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贺兰尧听闻此话，顿时茫然：“……？”</p>
“贺兰尧，你怎么可以这么骗我？为何你在做事情之前都不与我商量？什么事都是由你说了算……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苏惊羽眸中依旧凝聚着泪水，手心却揪紧了贺兰尧的衣领，望进他那双潋滟的凤眸里，“你如实告诉我，为什么你要与我吃一样的药？为什么你会有冰山青莲？为什么要如此欺瞒我？你把你自己的药给我，那你可有为你自己考虑过？你究竟打算隐瞒我到何时？你以为你自己可以瞒我多久？”</p>
一连串的问题披头盖脑的砸下来，将贺兰尧砸了个措手不及。</p>
半个时辰前他与她还有说有笑的，如往日一样，而这会儿她却忽然泣不成声地揪着他的衣领，问出如此多的问题。</p>
贺兰尧垂下了睫羽。</p>
终究是没有隐瞒住，苏惊羽似乎是……全知道了。</p>
前后不过相隔半个时辰，她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p>
以她的脾气，他猜到了她知道一切后兴许会闹，会怒，可他当真没有想到她会——哭。</p>
在此之前，他从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今日头一回见她掉眼泪，竟然是因为他。</p>
该喜悦，还是该无奈？</p>
“你说话啊！”苏惊羽揪着他衣领的手又紧了一分，将他原本洁白光滑的锦衣都给捏皱了，“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如今就准备用沉默来面对我？还是你心中又在盘算着要怎么糊弄我？我被你糊弄了一次又一次，我自以为对你足够了解，可笑……我忽然发现我对你当真一点儿也不了解，我甚至不知道你的身体状况，枉我跟你朝夕相处，却对你曾经的经历一无所知……”</p>
说着说着，眼眶里的泪珠又不争气地往下掉。</p>
她是受了恩惠的那个人，可她如今却很——愤怒。</p>
她知道她没有资格愤怒，贺兰尧因为她可以舍弃他自己最重要的一味解药，这就意味着他身上美人煞的毒，不知何时才能解了。</p>
而在解毒之前，他还能压制多久？</p>
如果这当中出了什么意外……她能帮他做些什么？</p>
凡事都该往好处想，可她从来就不是在原地等待上天眷顾的人，她凡事都要考虑两面性，很多事情，不是靠祈祷，靠乐观就能心想事成，人生，有太多太多意外和不如意。</p>
她怒，是因为她惶恐，她怒贺兰尧对她的隐瞒，也惶恐他可能有一日不会像此刻这样站在她面前。从谪仙殿里出来，她吊着的一颗心就没放下来过，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尝到提心吊胆的滋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黯然神伤。</p>
哪怕是最初遇见月光，月光告诉她，她体内有美人煞的毒，那毒药是如何残酷如何棘手，她都不曾像此刻这么心酸。</p>
“小羽毛，你在怪我，对么？”忽然一声轻叹传入了耳膜，随后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闯入眼帘，替她抹去了脸上的泪珠。</p>
苏惊羽一把打落他的手，“我不是怪你，我是痛心！你可曾想过，如果哪一天你不在了，我该如何？你隐瞒着我一切有意思么？你当我真是那么好糊弄的？”</p>
贺兰尧垂下手，“隐瞒你，只是怕你自责难过，怕你烦恼，我希望一直看着你无忧无虑的模样，我们可以每一日都有说有笑，你一旦有了烦恼，有了愁绪，就不能像从前那样洒脱了。”</p>
“你都成这样了我还洒脱个鬼！”苏惊羽眼眶通红，这一刻想要骂他，却又不舍，说出的话依旧是带着哭腔的，“贺兰尧，我现在已经离不开你了，你懂吗……我没有资格骂你，可我真的想骂你……从前我那么难看，我从未天真的想过会有个男子待我真心，即便有不以貌取人的，也都只将我当成朋友对待，我以为，这就足够了，我不能再奢求，也不能硬生生扭曲人的审美观，我曾想过，要是我一直去不了脸上的毒斑，或者等我去掉它的那一天，我已经不再年轻，我干脆孤身一人也好，只要能活得下去，活得洒脱，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好，无牵无挂，但你的出现，却打乱我原本的生活，你既然来了，你就别想那么轻易抽身离开……”</p>
“小羽毛，你怎么说话语无伦次的。”贺兰尧知道此刻不该笑，却还是笑了，“我从未想过要离开，是我先招惹的你，既然招惹了，自然就该负责到底，我们已经有了婚约了，我怎么会离开？”</p>
“你是不想离开，可你还得问问美人煞同不同意你留下！笑什么笑！”苏惊羽很想止住眼泪，但她忽然发现，原来她真正哭泣起来的时候，也和下雨一样的没完没了。</p>
“说来你我也算是真有缘，连所中的毒都是同一种，而你似乎比我还倒霉一些，一直毒蚁就将你的毒引出来了，小羽毛，那时的情况不容我选择，你体内两种毒凑在一起，蚁毒好解，美人煞却不好解，而你的那块斑偏偏又长在脸上，脸，对女子而言多么重要的东西，我若是不用青莲救你，你脸上的毒素会扩散，毒斑愈来愈大，乃至最后会遍布你整个脸颊，你想想就该知道多吓人了。”贺兰尧一边说着，一边十分有耐心地帮她抹着不断溢出眼眶的泪珠，“真到了那个时候，街上随便拉出一个叫花子都比你美，我怕你会自己被自己给丑死，吓死，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p>
“我若是知道你也中了美人煞，就算我给丑死，我也不要你那株青莲。”苏惊羽没好气道，“我是爱美，但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早已比我的脸重要，我曾想过去掉毒斑站在你面前，以后跟着你出门也不至于让你丢人，可我恢复容貌所付出的代价太大，这个代价，我承受不起。”</p>
她真的……承受不起。</p>
贺兰尧的毒比她还严重，她当真无法想象他毒发的样子。</p>
美人煞，容颜的杀手，美人的杀手，性命的杀手。</p>
如果他们二人中，终究会有一人毒发，她希望是那个人是她自己，那株青莲本就不是她应得的，她的身子骨很好，生龙活虎，个子又高，力气也大，她活到现在，虽经历过挫折，却没有经历过如同贺兰尧那样的灾难，他生在皇家，却没有其他皇子活的那么张扬光鲜，他天生筋脉残缺，还要经过洗髓换骨，九死一生，好在他熬了过去，原本解了美人煞的毒后，他就真的不用再有什么烦恼了……却又因为她，再生变故。</p>
“小羽毛，你的眼睛都红了。”贺兰尧冰凉的手掌轻抚着她的脸庞，无奈道，“别哭了，哭的难听就算了，还不好看，跟只花猫似的。”</p>
他本想如同往常那样毒舌，损她几句也许能换来她一个白眼，一句反唇相讥，缓一缓此刻的气氛。</p>
但苏惊羽却并没有如他想象般，瞪他或是骂他，而是抬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按在她温热的脸颊上。</p>
手掌被一阵暖意包围着，贺兰尧怔了一怔。</p>
“我的人生虽也有很多不如意，但我活到此刻，也算是活的潇洒，活的开心，可是阿尧，你和我不一样，为什么你不能稍微自私一点呢。”苏惊羽的语气总算是平缓了下来，不如最初那般歇斯底里，“如果你能不被美人煞的毒拖累，往后你也能无忧无虑的活，以你如今的能力，你可以活的高傲恣意，再也不会有什么东西能威胁你，可你为何，还要让这副脆弱的躯壳来拖累你，为什么不……替自己考虑考虑呢。”</p>
“因为关乎到你，我自然要先考虑你，再考虑我自己。如今青莲我既然已经给你用了，那么你再不甘心，再气愤，那株青莲也是回不来的，倒不如你就调整好心境，不要再愧疚自责。”贺兰尧伸手环住她的肩，将她按进怀里，“真想回报我，就用你那颗真心回报，只要我永远在你心里占据最重要的位置，那么我为你做的任何事，都是你应得的，你心安理得地接受就是了。”</p>
“你不安好，我如何能心安理得。”苏惊羽埋头在他怀里，闷声道，“真是个幼稚鬼。”</p>
“现在抱怨再多也没用了，那株青莲你都吃了，还能怎么着？它的作用已经发挥，你如今是想吐也吐不出来了。”贺兰尧的手抚过她背后的乌发，“与其在这儿哭的像花猫一样，倒不如想想，以后要怎么对我更好些，小羽毛，你可真别怪我笑话你，你的哭声，真的能把狼都给吓跑，从前你脸上有那块毒斑时，我还不觉得难看，今日看见你哭的稀拉哗啦，那才叫真的难……”</p>
话音未落，贺兰尧便觉得脖颈处一疼，未说完的话被一声闷哼取代。</p>
苏惊羽将头埋在他脖颈间，正咬着他脖颈处的细腻肌肤。</p>
贺兰尧心知她是想靠着要她来平复她此刻难以宣泄的心情，便也静静地任由她咬。</p>
她愧疚、自责、痛心、气怒。</p>
攒了多少的火没处发。</p>
“小羽毛。”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出声，“疼。”</p>
果然，他一开口，苏惊羽没能忍心再继续，松开了牙。</p>
贺兰尧状若叹息道：“你的牙好利，平时没少啃排骨吧？”</p>
“你的肉啃起来也跟排骨没差，瘦的全是骨头，一点都不好吃。”苏惊羽抬起了头，望着他脖颈上的清晰的牙印，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襟想要遮挡，这才发现他的衣领被她之前揪的全是褶皱。</p>
这锦衣质地柔软，料子好，所以捏的太过用力则会留下明显的痕迹，望着他的衣襟，她就能知道她刚才情绪有多么激动了。</p>
这会儿，眼皮子都有些疼。</p>
“怪我了？是你自己不打个招呼就咬上来的。”贺兰尧也看见了她红肿的眼皮，伸手牵过她往寝殿里走，“你的眼睛肿了，好难看，我来给你擦点儿药膏，傍晚之前就能消肿了。”</p>
苏惊羽由着他牵，感受到他掌心的凉意，脑海中又忍不住想起月光说的，洗髓换骨的方法。</p>
混合了烈性毒药与珍稀良药的药浴，具寒性。药浴渗进肌肤中痛苦难当，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如同被冰锥所扎，被车马所碾，如此反复被折磨整整十二个时辰——</p>
熬过之后，浑身上下，无一处肌肤不冰凉，连血液都是冷的。</p>
真正意义上的冷血之人。</p>
但是这个冷血之人，却最暖她的心。</p>
苏惊羽抽了抽鼻子，压抑住眼眶中的泪意，一想到那残酷的药浴，又忍不住要哭鼻子。</p>
她可不能再给贺兰尧笑话了。</p>
从前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杀人剖腹的事对她来说都是轻松自如的，从没有什么事能让她吓破胆，能让她泪腺发达。</p>
可这都是遇上贺兰尧之前的事，从前一个人习惯了，只觉得什么都无所谓，非要拿一件重要的事来说，那就是导致她被称作丑女的那块毒斑。</p>
但如今，她真的知道何为吓破胆，何为泪千行。</p>
在和月光对话的时候，她真的都要给吓破胆，生怕贺兰尧有个什么好歹，一路麻木地走来永宁宫，又忍不住在贺兰尧面前哭成狗熊一样，还被笑话哭得难看，哭声难听，委实丢人。</p>
“坐着。”贺兰尧将她牵到了软榻边坐下，随后转过身，去柜子边上拿药，回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个小瓶，他将瓶塞去了，指尖从瓶子里抹出了点雪白的药膏，而后抬眸，望着苏惊羽红肿的眼皮，涂抹了上去。</p>
药膏触感冰凉，似乎还带着点儿清香，敷在眼皮上，苏惊羽很快便觉得眼睛舒适了不少。</p>
“阿尧。”她望着贺兰尧，忽然开口，“你身上也有毒斑对么？长在什么地方，能否让我看看？”</p>
贺兰尧替她涂药的动作一顿，随后笑道：“手臂内侧。”</p>
苏惊羽：“……”</p>
手臂内侧，果然是个隐秘的地方，平时走出去别人也看不见。</p>
幸好没有她那么倒霉，长在脸颊那么重要的地方，出个门都得遮着脸，以防止旁人指指点点，都能气死人了。</p>
“给我看看。”她伸手就去扯他的领口，“我总要见见那块毒斑什么形状，什么大小。”</p>
“女神又想借机吃我豆腐？”贺兰尧望着她的动作，有些好笑，“你是否在想，为何美人煞对待我们二人如此不公平，凭什么你的毒斑长在脸部那么重要的地方，而我却长在手臂内侧这样不起眼的地方？我若也长在脸上……”</p>
“我可没有这样想。”苏惊羽白他一眼，“你已经这般倒霉，我怎么还能抱怨为何你的毒斑不长在脸上，你这张如美玉般无暇的祸水容颜，算是上天对你难得的眷顾，可不能再给毁了。我只是埋怨着，怎么我的斑不长在隐秘处，长哪都比长脸上好啊。”</p>
她一边说着，一边扒下贺兰尧的外衣。</p>
贺兰尧也不去阻止她，由着她扒，深若寒潭一样的眸子望着她，“小羽毛，你说错了，上天对我的眷顾，不是给了我一副好看的皮囊，而是你的出现。”</p>
苏惊羽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而后继续扒。</p>
心中喜悦着，但她也不知该如何表达。</p>
扒下了外衣，便是雪白的中衣，苏惊羽的扯开他中衣的时候，犹豫了一下。</p>
这个世道，如此封建保守，女子被看个脚都是非礼勿视，摸个手都得含羞带怯，她就这么扒他的衣服，会不会——显得有些孟浪？</p>
而就在她犹豫之际，贺兰尧云淡风轻的声线传入耳膜，“怎么不继续了？不敢？”</p>
苏惊羽原本也就是犹豫了小片刻，她是真的想看他的毒斑长什么样，听着他似是挑衅办的话，顿时冷哼一声，“如何不敢，反正迟早你也是我的人，如今不过看你一个上身，怎么就不敢了？”</p>
既然他都如此不介意，她还跟他客套个什么？</p>
继续扒。</p>
她的手解开了他的中衣系带，双手抓上了两边的衣领，将他的中衣就直接剥了，霎时，露出他白皙如玉的胸膛。</p>
其实他的身子，当初在他的浴池里，她就看了一点了，犹记得那时候他被祥嫔身上的香味给熏的反胃，便在浴池里泡了好几个时辰的澡，那时候她无意中闯入他的浴室，算是饱了眼福。</p>
但那时候她没敢多看，甚至想要回避。</p>
如今……有的看，为何不看？</p>
他的皮肤，可真真正正称得上——肌肤胜雪。</p>
他虽瘦削，手臂上的线条却很分明，雪白的肩头如白玉雕砌一般，精瘦的腰身虽然纤细，却也是肌理分明，没有所谓的块状腹肌，但看起来也是挺结实的。</p>
她看过他练剑，他虽然瘦削，但身段堪称完美，腰力很有劲道，看他舞剑，比看那些个贵女跳舞好看多了。</p>
若说他舞剑时一起一落都荡漾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风华，那么那些个贵女跳舞，跟他比起来就是——平庸。</p>
苏惊羽心下赞叹着，面上却还是打趣道：“男神，说好的十块腹肌呢？”</p>
贺兰尧听闻此话，原本唇角浮起的笑意僵了一僵。</p>
她要是不提，他都快把这事儿给忘了。</p>
望着苏惊羽似笑非笑的神情，贺兰尧凤目微微一沉，二话不说就要把中衣拢上，阻挡苏惊羽的视线。</p>
“诶诶，别，我开玩笑的，我还要看毒斑呢。”苏惊羽忙伸手阻拦他，但贺兰尧似乎不想理她，执意要系上中衣。</p>
“阿尧，你听我说，十块腹肌其实不好看，我之前是故意打趣你的，谁让你跟我夸下海口的？十块真的不好看！”苏惊羽握上他的手腕，面上浮现一丝好笑的意味，“八块就已经很逆天了，其实我觉得，六块比较好看些，腹肌可不是数量越多越好看的，你要是真有十块腹肌我才要崩溃呢。”</p>
眼见贺兰尧神色有所缓和，苏惊羽忙继续道：“怪我，早知道就不逗你了，你可千万别介意什么腹肌不腹肌的，我知道你身子骨不好，你生来体弱，如今功夫这么好已经很难得，有腹肌只能说明那个人平日里勤于锻炼，这才换来的好身材，玄轶司那些个密探都健硕魁梧的，十个里面八个有腹肌，算什么稀奇的？”</p>
“你当真这么想？”贺兰尧的目光带着些许狐疑，“不是在刻意安慰我么？”</p>
“当然不是，我是看脸的，他们有腹肌算什么本事，长得那可叫一个平庸，出门走在大街上都没回头率，再说，腹肌平日里总不能随时给人看，但是脸，是无时无刻都暴露在空气中的，所以，人们看人都喜欢先看脸。”苏惊羽笑道，“放眼这出云国，谁能比得上阿尧你的容貌好看？以后别管腹肌这事了，好么？”</p>
贺兰尧面上的不悦之色总算是褪去了，便也不再和苏惊羽纠结腹肌的问题，而是翻转了一下右胳膊，给苏惊羽看他胳膊内侧的毒斑。</p>
苏惊羽的视线挪到了他的胳膊内侧上，怔了一怔。</p>
他的毒斑，与她之前的那块大小差不了多少，但他的毒斑形状却没她的那么难看，而是十分对称的形状，那快毒斑最中央的地方窄，两边宽，看起来十分像——蝴蝶的形状。</p>
苏惊羽撇了撇嘴，而后伸手，抚上了那块毒斑。</p>
中个毒还这么高大上，同样是毒斑，同样像胎记，可贺兰尧这一块要是让人看见，人家说不定还会夸这胎记长得还不赖。</p>
说白了就是她自己太倒霉，毒斑长脸上也就罢了，形状还丑，要是也能像只蝴蝶，或者像朵花，没准还不会招人烦。</p>
“很丑是么？”贺兰尧的声音传入耳膜。</p>
换来的是苏惊羽一记眼刀。</p>
“丑什么丑，长成这个形状很不赖了，还是在这个地方，别人又看不见，人家即使看见，也绝不会嘲讽你的。比起我那块，你的好看多了。”她说到这儿，顿了一顿，“但我还是希望，这东西能永远消失，并且我希望这一天不会太久……阿尧，我想去一趟雪山。”</p>
苏惊羽说着，指尖撤离了他的肌肤，拉过他的衣裳，要帮他穿回去。</p>
虽然他的身材和肌肤都很好看，但这么裸着上身太久，怕是会冷。</p>
她才帮他把中衣扯回肩上，手腕便被他握住，“去雪山做什么？”</p>
贺兰尧的目光锁定在她脸上，面色有些微沉。</p>
他已经猜到了她要去干什么。</p>
“我要去再给你找一株青莲……”</p>
“不准去。”不等苏惊羽说完话，贺兰尧便打断，语气带着不容商量的冷硬，“雪山寒冷，路途遥远……”</p>
“我不怕冷，你知道。”苏惊羽也打断他的话，“远算什么？我就当去旅游了。雪山长什么样子我还没去过呢，我很是好奇。”</p>
“小羽毛，你莫要太天真了。”贺兰尧抓着她手腕的力道紧了几分，“你不怕冷，不怕远，但你觉得，光是靠着你这坚韧的性格，青莲就能让你给找到？雪山上的青莲，可遇而不可求，不用你去找，我手底下早有人去了，到如今还没有消息，你去也是白搭，倒不如在帝都陪着我，我手底下的人，几年都不曾间断地给我找，你要是去了，他们还得花时间照顾你，你省省吧。”</p>
苏惊羽：“……”</p>
“我就知道你如今心绪不宁，这也是我为何对你隐瞒事实的原因，你看看你现在，不复从前的无忧无虑。”贺兰尧叹息一声，伸手将苏惊羽往怀里揽，“不用太忧虑了，我的药还能吃很久，我的师父，我手底下的人，都在给我想办法压制毒性，这项任务这么多人都在进行，委实不差你这一个，你的任务就是，给我做饭，这个任务，只能给你，其他人做不来。”</p>
苏惊羽闻言，不再反对，伸手替他整理好衣裳，“好，给你做饭，想吃什么都随你，不过，从今日起，我做的养生菜你都得吃，不好吃也得吃。”</p>
贺兰尧听着这话，直觉不妙，“什么养生菜？”</p>
苏惊羽道：“例如苦瓜炒蛋，苦菜炖排骨，还有一系列药膳，可能有点儿苦。”</p>
贺兰尧：“……”</p>
苏惊羽像是没看见他幽沉的眼神，继续道：“不过我会尽量不给你安排太多分量，给你吃之前，我会先尝尝味道，尽量加水加料让苦味不那么浓，但是，加蜂蜜和白糖是断然不可能的，你就不要想了。”</p>
“苦瓜？苦菜？一系列药膳？”贺兰尧拧着眉头，“我不吃，我拒……”</p>
然而苏惊羽并不给他机会说完话，揪上他的领子，抬头，唇瓣压上了他的薄唇，消声。</p>
贺兰尧微微一怔，随后，闭上了眼眸，缓缓将她压在榻上。</p>
这一回她主动，他可不能再让她……不尽兴。</p>
唇瓣相贴，紧密的无一丝缝隙，辗转厮磨，愈发的缠绵悱恻。</p>
苏惊羽的手环着他的脖颈，万千愁绪，都发泄在唇齿间。</p>
贺兰尧，这个名字将永远刻在心底，再也无人能超越。</p>
他可以轻易牵动她的喜、怒、哀、乐，她喜欢他纵容他，同时也感激他心疼他。</p>
兴许是这一回的亲热太无所顾忌，苏惊羽渐渐发现，贺兰尧向来冰冷的肌肤，竟然渐渐有些变温的迹象。</p>
这个认知让她微微惊讶，难道是——</p>
冷血之人，动情时刻，血液也能升温么？</p>
而就在她微微走神的这一刻，唇上的力度忽然撤离了，她顿时觉得身子一轻，压着她的贺兰尧不知怎么的起了身，坐在了榻边，垂眸不语。</p>
苏惊羽立即坐起了身，“阿尧？”</p>
视线落在他有些潮红的耳根上，再看他呼吸似乎不太平稳，拧着眉头，苏惊羽以为他身体不适，忙凑上前，“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p>
贺兰尧闻言，偏头望了她一眼，不语。</p>
“到底怎么了？说啊？”苏惊羽见他不说话，顿时沉下脸，“你可别又瞒着我什么，你我如今敞开心扉，我就要知道你的一切状况，你不可敷衍我，糊弄我，必须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p>
“我浑身都不舒服。”贺兰尧幽幽地道了一句，视线落在苏惊羽有些松散的领口上，兴许是刚才亲热的时候弄散的。</p>
下一刻，他挪开了眼，伸手贴上了脸颊，“小羽毛，我的体温，不正常，我的身体，也不正常了。”</p>
“什么不正常？”苏惊羽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p>
“我……”贺兰尧迟疑了片刻，才道，“我方才忽然很想扯你的衣服，也想扯我自己的，就这样。”</p>
苏惊羽听着他的话，瞬间秒懂了：“……”</p>
原来，不是病，是身子动情了。</p>
而且他的解释未免……太好笑了。</p>
他要不要这么一脸茫然又淡定地说着如此——简单粗暴的话。</p>
苏惊羽承认这一刻她真的想笑。</p>
不过——能让他冰凉的体温正常些，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要是能一直这么正常下去该多好，他便不会冷了。</p>
苏惊羽望着他有些泛红的耳朵，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却被贺兰尧的手拍开。</p>
“小羽毛，不要动我。”贺兰尧的语气有些沉闷，“让我静静。”</p>
苏惊羽望着他片刻，忽然笑了，“你比我还纯洁，这倒是让我都自愧不如了，唉。”</p>
贺兰尧顶多也就是翻了几页春宫画，而她，却是看过真人版动作大片的。</p>
如此一比起来，她是不是太污了？</p>
不，应该说阿尧太幼稚，天太真，而不是她太污。</p>
他对待敌人时，狡猾的像只狐狸，什么阴招损招都能想得出来，不择手段又冷血凶残。</p>
可对待她，总让她有一种，吾家少年初长成的既视感，让她时不时都有种她是霸道总裁的良好自我感觉。</p>
总觉得眼下画风有些诡异，阿尧再如何强悍如何睿智，终究也就是个未满弱冠之年的男子，许多事情……他还是需要人科普的。</p>
但是她不能和他科普，太污了……那画风就更诡异了，应该找乌啼那小子给他上上课，嗯，就该如此。</p>
“小羽毛，你对着空气笑得像个傻瓜，是为何？”耳畔忽然响起贺兰尧略带疑惑的声线。</p>
苏惊羽眉毛抖了抖，转过头去看他，这会儿他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眉眼间一派云淡风轻，凤目深若寒潭，又是那个高冷傲娇的十殿下了。</p>
她知道他定力极好，否则也不至于当初被祥嫔的诱惑引得反胃，而如今，几页春宫画，根本不会引起他太大的情绪波动，即使动情了，他也能很快平复下来。</p>
他对她的感情已经很深，但他似乎还没有想过要……扑倒她？</p>
“阿尧。”苏惊羽忽然一歪头，靠在他的肩上，“今夜我就住你这儿，如何？你不是一直要我当你的暖炉么？”</p>
“住我这儿？”贺兰尧眉眼间划过一丝怔然，几乎已经自己听错了。</p>
苏惊羽轻轻‘嗯’了一声。</p>
“小羽毛此话当真？”贺兰尧垂眸望着她的头顶，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是为了犒劳我，终于想好了要给我做一晚暖炉么？如此一来，我便不用担心夜里冷了，你可比汤婆子暖和。”</p>
苏惊羽闻言，轻挑眉梢，而后道：“晚些，叫小黑易容成我回府吧，回去后便立即去屋子，不要理会府里其他人，尤其是别理海棠，那是我的贴身丫鬟，让小黑机灵着点，就说累了想睡，不想被打扰，明早赶在海棠之前起来，速速回宫。”</p>
“好。”贺兰尧眸中笑意浮动。</p>
抱着小羽毛睡觉，是他很早前就想做的事了。</p>
抱着这么一个暖炉，夜里，多暖和？</p>
……</p>
是夜，月凉如水。</p>
皎洁的月辉透过纱窗，打在床榻边的两双靴子上。</p>
榻上，苏惊羽躺在贺兰尧的臂弯中，听着身后均匀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p>
还真的就打算抱着她睡一夜了，就不想干点别的什么事？</p>
这个家伙……真是幼稚，天真，蠢萌。</p>
－－－－－－题外话－－－－－－</p>
艾玛，小羽毛的画风略诡异了是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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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尧听闻此话，顿时茫然：“……？”</p>
“贺兰尧，你怎么可以这么骗我？为何你在做事情之前都不与我商量？什么事都是由你说了算……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苏惊羽眸中依旧凝聚着泪水，手心却揪紧了贺兰尧的衣领，望进他那双潋滟的凤眸里，“你如实告诉我，为什么你要与我吃一样的药？为什么你会有冰山青莲？为什么要如此欺瞒我？你把你自己的药给我，那你可有为你自己考虑过？你究竟打算隐瞒我到何时？你以为你自己可以瞒我多久？”</p>
一连串的问题披头盖脑的砸下来，将贺兰尧砸了个措手不及。</p>
半个时辰前他与她还有说有笑的，如往日一样，而这会儿她却忽然泣不成声地揪着他的衣领，问出如此多的问题。</p>
贺兰尧垂下了睫羽。</p>
终究是没有隐瞒住，苏惊羽似乎是……全知道了。</p>
前后不过相隔半个时辰，她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p>
以她的脾气，他猜到了她知道一切后兴许会闹，会怒，可他当真没有想到她会——哭。</p>
在此之前，他从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今日头一回见她掉眼泪，竟然是因为他。</p>
该喜悦，还是该无奈？</p>
“你说话啊！”苏惊羽揪着他衣领的手又紧了一分，将他原本洁白光滑的锦衣都给捏皱了，“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如今就准备用沉默来面对我？还是你心中又在盘算着要怎么糊弄我？我被你糊弄了一次又一次，我自以为对你足够了解，可笑……我忽然发现我对你当真一点儿也不了解，我甚至不知道你的身体状况，枉我跟你朝夕相处，却对你曾经的经历一无所知……”</p>
说着说着，眼眶里的泪珠又不争气地往下掉。</p>
她是受了恩惠的那个人，可她如今却很——愤怒。</p>
她知道她没有资格愤怒，贺兰尧因为她可以舍弃他自己最重要的一味解药，这就意味着他身上美人煞的毒，不知何时才能解了。</p>
而在解毒之前，他还能压制多久？</p>
如果这当中出了什么意外……她能帮他做些什么？</p>
凡事都该往好处想，可她从来就不是在原地等待上天眷顾的人，她凡事都要考虑两面性，很多事情，不是靠祈祷，靠乐观就能心想事成，人生，有太多太多意外和不如意。</p>
她怒，是因为她惶恐，她怒贺兰尧对她的隐瞒，也惶恐他可能有一日不会像此刻这样站在她面前。从谪仙殿里出来，她吊着的一颗心就没放下来过，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尝到提心吊胆的滋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黯然神伤。</p>
哪怕是最初遇见月光，月光告诉她，她体内有美人煞的毒，那毒药是如何残酷如何棘手，她都不曾像此刻这么心酸。</p>
“小羽毛，你在怪我，对么？”忽然一声轻叹传入了耳膜，随后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闯入眼帘，替她抹去了脸上的泪珠。</p>
苏惊羽一把打落他的手，“我不是怪你，我是痛心！你可曾想过，如果哪一天你不在了，我该如何？你隐瞒着我一切有意思么？你当我真是那么好糊弄的？”</p>
贺兰尧垂下手，“隐瞒你，只是怕你自责难过，怕你烦恼，我希望一直看着你无忧无虑的模样，我们可以每一日都有说有笑，你一旦有了烦恼，有了愁绪，就不能像从前那样洒脱了。”</p>
“你都成这样了我还洒脱个鬼！”苏惊羽眼眶通红，这一刻想要骂他，却又不舍，说出的话依旧是带着哭腔的，“贺兰尧，我现在已经离不开你了，你懂吗……我没有资格骂你，可我真的想骂你……从前我那么难看，我从未天真的想过会有个男子待我真心，即便有不以貌取人的，也都只将我当成朋友对待，我以为，这就足够了，我不能再奢求，也不能硬生生扭曲人的审美观，我曾想过，要是我一直去不了脸上的毒斑，或者等我去掉它的那一天，我已经不再年轻，我干脆孤身一人也好，只要能活得下去，活得洒脱，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好，无牵无挂，但你的出现，却打乱我原本的生活，你既然来了，你就别想那么轻易抽身离开……”</p>
“小羽毛，你怎么说话语无伦次的。”贺兰尧知道此刻不该笑，却还是笑了，“我从未想过要离开，是我先招惹的你，既然招惹了，自然就该负责到底，我们已经有了婚约了，我怎么会离开？”</p>
“你是不想离开，可你还得问问美人煞同不同意你留下！笑什么笑！”苏惊羽很想止住眼泪，但她忽然发现，原来她真正哭泣起来的时候，也和下雨一样的没完没了。</p>
“说来你我也算是真有缘，连所中的毒都是同一种，而你似乎比我还倒霉一些，一直毒蚁就将你的毒引出来了，小羽毛，那时的情况不容我选择，你体内两种毒凑在一起，蚁毒好解，美人煞却不好解，而你的那块斑偏偏又长在脸上，脸，对女子而言多么重要的东西，我若是不用青莲救你，你脸上的毒素会扩散，毒斑愈来愈大，乃至最后会遍布你整个脸颊，你想想就该知道多吓人了。”贺兰尧一边说着，一边十分有耐心地帮她抹着不断溢出眼眶的泪珠，“真到了那个时候，街上随便拉出一个叫花子都比你美，我怕你会自己被自己给丑死，吓死，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p>
“我若是知道你也中了美人煞，就算我给丑死，我也不要你那株青莲。”苏惊羽没好气道，“我是爱美，但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早已比我的脸重要，我曾想过去掉毒斑站在你面前，以后跟着你出门也不至于让你丢人，可我恢复容貌所付出的代价太大，这个代价，我承受不起。”</p>
她真的……承受不起。</p>
贺兰尧的毒比她还严重，她当真无法想象他毒发的样子。</p>
美人煞，容颜的杀手，美人的杀手，性命的杀手。</p>
如果他们二人中，终究会有一人毒发，她希望是那个人是她自己，那株青莲本就不是她应得的，她的身子骨很好，生龙活虎，个子又高，力气也大，她活到现在，虽经历过挫折，却没有经历过如同贺兰尧那样的灾难，他生在皇家，却没有其他皇子活的那么张扬光鲜，他天生筋脉残缺，还要经过洗髓换骨，九死一生，好在他熬了过去，原本解了美人煞的毒后，他就真的不用再有什么烦恼了……却又因为她，再生变故。</p>
“小羽毛，你的眼睛都红了。”贺兰尧冰凉的手掌轻抚着她的脸庞，无奈道，“别哭了，哭的难听就算了，还不好看，跟只花猫似的。”</p>
他本想如同往常那样毒舌，损她几句也许能换来她一个白眼，一句反唇相讥，缓一缓此刻的气氛。</p>
但苏惊羽却并没有如他想象般，瞪他或是骂他，而是抬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按在她温热的脸颊上。</p>
手掌被一阵暖意包围着，贺兰尧怔了一怔。</p>
“我的人生虽也有很多不如意，但我活到此刻，也算是活的潇洒，活的开心，可是阿尧，你和我不一样，为什么你不能稍微自私一点呢。”苏惊羽的语气总算是平缓了下来，不如最初那般歇斯底里，“如果你能不被美人煞的毒拖累，往后你也能无忧无虑的活，以你如今的能力，你可以活的高傲恣意，再也不会有什么东西能威胁你，可你为何，还要让这副脆弱的躯壳来拖累你，为什么不……替自己考虑考虑呢。”</p>
“因为关乎到你，我自然要先考虑你，再考虑我自己。如今青莲我既然已经给你用了，那么你再不甘心，再气愤，那株青莲也是回不来的，倒不如你就调整好心境，不要再愧疚自责。”贺兰尧伸手环住她的肩，将她按进怀里，“真想回报我，就用你那颗真心回报，只要我永远在你心里占据最重要的位置，那么我为你做的任何事，都是你应得的，你心安理得地接受就是了。”</p>
“你不安好，我如何能心安理得。”苏惊羽埋头在他怀里，闷声道，“真是个幼稚鬼。”</p>
“现在抱怨再多也没用了，那株青莲你都吃了，还能怎么着？它的作用已经发挥，你如今是想吐也吐不出来了。”贺兰尧的手抚过她背后的乌发，“与其在这儿哭的像花猫一样，倒不如想想，以后要怎么对我更好些，小羽毛，你可真别怪我笑话你，你的哭声，真的能把狼都给吓跑，从前你脸上有那块毒斑时，我还不觉得难看，今日看见你哭的稀拉哗啦，那才叫真的难……”</p>
话音未落，贺兰尧便觉得脖颈处一疼，未说完的话被一声闷哼取代。</p>
苏惊羽将头埋在他脖颈间，正咬着他脖颈处的细腻肌肤。</p>
贺兰尧心知她是想靠着要她来平复她此刻难以宣泄的心情，便也静静地任由她咬。</p>
她愧疚、自责、痛心、气怒。</p>
攒了多少的火没处发。</p>
“小羽毛。”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出声，“疼。”</p>
果然，他一开口，苏惊羽没能忍心再继续，松开了牙。</p>
贺兰尧状若叹息道：“你的牙好利，平时没少啃排骨吧？”</p>
“你的肉啃起来也跟排骨没差，瘦的全是骨头，一点都不好吃。”苏惊羽抬起了头，望着他脖颈上的清晰的牙印，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襟想要遮挡，这才发现他的衣领被她之前揪的全是褶皱。</p>
这锦衣质地柔软，料子好，所以捏的太过用力则会留下明显的痕迹，望着他的衣襟，她就能知道她刚才情绪有多么激动了。</p>
这会儿，眼皮子都有些疼。</p>
“怪我了？是你自己不打个招呼就咬上来的。”贺兰尧也看见了她红肿的眼皮，伸手牵过她往寝殿里走，“你的眼睛肿了，好难看，我来给你擦点儿药膏，傍晚之前就能消肿了。”</p>
苏惊羽由着他牵，感受到他掌心的凉意，脑海中又忍不住想起月光说的，洗髓换骨的方法。</p>
混合了烈性毒药与珍稀良药的药浴，具寒性。药浴渗进肌肤中痛苦难当，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如同被冰锥所扎，被车马所碾，如此反复被折磨整整十二个时辰——</p>
熬过之后，浑身上下，无一处肌肤不冰凉，连血液都是冷的。</p>
真正意义上的冷血之人。</p>
但是这个冷血之人，却最暖她的心。</p>
苏惊羽抽了抽鼻子，压抑住眼眶中的泪意，一想到那残酷的药浴，又忍不住要哭鼻子。</p>
她可不能再给贺兰尧笑话了。</p>
从前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杀人剖腹的事对她来说都是轻松自如的，从没有什么事能让她吓破胆，能让她泪腺发达。</p>
可这都是遇上贺兰尧之前的事，从前一个人习惯了，只觉得什么都无所谓，非要拿一件重要的事来说，那就是导致她被称作丑女的那块毒斑。</p>
但如今，她真的知道何为吓破胆，何为泪千行。</p>
在和月光对话的时候，她真的都要给吓破胆，生怕贺兰尧有个什么好歹，一路麻木地走来永宁宫，又忍不住在贺兰尧面前哭成狗熊一样，还被笑话哭得难看，哭声难听，委实丢人。</p>
“坐着。”贺兰尧将她牵到了软榻边坐下，随后转过身，去柜子边上拿药，回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个小瓶，他将瓶塞去了，指尖从瓶子里抹出了点雪白的药膏，而后抬眸，望着苏惊羽红肿的眼皮，涂抹了上去。</p>
药膏触感冰凉，似乎还带着点儿清香，敷在眼皮上，苏惊羽很快便觉得眼睛舒适了不少。</p>
“阿尧。”她望着贺兰尧，忽然开口，“你身上也有毒斑对么？长在什么地方，能否让我看看？”</p>
贺兰尧替她涂药的动作一顿，随后笑道：“手臂内侧。”</p>
苏惊羽：“……”</p>
手臂内侧，果然是个隐秘的地方，平时走出去别人也看不见。</p>
幸好没有她那么倒霉，长在脸颊那么重要的地方，出个门都得遮着脸，以防止旁人指指点点，都能气死人了。</p>
“给我看看。”她伸手就去扯他的领口，“我总要见见那块毒斑什么形状，什么大小。”</p>
“女神又想借机吃我豆腐？”贺兰尧望着她的动作，有些好笑，“你是否在想，为何美人煞对待我们二人如此不公平，凭什么你的毒斑长在脸部那么重要的地方，而我却长在手臂内侧这样不起眼的地方？我若也长在脸上……”</p>
“我可没有这样想。”苏惊羽白他一眼，“你已经这般倒霉，我怎么还能抱怨为何你的毒斑不长在脸上，你这张如美玉般无暇的祸水容颜，算是上天对你难得的眷顾，可不能再给毁了。我只是埋怨着，怎么我的斑不长在隐秘处，长哪都比长脸上好啊。”</p>
她一边说着，一边扒下贺兰尧的外衣。</p>
贺兰尧也不去阻止她，由着她扒，深若寒潭一样的眸子望着她，“小羽毛，你说错了，上天对我的眷顾，不是给了我一副好看的皮囊，而是你的出现。”</p>
苏惊羽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而后继续扒。</p>
心中喜悦着，但她也不知该如何表达。</p>
扒下了外衣，便是雪白的中衣，苏惊羽的扯开他中衣的时候，犹豫了一下。</p>
这个世道，如此封建保守，女子被看个脚都是非礼勿视，摸个手都得含羞带怯，她就这么扒他的衣服，会不会——显得有些孟浪？</p>
而就在她犹豫之际，贺兰尧云淡风轻的声线传入耳膜，“怎么不继续了？不敢？”</p>
苏惊羽原本也就是犹豫了小片刻，她是真的想看他的毒斑长什么样，听着他似是挑衅办的话，顿时冷哼一声，“如何不敢，反正迟早你也是我的人，如今不过看你一个上身，怎么就不敢了？”</p>
既然他都如此不介意，她还跟他客套个什么？</p>
继续扒。</p>
她的手解开了他的中衣系带，双手抓上了两边的衣领，将他的中衣就直接剥了，霎时，露出他白皙如玉的胸膛。</p>
其实他的身子，当初在他的浴池里，她就看了一点了，犹记得那时候他被祥嫔身上的香味给熏的反胃，便在浴池里泡了好几个时辰的澡，那时候她无意中闯入他的浴室，算是饱了眼福。</p>
但那时候她没敢多看，甚至想要回避。</p>
如今……有的看，为何不看？</p>
他的皮肤，可真真正正称得上——肌肤胜雪。</p>
他虽瘦削，手臂上的线条却很分明，雪白的肩头如白玉雕砌一般，精瘦的腰身虽然纤细，却也是肌理分明，没有所谓的块状腹肌，但看起来也是挺结实的。</p>
她看过他练剑，他虽然瘦削，但身段堪称完美，腰力很有劲道，看他舞剑，比看那些个贵女跳舞好看多了。</p>
若说他舞剑时一起一落都荡漾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风华，那么那些个贵女跳舞，跟他比起来就是——平庸。</p>
苏惊羽心下赞叹着，面上却还是打趣道：“男神，说好的十块腹肌呢？”</p>
贺兰尧听闻此话，原本唇角浮起的笑意僵了一僵。</p>
她要是不提，他都快把这事儿给忘了。</p>
望着苏惊羽似笑非笑的神情，贺兰尧凤目微微一沉，二话不说就要把中衣拢上，阻挡苏惊羽的视线。</p>
“诶诶，别，我开玩笑的，我还要看毒斑呢。”苏惊羽忙伸手阻拦他，但贺兰尧似乎不想理她，执意要系上中衣。</p>
“阿尧，你听我说，十块腹肌其实不好看，我之前是故意打趣你的，谁让你跟我夸下海口的？十块真的不好看！”苏惊羽握上他的手腕，面上浮现一丝好笑的意味，“八块就已经很逆天了，其实我觉得，六块比较好看些，腹肌可不是数量越多越好看的，你要是真有十块腹肌我才要崩溃呢。”</p>
眼见贺兰尧神色有所缓和，苏惊羽忙继续道：“怪我，早知道就不逗你了，你可千万别介意什么腹肌不腹肌的，我知道你身子骨不好，你生来体弱，如今功夫这么好已经很难得，有腹肌只能说明那个人平日里勤于锻炼，这才换来的好身材，玄轶司那些个密探都健硕魁梧的，十个里面八个有腹肌，算什么稀奇的？”</p>
“你当真这么想？”贺兰尧的目光带着些许狐疑，“不是在刻意安慰我么？”</p>
“当然不是，我是看脸的，他们有腹肌算什么本事，长得那可叫一个平庸，出门走在大街上都没回头率，再说，腹肌平日里总不能随时给人看，但是脸，是无时无刻都暴露在空气中的，所以，人们看人都喜欢先看脸。”苏惊羽笑道，“放眼这出云国，谁能比得上阿尧你的容貌好看？以后别管腹肌这事了，好么？”</p>
贺兰尧面上的不悦之色总算是褪去了，便也不再和苏惊羽纠结腹肌的问题，而是翻转了一下右胳膊，给苏惊羽看他胳膊内侧的毒斑。</p>
苏惊羽的视线挪到了他的胳膊内侧上，怔了一怔。</p>
他的毒斑，与她之前的那块大小差不了多少，但他的毒斑形状却没她的那么难看，而是十分对称的形状，那快毒斑最中央的地方窄，两边宽，看起来十分像——蝴蝶的形状。</p>
苏惊羽撇了撇嘴，而后伸手，抚上了那块毒斑。</p>
中个毒还这么高大上，同样是毒斑，同样像胎记，可贺兰尧这一块要是让人看见，人家说不定还会夸这胎记长得还不赖。</p>
说白了就是她自己太倒霉，毒斑长脸上也就罢了，形状还丑，要是也能像只蝴蝶，或者像朵花，没准还不会招人烦。</p>
“很丑是么？”贺兰尧的声音传入耳膜。</p>
换来的是苏惊羽一记眼刀。</p>
“丑什么丑，长成这个形状很不赖了，还是在这个地方，别人又看不见，人家即使看见，也绝不会嘲讽你的。比起我那块，你的好看多了。”她说到这儿，顿了一顿，“但我还是希望，这东西能永远消失，并且我希望这一天不会太久……阿尧，我想去一趟雪山。”</p>
苏惊羽说着，指尖撤离了他的肌肤，拉过他的衣裳，要帮他穿回去。</p>
虽然他的身材和肌肤都很好看，但这么裸着上身太久，怕是会冷。</p>
她才帮他把中衣扯回肩上，手腕便被他握住，“去雪山做什么？”</p>
贺兰尧的目光锁定在她脸上，面色有些微沉。</p>
他已经猜到了她要去干什么。</p>
“我要去再给你找一株青莲……”</p>
“不准去。”不等苏惊羽说完话，贺兰尧便打断，语气带着不容商量的冷硬，“雪山寒冷，路途遥远……”</p>
“我不怕冷，你知道。”苏惊羽也打断他的话，“远算什么？我就当去旅游了。雪山长什么样子我还没去过呢，我很是好奇。”</p>
“小羽毛，你莫要太天真了。”贺兰尧抓着她手腕的力道紧了几分，“你不怕冷，不怕远，但你觉得，光是靠着你这坚韧的性格，青莲就能让你给找到？雪山上的青莲，可遇而不可求，不用你去找，我手底下早有人去了，到如今还没有消息，你去也是白搭，倒不如在帝都陪着我，我手底下的人，几年都不曾间断地给我找，你要是去了，他们还得花时间照顾你，你省省吧。”</p>
苏惊羽：“……”</p>
“我就知道你如今心绪不宁，这也是我为何对你隐瞒事实的原因，你看看你现在，不复从前的无忧无虑。”贺兰尧叹息一声，伸手将苏惊羽往怀里揽，“不用太忧虑了，我的药还能吃很久，我的师父，我手底下的人，都在给我想办法压制毒性，这项任务这么多人都在进行，委实不差你这一个，你的任务就是，给我做饭，这个任务，只能给你，其他人做不来。”</p>
苏惊羽闻言，不再反对，伸手替他整理好衣裳，“好，给你做饭，想吃什么都随你，不过，从今日起，我做的养生菜你都得吃，不好吃也得吃。”</p>
贺兰尧听着这话，直觉不妙，“什么养生菜？”</p>
苏惊羽道：“例如苦瓜炒蛋，苦菜炖排骨，还有一系列药膳，可能有点儿苦。”</p>
贺兰尧：“……”</p>
苏惊羽像是没看见他幽沉的眼神，继续道：“不过我会尽量不给你安排太多分量，给你吃之前，我会先尝尝味道，尽量加水加料让苦味不那么浓，但是，加蜂蜜和白糖是断然不可能的，你就不要想了。”</p>
“苦瓜？苦菜？一系列药膳？”贺兰尧拧着眉头，“我不吃，我拒……”</p>
然而苏惊羽并不给他机会说完话，揪上他的领子，抬头，唇瓣压上了他的薄唇，消声。</p>
贺兰尧微微一怔，随后，闭上了眼眸，缓缓将她压在榻上。</p>
这一回她主动，他可不能再让她……不尽兴。</p>
唇瓣相贴，紧密的无一丝缝隙，辗转厮磨，愈发的缠绵悱恻。</p>
苏惊羽的手环着他的脖颈，万千愁绪，都发泄在唇齿间。</p>
贺兰尧，这个名字将永远刻在心底，再也无人能超越。</p>
他可以轻易牵动她的喜、怒、哀、乐，她喜欢他纵容他，同时也感激他心疼他。</p>
兴许是这一回的亲热太无所顾忌，苏惊羽渐渐发现，贺兰尧向来冰冷的肌肤，竟然渐渐有些变温的迹象。</p>
这个认知让她微微惊讶，难道是——</p>
冷血之人，动情时刻，血液也能升温么？</p>
而就在她微微走神的这一刻，唇上的力度忽然撤离了，她顿时觉得身子一轻，压着她的贺兰尧不知怎么的起了身，坐在了榻边，垂眸不语。</p>
苏惊羽立即坐起了身，“阿尧？”</p>
视线落在他有些潮红的耳根上，再看他呼吸似乎不太平稳，拧着眉头，苏惊羽以为他身体不适，忙凑上前，“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p>
贺兰尧闻言，偏头望了她一眼，不语。</p>
“到底怎么了？说啊？”苏惊羽见他不说话，顿时沉下脸，“你可别又瞒着我什么，你我如今敞开心扉，我就要知道你的一切状况，你不可敷衍我，糊弄我，必须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p>
“我浑身都不舒服。”贺兰尧幽幽地道了一句，视线落在苏惊羽有些松散的领口上，兴许是刚才亲热的时候弄散的。</p>
下一刻，他挪开了眼，伸手贴上了脸颊，“小羽毛，我的体温，不正常，我的身体，也不正常了。”</p>
“什么不正常？”苏惊羽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p>
“我……”贺兰尧迟疑了片刻，才道，“我方才忽然很想扯你的衣服，也想扯我自己的，就这样。”</p>
苏惊羽听着他的话，瞬间秒懂了：“……”</p>
原来，不是病，是身子动情了。</p>
而且他的解释未免……太好笑了。</p>
他要不要这么一脸茫然又淡定地说着如此——简单粗暴的话。</p>
苏惊羽承认这一刻她真的想笑。</p>
不过——能让他冰凉的体温正常些，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要是能一直这么正常下去该多好，他便不会冷了。</p>
苏惊羽望着他有些泛红的耳朵，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却被贺兰尧的手拍开。</p>
“小羽毛，不要动我。”贺兰尧的语气有些沉闷，“让我静静。”</p>
苏惊羽望着他片刻，忽然笑了，“你比我还纯洁，这倒是让我都自愧不如了，唉。”</p>
贺兰尧顶多也就是翻了几页春宫画，而她，却是看过真人版动作大片的。</p>
如此一比起来，她是不是太污了？</p>
不，应该说阿尧太幼稚，天太真，而不是她太污。</p>
他对待敌人时，狡猾的像只狐狸，什么阴招损招都能想得出来，不择手段又冷血凶残。</p>
可对待她，总让她有一种，吾家少年初长成的既视感，让她时不时都有种她是霸道总裁的良好自我感觉。</p>
总觉得眼下画风有些诡异，阿尧再如何强悍如何睿智，终究也就是个未满弱冠之年的男子，许多事情……他还是需要人科普的。</p>
但是她不能和他科普，太污了……那画风就更诡异了，应该找乌啼那小子给他上上课，嗯，就该如此。</p>
“小羽毛，你对着空气笑得像个傻瓜，是为何？”耳畔忽然响起贺兰尧略带疑惑的声线。</p>
苏惊羽眉毛抖了抖，转过头去看他，这会儿他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眉眼间一派云淡风轻，凤目深若寒潭，又是那个高冷傲娇的十殿下了。</p>
她知道他定力极好，否则也不至于当初被祥嫔的诱惑引得反胃，而如今，几页春宫画，根本不会引起他太大的情绪波动，即使动情了，他也能很快平复下来。</p>
他对她的感情已经很深，但他似乎还没有想过要……扑倒她？</p>
“阿尧。”苏惊羽忽然一歪头，靠在他的肩上，“今夜我就住你这儿，如何？你不是一直要我当你的暖炉么？”</p>
“住我这儿？”贺兰尧眉眼间划过一丝怔然，几乎已经自己听错了。</p>
苏惊羽轻轻‘嗯’了一声。</p>
“小羽毛此话当真？”贺兰尧垂眸望着她的头顶，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是为了犒劳我，终于想好了要给我做一晚暖炉么？如此一来，我便不用担心夜里冷了，你可比汤婆子暖和。”</p>
苏惊羽闻言，轻挑眉梢，而后道：“晚些，叫小黑易容成我回府吧，回去后便立即去屋子，不要理会府里其他人，尤其是别理海棠，那是我的贴身丫鬟，让小黑机灵着点，就说累了想睡，不想被打扰，明早赶在海棠之前起来，速速回宫。”</p>
“好。”贺兰尧眸中笑意浮动。</p>
抱着小羽毛睡觉，是他很早前就想做的事了。</p>
抱着这么一个暖炉，夜里，多暖和？</p>
……</p>
是夜，月凉如水。</p>
皎洁的月辉透过纱窗，打在床榻边的两双靴子上。</p>
榻上，苏惊羽躺在贺兰尧的臂弯中，听着身后均匀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p>
还真的就打算抱着她睡一夜了，就不想干点别的什么事？</p>
这个家伙……真是幼稚，天真，蠢萌。</p>
－－－－－－题外话－－－－－－</p>
艾玛，小羽毛的画风略诡异了是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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