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村子,除了孙元是外来户,其他人都姓冒。

    而冒成就是负责这一片的保长,手下管着上百户人家。

    除了在场面上担任了保正的职务外,冒成在冒家祠堂里也有位置。

    而在祠堂里能够说上话,却最为要紧。

    一提起如皋冒家,就算是在整个扬州府那也是大名鼎鼎的。据说,冒姓源自元末泰州蒙古贵族德姓,为避兵灾这才让子弟改姓冒。元末兵乱的时候,冒家族张冒致忠被张士诚劫持到苏州,受了都丞相一职。明初,冒家就在如皋定居下来,开枝散叶,到如今,已经县中第一大姓。

    如今,冒家的族长冒起宗,乃是进士出身,做过一任都察院御使,后来还干过湖广布政使司的左参政,副省级的高官。有这样一个当家人,别人见了冒家人都得客客气气,不敢得罪。

    说起冒家,据孙元所知,还有一个不得了的人物,冒襄。也就是冒辟疆,复社成员,明末四公子之一。如今的他虽然只是一个秀才,可已经是响誉江南的大才子。虽然说他一连考了两次也没考中举人,但世人都知道,此子将来绝非凡品,可是要做大官的。

    作为冒家旁支一个能够说上话的人,冒成借了冒家的势,做了这一百户人家的保长,遂成地方上的一霸。欺男霸女固然谈不上,可今天去你家顺手提只鸡,明日给你派个差,坏事倒是做了不少。

    别人见他是保长,有是冒家人,自然是敢怒不敢言。

    孙元穿越到明朝的那一晚,冒成去他就是想将那三亩水田寄在他自己的名下。

    明朝赋税沉重,地里的七成一上收入一半要没入官府,对普通人来是一个不能承受的负担。但有功名的读书人却有免赋税徭役的特权。于是,整个冒家人都将自己手头的土地送给冒起宗。说是送,其实就是寄挂,为的就是合法避税。

    冒起宗作为一个大名士,自然不会拒绝,也不收族人一文钱好处,任凭他们寄挂,算是对亲族的照顾。

    冒成不过是一个泼皮,将土地寄挂在主家名下的时候,发现这其中有一桩天大的好处。一般来说,你想将土地寄在能够免税的大人物名下,每年所获的收入中有三成要归主家所有。可冒大人身份尊贵,也不问亲族要这三成收入。这三成,就是纯利润啊。

    于是,冒成但凡看到自己管辖下的农户中有上好水田,就假惺惺地以寄挂为名收了去,自吃那三成好处。

    别人畏惧冒家,只能打掉门牙和血吞。

    就这样,几年下来,冒成不花一文钱,就得了好几十亩上好水田。

    这次,他又将主意打到孙元身上了。

    这三亩田经过母亲十多年的侍弄,早已经肥得流油,如何肯平白便宜了冒成。

    看到他,孙元心中冷笑:“好个冒成,还真当我孙元是当初那个懦弱胆小的农家子弟,你惹到我头上,将来定叫你后悔找错了人。”

    不过,他还是一拱手,微微一笑:“见过冒保正,这大农忙天,怎么想着过来看看?”

    看到孙元主动和自己打招呼,冒成有些意外,要知道这小子以前胆小如鼠,见到自己,到就会乖乖地俯首立在路边,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他又朝孙元看了一眼,人还是那个人,却显得有些陌生。

    眼前这个孙元随意地一拱手,身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从容镇定。

    被他似笑非笑的目光盯着,冒成心中突然有种发虚的感觉,讷讷道:“这不是秋收了吗……我是保长,要负责完粮的,就……过来看看……”

    “哦,完粮啊,我却是忘记保正你可是有公职的。”孙元点了点头,讽刺一笑:“那就不打搅保正了。”然后,淡定地让开去路。

    孙元在前世虽然是个小白领,可那见识却不是古人可以比的。后来回到老家之后,好歹也是个小老板,手下管着好几个人。无论做人做事,都没怯过场。

    在他看来,这个冒成也不过是后世一个村支书的样子,他还不放在心上。

    不知道怎么的,一看到孙元面上讥讽的笑容,冒成心中就有一种怒火遏制不住地冒起来:“孙元,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寻你母亲说话,既然碰到你,就前面带路吧。”

    “不用了,有话保正你对我说好了。”孙元道:“我已经是十八岁的朝天男儿,乃是一家之主。”

    冒成怎么说也是一方小土豪,见到他进村,不少在地里收割稻谷的农民都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施礼。

    不片刻,冒成和孙元身边就聚拢了一堆人。

    “一家之主,你也像……”

    还没等冒成将话说完,孙元打断他的话头:“保正大约是来说那三亩地的事情,孙元觉得,好象没有必要寄到你的头上。那可是祖宗留下的祖产,我若送给保正,那不是成了败家子吗?所以啊,保正你就别想了。”

    这已经是很不客气的开门见山了,冒成目光中有狠色一闪而逝:“孙元你可想好了,寄到我名下,你每年不过是交纳三成的收获。若是朝廷的差官税吏找上门来,那可就不是这个数了。”

    “到时候,那可是你自己做死,别又哭哭啼啼求到我门下来,告辞!”

    说完,他狠狠地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冒成目光中凶狠,别说是孙元,就连其他人也看得出来。不过,孙元并不放在心上,车到山前必有路。作为一个读了一肚子历史书的人,如果连一个村支书一样的泼皮都玩不过,还凭什么在这片乱世杀出一片天地?

    不过,这明朝的赋税制度现在究竟是什么模样,自己也不是太清楚。史料上的记载也当不得准,而且,当初看史料的时候,对于这方面也没下功夫,记忆中也颇多疏漏的地方。

    正当他皱眉思索时,就有两个小孩子飞快地跑来,说是孙元的母亲叫他回家。

    原来,刚才孙元和冒成在村口这一闹,早就有好事者将这事告诉了孙元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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