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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这么一吃酒，就吃到了后半夜。</p>
安子轩没有醉，阿贵也没有醉。</p>
反倒是向来觉得酒量好的安潇潇喝醉了。</p>
安子轩宠溺地看着她，然后伸手将她的头发顺了顺，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专门说给了某人听的。</p>
“这个小丫头，自小便喜酒。不过为了扮淑女，人前又总说自己不会饮酒。如今能喝得这般痛快，倒是难得。”</p>
阿贵抿了抿唇，没说话。</p>
安子轩轻叹了一声，将身前的酒，一饮而尽。</p>
“阿贵，你跟在小姐身边多久了？”</p>
阿贵想了想，似乎是有些糊涂，“差不多两个月吧。”</p>
“嗯，时日也不短了。我看你的言谈举止不俗，纵然是失了记忆，可是许多的细节，却都不曾遗忘。”</p>
“在小姐面前，我只是阿贵。”</p>
这个答案，似乎是有些牛头不对马嘴。</p>
况且，安子轩觉得，自己并没有问他话，何必要如此一说？</p>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回去早些歇息吧。”</p>
“是，公子。”</p>
“阿贵，将来，别忘了你今晚说过的话。”</p>
阿贵的眼睛闪了闪，然后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再慢慢地站起来，退至一步。</p>
他看着安子轩将安潇潇抱了起来，慢慢地往她的寝室的方向走着，每一步，都很慢，也都很轻。</p>
似乎是怕吵醒了睡熟的安潇潇。</p>
阿贵的眸光微动，想到自己之前也曾这样抱过小姐，同样，也是在小姐睡熟的时候。</p>
什么时候，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地抱一抱小姐，而且不是在小姐不知情的状况下？</p>
阿贵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异想天开了。</p>
不过，很快，他眸子里的自信又回来了。</p>
只要他想，总会有办法，让小姐开心的。</p>
或者，自己可以继续研究一下膳食方面的事情了。</p>
偶尔，再陪小姐练练手，小姐对自己的依赖，应该就会越来越重了吧？</p>
这么想着，阿贵突然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呢。</p>
只要小姐离不开他，那他在小姐心里的存在感，自然也就会越来越强了。</p>
护卫又怎么样？</p>
只要自己喜欢，小姐也喜欢，那不就好了？</p>
想想自己初见李庭希和墨扎时的心情，阿贵突然明白，自己那是在嫉妒他们。</p>
嫉妒他们有着足以与小姐匹配的身分了。</p>
换言之，他喜欢上小姐了。</p>
脑子里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认知，吓了一跳！</p>
脑子里一片亮光，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又快速地合拢了，总之就是怪怪的，然后又有些奇妙的感觉，让他的心跳，扑通扑通地加快了。</p>
以前，他只是单纯地以为，他要报答小姐的救命之恩。</p>
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种种，根本就不是为了报恩，只是为了讨小姐欢心。</p>
那是因为，自己真的喜欢上了小姐。</p>
阿贵无意识地伸手挠了挠头。</p>
他在意小姐的一举一动，在意小姐的一频一笑。</p>
小姐是不是吃饱了，是不是睡足了，是不是无聊了？</p>
所有的一切的一切，只要是与小姐有关的，他都在意。</p>
原来，这就是喜欢……</p>
不过，他为什么觉得，用喜欢这样的词，都不足以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呢？</p>
或者，根本就不止是喜欢呢？</p>
阿贵的唇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美妙感觉，快速地侵蚀着他的心脏。</p>
有一种暖暖的，甜甜的感觉，快速地弥漫上了他的心头。</p>
可是与此同时，心底似乎又开始攀生着一种渴望。</p>
一种从未有过的渴望。</p>
他总觉得，他的人生之中，还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p>
一直以来，他都想不起来。</p>
可是现在，他突然意识到，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能和小姐永远地在一起。</p>
甚至，是要娶了她，和她白头偕老。</p>
这种感觉来得太快，也太过美妙。</p>
让素来冷静又睿智的阿贵，都有些难以抑制。</p>
他虽然想不起来很多事，可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只要自己知道自己的本心，知道自己要什么，那便够了。</p>
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回自己的屋子。</p>
阿贵脑子里再次闪现出两人一起过招时的画面。</p>
快到屋门口时，他又突然定住了脚步。</p>
脑子里打斗的画面在继续，只是，交手的对象，却换成了另外一个人。</p>
阿贵的身子定住好一会儿，直到他确定脑子里再也没有什么其它的画面闪现了，这才拧了拧眉。</p>
最近这段日子，他总是会有这样的状况发生。</p>
有时候，在做菜的时候，都会有一些零星的画面，在自己的脑子里闪动着。</p>
只是，每一次，持续的时间都不会太长。</p>
而且，有些画面，让他觉得没头没尾，很古怪。</p>
试着去细细地想过几次，可都无果。</p>
这一次，他干脆也就不再去深究了。</p>
或许，是因为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心里，现在最渴望的是什么。</p>
所以，对于那些过去，反倒是不怎么在意了。</p>
想到自己第一次抢了小姐的早膳，那个时候小姐又怒又气闷的表情，阿贵真地觉得很好笑。</p>
而事实上，他一个人真地就傻傻地笑了出来。</p>
如果此刻有人看到了他的这个样子，定然以为他是疯了。</p>
安潇潇被安子轩抱回到床上，再体贴地帮她盖好了被子，微微一笑。</p>
七月走过来，将小姐床前的帷幄给放了下来，安子轩转身便走了。</p>
抬头看了一眼夜色，这个时候，应该是夜里最黑的时候吧？</p>
也不知道，墨扎那个家伙，是否睡着了？</p>
安子轩无奈地摇摇头，他所关心的，只是妹妹是否开心快乐，其它的，他都可以舍弃。</p>
哪怕墨扎是他的师弟，若是有朝一日，真的敢对安潇潇不利，那他也一定不会放过他的。</p>
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踱回自己的院子。</p>
微斜的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有些长。</p>
看起来，有些孤单，有些冷傲。</p>
安子轩走的速度并不快，夜色再短，于他也没有什么影响。</p>
他初回京城，且身上没有任何的职务，所以，他便是睡到了日上三竿，也没有人敢说个不字。</p>
次日，几人都起地极晚。</p>
便是连向来喜欢早起的阿贵，也一样睡过了头。</p>
安潇潇洗漱完毕，得知哥哥也是刚刚起来，顿时一笑。</p>
“七月，将早膳摆在花厅，我与哥哥一起用。”</p>
“是，小姐。”</p>
安子轩刚从院子里出来，就被福安堂的人给叫走了。</p>
安潇潇等了会子，也不见哥哥过来，打发人去问，才知道哥哥去了福安堂。</p>
“小姐，老夫人对公子的态度还是极好的。应该不会对公子有什么不利。”七月宽慰着她。</p>
安潇潇当然知道老夫人不会对哥哥不利，只是，心里总有几分的不痛快。</p>
谁知道，她对哥哥的好，会不会只是表面上的功夫呢？</p>
万一她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呢？</p>
哥哥那等风光霁月之人，从来是不屑于玩一些阴谋诡计。</p>
老夫人偏又是玩弄人心的高手，这些年，没少指使着刘氏为她做事。</p>
当初自己险些丧命于她的手上，可以不计较，不追究。</p>
可若是她对哥哥也敢动那样的心思，那就不要怪自己不客气了。</p>
福安堂。</p>
安子轩十分优雅地坐着，头微微低着，面色恬淡，看不出任何的情绪。</p>
“子轩，祖母知道，这些年你与你父亲东奔西走，甚是辛苦。如今你既然回京了，便将这亲事订下，这偌大的侯府，也不可总是这样没个正经的主母。你说呢？”</p>
“祖母，父亲和母亲远在千里之外，孙儿此时，实在是没有心情想着订亲一事。还是待父亲和母亲回来之后再说吧。”</p>
“这种事情，已经拖了不是一日两日了。京城其它府邸的公子，像你这年纪，都当爹了。祖母也活不了几年了，就是想着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有后，也便安心了。”</p>
一番话，说地合情合理，极其真诚。</p>
安子轩不语。</p>
他也明白，老夫人年纪大了，自然是总想着能看到安家有后。</p>
只是，这等婚姻大事，岂能等同于儿戏？</p>
似妹妹那般，险些便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笑柄。</p>
“祖母的心思，孙儿都懂。只是孙儿在京城的时间也不会太长。或许一个月，或许两个月，孙儿就得去接父亲和母亲回京了。”</p>
“便是离开，先订下亲事，也不会有什么不妥呀？”</p>
“祖母，孙儿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思。潇潇的事情，才刚刚告一段落，如今六王子又住在我们府上，我实在是不想再生事端。”</p>
老夫人的脸色一沉，“胡闹！婚姻大事，怎地就是生事端了？”</p>
“祖母！”安子轩的声音，略带了些急切。</p>
“你别说了。你父母不在京中，你的婚姻大事，便由我为你做主了。回头，我自会让人将画像和相关的生辰八字送去给你。”</p>
“祖母，若是您一意孤行，那孙儿唯有立刻就走了。”</p>
安子轩看起来温文尔雅，可是真地一动起真格地来，似乎是谁也拦不住的。</p>
老夫人面色微变，抬头看着已经站起来的安子轩。</p>
完全没想到，这个向来温和的孙子，竟然也会忤逆她。</p>
老夫人惊诧的表情，令安子轩清晰地收入眼底。</p>
这个年迈的女人，是自己的祖母，也是父亲的母亲。</p>
父亲不在京中，他身为孙儿，怎能惹她不悦？</p>
基本的孝道，还是让安子轩的心底，多少升起了一些愧疚感。</p>
“祖母，不是孙儿故意要跟您作对，只是现在父亲和母亲不知何时方能归来，我心中实在难安。这议亲一事，还是先缓一缓吧。”</p>
安子轩退了一步，没有再说不考虑，只说缓一缓。</p>
他的让步，让老夫人心中稍有些宽慰的同时，也看到了些许的希望。</p>
这个孙儿，到底是与安潇潇不同的。</p>
老夫人面上再度有了和蔼的笑容。</p>
“也好，那就先缓一缓，我先帮你留意着。”</p>
老夫人顿了顿，又缓缓地松了一口气，“你是兄长，我是想着你成亲之后，府上有人打理，到时候，潇潇出嫁，府里也算是有个女主人能帮衬着。潇潇与你不同。你是男儿，再缓个两三年成亲也不碍事，可是潇潇呢？若是再晚几年，她可就成了老姑娘了。”</p>
安子轩微怔，没想到，老夫人提及婚事，竟然还是顾虑到了这一层。</p>
“让祖母费心了。”</p>
安子轩微微低了头，又弯了腰，这样的态度，再度博得了老夫人的笑容。</p>
“子轩呀，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你比潇潇年长几岁，不似她那般地爱胡闹。只是，女大不中留。若是你父亲三年两年不回来，难道，潇潇还在再等上几年？”</p>
安子轩顿时一噎。</p>
依潇潇的容貌和才华，自然是不愁嫁的。</p>
只是，一个女子，若是真的被拖成了老姑娘才嫁人，到底是会少了些底气的。</p>
“回头我与妹妹再商量商量。若是她心里有了中意的人，让她先成亲，也是无碍的。”</p>
老夫人的眸光闪了一下，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摇摇头，“罢了，也不早了，你先去吧。”</p>
“是，祖母，孙儿告退。”</p>
相比于安潇潇在她面前的放肆，这个孙子的态度，显然是更得老夫人的欢心。</p>
只是，老夫人显然是忘记了，如果不是有她先对安潇潇冷淡，甚至是动了杀机，安潇潇又怎么会对她如此地不敬？</p>
你待我如何，我便还你何种的态度。</p>
这个道理，老夫人似乎是真地忘记了。</p>
安子轩终于过来，安潇潇也命人将粥盛出来，刚刚好，不会太烫，也不曾冷掉。</p>
“老夫人寻你何事？”</p>
“没什么，不过是想问问我，可曾有了中意的姑娘。”</p>
安潇潇的眉心微动，“那你是如何回复的？”</p>
“我只说如今没有这个心思。倒是你，让我也跟着担忧了。你可有了意中人了？”</p>
安潇潇的嘴一撇，“没有。”</p>
“当真没有？”</p>
安子轩明显地不信，而且眉眼间，显然还有几分的戏谑成分。</p>
安潇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当真没有！”</p>
“那也好。原本我还担心你是看中了李庭希的，既然你心中没有他，那我也便放心了。回头，我该催着康王妃，早日给李庭希定下一桩婚事了。”</p>
“嗯，这个我没意见。早点儿娶了新娘子，也能早点儿安定下来。”</p>
“潇潇，你对墨扎，可有那方面的心思？”</p>
安潇潇一愣，眨眨眼，“哥，你能不能不要乱点鸳鸯谱？”</p>
这意思就是没有了！</p>
安子轩顿时松了一口气。</p>
这个墨扎的身分太过尴尬，若是妹妹当真嫁给他，将来的日子，怕是将要极其地热闹了。</p>
“潇潇，六公主的事情，如今已是传遍了皇宫。你医术了得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内外。同时，你是药疯子徒弟一事，只怕也瞒不住了。”</p>
“瞒不住就不瞒了。反正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无所谓了。”</p>
“潇潇，我想过阵子就离开京城，这靖安侯府，仍然让二叔一家来打理，你以为如何？”</p>
安子轩思虑良久，才做了这样一个决定。</p>
安潇潇不解，她知道，哥哥这样说，定然也是有着他的考虑的。</p>
“京城如今的局势未明，皇子间的争斗，也将愈演愈烈，靖安侯府，原本就是几位皇子想要争夺的对象。如今父亲不在京中，你我都需这般小心，若是父亲回京，那场面可想而知。”</p>
安潇潇不语，大概也猜到了哥哥这么做的用意。</p>
“我带你一起离开此地，我们去寻父亲和母亲，将来是否回来，到时候再定。至于这些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p>
“哥哥是担心我不能自保，还是担心我护不住靖安侯府？”</p>
安子轩抿了抿唇，他两者都担心。</p>
当然，比起妹妹的性命和将来，靖安侯府，算不得什么。</p>
当年父亲既然能因功而得了封赏，他日，自己也可以以功勋再换爵位名声。</p>
在他看来，什么，都没有活下去重要。</p>
“潇潇，我知道你很聪明，你也很有天赋，可是这政治权势，不是你该沾染的。”</p>
安潇潇沉默了下来。</p>
虽然她在靖安侯府住的时间不长，可是在她的心里，始终认为，这里才是她的家。</p>
儿时的那些画面，总会时时地提醒着她，当初他们一家人，是何等的幸福快乐。</p>
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了变故呢？</p>
安潇潇记不得很真切了。</p>
微微地抿唇，“哥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离开了靖安侯府这片院子，我们就一定能得到安宁吗？”</p>
这一次，换安子轩哑口无言了。</p>
“皇上若是想要逼出我们来，简直就是太容易了。现在皇上一直不曾逼迫父亲，一是因为皇子们的争斗，还不到那么惨烈的地步，二来，也是因为京城还有我，如今又多了一个你。有我们做牵制，父亲早晚都是要回京的。”</p>
“潇潇？”安子轩没想到，这个妹妹，竟然将一切都看得这样透彻。</p>
“若是我们都离开了，你可想过，皇上会下什么样的旨意，来逼迫我们一家人？”</p>
安子轩紧了紧眉，一言不发。</p>
安潇潇抬头，眸光微寒且带着几分的忧郁。</p>
不大会儿，眸底竟然已经泛红，似是要大哭一场了。</p>
“哥哥，当初我回京，您真以为，皇上不知道吗？当初二叔一家强占侯府的碧园，又让安美妍顶替我嫁给鲁宥策，你真以为，皇上都不知情吗？”</p>
安子轩的身子一僵，一瞬间，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愚不可及了。</p>
“皇上看似不在意靖安侯府的一切，可是明知道父亲手上还有一支精锐，又怎么可能真地放松了对靖安侯府的监视。二叔一家，包括老夫人怂恿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宛若跳梁小丑罢了。”</p>
安子轩的手指微蜷，太阳穴的青筋爆起，到底，还是他想地太简单，太美好了。</p>
“哥哥，我知你心善，也知你素来不愿意将人想地太坏了。可是在京城，有几个人的心里是真正干净的？咱们出生在了靖安侯府，当真就有安宁平静的生活了？”</p>
安潇潇越说，似乎是越激动了。</p>
“哥哥莫不是忘了，你初回京城时，皇上便曾提到的你与六公主的婚事了？”</p>
安子轩的身子一僵，随后轻叹一声，弱弱地看了她一眼，再伸手轻轻地揉了揉眉心。</p>
“潇潇，你不该这样聪明的。”</p>
话落，身子似乎是有些放松了下来，然后脸上慢慢地浮上了一层苦笑。</p>
安潇潇的眼睛却有些红，而且还紧紧地瞪着他，似乎是要瞪得他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才肯罢休一样。</p>
“潇潇，别这样。”</p>
这一句，安子轩说地很温柔，也很宠溺，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地是多么地没有底气。</p>
“你凭什么要我不要这样？哥！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不过就是想要说服我，然后把我骗走，你自己再回到京城来，面对所有针对靖安侯府的明枪暗箭罢了。”</p>
说着，安潇潇已经哭出声来。</p>
此时，阿贵也用完了早膳，正往这边走，然后就看到了花厅内，小姐哭得很伤心。</p>
阿贵只觉得心底一揪，似乎是有点儿疼。</p>
然后二话不说，便快走了几步。</p>
“潇潇，你是姑娘家，我说过了，政治权势的争斗，不该将你掺和进来。”</p>
“可我已经被搅进来了。”</p>
安潇潇负气一般地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然后仍然十分恼火地瞪着他。</p>
安子轩无奈，只好起身，拿着帕子到了她的跟前，极其小心地帮她擦着眼泪。</p>
“潇潇，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也是父亲和母亲的心头宝。这些年，他们虽然不能回来看你，可是心里对你却是格外地记挂，不然，父亲也不会将那么厉害的几个高手，都给了你。”</p>
安潇潇抽了抽鼻子，仍然一脸的委屈。</p>
“好吧，是哥哥想错了。哥哥不该瞒着你，可是到底不是还没有实际操作吗？”</p>
“等到那会儿就晚了。说不定我以后都不会再理你了。”</p>
安子轩轻轻地笑了笑，“瞧瞧你，都哭成什么样子了？好在你今日不曾上妆，不然的话，定然是像是一个丑鬼，难看死了。”</p>
“你才丑呢！”</p>
安潇潇回了一句之后，便破涕为笑了。</p>
“好，我丑，我最丑了。行了吧？”</p>
“本来就是你的错。别总觉得什么都是为了我好，你若是瞒着我，就是让我不痛快。我定然是不会原谅你的。”</p>
“好好，我知道了。别哭了。来人，去打些热水过来。”</p>
兄妹俩总算是握手言和，站在了门外的阿贵，心情似乎也不再那么地纠结了。</p>
洗了把脸，安潇潇的眼睛仍然有些红。</p>
“你这样子，还怎么出门？”</p>
安潇潇哼了一声，“我又没说一定要出门？”</p>
“那我和墨扎就先出去了。答应了他，要抽时间带他在京中走走的。”</p>
“去吧去吧。”</p>
安潇潇一脸嫌弃地挥着手。</p>
安子轩转身出来，看到了抱剑站在那里的阿贵，微微怔了一下，低声道，“听闻潇潇爱听你吹箫，吹几支略为欢快的曲子，哄哄她吧。”</p>
“是，公子。”</p>
安子轩和墨扎一起出了门，并且交待了下来，说是晚上才会回来。</p>
再说冯知良被冯侯爷给罚跪了一夜之后，冯侯爷这才允他起来，大夫也才敢给他看伤了。</p>
冯知寒请了那位贾公子到府中做客，两人言谈甚欢，一直到日落西山，贾公子才提出告辞。</p>
冯知寒送他至大门口，刚好看到了冯侯爷回来。</p>
“父亲，这位是贾公子。”</p>
“冯侯爷安好，晚辈有礼了。”</p>
“哦，贾公子客气了。这是？”</p>
“哦，时日也不早了，晚辈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p>
“好好，以后常来坐坐，我这个儿子，别的不感兴趣，就是爱舞文弄墨，还请贾公子能多多指点。”</p>
“冯侯爷客气了，当是晚辈求教三公子才是，告辞。”</p>
门口的这一幕，很快被人禀明了冯夫人。</p>
冯夫人心中有气，却又无处发泄。</p>
眼下她一女已经是废了，这个儿子又被侯爷所厌恶，若是再让那个冯三一直占了好处，那将来，这侯府的一切，怕都得是冯知寒的了。</p>
“夫人莫恼，我大渊朝可是有明文律法，庶子，是不得袭爵的。”</p>
嬷嬷说着，连忙站到身后，开始为夫人松松肩了。</p>
“你懂什么？庶子还是嫡子，还不都是老爷一句话的事儿？若是老爷有心要抬举冯知寒，你又怎知，他不会让冯知寒成为嫡子？”</p>
嬷嬷有些迟疑，也有些不太相信。</p>
“这，可是自古以来，若是庶子成为嫡子，无论是过继到您的名下，还是抬了他的生母为平妻，都是需要您这个主母点头方可的。”</p>
“我知道。所以，现在我才着急了。若是侯爷有心要抬举那个庶子，以知秋来逼迫我，你说我是应也不应？”</p>
嬷嬷吓了一跳，显然是大小姐离府的日子久了，竟然把她给忘了。</p>
“不能吧？侯爷与您还是有着多年的情分的。应该不至于做得这样绝。”</p>
“应该？”</p>
冯夫人自嘲一笑，“呵呵，这世上应该的事情，多了去了。可是，又偏偏有多少是事情，是冲着不应该去的？”</p>
这话，嬷嬷可实在是不敢接，也不好接了。</p>
“总得想个法子，拿住那个庶子的短处才好。”</p>
“夫人是说？”</p>
“听说侯爷这两日，都歇在了那个兰姨娘的院子里？”</p>
“回夫人，正是。兰姨娘刚进府不久，老爷也就是图个新鲜。”</p>
“新鲜？哼！谁没有新鲜过？本夫人刚嫁过来的时候，不也是水嫰嫰的一枝花？”</p>
嬷嬷讪讪一笑，“夫人现在也是貌美如花呢。”</p>
冯夫人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微微叹气。</p>
花无百日红，景无百日好。</p>
这个道理，她自然懂。</p>
也因此，这么多年，她也没拦着那些个下贱的女人被抬进府来。</p>
男人嘛，总是图个新鲜水嫰。</p>
可是再怎么宠她们，这侯府的女主人，也只能是她一个。</p>
如果不是这个冯知寒实在是碍了她儿子的路，她也实在是不愿意手段太狠毒了。</p>
年轻的时候，她也没少折腾那些个姨娘，从她手里掉的孩子，没有十个，也得有七八个了。</p>
最近几年，日子过得太过顺畅了，年纪也大了，也便没了那些心思。</p>
太平的日子过久了，倒是让他们一个个都忘了，谁才是这侯府的女主人！</p>
冯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先试试自己的手段吧。</p>
“明日让兰姨娘到我这里来请安，服侍我用早膳。”</p>
“是，夫人。”</p>
后院里，主母整顿秩序，谁敢说个不字？</p>
老爷只要一离开了后院儿，便是夫人做主。</p>
嬷嬷不曾想到其它，只以为，夫人这是要给那位兰姨娘一些排头吃了。</p>
自打这位兰姨娘进门，还没怎么让她到跟前立过规矩呢。</p>
日子久了，倒是让她有些认不清楚自己的身分了。</p>
兰姨娘许是头天晚上伺候老爷，所以起得晚了，换好衣裳，又打扮靓丽的过来之后，才发现，夫人正坐在八仙桌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p>
兰姨娘的心底一虚，到底不过是一个妾的身分，哪里敢在主母面前张狂？</p>
“贱妾给夫人请安。”</p>
兰姨娘屈了屈膝，动作的幅度倒不是很大。</p>
冯夫人微微一笑，“起来吧。兰姨娘昨日服侍老爷，也辛苦了。让本夫人等你伺候用早膳，倒是委屈你了。”</p>
兰姨娘自然也听出了话里的嘲讽之意，当下便有些急切地解释道，“都是贱妾的不是，还望夫人恕罪。”</p>
“罢了，若是再与你纠缠下去，本夫人这早膳，也不怕吃了。”</p>
兰姨娘怔了一下，只见一位嬷嬷才将一双公筷送到了她的手上。</p>
一顿早膳，吃地倒也还算是安生。</p>
只是除了兰姨娘走走转转，稍微辛苦了一些。</p>
“兰姨娘头上这簪子，本夫人瞧着倒是不错，颜色也正好，你们年轻，就该多戴些这等亮丽的首饰。”</p>
“是，夫人。”</p>
兰姨娘自己也没用早膳，又忙了大半天，这会儿可是早就饿了。</p>
不过，夫人不让她走，她也只能在这里候着。</p>
“听闻昨日，有一位贾公子到府上与三公子吟诗作画，风雅得很。兰姨娘也算是出身名门，纵然是没落了，可是这底子里，还是有些见识的吧？”</p>
兰姨娘的脸色青青白白，很是难看。</p>
这夫人羞辱人的本事，果真是让人受不住。</p>
“贱妾无能，怎及三公子的见识。”</p>
“你也不必自谦，我听说，昨日三公子画了一副新作，得了贾公子的赞赏。这样，你就辛苦一趟，带人将那副画给我取来。也让本夫人鉴赏鉴赏。”</p>
兰姨娘觉得委实不妥，自己一介女眷，怎可轻易地去外院？</p>
再说了，自己虽说是三公子的庶母，可如今还不到二十，怕是比三公子也大不了一两岁，这实在是于礼不合。</p>
“夫人，贱妾去外院，是不是不太合适？”</p>
冯夫人瞄了她一眼，淡淡笑了。</p>
“你不必担心，我已经让人去问过了，三公子已经出门了。这男女大防，本夫人自然也是知道的。”</p>
兰姨娘不敢再多言，称了是，然后退了出来。</p>
兰姨娘越想越觉得不妥，可是自己身后还跟着夫人派过来的人呢。</p>
若是自己执意不去，只怕是少不得一阵皮肉之苦。</p>
可若是去了？</p>
兰姨娘又有些后怕，万一夫人再利用这次机会，给自己冠上一个什么恶名，那自己怕是就再也没有活路了。</p>
思忖间，已是快要到二门了。</p>
兰姨娘咬牙，难不成，自己还没有享受几天的富贵，就得死在了夫人的手上？</p>
突然，看到了甬道上的小石子，眼睛一动，心生一计。</p>
“哎哟！”</p>
“兰姨娘，您怎么了？没事吧？”</p>
兰姨娘的脸都白了，额头上还有豆大的汗珠往下掉着，“脚好疼。啊，不能动了。”</p>
“这，快，扶兰姨娘回去。”</p>
冯夫人听闻此事，只是淡淡一笑。</p>
“早知道她是一个聪明的，今日一试，果然如此。”</p>
“夫人，那咱们接下来？”</p>
“兰姨娘倒是小心谨慎，不过，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想要整治她，还不是小菜一碟？去，将她身边的贴身丫环给我叫过来。”</p>
晚上，冯知寒回到府里，先是去了冯侯爷那里，将今日读的书见的人都一一说了一遍，这才回到自己的院子。</p>
到了院中，冯知寒的脚步一顿，随后，转身，进了书房。</p>
到了屏风后面，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飘了进来。</p>
“公子，有人将这个东西塞进了您床头的柜子里。”</p>
冯知寒拿过来一瞧，竟然是一个女子的肚兜。</p>
冯知寒的眼睛微微一眯，“是小东藏进来的？”</p>
“回公子，正是。”</p>
“呵呵，看来，夫人果然是忍不住了。那可曾注意到我这院子附近，还有人来过？”</p>
“回公子，没有了。”</p>
“嗯，将这东西收好，然后给世子送过去。记住，要藏地不是太明显，至少，要让我的那位好兄长看到才好。”</p>
“是，公子。”</p>
此时的冯知寒，哪里还有平素的谦卑和温和之态？</p>
面色略有些阴暗，整个人的气势，都透着几分的肃杀之气。</p>
“我本无意与你们玩儿这些阴谋诡计，可是你们偏偏要步步紧逼，那就怪不得我了？”</p>
安潇潇盘膝坐于榻上，耳边是阿贵悠悠绵绵的箫声，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p>
“冯知寒，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呵呵，怎么办呢？阿贵，对你的身分，我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了呢。”</p>
抬眸看了一眼窗外，阿贵就在对面的亭子上吹着箫。</p>
明明就是那么木讷的一个人，吹起曲子来，感情倒是蛮丰富的。</p>
无论是恬淡的，还是欢快的，亦或发人深省的曲子，他都是信手拈来。</p>
这样的一个男人，委实让人越陷越深。</p>
同一时刻，墨扎站在了窗前，听着那慢慢飘扬进来的箫声，面色喜怒难辩。</p>
他的身侧，书案上，一只金狮镇纸压着的白色宣纸上，一名俏丽美艳的女子画像，跃然于纸上。</p>
细看，正是安潇潇无疑。</p>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陪在你身边的人，会是我。”</p>
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宣誓着什么。</p>
他的每一个字，都似乎是包含了极大的不甘，消散在了风中。</p>
转身，将那一纸画像抽出，再三地看过之后，摇头轻叹，“不像，还是不像。”</p>
遂将其揉作一团，扔入了废纸篓内。</p>
安潇潇慢慢地走下床，看了一眼外面如墨一般的景致，衣袖一甩，窗子便紧紧地闭上。</p>
与此同时，外面的箫声，也慢慢地弱了下来，然后再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至，完全地隐没于夜色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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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这么一吃酒，就吃到了后半夜。</p>
安子轩没有醉，阿贵也没有醉。</p>
反倒是向来觉得酒量好的安潇潇喝醉了。</p>
安子轩宠溺地看着她，然后伸手将她的头发顺了顺，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专门说给了某人听的。</p>
“这个小丫头，自小便喜酒。不过为了扮淑女，人前又总说自己不会饮酒。如今能喝得这般痛快，倒是难得。”</p>
阿贵抿了抿唇，没说话。</p>
安子轩轻叹了一声，将身前的酒，一饮而尽。</p>
“阿贵，你跟在小姐身边多久了？”</p>
阿贵想了想，似乎是有些糊涂，“差不多两个月吧。”</p>
“嗯，时日也不短了。我看你的言谈举止不俗，纵然是失了记忆，可是许多的细节，却都不曾遗忘。”</p>
“在小姐面前，我只是阿贵。”</p>
这个答案，似乎是有些牛头不对马嘴。</p>
况且，安子轩觉得，自己并没有问他话，何必要如此一说？</p>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回去早些歇息吧。”</p>
“是，公子。”</p>
“阿贵，将来，别忘了你今晚说过的话。”</p>
阿贵的眼睛闪了闪，然后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再慢慢地站起来，退至一步。</p>
他看着安子轩将安潇潇抱了起来，慢慢地往她的寝室的方向走着，每一步，都很慢，也都很轻。</p>
似乎是怕吵醒了睡熟的安潇潇。</p>
阿贵的眸光微动，想到自己之前也曾这样抱过小姐，同样，也是在小姐睡熟的时候。</p>
什么时候，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地抱一抱小姐，而且不是在小姐不知情的状况下？</p>
阿贵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异想天开了。</p>
不过，很快，他眸子里的自信又回来了。</p>
只要他想，总会有办法，让小姐开心的。</p>
或者，自己可以继续研究一下膳食方面的事情了。</p>
偶尔，再陪小姐练练手，小姐对自己的依赖，应该就会越来越重了吧？</p>
这么想着，阿贵突然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呢。</p>
只要小姐离不开他，那他在小姐心里的存在感，自然也就会越来越强了。</p>
护卫又怎么样？</p>
只要自己喜欢，小姐也喜欢，那不就好了？</p>
想想自己初见李庭希和墨扎时的心情，阿贵突然明白，自己那是在嫉妒他们。</p>
嫉妒他们有着足以与小姐匹配的身分了。</p>
换言之，他喜欢上小姐了。</p>
脑子里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认知，吓了一跳！</p>
脑子里一片亮光，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又快速地合拢了，总之就是怪怪的，然后又有些奇妙的感觉，让他的心跳，扑通扑通地加快了。</p>
以前，他只是单纯地以为，他要报答小姐的救命之恩。</p>
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种种，根本就不是为了报恩，只是为了讨小姐欢心。</p>
那是因为，自己真的喜欢上了小姐。</p>
阿贵无意识地伸手挠了挠头。</p>
他在意小姐的一举一动，在意小姐的一频一笑。</p>
小姐是不是吃饱了，是不是睡足了，是不是无聊了？</p>
所有的一切的一切，只要是与小姐有关的，他都在意。</p>
原来，这就是喜欢……</p>
不过，他为什么觉得，用喜欢这样的词，都不足以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呢？</p>
或者，根本就不止是喜欢呢？</p>
阿贵的唇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美妙感觉，快速地侵蚀着他的心脏。</p>
有一种暖暖的，甜甜的感觉，快速地弥漫上了他的心头。</p>
可是与此同时，心底似乎又开始攀生着一种渴望。</p>
一种从未有过的渴望。</p>
他总觉得，他的人生之中，还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p>
一直以来，他都想不起来。</p>
可是现在，他突然意识到，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能和小姐永远地在一起。</p>
甚至，是要娶了她，和她白头偕老。</p>
这种感觉来得太快，也太过美妙。</p>
让素来冷静又睿智的阿贵，都有些难以抑制。</p>
他虽然想不起来很多事，可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只要自己知道自己的本心，知道自己要什么，那便够了。</p>
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回自己的屋子。</p>
阿贵脑子里再次闪现出两人一起过招时的画面。</p>
快到屋门口时，他又突然定住了脚步。</p>
脑子里打斗的画面在继续，只是，交手的对象，却换成了另外一个人。</p>
阿贵的身子定住好一会儿，直到他确定脑子里再也没有什么其它的画面闪现了，这才拧了拧眉。</p>
最近这段日子，他总是会有这样的状况发生。</p>
有时候，在做菜的时候，都会有一些零星的画面，在自己的脑子里闪动着。</p>
只是，每一次，持续的时间都不会太长。</p>
而且，有些画面，让他觉得没头没尾，很古怪。</p>
试着去细细地想过几次，可都无果。</p>
这一次，他干脆也就不再去深究了。</p>
或许，是因为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心里，现在最渴望的是什么。</p>
所以，对于那些过去，反倒是不怎么在意了。</p>
想到自己第一次抢了小姐的早膳，那个时候小姐又怒又气闷的表情，阿贵真地觉得很好笑。</p>
而事实上，他一个人真地就傻傻地笑了出来。</p>
如果此刻有人看到了他的这个样子，定然以为他是疯了。</p>
安潇潇被安子轩抱回到床上，再体贴地帮她盖好了被子，微微一笑。</p>
七月走过来，将小姐床前的帷幄给放了下来，安子轩转身便走了。</p>
抬头看了一眼夜色，这个时候，应该是夜里最黑的时候吧？</p>
也不知道，墨扎那个家伙，是否睡着了？</p>
安子轩无奈地摇摇头，他所关心的，只是妹妹是否开心快乐，其它的，他都可以舍弃。</p>
哪怕墨扎是他的师弟，若是有朝一日，真的敢对安潇潇不利，那他也一定不会放过他的。</p>
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踱回自己的院子。</p>
微斜的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有些长。</p>
看起来，有些孤单，有些冷傲。</p>
安子轩走的速度并不快，夜色再短，于他也没有什么影响。</p>
他初回京城，且身上没有任何的职务，所以，他便是睡到了日上三竿，也没有人敢说个不字。</p>
次日，几人都起地极晚。</p>
便是连向来喜欢早起的阿贵，也一样睡过了头。</p>
安潇潇洗漱完毕，得知哥哥也是刚刚起来，顿时一笑。</p>
“七月，将早膳摆在花厅，我与哥哥一起用。”</p>
“是，小姐。”</p>
安子轩刚从院子里出来，就被福安堂的人给叫走了。</p>
安潇潇等了会子，也不见哥哥过来，打发人去问，才知道哥哥去了福安堂。</p>
“小姐，老夫人对公子的态度还是极好的。应该不会对公子有什么不利。”七月宽慰着她。</p>
安潇潇当然知道老夫人不会对哥哥不利，只是，心里总有几分的不痛快。</p>
谁知道，她对哥哥的好，会不会只是表面上的功夫呢？</p>
万一她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呢？</p>
哥哥那等风光霁月之人，从来是不屑于玩一些阴谋诡计。</p>
老夫人偏又是玩弄人心的高手，这些年，没少指使着刘氏为她做事。</p>
当初自己险些丧命于她的手上，可以不计较，不追究。</p>
可若是她对哥哥也敢动那样的心思，那就不要怪自己不客气了。</p>
福安堂。</p>
安子轩十分优雅地坐着，头微微低着，面色恬淡，看不出任何的情绪。</p>
“子轩，祖母知道，这些年你与你父亲东奔西走，甚是辛苦。如今你既然回京了，便将这亲事订下，这偌大的侯府，也不可总是这样没个正经的主母。你说呢？”</p>
“祖母，父亲和母亲远在千里之外，孙儿此时，实在是没有心情想着订亲一事。还是待父亲和母亲回来之后再说吧。”</p>
“这种事情，已经拖了不是一日两日了。京城其它府邸的公子，像你这年纪，都当爹了。祖母也活不了几年了，就是想着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有后，也便安心了。”</p>
一番话，说地合情合理，极其真诚。</p>
安子轩不语。</p>
他也明白，老夫人年纪大了，自然是总想着能看到安家有后。</p>
只是，这等婚姻大事，岂能等同于儿戏？</p>
似妹妹那般，险些便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笑柄。</p>
“祖母的心思，孙儿都懂。只是孙儿在京城的时间也不会太长。或许一个月，或许两个月，孙儿就得去接父亲和母亲回京了。”</p>
“便是离开，先订下亲事，也不会有什么不妥呀？”</p>
“祖母，孙儿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思。潇潇的事情，才刚刚告一段落，如今六王子又住在我们府上，我实在是不想再生事端。”</p>
老夫人的脸色一沉，“胡闹！婚姻大事，怎地就是生事端了？”</p>
“祖母！”安子轩的声音，略带了些急切。</p>
“你别说了。你父母不在京中，你的婚姻大事，便由我为你做主了。回头，我自会让人将画像和相关的生辰八字送去给你。”</p>
“祖母，若是您一意孤行，那孙儿唯有立刻就走了。”</p>
安子轩看起来温文尔雅，可是真地一动起真格地来，似乎是谁也拦不住的。</p>
老夫人面色微变，抬头看着已经站起来的安子轩。</p>
完全没想到，这个向来温和的孙子，竟然也会忤逆她。</p>
老夫人惊诧的表情，令安子轩清晰地收入眼底。</p>
这个年迈的女人，是自己的祖母，也是父亲的母亲。</p>
父亲不在京中，他身为孙儿，怎能惹她不悦？</p>
基本的孝道，还是让安子轩的心底，多少升起了一些愧疚感。</p>
“祖母，不是孙儿故意要跟您作对，只是现在父亲和母亲不知何时方能归来，我心中实在难安。这议亲一事，还是先缓一缓吧。”</p>
安子轩退了一步，没有再说不考虑，只说缓一缓。</p>
他的让步，让老夫人心中稍有些宽慰的同时，也看到了些许的希望。</p>
这个孙儿，到底是与安潇潇不同的。</p>
老夫人面上再度有了和蔼的笑容。</p>
“也好，那就先缓一缓，我先帮你留意着。”</p>
老夫人顿了顿，又缓缓地松了一口气，“你是兄长，我是想着你成亲之后，府上有人打理，到时候，潇潇出嫁，府里也算是有个女主人能帮衬着。潇潇与你不同。你是男儿，再缓个两三年成亲也不碍事，可是潇潇呢？若是再晚几年，她可就成了老姑娘了。”</p>
安子轩微怔，没想到，老夫人提及婚事，竟然还是顾虑到了这一层。</p>
“让祖母费心了。”</p>
安子轩微微低了头，又弯了腰，这样的态度，再度博得了老夫人的笑容。</p>
“子轩呀，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你比潇潇年长几岁，不似她那般地爱胡闹。只是，女大不中留。若是你父亲三年两年不回来，难道，潇潇还在再等上几年？”</p>
安子轩顿时一噎。</p>
依潇潇的容貌和才华，自然是不愁嫁的。</p>
只是，一个女子，若是真的被拖成了老姑娘才嫁人，到底是会少了些底气的。</p>
“回头我与妹妹再商量商量。若是她心里有了中意的人，让她先成亲，也是无碍的。”</p>
老夫人的眸光闪了一下，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摇摇头，“罢了，也不早了，你先去吧。”</p>
“是，祖母，孙儿告退。”</p>
相比于安潇潇在她面前的放肆，这个孙子的态度，显然是更得老夫人的欢心。</p>
只是，老夫人显然是忘记了，如果不是有她先对安潇潇冷淡，甚至是动了杀机，安潇潇又怎么会对她如此地不敬？</p>
你待我如何，我便还你何种的态度。</p>
这个道理，老夫人似乎是真地忘记了。</p>
安子轩终于过来，安潇潇也命人将粥盛出来，刚刚好，不会太烫，也不曾冷掉。</p>
“老夫人寻你何事？”</p>
“没什么，不过是想问问我，可曾有了中意的姑娘。”</p>
安潇潇的眉心微动，“那你是如何回复的？”</p>
“我只说如今没有这个心思。倒是你，让我也跟着担忧了。你可有了意中人了？”</p>
安潇潇的嘴一撇，“没有。”</p>
“当真没有？”</p>
安子轩明显地不信，而且眉眼间，显然还有几分的戏谑成分。</p>
安潇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当真没有！”</p>
“那也好。原本我还担心你是看中了李庭希的，既然你心中没有他，那我也便放心了。回头，我该催着康王妃，早日给李庭希定下一桩婚事了。”</p>
“嗯，这个我没意见。早点儿娶了新娘子，也能早点儿安定下来。”</p>
“潇潇，你对墨扎，可有那方面的心思？”</p>
安潇潇一愣，眨眨眼，“哥，你能不能不要乱点鸳鸯谱？”</p>
这意思就是没有了！</p>
安子轩顿时松了一口气。</p>
这个墨扎的身分太过尴尬，若是妹妹当真嫁给他，将来的日子，怕是将要极其地热闹了。</p>
“潇潇，六公主的事情，如今已是传遍了皇宫。你医术了得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内外。同时，你是药疯子徒弟一事，只怕也瞒不住了。”</p>
“瞒不住就不瞒了。反正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无所谓了。”</p>
“潇潇，我想过阵子就离开京城，这靖安侯府，仍然让二叔一家来打理，你以为如何？”</p>
安子轩思虑良久，才做了这样一个决定。</p>
安潇潇不解，她知道，哥哥这样说，定然也是有着他的考虑的。</p>
“京城如今的局势未明，皇子间的争斗，也将愈演愈烈，靖安侯府，原本就是几位皇子想要争夺的对象。如今父亲不在京中，你我都需这般小心，若是父亲回京，那场面可想而知。”</p>
安潇潇不语，大概也猜到了哥哥这么做的用意。</p>
“我带你一起离开此地，我们去寻父亲和母亲，将来是否回来，到时候再定。至于这些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p>
“哥哥是担心我不能自保，还是担心我护不住靖安侯府？”</p>
安子轩抿了抿唇，他两者都担心。</p>
当然，比起妹妹的性命和将来，靖安侯府，算不得什么。</p>
当年父亲既然能因功而得了封赏，他日，自己也可以以功勋再换爵位名声。</p>
在他看来，什么，都没有活下去重要。</p>
“潇潇，我知道你很聪明，你也很有天赋，可是这政治权势，不是你该沾染的。”</p>
安潇潇沉默了下来。</p>
虽然她在靖安侯府住的时间不长，可是在她的心里，始终认为，这里才是她的家。</p>
儿时的那些画面，总会时时地提醒着她，当初他们一家人，是何等的幸福快乐。</p>
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了变故呢？</p>
安潇潇记不得很真切了。</p>
微微地抿唇，“哥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离开了靖安侯府这片院子，我们就一定能得到安宁吗？”</p>
这一次，换安子轩哑口无言了。</p>
“皇上若是想要逼出我们来，简直就是太容易了。现在皇上一直不曾逼迫父亲，一是因为皇子们的争斗，还不到那么惨烈的地步，二来，也是因为京城还有我，如今又多了一个你。有我们做牵制，父亲早晚都是要回京的。”</p>
“潇潇？”安子轩没想到，这个妹妹，竟然将一切都看得这样透彻。</p>
“若是我们都离开了，你可想过，皇上会下什么样的旨意，来逼迫我们一家人？”</p>
安子轩紧了紧眉，一言不发。</p>
安潇潇抬头，眸光微寒且带着几分的忧郁。</p>
不大会儿，眸底竟然已经泛红，似是要大哭一场了。</p>
“哥哥，当初我回京，您真以为，皇上不知道吗？当初二叔一家强占侯府的碧园，又让安美妍顶替我嫁给鲁宥策，你真以为，皇上都不知情吗？”</p>
安子轩的身子一僵，一瞬间，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愚不可及了。</p>
“皇上看似不在意靖安侯府的一切，可是明知道父亲手上还有一支精锐，又怎么可能真地放松了对靖安侯府的监视。二叔一家，包括老夫人怂恿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宛若跳梁小丑罢了。”</p>
安子轩的手指微蜷，太阳穴的青筋爆起，到底，还是他想地太简单，太美好了。</p>
“哥哥，我知你心善，也知你素来不愿意将人想地太坏了。可是在京城，有几个人的心里是真正干净的？咱们出生在了靖安侯府，当真就有安宁平静的生活了？”</p>
安潇潇越说，似乎是越激动了。</p>
“哥哥莫不是忘了，你初回京城时，皇上便曾提到的你与六公主的婚事了？”</p>
安子轩的身子一僵，随后轻叹一声，弱弱地看了她一眼，再伸手轻轻地揉了揉眉心。</p>
“潇潇，你不该这样聪明的。”</p>
话落，身子似乎是有些放松了下来，然后脸上慢慢地浮上了一层苦笑。</p>
安潇潇的眼睛却有些红，而且还紧紧地瞪着他，似乎是要瞪得他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才肯罢休一样。</p>
“潇潇，别这样。”</p>
这一句，安子轩说地很温柔，也很宠溺，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地是多么地没有底气。</p>
“你凭什么要我不要这样？哥！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不过就是想要说服我，然后把我骗走，你自己再回到京城来，面对所有针对靖安侯府的明枪暗箭罢了。”</p>
说着，安潇潇已经哭出声来。</p>
此时，阿贵也用完了早膳，正往这边走，然后就看到了花厅内，小姐哭得很伤心。</p>
阿贵只觉得心底一揪，似乎是有点儿疼。</p>
然后二话不说，便快走了几步。</p>
“潇潇，你是姑娘家，我说过了，政治权势的争斗，不该将你掺和进来。”</p>
“可我已经被搅进来了。”</p>
安潇潇负气一般地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然后仍然十分恼火地瞪着他。</p>
安子轩无奈，只好起身，拿着帕子到了她的跟前，极其小心地帮她擦着眼泪。</p>
“潇潇，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也是父亲和母亲的心头宝。这些年，他们虽然不能回来看你，可是心里对你却是格外地记挂，不然，父亲也不会将那么厉害的几个高手，都给了你。”</p>
安潇潇抽了抽鼻子，仍然一脸的委屈。</p>
“好吧，是哥哥想错了。哥哥不该瞒着你，可是到底不是还没有实际操作吗？”</p>
“等到那会儿就晚了。说不定我以后都不会再理你了。”</p>
安子轩轻轻地笑了笑，“瞧瞧你，都哭成什么样子了？好在你今日不曾上妆，不然的话，定然是像是一个丑鬼，难看死了。”</p>
“你才丑呢！”</p>
安潇潇回了一句之后，便破涕为笑了。</p>
“好，我丑，我最丑了。行了吧？”</p>
“本来就是你的错。别总觉得什么都是为了我好，你若是瞒着我，就是让我不痛快。我定然是不会原谅你的。”</p>
“好好，我知道了。别哭了。来人，去打些热水过来。”</p>
兄妹俩总算是握手言和，站在了门外的阿贵，心情似乎也不再那么地纠结了。</p>
洗了把脸，安潇潇的眼睛仍然有些红。</p>
“你这样子，还怎么出门？”</p>
安潇潇哼了一声，“我又没说一定要出门？”</p>
“那我和墨扎就先出去了。答应了他，要抽时间带他在京中走走的。”</p>
“去吧去吧。”</p>
安潇潇一脸嫌弃地挥着手。</p>
安子轩转身出来，看到了抱剑站在那里的阿贵，微微怔了一下，低声道，“听闻潇潇爱听你吹箫，吹几支略为欢快的曲子，哄哄她吧。”</p>
“是，公子。”</p>
安子轩和墨扎一起出了门，并且交待了下来，说是晚上才会回来。</p>
再说冯知良被冯侯爷给罚跪了一夜之后，冯侯爷这才允他起来，大夫也才敢给他看伤了。</p>
冯知寒请了那位贾公子到府中做客，两人言谈甚欢，一直到日落西山，贾公子才提出告辞。</p>
冯知寒送他至大门口，刚好看到了冯侯爷回来。</p>
“父亲，这位是贾公子。”</p>
“冯侯爷安好，晚辈有礼了。”</p>
“哦，贾公子客气了。这是？”</p>
“哦，时日也不早了，晚辈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p>
“好好，以后常来坐坐，我这个儿子，别的不感兴趣，就是爱舞文弄墨，还请贾公子能多多指点。”</p>
“冯侯爷客气了，当是晚辈求教三公子才是，告辞。”</p>
门口的这一幕，很快被人禀明了冯夫人。</p>
冯夫人心中有气，却又无处发泄。</p>
眼下她一女已经是废了，这个儿子又被侯爷所厌恶，若是再让那个冯三一直占了好处，那将来，这侯府的一切，怕都得是冯知寒的了。</p>
“夫人莫恼，我大渊朝可是有明文律法，庶子，是不得袭爵的。”</p>
嬷嬷说着，连忙站到身后，开始为夫人松松肩了。</p>
“你懂什么？庶子还是嫡子，还不都是老爷一句话的事儿？若是老爷有心要抬举冯知寒，你又怎知，他不会让冯知寒成为嫡子？”</p>
嬷嬷有些迟疑，也有些不太相信。</p>
“这，可是自古以来，若是庶子成为嫡子，无论是过继到您的名下，还是抬了他的生母为平妻，都是需要您这个主母点头方可的。”</p>
“我知道。所以，现在我才着急了。若是侯爷有心要抬举那个庶子，以知秋来逼迫我，你说我是应也不应？”</p>
嬷嬷吓了一跳，显然是大小姐离府的日子久了，竟然把她给忘了。</p>
“不能吧？侯爷与您还是有着多年的情分的。应该不至于做得这样绝。”</p>
“应该？”</p>
冯夫人自嘲一笑，“呵呵，这世上应该的事情，多了去了。可是，又偏偏有多少是事情，是冲着不应该去的？”</p>
这话，嬷嬷可实在是不敢接，也不好接了。</p>
“总得想个法子，拿住那个庶子的短处才好。”</p>
“夫人是说？”</p>
“听说侯爷这两日，都歇在了那个兰姨娘的院子里？”</p>
“回夫人，正是。兰姨娘刚进府不久，老爷也就是图个新鲜。”</p>
“新鲜？哼！谁没有新鲜过？本夫人刚嫁过来的时候，不也是水嫰嫰的一枝花？”</p>
嬷嬷讪讪一笑，“夫人现在也是貌美如花呢。”</p>
冯夫人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微微叹气。</p>
花无百日红，景无百日好。</p>
这个道理，她自然懂。</p>
也因此，这么多年，她也没拦着那些个下贱的女人被抬进府来。</p>
男人嘛，总是图个新鲜水嫰。</p>
可是再怎么宠她们，这侯府的女主人，也只能是她一个。</p>
如果不是这个冯知寒实在是碍了她儿子的路，她也实在是不愿意手段太狠毒了。</p>
年轻的时候，她也没少折腾那些个姨娘，从她手里掉的孩子，没有十个，也得有七八个了。</p>
最近几年，日子过得太过顺畅了，年纪也大了，也便没了那些心思。</p>
太平的日子过久了，倒是让他们一个个都忘了，谁才是这侯府的女主人！</p>
冯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先试试自己的手段吧。</p>
“明日让兰姨娘到我这里来请安，服侍我用早膳。”</p>
“是，夫人。”</p>
后院里，主母整顿秩序，谁敢说个不字？</p>
老爷只要一离开了后院儿，便是夫人做主。</p>
嬷嬷不曾想到其它，只以为，夫人这是要给那位兰姨娘一些排头吃了。</p>
自打这位兰姨娘进门，还没怎么让她到跟前立过规矩呢。</p>
日子久了，倒是让她有些认不清楚自己的身分了。</p>
兰姨娘许是头天晚上伺候老爷，所以起得晚了，换好衣裳，又打扮靓丽的过来之后，才发现，夫人正坐在八仙桌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p>
兰姨娘的心底一虚，到底不过是一个妾的身分，哪里敢在主母面前张狂？</p>
“贱妾给夫人请安。”</p>
兰姨娘屈了屈膝，动作的幅度倒不是很大。</p>
冯夫人微微一笑，“起来吧。兰姨娘昨日服侍老爷，也辛苦了。让本夫人等你伺候用早膳，倒是委屈你了。”</p>
兰姨娘自然也听出了话里的嘲讽之意，当下便有些急切地解释道，“都是贱妾的不是，还望夫人恕罪。”</p>
“罢了，若是再与你纠缠下去，本夫人这早膳，也不怕吃了。”</p>
兰姨娘怔了一下，只见一位嬷嬷才将一双公筷送到了她的手上。</p>
一顿早膳，吃地倒也还算是安生。</p>
只是除了兰姨娘走走转转，稍微辛苦了一些。</p>
“兰姨娘头上这簪子，本夫人瞧着倒是不错，颜色也正好，你们年轻，就该多戴些这等亮丽的首饰。”</p>
“是，夫人。”</p>
兰姨娘自己也没用早膳，又忙了大半天，这会儿可是早就饿了。</p>
不过，夫人不让她走，她也只能在这里候着。</p>
“听闻昨日，有一位贾公子到府上与三公子吟诗作画，风雅得很。兰姨娘也算是出身名门，纵然是没落了，可是这底子里，还是有些见识的吧？”</p>
兰姨娘的脸色青青白白，很是难看。</p>
这夫人羞辱人的本事，果真是让人受不住。</p>
“贱妾无能，怎及三公子的见识。”</p>
“你也不必自谦，我听说，昨日三公子画了一副新作，得了贾公子的赞赏。这样，你就辛苦一趟，带人将那副画给我取来。也让本夫人鉴赏鉴赏。”</p>
兰姨娘觉得委实不妥，自己一介女眷，怎可轻易地去外院？</p>
再说了，自己虽说是三公子的庶母，可如今还不到二十，怕是比三公子也大不了一两岁，这实在是于礼不合。</p>
“夫人，贱妾去外院，是不是不太合适？”</p>
冯夫人瞄了她一眼，淡淡笑了。</p>
“你不必担心，我已经让人去问过了，三公子已经出门了。这男女大防，本夫人自然也是知道的。”</p>
兰姨娘不敢再多言，称了是，然后退了出来。</p>
兰姨娘越想越觉得不妥，可是自己身后还跟着夫人派过来的人呢。</p>
若是自己执意不去，只怕是少不得一阵皮肉之苦。</p>
可若是去了？</p>
兰姨娘又有些后怕，万一夫人再利用这次机会，给自己冠上一个什么恶名，那自己怕是就再也没有活路了。</p>
思忖间，已是快要到二门了。</p>
兰姨娘咬牙，难不成，自己还没有享受几天的富贵，就得死在了夫人的手上？</p>
突然，看到了甬道上的小石子，眼睛一动，心生一计。</p>
“哎哟！”</p>
“兰姨娘，您怎么了？没事吧？”</p>
兰姨娘的脸都白了，额头上还有豆大的汗珠往下掉着，“脚好疼。啊，不能动了。”</p>
“这，快，扶兰姨娘回去。”</p>
冯夫人听闻此事，只是淡淡一笑。</p>
“早知道她是一个聪明的，今日一试，果然如此。”</p>
“夫人，那咱们接下来？”</p>
“兰姨娘倒是小心谨慎，不过，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想要整治她，还不是小菜一碟？去，将她身边的贴身丫环给我叫过来。”</p>
晚上，冯知寒回到府里，先是去了冯侯爷那里，将今日读的书见的人都一一说了一遍，这才回到自己的院子。</p>
到了院中，冯知寒的脚步一顿，随后，转身，进了书房。</p>
到了屏风后面，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飘了进来。</p>
“公子，有人将这个东西塞进了您床头的柜子里。”</p>
冯知寒拿过来一瞧，竟然是一个女子的肚兜。</p>
冯知寒的眼睛微微一眯，“是小东藏进来的？”</p>
“回公子，正是。”</p>
“呵呵，看来，夫人果然是忍不住了。那可曾注意到我这院子附近，还有人来过？”</p>
“回公子，没有了。”</p>
“嗯，将这东西收好，然后给世子送过去。记住，要藏地不是太明显，至少，要让我的那位好兄长看到才好。”</p>
“是，公子。”</p>
此时的冯知寒，哪里还有平素的谦卑和温和之态？</p>
面色略有些阴暗，整个人的气势，都透着几分的肃杀之气。</p>
“我本无意与你们玩儿这些阴谋诡计，可是你们偏偏要步步紧逼，那就怪不得我了？”</p>
安潇潇盘膝坐于榻上，耳边是阿贵悠悠绵绵的箫声，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p>
“冯知寒，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呵呵，怎么办呢？阿贵，对你的身分，我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了呢。”</p>
抬眸看了一眼窗外，阿贵就在对面的亭子上吹着箫。</p>
明明就是那么木讷的一个人，吹起曲子来，感情倒是蛮丰富的。</p>
无论是恬淡的，还是欢快的，亦或发人深省的曲子，他都是信手拈来。</p>
这样的一个男人，委实让人越陷越深。</p>
同一时刻，墨扎站在了窗前，听着那慢慢飘扬进来的箫声，面色喜怒难辩。</p>
他的身侧，书案上，一只金狮镇纸压着的白色宣纸上，一名俏丽美艳的女子画像，跃然于纸上。</p>
细看，正是安潇潇无疑。</p>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陪在你身边的人，会是我。”</p>
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宣誓着什么。</p>
他的每一个字，都似乎是包含了极大的不甘，消散在了风中。</p>
转身，将那一纸画像抽出，再三地看过之后，摇头轻叹，“不像，还是不像。”</p>
遂将其揉作一团，扔入了废纸篓内。</p>
安潇潇慢慢地走下床，看了一眼外面如墨一般的景致，衣袖一甩，窗子便紧紧地闭上。</p>
与此同时，外面的箫声，也慢慢地弱了下来，然后再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至，完全地隐没于夜色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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