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奶娘叹息一声:“是女人都得嫁,这是咱们女人的命。小姐,女儿家的婚事,讲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老爷已经这么定了,有能如何?”

    说着话,她将手绢递过去:“看看你,看看你,都哭成什么模样了。”

    刘夏宁接过手绢,却不去擦眼泪,只不住叫道:“我不嫁,我不嫁。姆妈,你就不能在爹爹面前说说,世界上哪里又将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的。”

    “不嫁又能如何,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赵奶娘更是满面的伤感:“老爷都替新姑爷在城中买了宅子了,木已成舟,别人说什么又起得了什么用处?火坑这话可不许乱讲,新姑爷虽然年纪大些,人丑些,品行差点,其他还是不错的。”

    “姆妈,这还算不错的。我又不嫁给他,你喊他什么新姑爷。”刘夏宁哭道:“品行差,这人还能好?”

    一个快嘴的丫鬟忍不住插嘴对赵奶娘道:“奶娘,这事老爷确实是实在亏咱们小姐了。咱们小姐什么身份,好歹也是总兵官家的大小姐。那高锦什么东西,年纪大不说,正如你刚才所说,品行实在是坏透了。前些天住在咱们府中的时候,整日嫌吃嫌穿,当咱们这里什么地方了?还有啊,这人实在讨厌,见了府中丫鬟,口中也是不干不净地。”

    这句话引起了众丫鬟的公愤,就有另外一个丫头道:“是啊,是啊,梅香姐姐的话说得是,那高锦实在是面目可憎。那日大太太院里的牡丹姐姐还被他拦住调戏了半天,气得牡丹都闹着要去投河了。”

    更有一人愤怒地道:“还有啊,这姓高的还摸了小红的手。小红你们知道吗,就是帮厨的那个。”

    众女一片大哗:“我知道我知道,那小红是个蠢笨的丫头,壮得跟男人一样,高锦却也下得去手。”

    “还锦衣世袭百户,还官呢,跟个泼皮又有什么区别?”

    “老爷也不知道是被这姓高的灌了什么迷魂汤,不但应了这门亲事,还要送上大笔嫁妆。为了给他完婚,还在城中买了宅子送过去。”

    突然,那个最喜欢八卦的快嘴丫鬟叫了一声:“哎哟,我还忘记了一桩关于新姑爷的事了,真是龌龊,龌龊啊!”

    她不说龌龊二字还好,一说,众女都来了精神:“什么龌龊事,快讲,快讲。”女人嘛,谁不是八卦爱好者。

    见受到众人关注,那个快嘴丫鬟抖擞起精神,神秘地说:“高锦来投靠怎么刘府时的情形各位姐姐想必都是知道的,浑身又是血又是泥,身上没有一文钱,跟个叫花子一样。老爷给了他两百两银子个一间宅子让他搬出去,静待佳期后。这人得了钱,立即从里到外换了一身新不说,还同管家和小子一道去逛窑子。”

    “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其实,男人出去风花雪月也是寻常事。这年头,有本事的男人,出门应酬,出入风月场合也正常。

    古代的青楼,其实也就是后世的社交会所,俱乐部。

    但这个快嘴丫鬟口中却没有“青楼”二字,而是“窑子”。清楼和窑子可是有很大区别的,所谓窑子,就是纯粹的肉体买卖,男人发泄欲火的肮脏之处。

    快嘴丫头道:“听说,咱们未来的新姑爷得了钱以后,也不回宅子了,索性住在窑子里玩女人。他搞肮脏事也就罢了,据说还一次叫上两个窑姐儿,还说什么要效皇娥女英。”

    赵奶娘喝道:“说得越发地不象话了,没得脏了人耳朵。”

    那快嘴丫鬟这才闭上了嘴巴。

    “我家小姐摊上这么一个泼皮,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说着说着,众丫鬟也禁不住一阵伤心,一个个眼圈都红了。

    刘夏宁:“姆妈,姆妈,你听听,你听听,这还不是火坑吗?”

    赵奶娘森然道:“小姐,父母之命不能违,我提醒你,在完婚前,可不许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坏了咱们刘家的名声。”

    刘夏宁见一向同自己亲的奶娘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一阵绝望,叫了一声:“谁要嫁谁自己去跟那姓高的贼子,要我嫁去高家,除非死了!”

    说着话,就将头一低,朝墙壁上撞去。

    众女大惊,急忙将刘夏宁抱住,乱糟糟地叫着:“小姐,不要,不要啊!”

    “小姐,还是奶娘刚才说得是,咱们女人不都是这个命吗?”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又能以后什么法子?”

    ……

    刚才还板着脸教训刘夏宁的赵奶娘见她要寻短见,就伤了心,一把抱住刘夏宁,哭道:“我哭命的大小姐啊!”

    两人一哭,其他几个丫鬟也跟着垂泪。

    眼见着就要哭成一团,突然有个大丫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见里面如此热闹,顿时一楞,叫道:“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进来的正是夫人房里的大丫鬟牡丹,那个快嘴的丫鬟忙上前道:“原来是牡丹姐姐,大小姐哭成这样,还不是知道新姑爷逛窑子的事情。”

    “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知道外间的肮脏事,一定是你这个长舌头的多嘴。”牡丹唾了她一口,走到刘夏宁跟前,笑道:“大小姐休要伤心,这事已经闹大了,高锦嫖宿的时候,也是运气不好,竟然被衙役给查到,扭送衙门,落了案底了。老爷知道以后,勃然大怒,都拍桌子了,还说,高锦身为朝廷官员,又是世袭的勋爵,竟然嫖妓。他一定要上报礼部。还有,这门婚事,以后休要再提。我刘家虽然是将门出身,可也是诗礼传家的正经人,如何肯将女儿嫁给如此道德沦丧之人。”

    这话如同一道大雷震得众人都安静下来。

    半天,刘夏宁才尖叫一声:“什么?”声音却是又惊又喜,简直就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牡丹微笑着点头:“大小姐且放心,老爷已经派人退了这门亲事了。这次是高锦有错在先,即便咱们刘家退了这门亲事,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姆妈,我不用嫁了,我不用嫁了!”毕竟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听到这个天大喜讯之后,刘夏宁破泣为笑,抱着赵奶娘,尖叫着又蹦又跳。

    赵奶娘连声叫道:“小姐,小姐,别闹了,我都快要被你晃晕了。”说着话,她也笑出声来,心中长长地出了一口大气。

    再她的心目中,早已经将小姐当成自己亲生女儿一般。说句实在话,刘夏宁要嫁给那个邋遢到极处的高锦,赵奶娘一想到小姐就要落进火坑里去,内心中甚至比刘夏宁还伤心。

    不过,赵奶娘还是觉得不塌实,问:“牡丹,这事你可听得真切,没弄错吧?”

    牡丹笑道:“奶娘,此事如此要紧,我怎敢乱说。”

    “是啊,牡丹姐姐乃是夫人的贴身丫鬟,自然什么都知道。”

    “想来定然是从夫人那里听说的。”

    “夫人自然是从老爷那里知道的。”

    牡丹也是得意,忍不住多了一句嘴:“其实啊,这事尚有许多隐情,却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什么隐情,姐姐你快些说,就别卖关子了。”见有八卦可听,众女都来了劲,就连刘夏宁也竖起了耳朵。

    不过,牡丹还是卖起了关子:“我可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否则夫人知道了,我还能好?”

    “咳牡丹姐姐,你怎么能这样?”

    “别掉人胃口了。”

    “姐姐,你渴不,先坐下喝杯茶慢慢说。”

    众丫鬟拉的拉拽的拽,将牡丹按在椅子上,众星捧月一般围了过来,又是上茶,又是剥松子。

    牡丹摆了半天谱,才神秘地说:“其实,这是老爷一手做成的……”在大家的惊叫声中,她接着说“今日这话出我口,入大家耳,可不能去外面乱说。”

    “自然,自然。”

    牡丹:“其实,高锦这人实在不堪,老爷也想过要退婚的。只不过顾及着舆论,不好在高贼子面前提起的。为这事,老爷烦了许多日子。知道前些天,孙元将军进府拜会老爷。”

    “孙元,可是无敌铁师宁乡军的统帅。”

    “除了他还能是谁,世界上哪里还有第二个孙太初。”

    牡丹:“对,就是那个孙元孙太初。他见老爷满面忧虑,就问何事烦恼。你们也知道,老爷和孙太初可是在战场上有过命交情的,相交莫逆,自然将这事一五一事地同孙元说了。孙元就笑了一声:此事也易,只需用我的法子,管叫刘总兵顺利地将这门亲事给退了,而且,别人也无话可说。”

    刘夏宁惊叫一声,问:“难……难道,让高锦去逛窑……是孙元的主意。”毕竟是大家闺秀,窑子二字无论如何却是说不出口的,小姑娘满面通红。

    牡丹微笑点头:“自然是,孙太初给老爷出了这么一个主意。他知道高贼子放荡,就建议老爷给他钱,然后让他从咱们刘府搬出去。又让随他一道过去的管家和小子诱他去外面乱搞,而那边,他又实现设下埋伏。等到高贼同窑姐行苟且之事的时候,早已经准备好的衙役就一涌而入,逮了他一个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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