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杀得过瘾!”高锦手舞足蹈地大叫起来,眉头上耸动的都是喜色:“王将军练的好兵,哈哈,哈哈,想不到这弩手竟然这么强,刚才这两轮,至少有二十来个建奴死了吧?哈哈,看到这些鞑子落在地上,被踩成肉酱,真真叫人痛快啊!”

    他还是第一次上战场,看见这淋漓的鲜血,肾上腺激素大量分泌,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一把抓住高起潜的袖子不住地扯着:“兄长,兄长,原来打仗是这样啊!”

    高起潜被弟弟甩得身子不住摇晃,忍不住大声咳嗽:“放手,放手,咱家……咳咳……咱……咱家快被你给勒死了!”

    旁边几个小太监慌忙上前分开这兄弟两:“高叔,干爹他老人家身子若,可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高锦这才放开哥哥,咯咯地笑着:“才两轮箭就射杀了二十来个建奴,再来得几轮,敌人就要被我杀光了。我算算,一轮二十,他娘的,只需射上几十轮,建奴就得崩掉。王将军,快下令,叫他们一刻不停地放箭……咳,王允成你真是不错,不错……真是无敌勇将啊。想当初,我还有些不相信你……咳,还是我家哥哥看得明白,知人善任……”

    他大约是太激动,有点语无伦次了。

    听到高锦说再射上几十轮箭就能解决战斗的话,王允成大惊失色,又心中鄙夷,然后就哭笑不得。

    先前建奴骑兵冲锋的时候,这厮就吓得大喊大叫,想转身逃跑。若不是周围都是人,挤得根本动弹不得,若不是他已经吓得两腿发软,说不准这鸟人已经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打仗哪里有这么算的,再射几十轮箭,开玩笑,真当我川军弩手是钢筋铁骨的神仙?

    川军的弩都非常硬,上弦的时候,得依靠腰力用脚踏住顶端的圆环才能上弦。每次都需要耗费不小的力气,力气小的人,根本就拉不开弦。因此,川军中的弩手都是军中壮汉。即便如此,做弩手时间长了,都会落下一身病。到了年纪,会被自然淘汰掉。

    况且,弩箭上弦实在太慢。敌人策马狂奔,你根本就射不了几箭。

    被敌人靠近的弩手基本没有任何战斗力。

    见建奴的战马已经冲到弩手面前,王允成忙下令:“弩手后退,长矛手让出通道。”

    一个卫兵连忙挥动旗子,传递信号。

    前面,弩阵中的军官同声大叫:“收弓,向后转,回归本阵!”

    “回归本阵!”

    高锦立即大叫:“王允成你搞什么,射得好好的,怎么把部队撤回来了?”

    说着话,他又一把抓住王允成的肩膀不住的摇晃着,就如同他是这场战役的指挥者,而王允成坏了他即将到手的胜利一样。

    王允成大怒,可人家是自己恩主高起潜的亲弟。看得出来,高起潜很宠这个高家唯一的骨血。高锦如此胡闹,自己又能如何。

    他好歹也是个军汉出身,心中本又一股暴戾之气。换其他人敢扰乱自己的临阵指挥,早就军法从事了。可在这么个蠢货面前,偏偏又发作不得。

    正恼火中,高起潜突然“阿”一声在马背上直起了身子,厉声大呼:“高锦休要造次,王允成……王允成,糟糕了!”

    听到这一声喊,高锦的手不禁一松。王允成这才得了机会伸直了脖子看过去,心中却是一凛然:还是被这混帐扰乱了!

    刚才看到王允成的旗号传递的命令之后,弩兵的军官就下令部队撤后本阵。

    后面的长矛大阵也让出了一条通道,可容弩手进入。

    按照王允成预先设定的剧本,弩手回阵之后,当立于长矛手之后。先以长矛在阵前结成钢铁的森林,战马趋利害乃是本能。看到面前闪烁的枪尖,会很自然地绕道而行。

    骑兵在进攻的时候通常会结成一个箭头般的锥形阵,以期瞬间将敌人的阵线打溃。但如此敌人足够强,能够守住阵脚,狂奔的马群只能从阵前斜斜掠过。

    这个时候,正是阵中弓弩手的机会。敌人的队伍已经整个地铺在身前,距离也足够近。也不用瞄准,只需扣动牙机,轻易就能射杀一个精锐骑士。

    川军的训练手段整个儿地克隆自宁乡军,孙元在组建宁乡军之初一直都以辽东建奴为假想敌。无论是对建州人的铁甲步卒还是骑冲击,都总结出一整套经验。

    至于国内的农民军,说句实在话,孙元还没有将其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崇祯十四年以前的农民军,在没有大量明朝专业边军加入之前,根本就算不得是军队。以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为假想敌训练军队,跌现代人跌穿越者的份儿。

    对于以步破骑,孙元在滁州大战时已经经历过了,战场上的程序已经总结到极处。

    遇到这种情形,一切按照流程做就是了。

    作为克隆宁乡军的王允成部,也不例外。

    可就在这个时候没,川军弩手却出了状况。

    在建奴的骑兵冲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作为普通士兵,在战时,神经早已经绷得极紧。此刻,却看到如同两百辆小汽车一样的战马朝你冲来时,绷紧的神经瞬间绷断了。

    突然,有个士兵大叫一声扔掉手中的强弩,不要命地转身朝阵中逃去。

    恐怖就如同传染病一样在队伍中蔓延开了,所有人都在大叫。相互推挤着,咒骂着,挤成一团。

    人人都想先别人一步逃回相对安全的本阵,其结果是谁也走不动。

    战马冲进弩兵之后,大斧卷起旋风,长棍舞得如同高山上坠落了滚石。所经之处,一片血肉横飞。

    弩手们手上除了一具弩,却没有任何兵器。而且,为了不影响开弩放箭,再加上为了节约成本,他们身上基本没有穿铠甲。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装具齐备,又如何是建奴的对手,又如何扛得住敌人手上的沉重的兵器。

    一边倒的大屠杀基本没有悬念。

    残酷的死亡就活生生在川军长矛手面前上演,偏偏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就看到,一排排士兵被敌人直接砸倒在冰冷的雪地,甚至连惨叫声也来不及发出。

    一个个弩手被敌骑毫不怜悯地冲击,自知没有活下去的可能。已经有士兵忍不住将弩柱在地上,准备上弦。可哪里有来得及,清兵甚至不用舞动兵器,直接以马蹄将他们踩翻在泥泞之中。

    等到川军大阵合拢,逃回阵中的弩手十不存一。

    现在,问题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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