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自行车的滇池 作者:韦无西

    第 23 章

    春城的滇池是个好去处,滇池边上的西山也是个好去处。西山有个传说,没恋的去爬过西山定会成为恋人,恋人去爬了西山定会分手,这让单身狗兴奋不已,总想着法子周末或假期约异性去爬山。最担惊受怕的莫过于好着的一对,担心另一半和人去爬山,不喜欢自己带着另一半去爬山,准备分手的恋人例外。这让西山成了爱情的促成者和终结者,是起点也是终点,殊不知一切都起于缘起缘灭。

    除了学习还有活动,除了活动还是活动,学校有活动,学生会有活动,学院有活动,社团有活动,就连班级都有自己的活动。葛俊来找辅导员商量的事情就是搞个活动,周末组织大家一起去西山爬山,以文学社的名义,在学院广发招告,希望人文学院和文学社的同学积极报名,之后辅导员要求自己的助理在学院内部发布消息,自愿报名,自筹费用,不想报名响应者寥寥无几,看似活动如夭折的花般未曾开放就要枯萎。

    做事没有开始就要面临结束的风险,这考验了一个小领导的能力,葛俊作为干部,没有自己的小办法可不行,非使计不可,在这样荷尔蒙容易被撩拨的年纪,惯用还得是美男美女计,先提前两天公布了男生的名单,确保美男上榜,凑齐女生数量,再于周四一天公布美女名单,凑齐男生数量,这样两相拼凑,到周五的时候已经有二十几人报名,车是事先联系好的校车,最后以待时变者只得看着差不多成双成对的人一起去了,自己周末在宿舍睡大觉。

    联系好校车,联系好西山那边一家农家乐安排好食宿,这样可以放下心,想想二十几人的队伍,弄张校车刚好,人少无趣,人多易乱,这和葛俊心中预想的数量差不多,对自己而言,反正终归还是个私心,社团得看业绩,虽文学社此类,不要求多少实际活动,外人看来只需弄一帮赏月吟诗、附庸风雅,多在各种刊物发表文字社员即可,可一想这年月谁还认真读书看报,没了兴致,出些奇招,不如边玩边干些公益,说是去西山游玩,组队者带好彩旗,上注写好学校社团,实则带大家去搞自愿服务,捡西山的垃圾去了。

    周末课少,周一至周五找校车会非常难以联系,不能影响教授学生们正常上下课用车需求,周末也是如此,课少的情况下,校车也只在平常师生用车时间以外才考虑让他人租用。周六上午十二点半,大家各自用好午餐,自行在校车出发处集结,校车不等人,等时间一到,打算将他们送到西山下,次日再按约定好的时间去接他们回学校,仅此而已。

    阿三,阿林,金玲,方于,葛俊,哲学系一男一女,大二没几人,剩下的全是大一新生,阿三想这次自己还是来对了,一大个中午,别人担心秋日温差,多穿得厚重不堪,阿三图方便,来了个短裤短袖,坐车上得意不已,对于方位不是很清楚的人,除开校车司机,多是车上睡一觉,起来发现醒在西山脚下,城中堵车时间还是很长,车上也多无交流,似乎在积蓄能量,好爬山捡垃圾。车到了,司机交待两句也掉头回学校,大概也就是注意安全和明天准时集中之类,在学校里面工作的人多比社会上要好很多,不单司机如此,各种后勤人员都是如此,相应要客气礼貌好多,满嘴脏话的还未见过。

    山下集合也是如此,校车走后,葛俊要大家简单排队集合,再次强调好行程:徒步上山,将路上的垃圾捡好到山上集中放置,晚餐和小晚会都是在农家乐,明日一早起来看西山日出,之后徒步走另一条路下山等车回校。说时个个百无聊赖,都想着这大太阳什么时候才落下山去,比任何时候都更期待乌云到来。葛俊长话短说,没了往日很多场合的说来话长,自己扛着彩旗走在前面带路,往山顶上出发了。

    说是四季如春,注意这个“如”字,更多时候表示像的意思,并非直接四季不变,不是外省人理解的一成不变。一路上,沿着农民干活走出的山间小道,路两旁因为秋季的影响而在根茎下出现的枯黄野草,只留下了在接触阳光部分仍有的鲜绿,就是这些勉强余下的绿为整个城市获得了“春城”名号,时不时也还见到农人拾柴火,干农活,见到学生来游玩也并未表现出好奇。大一新生还是认真在捡的,每人一个大黑色塑料袋,边走边捡,起初还认真干活,聊得很少,最后变成聊得多干的少,葛俊带头当然知道,自己也边捡边和大家聊天。阿三阿林走最后,金玲和同宿舍一舍友走中间,葛俊位置不定,有时走前头,有时走后头,随时在队伍中变换位置,走前头多是几个男生,试图表现出自己的勇猛,以期引起异性关注,还以大一的几个居多。爬山这种运动,起初在于兴趣,过程中考验耐力,最后什么都不考验,大家都已经强弩之末,没什么可比的了,都想着怎么休息吃东西,一路上队伍还算整齐划一,阿三阿林在队尾有一句没一句地聊,没什么新奇事情发生,没有各自事前对于美好异性的幻想,都被这一路的艰辛给替代了,这才发现原来大家的体质已经没以前那么好。

    等到了农家乐,时间已是下午的六点,和约好的晚餐上菜时间差不多,老板一看,一伙人进来院子里面横七竖八躺下,要不是衣着干净,定会认为是哪里逃荒来的。因为是联系好,学生的生意,自然得上些心,为日后生意着想嘛,忙把准备好的茶水瓜果一干等全上齐,吩咐大家休息一会即可进餐,一伙百无聊赖,还有困乏不堪,阿三有异常人,反倒觉得很爽,气不喘心不跳,表情始终不乱。

    晚餐还是如约如期开始,是典型的农家饭菜,十几人一桌,大约外向的一桌,内向的一桌,阿三阿林自然分在了同一桌,其实这也没什么特别分法,一说吃饭,各自自觉分在了一处,用实际行动诠释什么叫物以类聚,话很少,因为累的缘故,都在认真吃饭,等饭饱却发现酒未足,阿三这个家伙不知什么原因从超市弄来了两瓶二锅头,意欲不明,大伙象征性的喝了点啤酒,有的还没喝,等一放开,发现酒不足,始作俑者阿三开始在大家怂恿下拿出了白酒,又和几个喝了起来,等真正酒足饭饱了,葛俊宣布自由活动时间,大家松了口气,各干各的去。

    方于一点都没觉得累,现在已和葛俊处在关系缓和期,和一般朋友无异,饭后突然想约葛俊一起去看西山落日,落日虽不及日出,但这在学校里面待的时间久了,难得出来,这也变成了一种享受,再者说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往往风景也自然获得加分,葛俊也同意,现在他心里已经彻底忘怀,把方于当成一个纯粹的朋友了,两人出了农家乐,一起往高处走,在约二十分钟后,终于来到了能看日落处,坐着开聊起来。

    哲学系一男一女也心有灵犀般,饭后也一起上来看日落,只是这对引起人们吐槽,美女野兽搭配,让多少人心中暗暗不值不服,可没办法,人家就是一对。西山的傍晚,仿佛故意把这座山和这座城市渲染成另一种颜色,在雾霭下,白天的清晰变成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朦胧,似乎有一种力量让多丑的东西都可以不丑,美好的东西更美好,晚风拂过,眺望远山圆日就要亲吻群山的轮廓线,一切都那么美好,对了,这种力量还能让人暂时忘掉忧愁,脑海里除了景象可以将其余全部忘却,这就是西山落日。方于:

    “这景色好美!

    是啊,都一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身边许多这样的风景都忘了关注

    最近都在忙什么呢?

    你也看见了,瞎忙。有时候我也觉得,当人忙到自己都不知道忙些什么的时候,是该好好想想自己出什么问题了

    那就别想太多,看看现在这风景,说风景如画再适当不过了

    嗯,别想了,聊点开心的。你有什么理想没?

    有啊!看看那对多亲密!”

    葛俊顺着方于暗示的地方望去,是哲学系的那一对,露出微笑

    “这和你的理想有什么关系?

    说你木,有时候真是有点木,女孩子想什么都不知道”

    葛俊低下头不好意思,不知是想表示没懂的尴尬,还是懂了的尴尬。方于:

    “我女孩子嘛,择一城终老,偕一人白首

    会的,以后你会遇到爱你的人

    那我爱的人呢?

    ……”

    葛俊最终没再说话,本来两对男女离得不远,同在看落日,现在只有一对在看,另一对却在看落日余辉下的情侣,那对情侣正是哲学系那对,葛俊不由想起来了卞之琳的《断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

    诗也只是大致从自己脑海略过,没有特别的感慨。再偷偷仔细看看方于(方于这会在认真看那对哲学情侣),因为晚餐喝了点酒的缘故,两腮绯红,晚风轻拂她的短发,虽是微笑,却也能把那侧向葛俊的左脸挤出一个很好看的酒窝,自己嘴角也扬出一丝微笑,只是淡得可以忽略不计。这种假如有的感慨按理本应是哲学男干的事情,却换成了葛俊来干,哲学男却在那拥抱着女友在夕阳下热吻。

    一幅美丽的晚景图出来了:情侣看落日,方于看情侣,葛俊看方于,每个人都由于自己的美好联想产生的微笑来应景,这不是“夕阳无限好”又是什么呢?

    等回到农家乐小院的时候,葛俊才发现大家都没了踪影,个个跑楼上休息去了,暗自觉得自己疏忽大意了,本来时间就紧,大家都累了,行程中加个什么小晚会显得过于紧凑,自己也和方于道了晚安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一躺在床上,顿时感觉自己睡意全无,是一种很累却无困意的感受,难在自己并不知道为何劳累无眠?

    和欣赏日落不同,看日出是得付出代价的,特别是像这群有计划的队伍,本来头一天劳累,习惯了的人不算什么,如山上的农民。在那些长久缺乏锻炼的学生就不一样了,前一天突然出力引发的肌肉酸痛在很多人身上发生,还得早起,没有早点,睡不够,这就是代价。再者看日出得选择那些人们认为的最高点,这离他们住的农家乐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为完成目的,也为能准时下山集合等校车,一旦错过校车接送时间点会很麻烦,所以大家都早早起来,亮着手机当电筒早晨天还没亮出发,一路除了偶尔的鸡鸣声,就是狗叫声。

    秋高气爽,露水却不知道在晚上人们熟睡的哪个时候悄悄爬上了植物的根叶,让天未亮的早晨冰冷无比,阿三这会没了优势,短衣短裤让他在秋风中瑟瑟发抖,只得加快步伐跑前面,希望通过运动能暖和些,等大家全到了观景处,没了运动体温又很快降了下来,冰火两重天,祈求老天让太阳早些出来,没有应验,没有显灵,一直等到缩成一团,东方才渐渐露出鱼肚白,等太阳悄悄探出头,苍白的城市,苍白的滇池这才开始因为柔光而温暖起来,日出代表希望,此刻每个人都能感触得到,这场景:

    阿林觉得熟悉

    方于觉得温暖

    葛俊看到希望

    金玲憧憬未来

    阿三在想谁能借他衣服穿一件该多好!独自一人卷缩在那,冷眼盯着太阳,朝阳不刺眼,非得把这太阳看得不好意思为此。多年后阿三回想这些事情依然能露出龅牙,挤眯双眼。很多美景不能为人所发现原因正是在此,它想看你的时候,你却在做梦。毕竟朝阳会变夕阳,本可多留恋一些,时间紧迫,葛俊只得扫大家的兴,集结队伍下山了。下山因为走的是另外一条路,路较好,比起昨天抄的近路也相对较远。一路阿三像吃了兴奋剂,一直在队伍前面冲,甩开大部队好远,时间也近九点多的时候,他终于和方于有了同样的感受,只是方于在心中,阿三是在身体上,温暖使他步伐慢了下来。

    近些年寺庙建得很疯狂,西山上自然也有,很多风景名胜区都有,可以算是一种景区标配。崇山峻岭间,突然出现一座“灵光寺”,在透过茂密树木的清晨阳光下显得十分古朴神秘,想想等大家得需要点时间,闲着没事,怎么的也要进去看看。谁知进门要收费,没办法只得交了钱,接着又是功德箱,见前面几人个个都放,自己好意思不放?也跟着放了几块,到见了大佛,想烧香祈求家人平安、日后发财,不想香火也要钱的,听说再进去还有各种神要拜,没了兴致。想求神发财,自己没发财,神不知道有没有发财,结果这些庙里的假和尚却真发了财,气愤不已,二话没说没想出了寺庙。

    到庙门处见有两人吵架,一男一女,走近了看才认出是那对哲学系的,不昨天还秀恩爱呢嘛?其余人没看见,本想走过去打个招呼问一下,见两人吵得激烈,只得等着。哲学女:

    “你不要脸!

    你才不脸

    你全家不要脸

    关我家人什么事,我家不代表我,我也不代表我家

    去你的!跟老娘好的时候怎么不是这样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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