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呱!”

    左前方树林里传来阵阵凄厉的声音。

    坐在马上的骑士们都吃了一惊,同时转头看过去。狗皮和羊皮帽子上的长毛在风中飘飞,在月夜下显得异常精神。

    汤问行也吓了一跳,在马背上扭过脖子,却见左前方的那片小树林甚是茂密。时值冬季,树林木叶尽脱,黑黝黝的枝条如同一道道钢筋铁骨密密麻麻地伸向天空。这让他想起滁州大战时那些堆在地上的尸体,那些死去的士兵也同时伸着僵硬的手臂,张着十指试图抓着什么?

    树林中,成千上万只鸟儿惊叫着,联翩飞起,瞬间覆盖了天空。就连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好象也被这破布一般的扁毛畜生分割得支离破碎。

    地上,有无数阴影快速移动,光影斑驳陆离。

    “可恶,原来是乌鸦!”一个斥候骑兵轻轻地唾了一口。

    大军已从昌平老营出发了一整夜,作为这次夜袭的开路先锋,宁乡军走在最前头。而作为宁乡军的眼睛和耳朵,斥候骑兵更是在最前头的最前头。

    孙元也知道自己对于军略和谋划并不擅长,之所以能够在这个明朝时空立足,所依仗的不过是超过古人的见识,和从论坛上学的一鳞半爪的练兵手段。除此,无论是个人勇武,还是在战场上的随机应变,同一个普通人没任何区别,更不用说与同时代的名将相比。

    所以,每逢大战,孙元都极为谨慎,斥候骑兵的侦察网也撒得极大,一扩大到二十里范围。

    乌鸦自来被人看成不祥之物,斥候们半路上遇到这么大一群丧门星,都觉得晦气。

    “小心了”突然,走在最前面的汤问行低喝一声,猛地将骑弓抽出,搭在弦上,遥指着前方。

    汤问行自从减了肥,辞去了京营的军职跑孙元这里来做了骑兵队长之后,大家心中本不服气。宁乡军斥候骑兵乃是朱家父女一手组建而成,朱玄水且不说了,堂堂锦衣卫副千户,而朱汀武艺高强,又和大伙儿一道在战场上同过生死。这个姓汤的一来就要做大家的队长,凭什么呀?

    任何一支部队都有着他自身的性格,也就是说,部队组建时第一任长官的性格是什么样,部队的性格就是什么样,并且会一代一代传下去。

    朱汀本就是个胆大妄为之人,骑兵营的士兵们也都是飞扬跋扈到不可一世,眼睛里如何容得下汤问行这个新人。

    但汤问行却也是个人物,一来部队之后,就狠狠地同将士们打了几架。再加上他无论是弓马还是武艺,都在骑兵营中排名第一。于是,在经过一年多的磨合之后,大家总算承认了他这个新任长官。

    对于汤问行的机警,士兵们还是非常佩服的。

    此刻见他如临大敌地拉开骑弓,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凛,这大晚上的树林中竟然惊起了这么多乌鸦,难道里面埋伏有大队建奴。于是,众人也都纷纷摘下弓箭,暗自警戒。

    宁乡军斥候营发展到现在,大约有一百三十来人。也就是说,一年多的时间内,才增加了三十来人。

    斥候骑兵营不但有担负起侦察警戒的任务,在战时还要担任大军箭头在前面冲阵。

    这次出兵,有一百个骑兵留在中军本阵。其余三十人分成五人一组的六个小队,依东东北东南三个方向派了出去。

    这个时候,树林里突然传来三声呼哨,听声音正是宁乡斥候用来传递消息的骨哨。

    “是自己人。”汤问行身边的一个斥候面色一松,收起骑弓,掏出哨也吹了一长两短三声。

    “是哪一队人马?”听到汤问行等人的信号,须臾,树林中走出了五个骑兵,低声问。

    “可是曲老墩,汤将军在这里。”汤问行的一个卫兵回大。

    “原来是汤将军,可算寻着你了。出事了,出事了!”五个斥候同是喊了一声,骑马冲过来。

    听到他们语气沉重,汤问行心中一凛,忙定睛看去。却见这五人都是一身风尘,其中一人右胸口上还挂着一支羽箭,用手捂着,满面都是痛苦。

    汤问行:“怎么了?”然后摘下腰上的葫芦扔过去。

    曲老墩满头都是汗水,一伸手接过葫芦,“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大口,眼睛一亮:“不错的高粱烧,这玩意儿可值老钱了。来,弟兄们也尝尝。”说罢,就传给那个肩膀中箭的手下。

    又顺手摘下头盔,月光上,曲老墩这个老大同边军骑兵脑袋上腾起了层层白色水气:“汤将军,我们半路上遇到一队建奴斥候,人数大约十人,且都是精锐的巴牙喇兵。符老二运气不好,吃了他们一箭。我等不敢恋战,就跑回来报告。”

    那边,符老二大约是肺伤得厉害,喝了一口烈酒,就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身边的两个骑兵忙将他胸口上的铠甲卸下来,又剥掉了衣裳,这个时候,血已经如泉水一样涌出来。符老二也是能忍,从头到尾没有哼一声。只在别人将烈酒倒在伤口上时,才皱了一下眉头,骂道:“他娘的,上好的蒸馏白酒被你们这般糟蹋,老子还没喝够呢!”

    “一葫芦酒算个鸟的,等打完这一仗,你若不死,老子买两坛子酒灌不死你!现在,你给我好好活着。”汤问行骂了一声,又问:“老曲,这事好象有什么不对,此处距离黄村鞑子老营尚有三十来里,怎么就碰上建奴斥候了?”

    一般来说,这个时代的军队的警戒圈也就二十来里。再远,若是有情况发生,马力不济,也来不及回去报告。

    曲老墩:“汤将军,咱们这次不是将都将斥候放出去二十来里吗,以前也没正经和建奴交过手,他们究竟是怎么打仗的,说句实在话,我等还是两眼一抹黑。说不定,建奴的侦察圈撒得大呢!”

    “不可能。”汤问行摇了摇头:“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老曲,你们先带着伤员下去,将此间的情形报告孙将军,我自带人过去,总归要亲眼看看建奴才的营盘心里才塌实。”

    曲老墩点了点头:“汤将军小心,我就去回禀孙参将,走!”

    五人一夹马腹,朝西面宁乡军本阵跑去。

    汤问行又下意识地看了看天,天上的乌鸦还在呱呱地乱飞乱叫,但那月亮皎洁的光芒好象淡了许多。

    而深蓝色的夜空,也开始变得轻薄透明。

    如果没有猜错,最多一个时辰,天就要完全亮开。

    不觉中,部队已经走了一整夜。

    看着漫天的大乌鸦,又有士兵唾了一口:“晦气!”

    听到手下的咒骂,汤问行感觉不好,非常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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