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真这么简单就好了。”侯朝宗一脸戚容。

    张缙彦:“朝宗,你有话但说就是了,还请不要卖关子。”

    谢龚二人也连连拱手:“朝宗,还请教。”

    侯朝宗却不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问张缙彦:“坦公,你也做过崇祯朝的内阁首辅,依你看来,当初国事糜烂至斯究竟是何缘由?”

    龚鼎孳:“朝宗,都什么时候你还说这些,道理很简单,那是崇祯天子昏庸无能。上有纣桀之君,国家焉能不亡?”

    张缙彦横了他一眼,忍住气:“崇祯朝之所以如此糜烂,以至连京城都被闯贼攻下,那是因为国库空虚。到甲申年的时候,国库空可走马,兵部连派出信使的路费都拿不出来。没有军费,自然无力抵挡李闯的贼军。”

    “对,也不对。”侯朝宗道:“说起甲申惨局,曹国公当初和在下也曾议论过,除了说到国库空虚之外,君侯有一句说得很有见地;‘甲申惨局的重要原因不是国家没有钱,国家没钱那不过是表象,实质是国家再没有动员能力,动员人力和物力用来消灭国内流寇,赈济百姓。而这动员能力究竟去哪里了呢?一个政策制订出来,需要官员实施。而崇祯朝的时候,文官一枝独大,没有制衡没有监督,很多人都不肯做事。这才使得国事一天天烂下去。’”

    听侯朝宗将矛头指向文官,三人心中都不服气,却又不敢说话。

    侯朝宗:“大家以前一谈起政务,都说先王制度,祖宗家法。实际上,明朝几代帝王所制订的制度已经非常完善了,内阁拟票,司礼监批红,百官实施。三法司和厂卫监督。崇祯朝的时候,厂为被裁撤,司礼监流于形势,文官一枝独大,我朝的制度自然就坏掉了。”

    张缙言:“天子于士大夫共治天下,厂卫都是小人,裁撤掉他们,独用文官难道不是善政吗?”

    侯朝宗突然冷笑:“坦公还是偏执了,是的,厂卫中有小人,难道文官中就没有小人了吗?文官中有君子,难道厂卫中就没有君子?历朝历代的奸佞中如秦桧张邦昌蔡京之流难道都是内侍?君侯还说过一句话,历朝历代末年之所以毁朽,那是因为实行的是人治,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臣子的道德上面,而不是用制度约束。人治这种东西,人的道德这种东西其实是无从琢磨的。好的制度约束的不只是君子,也能约束小人。厂卫能做事,为什么不能用。崇祯皇帝废除厂卫的结果是,连北京城都被李自成攻下来了。可见,存在的就是合理的。”

    他继续说道:“当然,也不是说君侯就要重设厂卫,实际上,南京那边后来不也重新设置了锦衣卫吗,朱玄水也做过一任指挥使。但有几个可以监督官员和臣民的强力情报机关也是必须的。比如宁乡军中的军法处和侦缉厂,在历次对建奴作战中就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他又冷冷道:“军法处于主要是对军队内部,侦缉厂却又不同,主要负责辽东建奴和收集国内情报。这北京城中自有一处交通站,探子多得很。据我所知道,侦缉厂的总理事务梁满仓可是一个如同苍鹰郅都似的人物。秦易你知道吧,那可是追随君侯快十年的营官,不也被他抓过两次,被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金雕军营官冷英知道吧,何等显赫的大将,那次若不是君侯亲自说话,他冷二郎的骨头都烂了。”

    “你们这一日在京城闹出这么大动静,要将田宅还给缙绅们,这个消息北京交通站的人只怕早就知道了。只怕君侯一进城,你们还没见着人,先就被梁满仓捉去了。厂卫诏狱的残酷各位也是知道的,只怕会被那梁老总照样来一遍。”

    说起侦缉厂,大家或许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可一说起东厂,所有人都是面色大变。

    谢迁和龚鼎孳一想到落到东厂手中的厉害,再也承受不住,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是啊,自己这么做,难免不给人收买人心的错觉。这北京城乃是他孙太初的,就算要收买人人心,人家不知道自己去做吗,轮得到你来多事?

    如果正给人这种误会,就算没有侦缉长,孙如皋也容我等不得。

    谢升还好,自重身份,龚鼎孳可是个没节操的。当即就给了自己一记耳光,道:“我这是犯什么糊涂了呀!朝宗,救命,救命啊!”

    他一急,眼泪都掉下来了,满面都是惊恐。

    侯朝宗看得心中大快,又非常得意。故意玩弄他道:“龚大人,别的还好,单就这事还真不好办。君侯最忌讳这种事,我却是开不了口呀!”

    张缙彦刚才虽然同谢龚二人说僵,但还是道:“朝宗,你不是在深得曹国公信任吗?”

    侯朝宗:“这事真的难办,说不定还真要把我也陷进去了,伴君如伴虎啊,求情一事是做不得的,做了,说不定会适得其反,让君侯疑心咱们之间在策划些什么?”

    龚鼎孳是彻底被吓坏了,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完了,完了,我好糊涂!”

    谢升虽然老迈昏聩,可还是听出侯朝宗话中别样的味道,眼睛不觉一亮:“不去向曹国公求情,难道朝宗你还有其他法子?”

    侯朝宗见火候已道,就微微点了点头。

    龚鼎孳见有门,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连连作揖:“朝宗快说,快说。”

    侯朝宗:“坦公谢公龚大人,这事竟然已经传出去了,再怎么补救也没有用,去君侯那里求情反是火上浇油。还不如另外做一件利国利民的事情,使得君侯不想也没必要追究。”

    “什么事?”龚鼎孳忙问。

    侯朝宗:“坦公谢公龚大人,你们都是两榜进士出身,士林领袖,道德文章自然了得。不如由你们起草,写一份劝进表,劝君侯以正帝位。”

    “啊!”三人同时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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