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贵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随后叹了一声,直挺挺跪在了樊大娘的身前,这时整个广场上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有些游离,只余下羊油滴落地面时传来的“嗞嗞”音。

    “娘,我说还不行吗,您别再生气了,万一气坏了身子,那可怎么办啊?”李富贵小心翼翼地说道,只是脸上却是洋溢着一抹淡淡的畏惧。

    李强的心中再动了动,这样的亲情,是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母子之情,竟然也厚重到了这样的地步,透着一种让他也觉得柔软的味道。

    随后李富贵把整件事情都说了出来,怎么拦路抢劫,怎么和李强结怨,怎么被李强收拾了一顿,没有一点遗漏。

    说这番话的时候,四周许多的汉子都低下了头,很显然,这件事情,并不是每一名村民都知道,他们可能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这才瞒着家里人。

    樊大娘的目光一直盯着火堆,听完之后,她怔怔半天没有出声,最后化为一抹低低的叹息,接着落寞道:“富贵,我们小泽村很穷吗?”

    “娘,我们不算穷。”李富贵跪在那里应了一声。

    “那么我再问你,我们小泽村的人,连饭也吃不上了吗?”樊大娘的声音蓦然高了起来,带着几分声嘶力竭般的味道,在整个广场上回荡开来。

    这一声让所有的人再次把头俯低,樊大娘深吸了一口气,坐在那里,颤颤悠悠道:“乡亲们,咱们小泽村建村已经有六百年了,这么多年来,不管是风调雨顺,还是天灾**,也都熬了过来,我还记得那一年,我嫁给富贵他爹时,还是一名老师,刚刚从师范学院毕业,但我就是看中了小泽村这片土地,这才不顾所有人的反对,走入了小泽村。

    这几年,隔壁几个村虽然依靠矿山和过路费过得比我们富足,但我们既没有吃不上饭,也还有些余钱去买些喜欢的东西,而且我们种植的水稻销量也一直不错,大家为什么还要动这些心思呢?这件事是富贵不好,所以以后他这个村长也不当了,重新选举吧。

    村里大多数的人都是我的学生,当年我就和你们说过,虽然书上一直说人穷志短,但我却告诉你们,我们就算是人穷但志也不能短,更何况我们不穷,那为什么就不能长点志气呢?以后这种拦路抢劫的事情,我们绝对不能再干了!”

    这番话之后,小泽村的村民没有一个敢说话的,这再一次体现出樊大娘的威望,只不过所有的村民都眼巴巴瞅向李强,这个时间点,能说上话的就只有他了。

    但以李强的情商,愣是没搞明白这件事,一侧的林河远却是轻轻咳了声道:“大娘,您是一个让人敬佩的人,明晰是非,拦路抢劫的事情以后肯定是不能干了,但是李村长要不要干下去,这件事还是应当听一听村民的意见,毕竟这并不仅仅是您的家事,也算是小泽村的村事,您说是吧?说起来,这世道,最难揣测的就是人心,**这东西就像是出笼的猛虎,有时候还需要一道牢固的门给关着,而李村长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他是您教导出来的。”

    四周的村民们互相看了几眼,纷纷迎合了起来:“大娘,没错,我们支持村长,这件事不是他想出来的点子,而是当年李狗蛋想出来的,结果我们大家都赞同,村长在没办法的情况才参与的,当时他就说,他参与这件事,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不想让我们伤害别人。”

    樊大娘叹了一声,秋风中,满头的银发飘动,火光将她的脸映红,随后她看着李强,直接调整了一下姿势,跪在那里,郑重道:“李爷,相比起您给我治病,我更感谢您这一次打了富贵,若是没有您,他们还会这么错下去,所以您就是我们李家的恩人,是我们小泽村的恩人呐!”

    李强盯着樊大娘,心中一片的平静,这种乡野小村,民风的确是纯朴,但做事却依旧有着底线,这一刻他也没有阻止樊大娘下跪,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心里就是觉得没必要,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大娘,那什么,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你懂的道理肯定比我多,所以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只不过这件事,我相信你和李村长肯定能处理好的,他干不干这个村长不是问题,问题是他以后是会继续随波逐流,还是坚持己见,所以你们还是慢慢商量一下,现在我们还是吃东西吧,吃完东西我们就要上路了。”

    李强一脸认真地说道,只不过声音依旧很冷。

    樊大娘一愣,随后摇头笑了笑,又坐正了身子,接着伸手在李富贵的脑门上用力拍了一下道:“接下去我们是得好好商量这件事,没听李爷说吗,他饿了,快点切羊肉吧。”

    李富贵迅速应了一声,偷偷投给李强一抹感激的眼神,接着起身过去切羊肉,他从羊腿上切了一大块最好的肉,又把羊上脑肉切下来放在盘子里,递到了李强的面前,随后他又切了一长串的羊排,一股脑地递到了李强的面前。

    围坐的人都含笑看着他,谁也没有什么不满,只是广场上这时总算是慢慢恢复了热闹。

    李强的身前一共堆了三个盘子,足足有七八斤羊肉,他看了几眼,也没客气,直接抓起来就吃,烤制的羊肉在鲜嫩中透着一抹异香,这种标准的湖羊膻味并不是那么浓烈,但肉质却是比草原羊要来得嫩。

    一侧有村民送上了自家酿制的米酒,李强皱了皱眉头,他刚刚才决定戒酒,这就有人送酒了,但洛明荷坐在他的身边,轻轻牵了牵他的衣角,低声道:“李大哥,喝点吧,人家这么客气,咱们这里就你比较能喝呢。”

    李强点了点头,随后看了一侧的林河远一眼道:“林子,要是我喝醉了,你要管好我,别让我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否则的话,小心你的屁股!”

    这句话说完,四周的目光中顿时透出几分的暧昧,这让林河远的眼角抽了抽,愣是没敢应声,只是耸了耸肩,而李强自然看不明白这些目光,很快就和村民喝在了一起。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这样的经历,李强从未有过,尤其还是和这么多人在一起,这让他心中不免有几分的痛快。

    以李强的酒量,喝了足足有三大坛米酒,把所有人都干趴下了,这时他面前的羊肉也已经吃完了,李富贵赶紧再切羊肉,他在樊大娘的监督下,愣是没有喝到一滴酒。

    这顿饭,小泽村杀了足足十头羊,所以李强吃到最后,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变了,他不仅能喝,还能吃,一个人吃掉了足足半头羊。

    只是此时他已经脚步虚浮了,对着樊大娘挥了挥手道:“大娘,那什么,我们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过来和你们喝酒!”

    樊大娘起身回了一礼,随后对着洛明荷道:“小洛姑娘,你给我留个电话吧,以后我会常常和你们联系,我们这里也没什么礼物相送,就只有一些特产,那边那些大米、腊肉、火腿和羊肉什么的你们带着,路上也好吃一点。”

    洛明荷急忙摆了摆手道:“大娘,东西就不用了,你们拿回去吧。”

    说话的当下,她把手机号码报给了樊大娘,樊大娘踹了李富贵几脚,让他记了下来,随后她再对着洛明荷说道:“小洛姑娘,东西你们要是不拿,那我们就只能给钱了,而我们现在手头并不宽裕,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种养的东西,也没有什么成本,你们就拿着吧。”

    在房车的一侧,堆着的都是村民送的东西,大约有两百斤大米,一只整羊,还有一堆腊肉、火腿以及现杀的鸡、鸭、鹅,足足有二三十只。

    林河远搀扶着李强,微笑道:“小洛姑娘,你就收下吧,这些礼物也是大家送给李哥的,为了感谢他的治病之恩,你就当是替李哥收下了,而且我们去的地方,也是需要一些食材的,反正回头你和大娘保持联系就是了。”

    洛明荷这才答应了下来,随后宁展和成光把东西搬到了车里,好在房车够大,但也是堆得满满当当。

    离去的时候,村民们在村头一路相送,连带着那两辆大巴士和私家车也被隆重招待了,只不过李强却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此时他靠坐在沙发间,处于最深层次的睡眠之中,洛明荷在一侧用温水打湿了毛巾,正在替他擦着手和脸,做完这件事,她又把他的鞋子和袜子脱下来,专门替他洗了洗脚,表现得细腻而又专注。

    这让在一侧坐着的林河远羡慕不已,虽说他是浪子,身边就从来没有缺过女人,但却也从来没有女人会这么对待他。

    车子慢慢驶上了大路,村民们在村头不断挥手相送,但以车子的速度,很快就行出了视野之外,就在这个时候,一侧的对讲器却是响了起来,林河远接了起来,成光的声音响起:“林爷,那个二丫一直在后面跟着,我们该怎么办?”

    林河远看了洛明荷一眼,把情况和她说明了一下,洛明荷想了想道:“那就先停车吧,我下去和她沟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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