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如此情况,当刘思转和李铁鸣等人还在思考着是不是以部分兵力牵制住河套骑兵,然后不惜一切代价强行攻克延州的时候,宋正风和朱兆等人已经起了异心。

    极乐圣教两个军团十六万大军北上,结果现在仅剩下四万。除了平郎麾下的十万大军,这两个军团已经是极乐圣教最精锐也最具有攻击力的部队。只是现在加起来还不到三成,即便朱兆也是冷血嗜杀之辈,看着麾下仅剩的这点士兵,也是心疼不已。

    宋正风也相当心疼。白耳军团乃是益州宋家唯一一个拿得出手的军团,战斗力即便在清风帝国都是上上之选。现在损失超过一半,宋正风想着就心疼。宋家父子向来奸诈狡猾,战场之上最喜欢保存实力。如果不是李铁鸣盯得紧,恐怕早已经提出撤退。现在河套大军回援,宋正风自然起了撤兵的心思。在他看来,只要退回益州路,那么依仗着益州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完全可以将河套挡在外面。不能称霸天下,那么割地称王也是不错。

    至于提脓和楞叶二人,他们根本没想过要坚持到底。对他们而言,清风内部的各方势力能够拼一个多败俱伤,那是最好的结局。提脓说到底本来就是来搅局的,他的目的就是最大程度的削弱清风各方面的势力,为飒珊日后入侵神州打下基础。当初在定州率先展开大屠杀,便是基于这种心理。当然,提脓和楞叶可不想在这里和李铁鸣等人一起陪葬。因此,在河套大军回援之前撤退,那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河套经此一战,战争潜力必然会大大降低,曼丹三国并非弱者,昊天的大军就算能够返回河套,损失恐怕也很惨重。如此一来,元气大伤的河套大军恐怕也不是清风皇室和三大世家的对手。”提脓摸着自己那浓密的大胡子,笑呵呵地说道:“国师,你看我们是不是需要帮助他们一把?”

    楞叶脸上带着恬淡的微笑,一袭黑纱之中,楞叶那有些高耸的鼻子和瘦削的面孔显得愈加的睿智。看着不远处如同山岳般屹立在大地上的延州城,楞叶笑着说道:“亲王殿下,不知道你准备怎么帮忙?”

    “神州有一句成语,叫做釜底抽薪。不过,究竟该先抽哪根了?”提脓咧着大嘴,故作为难地说道,只是,他那半眯着的眼睛里满是嗜血的欲望,看的连他身边的楞叶心中都是一惊。

    奉帅率领的近二十万骑兵还没有抵达延州地界,延州城下的联军便已经作鸟兽散。宋家的白耳军团和提脓的十万飒珊士兵自然是从剑门栈道撤退,而李铁鸣等人则是迅速返回阴风古堡。

    联军的速度不慢,不过河套骑兵的速度更快。一发现情况不对,奉敬三人立刻快马加鞭,终于在阴风古堡北面大约四十里处截住了跑在最后面的朱雀军团全部和东倭大约两万士兵。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奉敬并没有立刻对包围圈内的大约六万士兵发起攻击,猎鹰青龙两个军团两侧包抄,将其完全包围。

    更让李铁鸣等人疑惑的是,河套虽然截住了后面的六万士兵,却没有对联军衔尾追击。对于河套骑兵这惯用的招数,李铁鸣等人都相当了解,并且在过去的日子深有体会。本来李铁鸣等人都已经下了再断掉一条尾巴的决定,可是河套的异常举动,却让李铁鸣等人好生疑惑。当然,以他们现在的胆量,他们也不敢返回去咬奉敬等人一口。

    “暂时别发动进攻,天色还早,等将士们恢复体力之后再说。”奉敬冷静地说道。

    雪倾城点了点头,给身边的将领打了一个手势,让他们严加戒备。河套骑兵也是有苦自己知,两天之内从居庸关一路杀到定州,就算他们胯下的是血色高原的精良战马,也累得够呛。奉敬等人并不是不想追击李铁鸣等人,只是担心战马和战士的体力不支,被李铁鸣等人趁机反击。

    至于眼前的六万多士兵,围而不攻,也可以增加他们的心理压力。

    “二哥,为什么不将他们全部宰了?”信刻面无表情地说道。河套五大战将之中,最为嗜杀的自然是血杀独孤二人,奉敬和边重行算是比较冷静的那种,而信刻则是夹在中间。可就算是文质彬彬的奉敬,在征战东南的时候,他直接下令屠杀的极乐圣教子民也超过了五十万。不过在知道了天意遇难的消息之后,兄弟二人的眼睛里总是闪着鲜红的光芒,如果是按照信刻的意思,那自然是将这六万多联军全部宰了,不过奉敬很显然是别有用意,坚持要将这些士兵生俘。

    奉敬摇了摇头:“信刻,不用着急,他们迟早是死。主公立国称帝,大姐灵柩回家,总需要告祖祭天吧?我们河套可没有那么多牲口,不过有眼前的这些牲口顶着,不是挺好吗?”

    信刻会意,不由得哈哈一笑。雪倾城的瞳孔则是剧烈的收缩了一下,天意的死,对河套将领的刺激确实很大。如果是在以前,奉敬对眼前的这六万多联军必然会区别对待,东倭士兵虽然是必死无疑,不过朱雀军团的士兵绝对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最多就是被流放到西北二路当苦力。但是现在,奉敬根本没有想过要放这群人一条生路,甚至连结局都帮他们想好了。

    不过,雪倾城也注意到了一点,在河套十多万骑兵的威慑之下,包围圈内的六万联军最终选择了放弃武器投降,包括东倭的两万陆军也是一样。雪倾城和东倭有过好几次交手的经验,当时的东倭陆军虽然根本不是血色骑兵的对手,但是即便是在绝对的逆境之下,他们也是从来不曾畏惧过。面对着优势重骑兵的冲锋,他们往往是采取同归于尽的方法试图和血色骑兵以命换命。

    雪倾城以前从来没想过东倭士兵居然会战场上放下武器,不过现在的情况却很明显的说明了两点,首先,现在的东倭陆军由于屡屡补充新兵,无论是战斗力还是战斗意志都无法再和三年前的东倭陆军相比。其次就是,他们在延州城下确实是损兵折将,而且连基本的战斗信心都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了。由此可见,边重行出色的防御给他们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大帅,朱雀军团的军团长刘思转要求面见大帅你,抗议你对他们朱雀军团的不公平待遇。”河套骑兵正押解着六万战俘缓缓朝延州走去,奉敬的亲兵统领张霸突然上前来说道。

    奉敬眼皮子一抬:“不公平待遇?抗议?笑话,都已经沦为战俘,他们还有什么资格抗议?”

    信刻则是狰狞的一笑:“张霸,你让那王八蛋放心,我们到时候一定会将他和他麾下的士兵区别对待的。”

    雪倾城心中暗自骂了一声白痴,这个刘思转也不知道脑袋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个时候居然还敢向河套抗议不公平待遇。河套没有将这群人抽筋剥皮,已经是谢天谢地。

    “张霸,好好地看管这些俘虏,不管是任何人,只要敢在其中起哄或者试图逃走,全部拉出来拴在马后拖死。哼,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我们是病猫。既然敢挑衅我们河套的威严,那就要有被碎尸万段的觉悟。”

    奉敬本来准备的是将这六万战俘暂时押解在已经成为废墟的定州城内,但考虑到昊天很快就会回来。昊天本来就是个急性子,恐怕一回到河套就会立刻筹划立国称帝的事情,到时候再去定州提这些人祭天,也有些麻烦。反正延州城外原来也有好几处河套军营,正好看管这些战俘。

    得知联军逃走的消息之后,本来还在黄羊滩和贺不归的蛟龙军团对峙的加藤鹰等人毫不犹豫的拔锚起航,联军既然已经溃败,那么他继续呆在这边也没有意思,至于上游的川百信田,加藤鹰大人就恕不奉陪了。结果,没有了加藤鹰在下游的牵制,在贺不归和张苍宗的联手之下,川百信田三万水师毫无悬念的全军覆没。不过,川百信田并没有辱没他东海之上一代枭雄的身份,在最后关头,他凿沉了所有的战舰,然后横剑自刎。这件事情也让贺不归二人愤怒了很久,风陵渡口乃是河套和河西路联系的重要渠道,川百信田的数十艘沉船堵在这里,几乎阻断了渡口的正常运行。为此,贺不归二人不得不命令部下加班加点的在这里打捞沉船,以早日恢复渡口的正常运作。愤怒的张苍宗甚至让人将川百信田的尸体从大河之中费心费力的捞了起来,然后剁下脑袋扔去喂狗。

    两天后,昊天率领的河套大军总算是渡过了壶口渡口,回到了河套。在踏上安州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河套将士全部裹上了楚相成在这两天里尽力准备好的白纱孝布,昊晋两兄弟身穿孝服亲自扶柩而行。从安州到延州的官道两侧,站满了早已经得到消息的河套百姓,放眼望去,整条官道就像是一条白色的带子,一眼望不到头。

    在阵阵压抑的哭声之中,昊天的座驾和天意的灵柩总算在傍晚时分抵达了延州府城。留守延州的楚相成边重行和何玉等人在奉敬信刻的陪伴之下,率领着延州数十万官民出城三十里迎接昊天的回来。只是,这次凯旋的英雄并没有受到胜利的战歌,反而是震天的哭声笼罩了整片天空。

    天意在河套三路地位尊崇,在百姓们心中享有着极其崇高的威望,尤其是她还是为了掩护数十万百姓逃生而战死沙场,自然更得到河套百姓的尊敬。在天意的灵柩靠近的时候,官道两边的所有百姓不分尊卑,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双膝跪下,以首触地,泪流满面。

    看着以前的情形,昊天也觉得鼻子酸酸的,他突然想起了当年窥天居士问天意的那句话:如果有朝一日,天意要在自己的性命和数十万百姓之中选择,她会怎样。当时天意的回答便是若能以一己之力挽救数十万百姓,虽死犹荣。

    想到这里,昊天忽然明白,天意当初就算没有遇刺受伤,恐怕也不会离开定州。天意,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

    在快要到达城门处的时候,昊天总算是看见了楚相成和魏鹤等人。才半年不见,楚相成似乎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而身边的边重行魏鹤等人无一例外的是眼圈深陷,很显然这些天也是无比伤痛。

    本来楚相成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不过一看见一身孝服的昊晋两兄弟和天意的灵柩,顿时间又老泪纵横,最后还是骆祥心有不忍,轻轻地在他的身上拍了一下,然后让下人将已经晕过去的他送回府中。

    “先回府再说。”看着眼前这乱糟糟的情况,昊天终于张口说道。受气氛的感染,他也是双眼通红,昊晋两兄弟更是将嘴唇咬破。

    魏鹤等人连忙让开,何玉则是上前两步,走到昊天身边,一手搭在马车上扶柩而行。她是天意的长辈,按理说扶柩的事情不应该让她来,不过她对这个侄女向来关爱,想到才几个月的时间,两人便已经人鬼殊途,她也是双眼通红。骆祥看着神情憔悴的妻子,也默不作声的走到灵柩的另一侧,夫妻二人扶着灵柩并肩而行。

    此时的延州城内,已经成为了一片黑白分明的世界,官道两侧的树木上,全部缠满了黑纱,所有的店铺酒楼之上都飘着一根白绫,剪出的白花挂满了延州的每一个角落。在经过一些店铺的时候,昊天甚至能够通过敞开的大门看见正堂内立着的天意的灵位。

    秋沐心中一叹,一个女人,能够在死后想得到如此待遇,恐怕也是千年难遇了吧。由此也可以看出天意在河套百姓们的心中有着如何的威望。只是,正因为她的威望太高,百姓们对她太过爱戴,日后的善后事宜才更加的麻烦。

    靖北王府门口,头一天刚刚赶到的五小郎君全部身穿孝服跪拜于两侧,他们和魏鹤等人不同。魏鹤等人只是下属,而他们乃是天意的义子义女,身份上自然不同。五小郎君都是双眼通红,英季儿和初月影的眼中甚至满是血丝,很显然是一直没有休息。

    在他们的头上,是靖北王府的牌匾,看着牌匾上那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昊天顿时有些恍惚,这四个字,还是天意当初亲自题写的。从靖北侯府到靖北公府再到靖北王府,牌匾换了三次,不过每次都是天意亲自题写。原本以为两人能够相伴一生共享天年,哪知道才半年功夫,夫妻二人便已经人鬼殊途。

    “主公,不要让主母在外面久等啊。”骆祥在昊天耳边轻声说道。

    昊天点了点头,扶起五小郎君,缓缓走了进去。一跨进灵堂,听着那哀婉的哀乐,昊天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不过他并没有将天意的遗体放置在灵堂内,而是和奉敬信刻等人一起,连同天意睡着的那张软床一起从马车上抬了下来,然后放到了自己的院子之中。

    “主公,逝者已安,应该将主母的遗体放在灵堂内才是……”陈寒皱了一下眉头,上前一步说道。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昊天等人已经恶狠狠地盯住了他,看着昊天血杀等十多双杀气腾腾的眼睛,陈寒连忙将下面的话吞进了肚子里。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继续说下去,那昊天必定会随手给自己一剑。

    “主母游猎数月,现在总算回到家中,自然要回院子里好好休息才是。”玄机上前一步,打着圆场说道:“主公,不过这里也需要放置主母的一袭衣冠,不然外人还以为我们不懂礼节,怠慢了主母。”

    昊天想了一下,觉得玄机说的也有道理,于是向身边的傅若水点了点头。傅若水会意,连忙前去拿了一套天意身前所穿的衣服平放在灵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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