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可以抵挡得住敌人的弓箭吧?

    想到这里,济尔哈朗顿时好奇起来,将目光收回来,落到自己手下的士卒身上。

    这个时候,先前那个不肯吃肉流泪的孩子毕竟是个孩童,又知道这仗该怎么打?受到济尔哈朗的鼓励,士气高涨,尖锐地叫了一声,提着一柄长矛就跃上垛口,想将长枪朝下面的敌人身上投去。

    如此,必然成为敌人弓手的目标。

    “咻咻”又是浸急的弓弦声从下面传来,听得人头皮发麻。

    “啊……”济尔哈朗,低呼一声,伸出手去,想将那孩子拉回来。可手伸到一半,却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就看到,三支羽箭同时射中那孩子的胸口。

    如同济尔哈朗所预料的那样,敌人的羽箭并不足以射穿那件小棉甲。在砰砰地射中人体之后,就弹开了。

    “啊!”那孩子仿佛中了一击重锤,竟被直接射得弹了回来,“趴”一声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身下是先前打翻的人畜粪便,热血从那孩子的口中和鼻孔里不住涌出来。

    只片刻,小娃娃的眼睛就开始发直,白多黑少了。

    济尔哈朗顾不得脏,从上前去,伸手朝那小兵的胸口一按,一股热血又从他口中标出来,打在脸上,热辣辣地疼。

    触手处一片绵软,原来,那小孩子的胸骨已经被刚才那三箭射断了,眼见就活不成了。

    济尔哈朗心中一惊:这弓也太厉害了些,若这样的弓手再多些,咱们岂不是要被高杰那畜生射得抬不起头来?

    好在秦军的弓实在太硬,射了一气之后,弓手乏力,再加上又有不少人伤在俯射的清军手下,一声令下,那些弓手就撤了下去。

    而且,城上的清军在经过先前的混乱之后,逐渐找到了一些守城的感觉。

    几门小炮开始轰击,接着,一个个装填了硫磺硝石和热油的火罐扔下了去,下面的火光大了起来。

    秦军抵守不住,有锣声响起,顷刻之间,敌人丢下正在燃烧的木桥,弃了那十几辆已经变成火炬的木车和攻城器械不要,“呼”一声撤了回去。

    城上的清军同时出了一口长气,再看了看,其实守军也没有什么死伤,半天,阵亡者还不到三位数,受伤的士卒也运了下去。至于秦军,先后死了上百人,伤者在死者的两倍以上。就这样,敌人的云梯甚至还没能搭到城墙上来。

    济尔哈朗将手中那个已经断气的小兵放在地上,接过一个亲卫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脸,道:“明军的下一波攻势马上就会来的,刚才不过是试探,真正的战斗在后面,大家小心些。”

    话音刚落,又有“吱啊”的车声响起。

    这下所有人都将头探出去,只见,又是十多辆古怪的木车摇晃着从远处开来。这车和刚秦军推过来的好象不太一样,上面也没有放长梯,四四方方,就好象一口巨大的用来打谷子的拌筒。

    有人喊:“不是秦军,这次来的是山东军。”

    济尔哈朗冷笑:“玩车轮战嘛,攻城战来这一套,有意思吗?”

    ……

    就在远处的一出土台上,刘春看着朝前涌去的木车,面上也同样露出冷笑。只不过,他的嘲讽是对秦军而去的:“翻山鹞子刚才闹出这么大动静,又是长弓手,又是督战队的,结果还是被人给打回来了。偏偏前几日还在大家面前吹嘘他秦军乃是这一路兵马的精锐,嘿嘿,依我看来,也不怎么样嘛!若说起城市攻防战,又有谁比得上我刘春。今日,且让高杰那厮看看什么我山东军的手段。”

    旁边,他的首席智囊郝肖仁面上的肥肉都笑得堆成一团了:“确实如此,淮安之战打了一个多月,就算再外行的人看也看会了。反正今天也就是一个试探,试着攻一攻北京。看看建奴的虚实,检验一下攻城器械的效果如何。要不,把刚制成的云梯也放过去,看好不好使?”

    刘春点了点头,朝后面一挥手。

    土台下面,立即就有士卒大吼一声,一百多个山东军士兵同时用力,一台云梯摇摇晃晃地朝前移动。渐渐地,越来越快,最后终于赶上了那十几台木车,跟在后面。

    北京城头的建奴显然是受到了刚才击秦军,烧毁了高杰的攻城器械,士气大振。城头的大炮开始轰鸣了。

    实际上,这些大炮本是天启年就已经铸造完毕,安在上面的。实际上,当初的明军的火器装备率已经非常高了。只可惜工部制造的热兵器质量实在糟糕,很多东西用不了连次就会炸膛,变成自杀利器。所以,那些火枪火炮在野战部队就纯粹变成了样子货?

    而且,如大炮这种战争之神,真用于野战,又一整套战术与之配合。老实说,明军的炮兵战术也仅仅停留于将炮弹射出去的程度,至于战果如何,就不是炮兵应该操心的。

    再加上因为害怕炸膛,大明朝工部在制造大炮的时候一味地加粗炮管,使用熟铜,这使得火炮异常沉重,移动不便,也没办法带上战场,只能留在城墙上的固定炮位上用来守城。

    这玩意儿放在城墙上效果倒是非常不错的,想当年奴尔哈赤就是被固定大炮给轰死的。

    北京城上的大炮威力虽然比不上红衣大炮,但用来对付攻城士卒也算游刃有余,先前建奴只不过动用了两门大炮,秦军就被他们轰得有些狼狈。

    天启年间的大炮一响,从这里看过去,可以明显地见着推拉着木车和云梯的山东军士兵一乱,所有的人都禁不住同时抬头朝天上看去。

    两颗实心炮弹从天上划过,噗嗤一声落在地上,弹了几记,势尽而停。这两颗炮弹不但没有击中山东军士兵,还偏出去了五十来步。

    这个误差实在太大,山东军在经过孙元的提携之后,部队中也装备不少火器,没吃过羊肉还看过羊跑,自然知道城上的建奴在操炮上是个外行。都忍不住哈一声笑起来,攻城器械继续摇晃着朝前缓慢而不可阻挡地挪动。

    城上的清军更奴,更是发了性一般将炮弹不住射下来,可惜大多落了空,反将地上砸出不少深浅不一的坑凼。

    见敌人实在不堪,这下山东军士兵更是放松,走得更快了。

    相比之下,城上的敌人乱成一团,即便隔了这么远,依旧能够隐约听到上面的喧哗声。

    刘春哧一声,又叹道:“建奴不堪得紧啊,想当初在淮安的时候,准塔部是何等精锐的所在!我多少山东豪杰,都战死在沙场之上。可惜啊,准塔病亡,余部又被方惟全歼,某再没有机会同全盛时期的满州八旗一较高下。”

    “哪里有盼着敌人强大的道理。”郝肖仁将单筒千里望举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一边看,一边说。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城墙上发出轰隆一声响。接着就有大团白烟扩散开了,烟雾中,建奴惊慌地乱跑着。

    “怎么了?”刘春一惊,急问。

    郝大人:“炸膛了?”

    刘春愕然:“炸膛了……怎么可能?”一边说话,一边将望远镜凑到眼前。

    “是啊,就是炸膛了,估计是装药过多。”郝肖仁又好气又好笑:“建奴和明军打炮的时候可不像宁乡军和山东军那么讲究,要先计算好药量,还要计算弹道。怎么打,全凭炮手的经验。可建奴不是一直号称以弓马称雄于世吗,打炮他们是不成的,赶鸭子上架,不出鬼才怪。”

    而且,以前的人们害怕大炮炸膛,多使用熟铜做炮管。因为熟铜性软,膨胀系数大,装药就算过量,也最多让大炮变形,而不至于炸开伤人。也因为炮管变形膨胀,如此一来,该如何装药,装多少药就变得扑朔迷离,更是不好琢磨了。如此,出的事故更多。

    说话间,城头的硝烟渐渐散尽,从千里望中看过去。就看到一门大炮的炮管已经弯曲成弓,旁边躺着好几个敌人的尸体。

    果然,敌人大炮的炮管没炸,只是变形了。

    见建奴如此狼狈,正在进攻的山东军又同时发出一阵大笑。

    在笑声中,一辆木车已经推到护城河边上。

    它并不像先前秦军的木车那样停了下来,而是猛一加速,直接冲进壕沟里去。

    这下,刚才还同郝肖仁谈笑风生的刘春猛地一挺身子,表情专注起来。

    只听得轰隆一声,那辆大木车的前轮直接扑进护城河里,巨大的车身直接陷了下去,卡在了上面,变成一座平整的小桥。

    第一辆大木车刚顺利地卡在桥上,第二辆又开了过来,也同样轰隆一声卡了上去。接着是第三辆,第四辆……第十一辆。

    十一辆木车并排地搭在河上,顷刻之间,就变成一条宽约十丈的平定。天堑变通途,如果这条小臭水沟也能称之为天堑的话。

    北方已经旱了多年,京城地区的河流早已经干涸,也就琉璃河白沟河这样的河流还有点水。北京的护城河已经窄得不可思议了。

    所有的山东军同时发出一声喊,将那架云梯朝前一推,通过搭在护城河上的便桥,直接撞在城墙上。云梯上的大铁钩瞬间钩上城墙的雉堞。

    “啊!”上面的建奴也在大喊。

    刘春放下手中的千里望,一巴掌拍在郝肖仁的肩膀上,兴奋地大叫:“郝大人,这又是你从哪一本古籍里学到的攻城法儿,这濠桥太妙了,实在是太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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