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远,是你?”郭淮辨认了一下,突然惊喜地说道。

    骆祥呵呵一笑:“老夫现在是骆祥,可不是骆久远。”

    郭淮故意问道:“哦,那你还是不是老夫多年前的老友了?”

    “不管名字怎样变,朋友还是朋友啊。”骆祥笑着说道,能够在塞外看见当年未及第之前的好友,确实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你现在贵为宰相,老夫是不是应该称呼你一声郭相了?”

    郭淮脸色一板:“开什么玩笑?你如果那样称呼,那我也应该叫你一声骆大人了。不过啊,我那宰相的身份,恐怕也不被你看在眼里吧。”

    对于自己的这个老朋友,郭淮也很清楚。河套三个谋士,虽然都没有军职,不过一向是和军方五大战将一样的待遇,尤其是骆祥和楚相成,更是河套说一不二的人物。郭淮自己虽然是乌玛的宰相,但是他们连清风皇室都不放在眼中,何况一个小小的乌玛。

    “你可是宰相啊。哈哈,我们多年未见,要不找个地方小酌一杯?”骆祥边走边说。

    郭淮摇了摇头:“还是不用了,以后有的是机会。陛下还等着我回去回复,而且这种时候,我也不适合在你们这里逗留太久。想必你也知道我这次前来的目的了。”

    骆祥点了点头,两个人就顺着浩瀚城内唯一的街道边走边说。骆祥看着郭淮那有些苍白的头发,轻声说道:“当年一别,没想到再次相逢已经是在塞外。我也知道,你这些年在乌玛过得看似风光,不过其中的艰辛只有你自己才明白。郭淮,我们多年朋友,主公又是非常的儿子,现在我河套兵强马壮,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你不如到河套来吧,等收复幽云十六州之后,你先去当一路太守,资历起来之后在将你调回来当相成的副手。”

    郭淮的心中微微一动,骆祥并不是那种空口白话的人,以他和楚相成的地位在加上自己的能力,最多两年,他必定能够成为河套的高层。在河套,就算是一路太守,都比乌玛宰相风光。况且,这里还是自己的国家,为自己的国家努力奋斗,也是自己的夙愿。可是一想到吐普赤丹,郭淮又摇了摇头。

    “乌玛现在正值国家危亡之计。陛下对我郭淮情深义重,我又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弃他而去?”

    骆祥自然知道自己的老朋友是怎样的一个人,不过还是劝解着说道:“郭淮,乌玛这池水太浅了,藏不住你这条蛟龙。你想想,你在乌玛努力了这么多年,乌玛依然没有起色。你应该明白,以乌玛的战略位置,根本不可能崛起一个强大的国家。我家主公胸怀远大,一心想要恢复汉唐盛世时的疆域,乌玛日后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归顺我河套。或是保持属国的位置,或是成为北庭都护府的一部分。”

    郭淮沉默了一下:“久住即故乡。在乌玛呆了这么多年,我已经将自己当作了半个乌玛百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骆祥心中叹了口气,当年的老朋友已经不多了,偏偏难得遇上的一个又是这么的固执。不过,如果郭淮不是这样的臭脾气,恐怕也不会合自己的胃口。当下也是一笑:“随你的便。不过,你千万要记住一点,不要和塞外异族走的太近。我们早已经下定了决心,必须将塞外异族斩尽杀绝。你们若是和他们太过密切的话,以后恐怕会遭受池鱼之殃。”

    郭淮担忧地说道:“我会努力劝诫陛下。不过恐怕有些难度,毕竟这些年来,乌玛为了脱离清风的控制,和铁鹰秋明的联系很是密切。唉,如果以后真走到那一步,你和相成一定要帮忙才行啊。”

    骆祥苦笑了一下:“只要你们不要玩得太出格,我们这里自然会帮你考虑。如果你们只是和铁鹰秋明吹吹嘴皮子,我们这边绝对不会放在心上。你看,我们这次出兵塞外,除了抚远城,就根本没有骚扰你们的百姓。哦,你们抚远城内的官员都在,不过那里暂时被我们当作了后勤辎重基地,要等到我们回去的时候才能还给你们。”

    郭淮也是一声苦笑:“你们能够还给我们,就已经是很庆幸了。嗯,你说的出格的界限是什么?”

    骆祥斟酌了一下语气说道:“郭淮,铁鹰秋明和东北三国,已经被我们的军方列入了彻底灭族的名册。我河套现在的势头根本没有人能够挡住,主公还年轻,军政两方高层的平均年龄也不大,还有的是时间。你们和铁鹰秋明勾勾搭搭也没什么,不过千万不要跟着他们一起出兵和我们交战。否则,胜了,你们无利可图。败了,恐怕会和他们一个结果。老实说,现在我们河套的杀戮欲望太强烈了一些,军政两方除了一个军师玄机,基本上都是坚定的强硬派。”

    郭淮脚步一顿,看着骆祥说道:“这不是你当年一力坚持的吗?”

    “过犹不及啊。如果说以前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火种,现在的河套已经是烈火熊熊。记住,千万不要出兵和我们公然对抗。我们河套并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次抚远城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不过你放心,城内的东西和百姓我们都没有动。便是连你们的府库我们也贴了封条,到时候你直接派人去接接收就行。主公至情至性,只要你们没主动找事,有我和相成在,必定不会让你太过难看。”

    郭淮没有说话,只是沉闷的和骆祥并肩而行。骆祥说得不错,他在乌玛的地位确实只是看似风光。对于郭淮保守的自保政策,军方的将领很是不满。两个大将军烟沉没护金楚和郭淮面和心不和早已经众人皆知的事情。而郭淮提出的不和铁鹰秋明结盟不与天朝为敌的建议,吐普赤丹也是颇有微词。

    吐普赤丹和烟沉没等人都是自视甚高的人,他们一心想要将乌玛打造成塞外强国,一个不需要看周围任何人的脸色的强国。但是乌玛的地理位置,注定了他不可能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只能依附于一边存在或是成为两边之间的缓冲地。只是近几十年来清风不断衰弱,以至于乌玛国内亲清风的势力大大减少,不少人都偏向于铁鹰秋明。

    郭淮以前虽然也觉得这事情有些危险,可也没有真正在意。但是现在听骆祥这么一说,他这才猛然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河套在东南的手段他也听说了,而这些天大草原南部血流成河的情况,他更是知之甚详。如果乌玛真的敢触犯河套的逆鳞,郭淮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河套既然敢不将铁鹰秋明放在眼中,那么小小的一个乌玛,他们难道还会有所顾忌?

    不知不觉之中,两人已经走出城门。浩瀚城不大,其实也就只是一个小要塞,周长不过四五里,人口也就五千多人,总共只有南北两座城门。在河套的大军面前,只有一丈多高的城墙的浩瀚城几乎没有任何放抗就被河套拿下。

    “他们在干什么?”郭淮突然问道。

    “拆掉城墙,修筑道路。”骆祥淡淡地说道。

    郭淮心中一惊,河套这很显然是为了防范游牧民族将这些板升城当作南侵的基地,将城墙拆掉,从更深层次来说,却是将游牧民族向定居民族过度的萌芽掐断。一个野蛮的没有文明支撑的民族虽然能够强盛一时,可是终究不能强盛一世。只有当他们开始定居,开始修建城池的时候,文明才会有长足发展,才会真正对神州文明产生冲击和威胁。河套,看来不仅仅是准备将游牧民族尽可能赶尽杀绝,而且也准备将有可能出现的文明掐死在萌芽之中。

    “那边了?”郭淮指着另一边问道。那边围着一大圈人,不过要么是老人要么是孩童,中间垒着一个台子,上面似乎跪着不少人。台子上竖着不少的木桩,也不知道是准备干什么的。

    “杀人啊。”骆祥语气平淡地说道:“主公说了,对于板升城的城主以及他们的走狗,必须一个不留的杀掉,至于那些被掳掠而来的百姓,则是酌情处理。现在就是在集体审判那些汉奸走狗。”

    郭淮疑惑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谁是汉奸?”

    骆祥笑着说道:“主公说了,胡虏从我天朝抢掠而去的人口,精壮的百姓自然是被他们收为了奴隶,漂亮的女子沦为性,奴,老弱病残要么是杀掉,要么是扔给这些板升城主当苦力。因此,板升城内的奴隶很少有年轻力壮的。所以,城内那些年轻力壮的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些汉奸板升城主的走狗,这种人先全部抓了再说。”

    “不怕有漏网之鱼和错杀的人?”

    “漏网之鱼绝对有。不过你们看见那么多人围在那里吗?我们可以由他们检举,但凡检举出来的人,只要有十个以上的赞同,就格杀勿论!至于错杀的人,绝对有,不过为了不让那些汉奸走狗钻空子,我们别无它法。再说,他们就算是死了,想到陪伴自己的都是那些曾经欺压肆虐他们的仇人,应该也会很安慰吧。”

    “那些人怎么处置?”

    “罪大恶极的,就像是板升城主和他们的忠实走狗,要么凌迟处死,要么五马分尸。至于那些后来被检举出来的,罪大恶极得到众人公认的,同样如此,其余的全部绞死。至于这些百姓,等城墙全部拆毁之后,我们会将他们迁回河套三路。”骆祥波澜不惊地说道。

    “你们对胡虏都是直接杀掉,为什么对这些人要用如此残酷的手段处死?”郭淮疑惑得问道。

    “胡虏虽然是我们的敌人,但那是双方的立场问题。既然双方是仇敌,他们杀我们的百姓,那是正常。反过来说,我们杀他们,也是理所当然。对于这种有骨气的敌人,我们就算是要消灭他们,也会让他们死的有尊严一点。但是,这些汉奸奴才我们绝对不能容忍!一个民族,可以容忍懦弱的百姓,因为你不能期望每个人都能够像你自己一样热血沸腾为了民族捐献出自己的生命。他们既然打不过胡虏,为了活命,沦为奴隶也是情非得已。毕竟,没有人愿意做奴隶。可是这些汉奸,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荣华富贵,他们不仅背叛自己的民族,而且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残害自己的同胞。不将他们处以极刑,怎么对得起那些惨死在他们手下的百姓,怎么对得起那些因为他们的一己私利而无辜丧生的同胞手足?”

    “如果他们献城投降那又怎样?”

    “我们不会接受一个汉奸任何形势的投降!对于这些手上沾满了自己同胞的先鲜血,罪大恶极连灵魂都是无比肮脏的人,唯一的结局就是死!当然,对于那些没有残害百姓,尽可能的庇护自己治下的神州子民的人,我们也会酌情处理。前些天,主公就赦免了烛台城的城主莫方圆的罪名,便是因为他是为了治下的百姓不受更多的苦难侮辱这才自动请愿当那个城主的,而城内的四千多百姓对他也是举手称赞。如果不出意外,在收复幽云十六州之后,这个莫方圆必定会是一州知府。”

    看着骆祥那波澜不惊的表情,郭淮的心中再次一颤。不过他很明智的没有继续在这件事情上多说,只是说道:“这么多老人孩童,恐怕是一个不小的负担吧。”

    骆祥叹了口气,这还是郭淮第一次看到骆祥叹气:“那有什么办法,这些都是我们的父老乡亲,都是天朝的子民,我们难道能够不理不问?将他们丢在这里,完全是让他们送死。好在我们这几年还积累了一点底子,而且他们总人口也不会超过五十万,应该没有问题。呵呵,你没看过620年壶口会战之后我们河套的那副模样,由于粮食缺少,又多老幼妇孺,整个河套包括后来纳入统治的西北二路都是实行粮食限量供应,并且和粗粮参杂。那段时间,便是主公,都是每天啃红薯土豆。现在负担再重,也比不上当时吧。”

    郭淮沉默不语,良久之后,他拱手对骆祥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郭某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在逗留。久远,他日有暇,郭某必定亲自前往河套,和你与相成举杯痛饮!”

    “别某不某的,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是最好的兄弟。”骆祥哈哈一笑:“也好!到时候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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