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一阵劲急的马蹄声,余祥在四个亲卫中胆子最小,只感觉整个世界都被这片轰隆声占据了,口中又干又涩,手心中全是冷汗。

    旁边的大方依旧死死地盯着外面,口中喃喃道:“糟糕,糟糕,这一百个新兵果然不堪。”

    听到他的话,余祥这才凝神看过去。

    却见那群蹲在地上的新兵发出微微的骚动,先前还如森林般林立的长矛也东倒西歪,乱糟糟如同经过暴风雨的麦地。

    建奴刚才大约已经侦察出这个火路墩中有一百多明军,知道要想啃下这里需要花些工夫。不过,这个墩口的防御设置已经坍塌,而且里面还有一个明朝大军官,如何可以放过。

    按照正常的战斗力推演,一个骑兵抵得上七个步卒,更别说巴牙喇军装备的战斗力极强。这二十人,要消灭一百个明军毫无压力。

    他们素来骄横,以往明军碰到他们就是一触即溃,想来这次也不会例外。

    只不过,明朝的火路墩一般来说只有五到七个守军,空间狭小,如今一下子挤进去上百人,骑兵若是冲进去,很容易陷入人海之中。所以,这个清军将领的战术很简单,就是一个快字。

    尽快冲进去,然后用最短时间让敌人丧失斗志,将他们从里面驱赶到野地里。

    到那个时候,就是巴牙喇军铁骑发挥威力的时候。

    这支巴牙喇军将领也是大意了,根本没有做任何准备,在对短的时间内就将所有的兵力投入了战场。

    第一个冲进宁乡军让出的缺口的是一个高大健壮的建奴,他高声怪叫着,手中挥舞着一条长长的熟铜棍,旋风一样朝左侧的那群长矛手挥去。

    建奴本是渔猎民族,长期肉食,在辽东与猛兽搏斗,与大自然搏斗,剽悍异常。尤其是这种巴牙喇精锐,一个个身高臂长。明军同他们比起来,明显地矮上一头,瘦上一圈。所以,满州军中的勇士大多喜欢使用重兵。

    这一棍若是扫中,以这群新兵手中的长矛有如何抵挡得住。

    余祥下意识地想将眼睛闭上,不忍心看到明军士兵筋断骨者断的惨状。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情形发生。

    看到那个建州骑兵挥过来的大棍,栅栏和拒马左侧的那群长矛手却同时发出一声惊叫,仓皇地朝后退去。

    只可惜,后面人挨人,人挤人,前排的人一退,就与后面的人撞在一起。顿时,地上倒了一大片。

    余祥和大方被这突然出现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大方痛苦地叫了一声:“丢人,这算什么宁乡军,垃圾,垃圾!”

    不过,正因为如此,第一个冲进火路墩的骑兵这一棍却落了空。

    建奴的战马已经提起了速度,根本来不及挥出第二棍,就一冲而过,冲进墩中那片小空地里。

    “要陷落了!”大方再顾不得其他,猛地拉圆了复合弓,指着先面那个建奴。

    可这个敌人浑身着甲,这一箭除非射中他的面门和喉咙,否则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再说,这个敌人冲进空地之后,发现地方并不大,周围都是低矮的房屋和乱七八糟的家什,没办法,又扭转马头,返身杀过来。战马狂奔,起伏不定,一时间要想捕捉目标却不那么容易。

    大方的手臂凝在空中,却射不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余祥又叫了一声:“将军,将军那边……”

    大方扭头看去,却看到,孙元已经提着一把长矛率先冲到那个缺口处,朝着继续冲来的其他建奴不泄气地刺出去,口中大喝:“各队队长,跟我来,将缺口堵上,杀!”

    “杀!”见孙元身先士卒,小毛等人红了眼,也跟着扑了上去。

    缺口本就只容一人一骑通过,十来个人一涌,顿时将口子给堵上了。十多条长矛胡乱地在空中乱戳乱刺。

    第二个建奴骑兵一手盾牌一手大刀,因为兵器短,无法极远,又怕被人刺伤战马。只得猛地拉停战马,一面用盾牌招架,一边胡乱地挥舞着手中的大刀。

    见这么轻易地抵住建奴的第二个骑兵,其他长矛手也鼓起了勇气,将手中的长矛从工事后面探出来,不住地乱刺。有人甚至还在喊:“将军,怎么打,怎么打,地方太窄了!”

    “太窄了,挤不动!”

    孙元高亢的声音响起:“不用管,将长矛刺出去就是,就算落空也无妨。”

    一时间,空中满是霍霍的枪影。

    道路实在太窄,只能容一人一马通过。第二个巴牙喇兵被挡住之后,后面的人也拉停了战马,大声用满语叫骂着。

    轰隆的马蹄声停下来,满天满地只剩宁乡军新兵长矛破空的声音,和乱糟糟的叫声。这叫声既带着恐惧,又有着肾上腺激素大量分泌之后的强烈的兴奋。再有,就是建奴战马愤怒的长嘶。

    可就在这个时候,第一个冲进火路墩的那个满清骑兵已经绕着小空地绕了半圈,朝人群冲来,试图回身夹击,打开缺口。

    看到这一幕,余祥面色大变,惊叫:“怎么办,怎么办,大方,快射箭快射箭。”

    前边,孙元仿佛脑后生了眼睛一样,洪亮的声音在混乱的战场中响起:“关选,你在干什么,该你了!”

    “第六第七小队跟我来,杀呀,杀贼,杀贼!”突然间,一条瘦小的身影从人群中冲了出去,挥舞着长矛迎着第一个冲进墩中的巴牙喇军冲去。

    他毕竟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身上又没有什么力气。进宁乡军也不过几日,看他跑起的步伐却显得异常笨拙。

    可是,大约是被建奴的恶形恶状给吓坏了,关选身后竟然没有一个士兵。

    那个巴牙喇兵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手中的长棍举起来。这人个卑贱的汉狗实在太弱,根本不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甚至连对手也谈不上,他已经能够想象这个半老头被自己一棍打得脑浆迸裂后的情形。

    就在这个时候,大方拉圆的弓猛地一放。

    余祥感觉小阁楼里的空气猛地一颤,有大团灰尘在这剧烈的震荡中腾起。

    一支长长的羽箭从窗户里射出,直接穿进战马的屁股眼里,只两寸长的尾羽露在外面。

    这一箭何等狠辣,那匹战马疼得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将马上那个巴牙喇军直接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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