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许定国并不知道,满清经略中原,进而席卷天下已是多尔衮确立的大目标,也是整个满清的国家意志。

    因为,北方农业因为小冰河期而彻底破产。偌大一个北京城,必须依靠东南的财富才能生存,如果没有东南,满清也无法在中国立足。

    自从进入北京,见识到京城的繁华之后,满清上层已经不愿意再回辽东苦寒之地了。

    只不过,这一时期的满清军主力在阿济格多铎带领下追击大顺军聚集于陕西,河北山东河南一带的清军并不多。阿济格多铎两军西进后,清方在包括北京在内的整个东部兵力非常单薄。何况,清政府在畿辅山西河南山东的统治尚未稳固,不仅曹州满家洞等地的农民抗清活动如火如荼,士大夫中心向明朝的也大有人在。

    清廷在这段时间里表现出罕有的持重,不愿轻易和南明军发生冲突,以免两面作战。激得南明军从河南山东两线直趋河北,直捣北京。如果那样,满清的整个布局就处以彻底的被动之中了。

    许定国不过是一个小军阀,如何看得透这种国家层面上的大战略。

    听信使来报说豪格无意过黄河,满清也无意经略河南,直如当头被人砸了一棒。

    如果这样,事情就麻烦了。

    不但河南军要被调去占领河南各地,然后和闯贼余孽作战,部队不知道要经受多大的损失。就算侥幸赢得胜利又如何,别忘了,如何河南明军可是归高杰节制的。到时候,他做了实际上的河南王,要兼并自己的部队的地盘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自己就如同一个面团,只能由着翻山鹞子搓圆捏扁。也不需要什么罪名,单就自己将儿子送给建奴做人质这一条,战时通敌,这一条就是死罪。

    “该死的豪格,该死的建奴。老子原本以为你们要占河南的,想不到现在却不来了,这不是耍人吗?”

    这才是惶惑不安,进退失据了。

    “许总兵,这可如何是好?”

    “总兵,动手吧,索性将心一横,干了高杰。”

    “许总兵,下决心吧?”

    在众人的喧哗声中,一个部将道:“许总兵,等下酒宴,干脆将翻山鹞子他们都给灌醉了,再送上几个女子。穿肠毒药加上刮骨钢刀,任那高杰是金刚不坏之躯,也让他化成一滩烂泥,由得我等一刀拿下。”

    “徐将军这个计策妙,许总兵,干吧!”

    许定国霍一声站起来,面容狰狞得扭曲了:“翻山鹞子狼子野心,若某人听他的话,部队和地盘早迟要落到他手中,豪格无信无义。也罢,老子今夜就杀了高杰,在城头竖起我大清的义旗,到时候,看豪格还过不过河?咯咯……”

    许定国尖锐地笑起来:“豪格若不过河,就是见死不救,冷了咱们汉人的心。以后,他们若在对中原用兵,也别指望各地的明军弃暗投明,这个政治上的风险,他承担不起。也好,我就逼他过河?你,再去一趟豪格那里。”

    他指着刚才回来的那个信使:“去同豪格说,某已经决定杀了高杰,请他尽快过河占领开封,消灭在开封的秦军胡茂祯李本深主力。”

    “是,许总兵,属下这就过黄河!”

    “好!”节堂中,众将都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笑容。

    “众将听令。”许定国站起身来。

    “属下等在!”

    许定国:“你等马上回军营准备,记住,要外松内紧,不得惊动翻山鹞子他们。今夜子时,等到高杰等人烂醉如泥,就以大炮为号,各军杀进袁可府,杀了高杰越其杰和陈潜夫。”

    他狠狠地一巴掌拍在大案上:“高杰表面上一心逼某出军,实则是行兼并我河南军之实。我许定国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如何能够任人宰割?今夜发动时,务必要干净利落,一个不留!”

    这一巴掌拍下去是如此响亮,在节堂中回荡不休,显示出许定国做汉奸的坚强的决心。

    方才许定国和部将议论了半天,却将老木头到处查看睢州地形和河南军地形一事给忽略了。毕竟,老木头只不过是高杰手下一个普通的家丁,也没有人将他当成一回事。

    在城中跑了一圈之后,老木头又回到高杰下榻的袁可立府,又将袁府勘察了个遍。

    袁可立本是明朝天启年间的礼部尚书,巡抚登莱督大兵防海,拥兵数万,许定国曾为其手下中军,多次蒙袁擢升提携,后累官河南总兵。

    如今,袁可立已经去世二十多年。

    袁家乃是睢州望族,兵乱起时,早已经举族搬走,如今,整个府邸都交给许定国看管。

    毕竟是做个礼部尚书的,袁府颇大,总共有三个大院子,十几个小院子。府中厅台楼阁,甚是恢弘,高杰等五十多人住进去,竟不挤。

    老木头在府中四下看了看,发现这里的环境并不复杂,和北方的所有深宅大院一样,都是四四方方的布局。如果事起,也方便聚集部队杀出去。如果真如江南园林那样曲径通幽,步移景深,自己先转昏了头,还如何脱出重围?

    高杰就住在袁可立府最靠北里间的一间大庭院,一般来说,北院是一府最尊贵的人的居所,这叫他非常满意。

    至于高杰手下的五十家丁,则被安置在北院靠东的偏院里。

    五十家丁住进偏院之后,自然要随身携带铠甲和兵器的,这一点没人可以说什么。不过,战马却不能喂在这里。毕竟,五十匹战马不是个小数字,放在一起,好大一群,又是屎又是尿的,实在太脏。于是,就有府中仆人提议将战马寄养府外的六忠祠里。

    没有了战马,一旦厮杀起来,身披重甲的士卒跑不了几步就喘得厉害,还怎么打仗,还怎么一口气跑上两三里路的街道透城而出。

    这个时候,老木头就留了个心眼,立即装出一副跋扈的样子提起手狠狠地抽了那奴仆一耳光,骂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老子可是骑兵,一身武艺都在鞍上,战马比俺爹娘还亲,你想把我跟战马分开,没门?再说一句,打不死你!”

    抬手就打人,这才暴戾的秦军中乃是常事,其他五十个高杰家丁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都笑嘻嘻地看热闹,有的人甚至还想着上来帮忙打人玩。

    那奴仆给抽得身子转了一圈,吓得跪下去不住磕头:“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实在是这府中地方实在太小,养不了这么多马爷。”

    “放你娘的屁,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像这种尚书府肯定有马厩的。”老木头又破口大骂:“少废话,立即带咱们去马厩,将咱们的战马侍侯好了,否则,打不死你。”

    那奴仆没有办法,只带带着战马去了马厩。

    正如老木头所说,这马厩还真不小,里面养了十多头马骡驴作为袁家人的交通工具。

    这年头,马儿就好象现代社会的小汽车。堂堂一个中央部长级高官,家中怎么也该有几辆奔驰宝马,修有车库吧!

    叫那奴仆将战马都安置好了,并勒令他不许给战马卸案,又在旁边守着战马美美地吃了一顿精饲料之后,天已经彻底黑下去了。

    整个袁府灯火火辉煌,就有人过来请,说是许总兵已经过来了,正在大花厅摆下盛宴筵席请兴平伯和河南巡抚河南巡按三位大人,请秦军各位军爷也过去吃酒,洗尘。

    因为刚才光顾着安置战马,耽搁了,老木头是最后一个当场的。

    一进大花厅,迎面就是一股热气袭来,伴随着浓烈的酒气。

    老木头少年时也好杯中之物,一嗅这味道,自然知道这是价值不菲的蒸馏白酒。同一般的酒不同,这种酒如喉之后就如同有一把刀子在喉咙里刮,接着就是一团火在肚子里燃烧,当真是过瘾之极,所以又被人叫着烧刀子。

    当然,这种酒的酒劲也强得很。

    普通酒喝的时候,他都是一碗一碗地端,一口气喝上四五碗才略微有些醉意。可如果遇到的是蒸馏白酒,四五碗下去,管叫你立即趴下去人事不知。第二天酒醒的时候,还得头疼上半天。

    所以,喝这种酒的时候得用牛眼睛大的杯子慢慢品。

    花厅中摆了十张桌子,上首那桌自然是高杰越其杰和陈潜夫以及河南军许定国和一营属下,另外的桌子边上则坐着高杰那五十个亲卫。

    这个时候,酒宴的气氛已经达到高潮,满座都是笑声和劝酒声,其中还夹杂着女子娇柔的声音。

    老木头定睛看去,顿时吃了一惊。

    却见,满眼都是莺莺燕燕,至少有上百人,几乎是每个士兵都搂着一个女子大口吃就,大声调笑。

    至于上首主席的高杰,更是一手搂着一个绝色女子。那两个女人,一人不住地端着杯子灌他的酒,一人则举着筷子喂菜。

    高杰本就喜欢女色,美色美酒当前,顿时放松了所有警惕,兴高采烈地享受起来。

    看情形,整个睢州城的妓女都被许定国请来了。

    这个许定国搞这么大动静,定然是想将我等都灌醉。

    老木头还没回过神来,立即就有一个战友将一个女子退进他怀里,吃吃笑道:“老木头,你这老货怎么才来。咱们出来这么长日子,已经许久没有碰个女人了,来来来,俺这个宝贝让与你,千万别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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