呆的。</p>
冯侯爷也没有催促他，只是定定地看着，似乎是想看明白了，这究竟是他的真实反应，还是只是在做戏？</p>
良久，冯知寒才一脸落寞的摇摇头。</p>
“我姨娘已经死了，抬不抬平妻，也无所谓了。至于儿子，做了这么多年的庶子，还是不跟大哥争了。”</p>
冯知寒说得极慢，而且说话时，眼神有些发怔，眼皮也是半垂着。</p>
冯侯爷观察了半天，也没有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喜色，相反，倒是只看瑈一种极其悲凉的感觉。</p>
“知寒？”</p>
“父亲，儿子明白您的意思。您放心，就算只是庶子，儿子也会尽力为侯府的荣耀而努力。儿子只想平平安安地到老，不想争这侯府的一切。”</p>
冯侯爷在找他过来之前，曾设想过无数种的可能。</p>
可是，却唯独没有现在这一种。</p>
这算是怎么回事儿？</p>
合着立他为嫡子，反倒是他一厢情愿的了？</p>
冯侯爷有些不高兴。</p>
不仅仅只是因为冯知寒的拒绝。</p>
在他看来，他愿意给冯知寒这个机会，那是对他天大的荣耀。</p>
他是父亲，冯知寒是儿子。</p>
无论是什么东西，他可以给，可是儿子不能夺。</p>
当然，还有，就是他可以恩赐冯知寒，可是身为儿子，他却不能忤逆他的意思。</p>
他的话，在这个侯府里，就等同于圣旨。</p>
现在，冯知寒这样的说法，分明就是在忤逆他。</p>
只不过，冯侯爷不高兴，可也实在是气不起来。</p>
毕竟，儿子能这般地顾全大局，也实属难得。</p>
他反倒是觉得这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儿。</p>
总觉得，他离这个儿子，似乎是越来越远了。</p>
时至今日，他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p>
冯家的将来，指望着冯知良，根本就是不可能了。</p>
那就是一滩烂泥，根本就扶不上墙。</p>
吃不得苦，读不进书，写不来字。</p>
他还能干什么？</p>
冯侯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刚刚说的，都是心里话？”</p>
“回父亲，正是。儿子现在只盼着，兄长能早日成婚，也便安定下来，儿子待娶妻之后，也愿搬出侯府，自立门户。”</p>
冯知寒说地并不过分。</p>
这原本就是大渊朝的规矩。</p>
冯侯爷看了他好一会儿，实在是看不明白，心底里又莫名地生出一股烦燥来，挥挥手，让他下去了。</p>
冯侯爷又这样呆呆地坐了差不多一刻钟的功夫，才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了。</p>
“来人。”</p>
“是，老爷。”</p>
“三公子平时在府里，一直都是这般温润吗？”</p>
“回老爷，三公子这阵子好多了，之前都是不怎么说话的。”</p>
“他院子里有多少人服侍？”</p>
“回老爷，只有一名粗仆，一名随从。原本是有两个随从的，前日说是家里老母亲生了急病，便匆匆回去了，还不曾回来呢。”</p>
“嗯，就只有这么多？”</p>
“回老爷，就只有这么多。”</p>
“再没别人了？”冯侯爷仍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再怎么说，也是侯府的公子，院子里总共就三个人服侍，是不是也太寒碜了些？</p>
管家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p>
“有什么话直说！吞吞吐吐的，让我看着堵心。”</p>
管家连忙又低了头，“是，老爷。”</p>
随后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再小心地往老爷身边儿挪了两步，压低了嗓音。</p>
“老爷，之前夫人曾给三公子派过几个丫环，可是后来，都能三公子给遣回了后院。”</p>
“怎么回事？”</p>
“这个。”管家表现得有些为难，“还不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点儿事嘛。有丫头给三公子下药，听说三公子在冷水里泡了小半个时辰呢。”</p>
冯侯爷一惊，“还有这等事？”</p>
“老爷，这种事情，还算是好的了。之前三公子的膳食，也不比下人好多少。也就是自打去年，三公子得了几位大人的夸赞，引您重视，之后，这相应的用度才好起来的。”</p>
冯侯爷深吸了一口气，没再说话。</p>
管家偷瞧了一眼老爷的脸色，对于老爷现在的情绪，一时也把握不准，有些话，自然也就不敢再接着说了。</p>
“我总觉得知寒这孩子虽然懂事，却离我越来越远。我似乎是永远都看不透他在想什么。”</p>
管家的眼珠子动了动，“老爷，这种事情，也不能怪三公子。”</p>
冯侯爷一回神，双目紧紧地锁在了管家的脸上。</p>
“说说看。”</p>
管家略微想了一下，“老爷，夫人对这府中的庶公子和庶小姐，是什么样的态度，想必您也是知道的。这三公子自小聪慧。那会儿，姨娘还在世呢。就因为公子背出了世子没能背出的文章，结果，当天晚上，姨娘便病倒了。”</p>
冯侯爷仔细地想了半天，也不怎么记得这些琐事了。</p>
“还有，自打去年至今，您也总是夸三公子的字好。可是之前，三公子的字却也并非多么出彩。”</p>
“这个我倒是知道。”</p>
“就是因为怕越过了世子去，再受罚。”</p>
管家一语道破真相。</p>
冯侯爷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他果然，还是疏忽了太多的东西。</p>
想必，也就是因为他现在越来越大，而且去年又是得了几位大人的夸赞，引起自己的注意，所以，才敢慢慢地展露自己的锋芒了。</p>
难怪，冯知寒之前一直在强调，他不想争什么。</p>
“如今，三公子也该成亲了。这亲事可是还拿捏在了夫人的手里。若是三公子一不留神做错了事，那可就麻烦了。”</p>
冯侯爷的脸色已经是渐渐地阴沉了下来，慢慢地阖上眼，似乎是累极。</p>
管家也聪明地闭上了嘴巴，退后一步，不敢吭声，也不敢下去。</p>
好一会儿，冯侯爷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去，差人备了灯笼，我要去夫人院子里歇了。”</p>
“是，老爷。”</p>
管家的眼睛一动，便知道，这事情是成了一多半儿了。</p>
看着老爷进了二门，管家才慢悠悠地回了书房，在书房外，遇到了又出来的三公子。</p>
“三公子还没歇着？”</p>
“父亲去母亲那里了？”</p>
“回公子，正是。小的都按您之前交待的说了，这回，侯爷指定是会找夫人发难的。”</p>
“未必。”</p>
比起他这个庶子来，侯府的前程自然是最重要的。</p>
谁让夫人的出身好，是名门闺秀，而他的亲娘，却出身卑微呢？</p>
冯侯爷进了内院，冯夫人还不曾歇下，只是已经散了头发，也换了衣裳。</p>
“老爷，这么晚了，这是才从书房过来？”</p>
冯侯爷没吭声，冯夫人立马张罗着，让人去打了洗脚水进来。</p>
“不必麻烦了。我说几句话，说完便走。”</p>
冯夫人一愣，不免又有些失望。</p>
到底还是容颜不在，留不住他了吗？</p>
“我听说你今日去凤府了？”</p>
“哦，是呀。闲来无事，随便走走，顺便问问凤夫人的意思，看看这两家的婚事，何时办了，才是较好？”</p>
“听着，给你两条路。”</p>
冯夫人一脸茫然，完全不明白，老爷突然这样严肃，到底是为了哪一桩？</p>
“要么，就是将冯知寒抬为嫡子，改立他为世子。要么，就是与凤家的婚事，改由冯知寒和凤渺渺成亲。”</p>
冯夫人一听，整个人都像是要傻了一样。</p>
“老爷，您这是何意呀？”</p>
“我说地已经很清楚了。给你三天的时间，你自己想吧。要么让冯知寒成为侯府的世子，要么，就让冯知寒娶了凤家的姑娘为妻。”</p>
再简单些，就是要世子之位，还是要凤渺渺，只能挑一个！</p>
冯夫人气得脸都白了！</p>
可是不待她多问一句，冯侯爷甩袖便走了。</p>
冯侯爷的话不多，可是冯夫人能感觉得出来，老爷这是铁了心了。</p>
说到底，还是对冯知良太失望了。</p>
冯夫人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然后眼圈儿一红，整个人都没了主意。</p>
若是不能娶了凤家的小姐为妻，这知良的世子之位，当真能坐得安稳？</p>
可若是让冯知寒成了世子，那知良这辈子，岂不是都得被那个庶子给踩到了脚底下？</p>
冯夫人觉得自己真是进退两难，左右无门。</p>
她原本是想着加快冯知良与凤渺渺的婚事的，可是怎么这才一转脸儿，就成了这样？</p>
这一晚，对于冯夫人来说，简直就是折磨。</p>
次日，冯夫人顶着两只黑眼圈儿，趁老爷上朝去了，这才将在书房伺候的小厮给叫过来，仔细地询问了一番。</p>
片刻后，又将管家也招过来问了问。</p>
管家既然敢说，自然也早就想好了说辞，一问三不知，自然是推得干净！</p>
冯夫人见自己什么也问不出来，是又急又气！</p>
偏偏这个时候，又听说冯知良院子里的一个丫头小产了，简直就是鸡飞狗跳。</p>
这正妻还没娶呢，就已经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这还让不让人活了？</p>
冯夫人昨夜本就不曾休息好，这么一闹腾，顿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p>
定远侯府这里闹得鸡犬不宁，而靖安侯府里，却是和乐融融。</p>
安子轩与安潇潇坐在榻上对弈。</p>
旁边的椅子上，墨扎笔直地坐着，然后吹着葫芦丝。</p>
七月在一旁时不时地打理一下香炉里的香料，九月则是只负责给三位主子续茶。</p>
阿贵站在了安潇潇身后，两眼只是盯着棋盘看。</p>
直到墨扎吹完一曲，开始喝茶润喉，阿贵才拿出了玉箫，往后站了站，开始吹奏。</p>
“你的棋艺当真是越来越精湛了。为兄与你对弈，竟然都讨不到半分的便宜了。”</p>
“哥哥是因为下棋不专心，总是分心的棋手，可不是好棋手哦。”</p>
安子轩一笑，“这是当年父亲说的话，你竟还记得？”</p>
“当然记得了。还记得初学下棋时，我总是坐不住，一会儿看看自己衣裳，一会儿又吃点儿点心的。父亲便常拿这句话来刺激我。”</p>
“若是父亲知道你如今棋力如此厉害，定然会倍感欣慰的。”</p>
“哥哥，你刚刚到底在想什么？”</p>
因为是阿贵在吹箫，所以，墨扎将茶杯放下之后，便靠了过来。</p>
“看这样子，你们两个，也算是势均力敌呀。”</p>
安潇潇浅笑，“那是因为哥哥让着我。”</p>
安子轩伸手抚额，似是有些无奈。</p>
“好了，这一局，算是你赢了。”</p>
话落，自棋盒里抓出一把棋子，洒在了棋盘上。</p>
“哥哥，既然输了，可就要遵守我们的约定了。”</p>
“自然。哥哥向来说话算话，明日，我们便到城外骑马。”</p>
“要不要叫上幻幻？那个丫头总是闷在王府里，估计都要发霉了。”</p>
安子轩伸手就点了她的额头一下，“你以为都跟你似的？”</p>
安潇潇吐了吐舌头，下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净了手，就坐在了八仙桌前，吃起了果子。</p>
阿贵见安潇潇不下棋了，也便不吹了。</p>
墨扎刚挪了一步，就见阿贵极其神速地到了安潇潇的旁边，十分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了，然后开始给她剥桔子。</p>
剥好了桔子之后，阿贵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核桃，两手一手两个，只听啪的一声，核桃皮都裂开了。</p>
阿贵将核桃仁弄出来，放在了一个空碟子里。</p>
“吃一块核桃，吃两瓣桔子。”</p>
几人都愣了一下，唯有安潇潇笑得欢喜。</p>
“阿贵果然懂我。乖，不过，我觉得这个加蜂蜜，是不是更好？”</p>
阿贵摇头，然后看向了九月。</p>
九月微微一笑，“阿贵，小姐这是想吃新鲜的蜂蜜了。”</p>
阿贵哦了一声，然后嗖地一下，便没了人影。</p>
七月啧舌，“小姐，这个阿贵的心眼儿是不是也太实了？他就不怕自己被蛰地没了人样儿？”</p>
只要想像一下阿贵那张脸上满是红包，七月就有一种起鸡皮疙瘩的感觉。</p>
而墨扎则是想了想之后，便忍不住笑了出来。</p>
“不会，阿贵那么聪明。再说了，他戴着面具呢。”</p>
一句话，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p>
看这样子，安潇潇分明就是吃定了这个阿贵。</p>
没有了阿贵，墨扎的心情，反倒是轻松了许多。</p>
“师兄，刚刚潇潇说你有心事？”</p>
“也没有。不过是想着明日去城外骑马，要不要再顺便烤鱼给她吃罢了。”</p>
安潇潇则是一脸的期待，“那我可就等着了。明日骑马，你还要烤鱼给我吃。”</p>
当天晚上，李庭希又过来了。</p>
一进门，就看到有下人在准备东西。</p>
“你们这是干嘛呢？”</p>
“回希世子，明日公子和大小姐要出去骑马，所以我们先做准备。”</p>
“哦，我听幻幻说了，不过，骑马还用准备这么多？”</p>
“小姐说要野营。公子也拗不过小姐，只好让我们提前备好了东西。”</p>
李庭希挑眉，这个安潇潇，倒是诚会玩儿。</p>
李庭希听说安子在后院儿陪着老夫人用晚膳呢，顿时没了兴致，转身去找墨扎王子说话了。</p>
一起用晚膳，是老夫人的意思。</p>
当然，安潇潇也在福安堂呢。</p>
老夫人吃地不多，年纪大了，晚上少吃一些，还是对身体好的。</p>
“祖母要不要再喝点儿汤？”</p>
“不了。我吃好了。”</p>
安子轩也将筷子放下，刚刚下人来报说是李庭希来了，他还是留些肚子，一会儿陪他喝酒吧。</p>
安潇潇本来就没打算吃福安堂的东西，所以，也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p>
几人都一搁筷子，倒是安美华这里有些尴尬了。</p>
总共四个人，三个人都不吃了，只她一个人吃，似乎又太不好看了。</p>
于是，尽管没吃饱，可安美华还是放下了筷子。</p>
待这里的东西一撤走，老夫人才笑道，“子轩，听说你明日要带潇潇和墨扎王子去骑马？”</p>
“是，祖母。”</p>
“把美华也带上吧。总是让她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也怪闷的慌的。这孩子懂事，也不嫌我这里闷，让她也出去透透气，走一走。”</p>
安潇潇垂眸，她就知道，老太太没那么好心，把他们叫过来一起用晚膳。</p>
这不，来了。</p>
“也好，那三妹妹回头准备一下，我们明天晚上，可能会住在庄子里。”</p>
“是，大哥，我一会儿就回去收拾。”</p>
安潇潇没什么反应，连安美华瞟过来的有些示威性的眼神，也没搭理。</p>
没劲！</p>
也不知道这个安美华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她现在可还是在孝期呢，真想着背个不孝的罪名，非得与什么人有些暧昧才成？</p>
出了福安堂，安潇潇一脸嫌弃道，“我就知道安美华不是个安分的，瞧吧，这又主动送上门来了。”</p>
安子轩抿唇浅笑，“既然知道她是什么人，你又何必生气？”</p>
“我才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她这个人在，总会破坏我的兴致。”</p>
“那明日，你便尽量与她避开。”</p>
“我瞧她对墨扎似乎是有些意思，别怪我没提醒你，安美华这种人，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别到了最后，再累及了咱们侯府的名声。”</p>
“放心，我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p>
“行了，你去吧。我知道李庭希来了，我可没兴趣再去应付他，我要回去睡觉了。”</p>
“去吧。若是他明日也要去，那我可就应下了。”</p>
“哼，他若是真想去，那你先问问他，之前刺杀我们的凶手可有眉目了？袭击六王子的那些人的头目，可曾捉到了？若是答不上来，就让他乖乖地回他的军营去。”</p>
安子轩会意一笑，其实是知道，她是怕李庭希那货，会着了安美华的道。</p>
有时候，一个女人的力量，可真是不能忽视的。</p>
特别是一个，可以为了锦绣前程，豁出一切的女子，那心可就更狠了！</p>
| |</p>
冯知良的未婚妻，正是凤家旁系，目前最为得力的凤之南家的嫡女，凤渺渺。</p>
凤之南目前任吏部侍郎，在凤家的旁系中，算是位置比较高，手上，也是握有实权的。</p>
凤之南还不到四十，能坐上了这个位子，一方面是因为他也的确努力。</p>
更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他姓凤。</p>
此时，冯夫人，正由下人引着，一路进了凤府。</p>
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冯夫人进来稍做停留，看着穿堂正中，竟然摆了一个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p>
一般的富贵人家，都会在穿堂里摆放些东西。</p>
而像是凤之南这等并不算是特别富贵的府邸，竟然也能摆出这样几千两银子一个的大插屏，实在是让冯夫人有些意外的。</p>
犹记得，她上次来时，这里摆放的，还只是普通的锦绣插屏呢。</p>
冯夫人心里大概有了底，转过插屏，后面是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正房大院了。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处处都透着气派和尊贵。</p>
这上房的廊下，还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还不曾近前，便先听到了极为悦耳的叫声。</p>
冯夫人快到时，只见门帘挑动，出来了几个穿着不菲的丫头，然后分立两旁，再有一位身穿着绛红色衣裳的贵妇迎了出来。</p>
“哎呀，我当是谁，冯夫人今日怎么这般地有空了？”</p>
定远侯府内部的事情，自然是不会传出一丝一毫的。</p>
所以，冯知良与兰姨娘偷情这样的坏消息，自然也不可能透露到了凤家人的跟前。</p>
“我呀，可不是为你来的。我是想渺渺了。如果不是你不肯将她早早地嫁过来，我还用跑这么远的路来看她吗？”</p>
跟在了凤夫人身后的一名绿衣女子，似乎是有些羞怯，低头脸红，身子往后退了一步。</p>
“快请进屋里说话吧。渺渺，去看看还有没有上等的龙井。我可是听说，冯夫人只爱这一口茶的。”</p>
“让凤夫人费心了。”</p>
进了屋，冯夫人心底的震惊就更为明显了。</p>
只见临窗的软榻上铺着猩红洋罽，正面设着大红的福字靠背，总共四个，中间摆了一张小几，几上还摆了几只果盘子。</p>
最左侧有一高几，上面摆了一只十分精致的小香炉，还有轻轻袅袅地烟雾从里面飘出来，香气淡淡的，倒不会让人觉得过于浮夺。</p>
右边几上是官窑美人觚，觚内插着时鲜花卉，并茗碗痰盒等物。</p>
再看一侧的西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之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p>
“凤夫人，您这倒是好雅致呀。这屋子里的摆设不仅看起来精致，更是多了几分的雅趣。”</p>
“让冯夫人见笑了。这美人觚，是之前我带着渺渺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时，娘娘赏下来的。”</p>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p>
冯夫人心里顿时就动了不知道几动。</p>
看这样子，皇后对凤之南家是极其看重，对这个凤渺渺，也当是很喜爱的。</p>
“渺渺这样的可人儿，谁看了都会喜欢。”</p>
“来人，去将之前娘娘赏下来的一些坚果取来。”</p>
“是，夫人。”</p>
“皇后娘娘倒是与你亲厚，连坚果这样的物什儿都赏了。真是看重凤大人。”</p>
凤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p>
“也不怕你笑话，我们虽是凤家的旁系，可是前些年，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早先也曾随老爷到京外赶任，一去就是八年呢。好在娘娘体恤，凤家老爷子也觉得我们不易，这才请了旨意，调回京来。”</p>
“不管怎么说，如今不是回京了吗？这就是一件大喜事呀。”</p>
“如今，孩子们也大了，这府上的日子，也总算是宽裕了一些，这才有心思来打理这些内宅了。不然，我哪里有那等功夫？”</p>
冯夫人笑了笑，知道凤夫人这是自谦的话。</p>
凤家就是再怎么不好过，也不可能是日子紧巴的。</p>
只是这一次来，明显就看出了屋内比之前的摆设装潢，高出了不止一个档次。</p>
看来，两家的这门亲事，是真的结对了。</p>
“凤夫人呀，我也不绕弯子了，知良呢，也不小了。之前呢，或许是性子有些野，总爱胡闹。不过，最近这阵子，可是安分了许多。特别是老爷还亲自看他读书写字。只是，年纪也到了这儿，是该娶妻的时候了。”</p>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真的被冯知寒逼急了，冯夫人实在是不该自己过来议这门亲事的。</p>
凤之南虽然是凤家人，可只是凤家的旁系，而且，现在论及朝堂中的身分地位。</p>
凤之南是远不及冯侯爷的。</p>
换言之，凤渺渺嫁入冯家，那就是高嫁了。</p>
所以，冯夫人这么突然一提起这个，凤夫人还觉得有些不太能理解呢。</p>
这种事情，怎地不央了官媒来说？</p>
“姐姐这意思，是想着催促二人成婚？”</p>
凤夫人也是个直肠子，体会了她的意思之后，也便直说了。</p>
冯夫人略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p>
“妹妹呀，说实话，我是觉得知良这性子吧，得赶紧娶个媳妇儿家来，然后好好地管束着他。再说，之前知秋的事情，想必妹妹也是知道的。我是想着，等渺渺过了门，便让她来管着府里上上下下，我去紧着照顾女儿。”</p>
凤夫人的眸子，动了动。</p>
意思就是说，渺渺一过门，就可以执掌府中的中馈了？</p>
进门就能当家，这自然是极好的。</p>
哪个女人过了门，不想成为这一府真正的主母？</p>
冯夫人看出来，凤夫人这是动心了。</p>
于是，再小心地添了把火。</p>
“这一方面呢，是我着急，另一方面呢。长幼有序，若是知良迟迟不能成婚，底下的那几个庶弟，不也就不能成婚了？”</p>
“姐姐这意思，是想着早早地让那些庶子们分出去单过？”</p>
大渊朝不成文的规矩。</p>
一般来说，庶子成婚之后，便会从父亲这里拿到一些开门立户的银两，然后出去单过。</p>
像是定远侯府这样的高门，分出去，自然也是会给那庶子一套宅子的。</p>
地方可能不会太大，可至少是有一个栖身之所了。</p>
冯夫人点点头，“知秋的事情，我若说是有几个胆子大的来算计她，怕是没人会信。可事实就是如此。所以呀，我才想着，早早地将这些庶子给打发出去，也省得总是在眼前晃着，瞧着堵心。”</p>
凤夫人的眼神一动，“听说冯三公子，最近可是风头很盛呀。”</p>
冯夫人顿时觉得心头一堵，最不愿意听到的人的名字，还是又冒出来了。</p>
“是呀。这孩子书读得不错。就是人品嘛……”</p>
冯夫人很聪明地，只说了一半。</p>
剩下的那一半，你自去体会吧。</p>
先前说了冯知秋是被人算计，之后，又故意这样遮遮掩掩，那位凤夫人想不多想，只怕都是不可能的。</p>
凤夫人倒也是聪明地没有再追问，只是，对于冯夫人今日上门来的目的，又有些犹豫了。</p>
晚上，凤之南回来，凤夫人亲自服侍着净了手和脸之后，才陪着老爷到了外屋用膳。</p>
“渺渺呢？”</p>
“早就回自己院子了。老爷今日回来得晚，晚膳也是让他们自己先用了。”</p>
凤夫人说着，就在凤之南的对面坐了。</p>
凤之南看了一眼菜色，倒是不差。</p>
“你怎么没跟他们一起用？”</p>
“这不是想等着老爷一起用嘛。”</p>
凤之南笑了笑，两人安安静静地吃了晚膳，然后便一起出了门，随意地走一走。</p>
这也是凤之南多年的习惯，吃完饭，必须要消消食。</p>
“老爷，今日冯夫人来过了。”</p>
“嗯，就是定远侯府的那一位？”</p>
“正是，妾身瞧着她今日过来，是有意催婚的。”</p>
“催婚？”</p>
凤之南愣了一下，右手的几个手指慢慢地摩娑着，“是不是不太合适？咱们渺渺才刚及笄，急什么？”</p>
“话是这样说，可是我听着冯夫人的意思，是有意要将那几个庶子都打发出去。所以，才想着先让冯知良成婚，然后后面的几个庶子也便都跟着成了亲。”</p>
凤之南的眉头微拧了一下。</p>
“这个冯夫人在上层圈子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呀。”</p>
“老爷此话何意？”</p>
“咱们回京，也不过才两三年的功夫。听说，这位冯夫人对庶子庶女，可甚是严苛。定远侯府的三公子，才学极好，可是听说，就是她一直压着，不肯让他出头呢。”</p>
凤夫人表示不解，“这却是为何？就算是庶子，可若是得了荣耀，那也是整个家族的荣耀。难不成，冯夫人是担心三公子会将世子给踩下去？”</p>
“不无可能呀。那个冯知寒，我倒是见过，人不错，玉树临风。最重要的是，写得一手好文章，而且那字，若是没有个十几年的功夫，是练不出来的。”</p>
这么一说，凤夫人倒是对那位冯三公子，又起了好奇心了。</p>
“老爷，那依着您的意思，这婚事？”</p>
“先缓一缓再说吧。”</p>
凤夫人没明白过来。</p>
凤之南瞄了她一眼，轻笑一声，“那个冯知良，若不是因为他是侯府的世子，我还真是看不上他。只是，为了家庭的利益，让咱们的渺渺嫁过去，我总有几分不忍呀。”</p>
听到这话，凤夫人的心底也跟着一颤。</p>
听老爷这意思，那位冯世子，怕也不是什么好货色。</p>
若是女儿将来嫁过去受尽屈辱……</p>
只要想想，凤夫人就觉得心底如被揪到了一般，生疼生疼的。</p>
“老爷，当初这婚事，也是老太爷的意思。只怕，就算是拖，也拖不了太久的。”</p>
“先看看再说吧。渺渺自幼得你教导，一直也是温婉大方，嫁给定远侯府的世子，明面儿上，看似是高嫁了。可是实际上……唉。”</p>
凤之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p>
利用女儿这一辈子的幸福，来换回家族的利益，凤之南虽然自小也受这种薰陶，可到了他自己的儿女身上，却实在是接受不了。</p>
可是奈何，他姓凤呢。</p>
冯夫人绝对不会想到，两家的婚事，竟然还有些隐忧。</p>
其实，冯知寒并没有想要取而代之的意思。</p>
按照之前公子的吩咐，他只是需要负责将冯家在暗中的势力掌控到手就可以了。</p>
至于是不是世子，要不要袭爵，这些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p>
更准确的说，他压根儿就不在意这些。</p>
就算是冯知寒真的有可能成为世子，那也只是为了拿到那部分势力的一个手段，或者是过程。</p>
冯家，他并没有多依恋。</p>
这几年冯侯爷对他的态度虽然是有所缓和，可是他永远都忘不了，他曾经那样的厌恶自己。</p>
冯知寒甚至是记得，当年他的母亲明明只是生了一场小病，却因为久不得医治，而最终送命。</p>
而他的父亲，冯侯爷，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儿。</p>
犹记得，他曾想过去求一求父亲，可是未进门，便听到了冯侯爷极其凉薄的交待。</p>
“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婢子，死也就死了。哪里有这么多的事儿？”</p>
这话，是当时他对着冯夫人说的。</p>
到现在，冯知寒都不敢相信，他的父亲，竟然如此地薄情寡恩。</p>
最终，他娘还是死了。</p>
死之后，连具棺木都没有，只是被人用一张破草席子一卷，便抬走了。</p>
当时冯知寒的年纪太小，想要追出去，却是不被允许的。</p>
在这样的大户人家，他的母亲，只能有一个，便是冯夫人。</p>
而他的亲娘，永远都只能唤一声姨娘，而非母亲。</p>
冯知寒站在了有些荒凉的院落里，眼神有些黯淡。</p>
抬头，今晚的月色，并不怎么明亮。</p>
想到了白天安潇潇与自己的一席对话，他突然觉得，自己即使是一名男子，都不及安潇潇活得肆意洒脱。</p>
她那样的人，无论是行事的方式方法，永远都是令人出乎意料。</p>
就比如说，她想要阻止冯、凤两家的婚事。</p>
谁能想到，安潇潇的意思，竟然是想着让他娶了凤渺渺？</p>
冯知寒想到了自己的出身，现在纵然是有着不错的身手，那又如何？</p>
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p>
公子的要求，他也还没有完成。</p>
所以，现在的一切，仍然是需要忍耐。</p>
娶凤渺渺为妻吗？</p>
冯知寒，其实是有些犹豫的。</p>
当然，倒不是因为凤渺渺的相貌出身。</p>
于他而言，生命中早已没有了情爱二字。</p>
娶谁不是娶？</p>
反正只是为了传宗接代，其它的，都无所谓。</p>
他现在想的是，必须要在自己成亲之前，让父亲对他更加地信任，也对冯知良越发地失望。</p>
不然，定远侯府背后的那股力量，他再想要接触，就真的有些难了。</p>
安潇潇的提议，倒是不妨可以考虑一下。</p>
冯知寒的唇角微勾，安潇潇明显就与普通的的闺秀不同。</p>
或许，这也正是公子选择留在她身边的重要原因。</p>
只是不知道，公子，到底是图她这个人呢，还是也同其它的几位皇子一样，看中了靖安侯府的那支精锐力量呢？</p>
冯知寒的耳朵一动，意识到有人来了，仍然站在原地不动，免得暴露了自己的身手。</p>
“启禀三公子，老爷叫您去书房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p>
“知道了，这就去。”</p>
“是，小的告退。”</p>
这么晚了，父亲找他有何要事？</p>
不过，若果真是要事，那就表示，他在冯侯爷心目中的地位，已经是越来越高了。</p>
这一点，还是值得欢喜一下的。</p>
“父亲，您找我？”</p>
冯侯爷面色凝重，微微点头。“坐吧。”</p>
冯知寒见屋内没有外人，也便没有谦卑，依言坐了。</p>
“知寒呀，我今日将你叫过来，无非是想问问你，若是我请旨将你娘封为平妻，将你抬为嫡子，你可愿意？”</p>
冯知寒半天没有反应，眼神也有些呆呆的。</p>
冯侯爷也没有催促他，只是定定地看着，似乎是想看明白了，这究竟是他的真实反应，还是只是在做戏？</p>
良久，冯知寒才一脸落寞的摇摇头。</p>
“我姨娘已经死了，抬不抬平妻，也无所谓了。至于儿子，做了这么多年的庶子，还是不跟大哥争了。”</p>
冯知寒说得极慢，而且说话时，眼神有些发怔，眼皮也是半垂着。</p>
冯侯爷观察了半天，也没有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喜色，相反，倒是只看瑈一种极其悲凉的感觉。</p>
“知寒？”</p>
“父亲，儿子明白您的意思。您放心，就算只是庶子，儿子也会尽力为侯府的荣耀而努力。儿子只想平平安安地到老，不想争这侯府的一切。”</p>
冯侯爷在找他过来之前，曾设想过无数种的可能。</p>
可是，却唯独没有现在这一种。</p>
这算是怎么回事儿？</p>
合着立他为嫡子，反倒是他一厢情愿的了？</p>
冯侯爷有些不高兴。</p>
不仅仅只是因为冯知寒的拒绝。</p>
在他看来，他愿意给冯知寒这个机会，那是对他天大的荣耀。</p>
他是父亲，冯知寒是儿子。</p>
无论是什么东西，他可以给，可是儿子不能夺。</p>
当然，还有，就是他可以恩赐冯知寒，可是身为儿子，他却不能忤逆他的意思。</p>
他的话，在这个侯府里，就等同于圣旨。</p>
现在，冯知寒这样的说法，分明就是在忤逆他。</p>
只不过，冯侯爷不高兴，可也实在是气不起来。</p>
毕竟，儿子能这般地顾全大局，也实属难得。</p>
他反倒是觉得这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儿。</p>
总觉得，他离这个儿子，似乎是越来越远了。</p>
时至今日，他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p>
冯家的将来，指望着冯知良，根本就是不可能了。</p>
那就是一滩烂泥，根本就扶不上墙。</p>
吃不得苦，读不进书，写不来字。</p>
他还能干什么？</p>
冯侯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刚刚说的，都是心里话？”</p>
“回父亲，正是。儿子现在只盼着，兄长能早日成婚，也便安定下来，儿子待娶妻之后，也愿搬出侯府，自立门户。”</p>
冯知寒说地并不过分。</p>
这原本就是大渊朝的规矩。</p>
冯侯爷看了他好一会儿，实在是看不明白，心底里又莫名地生出一股烦燥来，挥挥手，让他下去了。</p>
冯侯爷又这样呆呆地坐了差不多一刻钟的功夫，才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了。</p>
“来人。”</p>
“是，老爷。”</p>
“三公子平时在府里，一直都是这般温润吗？”</p>
“回老爷，三公子这阵子好多了，之前都是不怎么说话的。”</p>
“他院子里有多少人服侍？”</p>
“回老爷，只有一名粗仆，一名随从。原本是有两个随从的，前日说是家里老母亲生了急病，便匆匆回去了，还不曾回来呢。”</p>
“嗯，就只有这么多？”</p>
“回老爷，就只有这么多。”</p>
“再没别人了？”冯侯爷仍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再怎么说，也是侯府的公子，院子里总共就三个人服侍，是不是也太寒碜了些？</p>
管家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p>
“有什么话直说！吞吞吐吐的，让我看着堵心。”</p>
管家连忙又低了头，“是，老爷。”</p>
随后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再小心地往老爷身边儿挪了两步，压低了嗓音。</p>
“老爷，之前夫人曾给三公子派过几个丫环，可是后来，都能三公子给遣回了后院。”</p>
“怎么回事？”</p>
“这个。”管家表现得有些为难，“还不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点儿事嘛。有丫头给三公子下药，听说三公子在冷水里泡了小半个时辰呢。”</p>
冯侯爷一惊，“还有这等事？”</p>
“老爷，这种事情，还算是好的了。之前三公子的膳食，也不比下人好多少。也就是自打去年，三公子得了几位大人的夸赞，引您重视，之后，这相应的用度才好起来的。”</p>
冯侯爷深吸了一口气，没再说话。</p>
管家偷瞧了一眼老爷的脸色，对于老爷现在的情绪，一时也把握不准，有些话，自然也就不敢再接着说了。</p>
“我总觉得知寒这孩子虽然懂事，却离我越来越远。我似乎是永远都看不透他在想什么。”</p>
管家的眼珠子动了动，“老爷，这种事情，也不能怪三公子。”</p>
冯侯爷一回神，双目紧紧地锁在了管家的脸上。</p>
“说说看。”</p>
管家略微想了一下，“老爷，夫人对这府中的庶公子和庶小姐，是什么样的态度，想必您也是知道的。这三公子自小聪慧。那会儿，姨娘还在世呢。就因为公子背出了世子没能背出的文章，结果，当天晚上，姨娘便病倒了。”</p>
冯侯爷仔细地想了半天，也不怎么记得这些琐事了。</p>
“还有，自打去年至今，您也总是夸三公子的字好。可是之前，三公子的字却也并非多么出彩。”</p>
“这个我倒是知道。”</p>
“就是因为怕越过了世子去，再受罚。”</p>
管家一语道破真相。</p>
冯侯爷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他果然，还是疏忽了太多的东西。</p>
想必，也就是因为他现在越来越大，而且去年又是得了几位大人的夸赞，引起自己的注意，所以，才敢慢慢地展露自己的锋芒了。</p>
难怪，冯知寒之前一直在强调，他不想争什么。</p>
“如今，三公子也该成亲了。这亲事可是还拿捏在了夫人的手里。若是三公子一不留神做错了事，那可就麻烦了。”</p>
冯侯爷的脸色已经是渐渐地阴沉了下来，慢慢地阖上眼，似乎是累极。</p>
管家也聪明地闭上了嘴巴，退后一步，不敢吭声，也不敢下去。</p>
好一会儿，冯侯爷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去，差人备了灯笼，我要去夫人院子里歇了。”</p>
“是，老爷。”</p>
管家的眼睛一动，便知道，这事情是成了一多半儿了。</p>
看着老爷进了二门，管家才慢悠悠地回了书房，在书房外，遇到了又出来的三公子。</p>
“三公子还没歇着？”</p>
“父亲去母亲那里了？”</p>
“回公子，正是。小的都按您之前交待的说了，这回，侯爷指定是会找夫人发难的。”</p>
“未必。”</p>
比起他这个庶子来，侯府的前程自然是最重要的。</p>
谁让夫人的出身好，是名门闺秀，而他的亲娘，却出身卑微呢？</p>
冯侯爷进了内院，冯夫人还不曾歇下，只是已经散了头发，也换了衣裳。</p>
“老爷，这么晚了，这是才从书房过来？”</p>
冯侯爷没吭声，冯夫人立马张罗着，让人去打了洗脚水进来。</p>
“不必麻烦了。我说几句话，说完便走。”</p>
冯夫人一愣，不免又有些失望。</p>
到底还是容颜不在，留不住他了吗？</p>
“我听说你今日去凤府了？”</p>
“哦，是呀。闲来无事，随便走走，顺便问问凤夫人的意思，看看这两家的婚事，何时办了，才是较好？”</p>
“听着，给你两条路。”</p>
冯夫人一脸茫然，完全不明白，老爷突然这样严肃，到底是为了哪一桩？</p>
“要么，就是将冯知寒抬为嫡子，改立他为世子。要么，就是与凤家的婚事，改由冯知寒和凤渺渺成亲。”</p>
冯夫人一听，整个人都像是要傻了一样。</p>
“老爷，您这是何意呀？”</p>
“我说地已经很清楚了。给你三天的时间，你自己想吧。要么让冯知寒成为侯府的世子，要么，就让冯知寒娶了凤家的姑娘为妻。”</p>
再简单些，就是要世子之位，还是要凤渺渺，只能挑一个！</p>
冯夫人气得脸都白了！</p>
可是不待她多问一句，冯侯爷甩袖便走了。</p>
冯侯爷的话不多，可是冯夫人能感觉得出来，老爷这是铁了心了。</p>
说到底，还是对冯知良太失望了。</p>
冯夫人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然后眼圈儿一红，整个人都没了主意。</p>
若是不能娶了凤家的小姐为妻，这知良的世子之位，当真能坐得安稳？</p>
可若是让冯知寒成了世子，那知良这辈子，岂不是都得被那个庶子给踩到了脚底下？</p>
冯夫人觉得自己真是进退两难，左右无门。</p>
她原本是想着加快冯知良与凤渺渺的婚事的，可是怎么这才一转脸儿，就成了这样？</p>
这一晚，对于冯夫人来说，简直就是折磨。</p>
次日，冯夫人顶着两只黑眼圈儿，趁老爷上朝去了，这才将在书房伺候的小厮给叫过来，仔细地询问了一番。</p>
片刻后，又将管家也招过来问了问。</p>
管家既然敢说，自然也早就想好了说辞，一问三不知，自然是推得干净！</p>
冯夫人见自己什么也问不出来，是又急又气！</p>
偏偏这个时候，又听说冯知良院子里的一个丫头小产了，简直就是鸡飞狗跳。</p>
这正妻还没娶呢，就已经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这还让不让人活了？</p>
冯夫人昨夜本就不曾休息好，这么一闹腾，顿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p>
定远侯府这里闹得鸡犬不宁，而靖安侯府里，却是和乐融融。</p>
安子轩与安潇潇坐在榻上对弈。</p>
旁边的椅子上，墨扎笔直地坐着，然后吹着葫芦丝。</p>
七月在一旁时不时地打理一下香炉里的香料，九月则是只负责给三位主子续茶。</p>
阿贵站在了安潇潇身后，两眼只是盯着棋盘看。</p>
直到墨扎吹完一曲，开始喝茶润喉，阿贵才拿出了玉箫，往后站了站，开始吹奏。</p>
“你的棋艺当真是越来越精湛了。为兄与你对弈，竟然都讨不到半分的便宜了。”</p>
“哥哥是因为下棋不专心，总是分心的棋手，可不是好棋手哦。”</p>
安子轩一笑，“这是当年父亲说的话，你竟还记得？”</p>
“当然记得了。还记得初学下棋时，我总是坐不住，一会儿看看自己衣裳，一会儿又吃点儿点心的。父亲便常拿这句话来刺激我。”</p>
“若是父亲知道你如今棋力如此厉害，定然会倍感欣慰的。”</p>
“哥哥，你刚刚到底在想什么？”</p>
因为是阿贵在吹箫，所以，墨扎将茶杯放下之后，便靠了过来。</p>
“看这样子，你们两个，也算是势均力敌呀。”</p>
安潇潇浅笑，“那是因为哥哥让着我。”</p>
安子轩伸手抚额，似是有些无奈。</p>
“好了，这一局，算是你赢了。”</p>
话落，自棋盒里抓出一把棋子，洒在了棋盘上。</p>
“哥哥，既然输了，可就要遵守我们的约定了。”</p>
“自然。哥哥向来说话算话，明日，我们便到城外骑马。”</p>
“要不要叫上幻幻？那个丫头总是闷在王府里，估计都要发霉了。”</p>
安子轩伸手就点了她的额头一下，“你以为都跟你似的？”</p>
安潇潇吐了吐舌头，下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净了手，就坐在了八仙桌前，吃起了果子。</p>
阿贵见安潇潇不下棋了，也便不吹了。</p>
墨扎刚挪了一步，就见阿贵极其神速地到了安潇潇的旁边，十分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了，然后开始给她剥桔子。</p>
剥好了桔子之后，阿贵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核桃，两手一手两个，只听啪的一声，核桃皮都裂开了。</p>
阿贵将核桃仁弄出来，放在了一个空碟子里。</p>
“吃一块核桃，吃两瓣桔子。”</p>
几人都愣了一下，唯有安潇潇笑得欢喜。</p>
“阿贵果然懂我。乖，不过，我觉得这个加蜂蜜，是不是更好？”</p>
阿贵摇头，然后看向了九月。</p>
九月微微一笑，“阿贵，小姐这是想吃新鲜的蜂蜜了。”</p>
阿贵哦了一声，然后嗖地一下，便没了人影。</p>
七月啧舌，“小姐，这个阿贵的心眼儿是不是也太实了？他就不怕自己被蛰地没了人样儿？”</p>
只要想像一下阿贵那张脸上满是红包，七月就有一种起鸡皮疙瘩的感觉。</p>
而墨扎则是想了想之后，便忍不住笑了出来。</p>
“不会，阿贵那么聪明。再说了，他戴着面具呢。”</p>
一句话，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p>
看这样子，安潇潇分明就是吃定了这个阿贵。</p>
没有了阿贵，墨扎的心情，反倒是轻松了许多。</p>
“师兄，刚刚潇潇说你有心事？”</p>
“也没有。不过是想着明日去城外骑马，要不要再顺便烤鱼给她吃罢了。”</p>
安潇潇则是一脸的期待，“那我可就等着了。明日骑马，你还要烤鱼给我吃。”</p>
当天晚上，李庭希又过来了。</p>
一进门，就看到有下人在准备东西。</p>
“你们这是干嘛呢？”</p>
“回希世子，明日公子和大小姐要出去骑马，所以我们先做准备。”</p>
“哦，我听幻幻说了，不过，骑马还用准备这么多？”</p>
“小姐说要野营。公子也拗不过小姐，只好让我们提前备好了东西。”</p>
李庭希挑眉，这个安潇潇，倒是诚会玩儿。</p>
李庭希听说安子在后院儿陪着老夫人用晚膳呢，顿时没了兴致，转身去找墨扎王子说话了。</p>
一起用晚膳，是老夫人的意思。</p>
当然，安潇潇也在福安堂呢。</p>
老夫人吃地不多，年纪大了，晚上少吃一些，还是对身体好的。</p>
“祖母要不要再喝点儿汤？”</p>
“不了。我吃好了。”</p>
安子轩也将筷子放下，刚刚下人来报说是李庭希来了，他还是留些肚子，一会儿陪他喝酒吧。</p>
安潇潇本来就没打算吃福安堂的东西，所以，也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p>
几人都一搁筷子，倒是安美华这里有些尴尬了。</p>
总共四个人，三个人都不吃了，只她一个人吃，似乎又太不好看了。</p>
于是，尽管没吃饱，可安美华还是放下了筷子。</p>
待这里的东西一撤走，老夫人才笑道，“子轩，听说你明日要带潇潇和墨扎王子去骑马？”</p>
“是，祖母。”</p>
“把美华也带上吧。总是让她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也怪闷的慌的。这孩子懂事，也不嫌我这里闷，让她也出去透透气，走一走。”</p>
安潇潇垂眸，她就知道，老太太没那么好心，把他们叫过来一起用晚膳。</p>
这不，来了。</p>
“也好，那三妹妹回头准备一下，我们明天晚上，可能会住在庄子里。”</p>
“是，大哥，我一会儿就回去收拾。”</p>
安潇潇没什么反应，连安美华瞟过来的有些示威性的眼神，也没搭理。</p>
没劲！</p>
也不知道这个安美华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她现在可还是在孝期呢，真想着背个不孝的罪名，非得与什么人有些暧昧才成？</p>
出了福安堂，安潇潇一脸嫌弃道，“我就知道安美华不是个安分的，瞧吧，这又主动送上门来了。”</p>
安子轩抿唇浅笑，“既然知道她是什么人，你又何必生气？”</p>
“我才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她这个人在，总会破坏我的兴致。”</p>
“那明日，你便尽量与她避开。”</p>
“我瞧她对墨扎似乎是有些意思，别怪我没提醒你，安美华这种人，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别到了最后，再累及了咱们侯府的名声。”</p>
“放心，我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p>
“行了，你去吧。我知道李庭希来了，我可没兴趣再去应付他，我要回去睡觉了。”</p>
“去吧。若是他明日也要去，那我可就应下了。”</p>
“哼，他若是真想去，那你先问问他，之前刺杀我们的凶手可有眉目了？袭击六王子的那些人的头目，可曾捉到了？若是答不上来，就让他乖乖地回他的军营去。”</p>
安子轩会意一笑，其实是知道，她是怕李庭希那货，会着了安美华的道。</p>
有时候，一个女人的力量，可真是不能忽视的。</p>
特别是一个，可以为了锦绣前程，豁出一切的女子，那心可就更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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