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她眼底一亮赶紧蹿过去，一脸喜上眉梢地伸手将倒下的白衣大美人抱了个满怀。</p>
“哎呀，二娘给的东西果然是好货！”楚瑜一边笑眯眯地嘀咕，一边抱着怀里的美人往床上拖。</p>
不愧是名号响当当的天山魔女，这等迷香好货就是比她那过期的狗药好用多了，二娘三娘那姐俩果然真是杀人放火，居家旅行必备之“物”。</p>
先服了解药的她一点事儿都没有，但这唤作‘宗师倒’的药无色无味，隐在指甲盖里往火烛一弹就散，悄无声息，随风潜入夜，迷人细无声。</p>
这不，白白这样一代宗师级别的高手就瞬间倒了。</p>
偏生怀里的美猫猫身子动弹不得，但他那双漂亮的妙目这会儿却还清亮得吓人，意识分明清醒得很。</p>
“你想干什么，鱼。”琴笙冷冷地看着她，一双琥珀瞳里闪过幽幽寒光。</p>
若是他眼底那寒气能溢出来，楚瑜想，她必定早就被冻成狗。</p>
楚瑜嫌这拖人实在麻烦，干脆一个公主抱将琴笙修长的身子打横抱起，笑眯眯地安慰他：“不想干什么，就一起睡个觉。”</p>
哎呀，这话怎么她听着有点不大得劲。</p>
色气满满，倒像是采花贼似的。</p>
不过，楚瑜发现了一个惊喜，有了高手两成内力，相当于白得了十余年修为，她如今抱个男人就真跟抱只猫儿起来的感觉差不多，一点都不重手。</p>
她尚且如此，难怪霍二娘和霍三娘总能那么轻易放倒美男，肆意采阳补阴了。</p>
琴笙被她这么一个公主抱，顿时呆住了，莫名其妙地就感觉一股羞耻爬上心头，他忍不住咬着精致嘴唇，怒道：“把我放下来，你这条臭鱼！”</p>
这条鱼居然敢用这种姿势抱他！</p>
太羞耻了！</p>
幽幽烛光晃荡着，为琴笙精致的面容笼上一层靡丽柔软的光华，面笼寒霜，偏他欺霜赛雪的两颊上浮现出一点羞窘的嫣红来。</p>
楚瑜没有琴笙高，手自然也短，她这般抱着他，两人距离近得可以看见对方脸上的绒毛。</p>
她陡然望见怀里猫儿这般模样，脑海里只浮出一个词儿来——不可方物。</p>
与他平日里清冷如霜雪，高高在上的神仙模样全然不同，此刻的琴笙多了一丝生气，美得不可方物。</p>
楚瑜莫名其妙地就忍不住咽口水，忽然觉得很有食欲，瞅着瞅着，就很想……咬一口怀里羞窘的猫儿。</p>
“鱼，听不见么，把本尊放下来！”琴笙一抬琥珀眸，径自对上楚瑜直勾勾看着自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p>
他几乎可以在她黑漆漆的瞳子里看见自己的脸，那种感觉让琴笙瞬间呼吸一窒，见她毫无反应。</p>
琴笙别开脸，只觉得这般被她抱着更莫名地浑身难受，冷冷地道：“你想死么？鱼”</p>
那把声音冷得似乎冰川下的暗河，冻得楚瑜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刻将琴笙抱上床搁下：“好好，乖白白，莫恼。”</p>
她把琴笙小心地放下以后，马上就帮他脱了外衣和鞋袜。</p>
寻常男子的脚难免骨骼粗糙，琴笙的脚却又白又嫩，骨骼精致修长，极为漂亮。</p>
楚瑜忍不住缩了缩自己常年巡逻长老茧的小脚丫，嘀咕：“唉，真是白做女人了。”</p>
随后，她抬起大眼笑眯眯地看着琴笙：“白白，刚才我瞅着地上有点湿，你是洗过了罢。”</p>
琴笙一脸看白痴的模样睨着她，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解药。”</p>
楚瑜也不恼，只爬起来一边把自己的外裙也脱了，一边道：“我刚才在二娘的房间里洗了，很干净的，所以咱们这就一起上床歇息罢！”</p>
说着她穿着亵衣和亵裤径自趴在琴笙的胸前，扯了被子将两人裹在一起，笑眯眯地托着下巴对琴笙道：“白白，小姑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p>
琴笙脸色一僵，垂下琥珀眸不看她：“从本尊身上滚下去！”</p>
楚瑜托着腮，低头看着他叹气：“白白，你炸毛炸得也差不多了，整天炸毛的猫猫不是好猫猫。”</p>
琴笙只冷冷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滚。”</p>
楚瑜恍若未闻笑眯眯地道：“哦，你不想听故事啊，那就算了，今儿小姑姑累了一天了，真是体贴的孩子，咱们这就睡了。”</p>
说罢，她爬起来直接吹灯拔蜡。</p>
随后她又缩回琴笙怀里，自顾自地伸手在他胸口摸索起来。</p>
“鱼，你在干什么！”琴笙冷冰冰地咬牙道。</p>
且不说他不喜别人未经允许的靠近，更觉得她这么随意地乱动他，浑身的血气似要逆流一般的难受。</p>
这种心跳失速的感觉，让他非常的不适应。</p>
楚瑜笑吟吟地回道：“白白你太紧张了，整个人都硬邦邦的，不放松我怎么找个舒服的地方窝进去睡呢？”</p>
说着她非但没有拿开手，反而扩大了探索的面积。</p>
嗯，她是很正经地在寻找合适睡觉的地方，不是因为白白手感很好，他害羞的样子很可爱，所以在吃他豆腐。</p>
琴笙咬着唇，瞪着她的目光都有些恨意了：“再不从本尊身上滚下去，我就杀了你！”</p>
他只觉得身上难受得慌，却又不知哪里难受。</p>
偏身上那条鱼还这么弄他！</p>
楚瑜的手顿了顿，忽然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慢慢地道：“你不会杀了我的。”</p>
熄了灯的房间里，只有窗外的月光与星光透过茜纱落进房间里，蒙昧的光芒让她的俏丽活泼的脸上多了一种奇异的超越年龄的成熟，又或者说温柔沉静。</p>
琴笙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只是她眼中的温柔忽然似触碰了脑海里哪一根弦，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p>
仿佛……</p>
这种温柔暗夜里与她偎依而眠，甚至亲昵说话的画面这般熟悉，他曾经历过许多次。</p>
她那种奇异的温柔让他一怔，似心底深处那一片仿佛无边无际，永远困守孤城的幽暗冰冷水面上，忽然落下的几片温柔的花瓣。</p>
柔软的花瓣，脆弱而无助，瞬间被黑暗冰冷的波涛吞没。</p>
却，暗香犹存。</p>
琴笙一向冰冷清透的眸中渐渐地浮出幽幽迷离的雾气，他慢慢地垂下了纤长的睫羽，却没有再做声。</p>
楚瑜伸手温柔地替他将脸颊边的碎发拨开，随后笑了笑，俯下扇子靠在他的肩头。</p>
她一手像哄小孩儿一般轻轻地有节奏地拍着他的胸口，一边轻声道：“睡吧，白白，小姑姑在这里陪你，永无噩梦。”</p>
睡吧，她的倔强傲娇的琴猫猫，睡吧，她温柔醇厚的楚仙仙。</p>
……</p>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p>
虫儿飞，虫儿飞。</p>
你在思念谁。</p>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p>
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p>
幽暗宁静的夜里，楚瑜低低地哼着幼年听过的小曲儿《虫儿飞》，柔软的调子，温软的声音，这一支歌儿，她哼得字正腔圆，没有一点走调。</p>
像她以前唱给那个靠着她肩膀才能安稳睡着的‘少年’一般。</p>
伏在他胸前的人儿慢慢地哼着歌儿，黑暗中，他能感觉她的指尖轻而缓慢地敲打着他的胸膛，一下下地，像一片片落花掠过他心脏里不知何处而来的漂浮着碎雪冰棱的黑暗水流，再慢慢地散去，带来柔软芳馥的香气。</p>
琴笙冰冷的琥珀眸里雾气渐渐也变得柔软，原本僵硬的身子也渐渐地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去。</p>
……</p>
他慢慢地阖上眼，忽然有一种奇异却安心的倦怠传来。</p>
也许，就看在她唱的这歌儿让他忽然有安眠睡意的份上。</p>
他可以勉为其难、慈悲地原谅一次这条盘子里恣意妄为又不听话坏鱼……</p>
也许……</p>
白衣美人这么想着。</p>
原本趴在他身上的人却忽然坐了起来，不知伸手在他衣襟里摸索什么。</p>
琴笙梭然睁开眼，冷冷地看着她：“……。”</p>
楚瑜掏出了一条——纯白的帕子。</p>
她晃了晃手里的帕子，然后低头对着琴笙笑眯眯地道：“白白，你老这么瞪着你那漂亮的大猫眼，大半夜看着挺渗人的，半夜我醒来上茅房，一睁眼估计得被你吓死，所以，给你做个脸罩。”</p>
琴笙的眼睛平日里是琥珀色的，但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眼睛在被那种似暗非暗、似亮非亮的地方，就会变成浅金色，大半夜她老觉得月光下，他眼睛像猫一般会发光似的。</p>
说着，她把帕子一抖，径自盖在琴笙的脸上，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挠头嘀咕：“怎么盖了脸看着更渗人了，像躺尸似的？”</p>
“呸呸呸，自个吓自个！”</p>
她摇摇头，摸着下巴打量了下此刻琴笙的模样，眼前一亮，嘻嘻一笑：“我说我家白白脸盖白帕子的这模样怎么这么眼熟了，这不金老小说里小龙女被尹志平给暗上了时候的造型么。”</p>
一身白衣飘飘，武功高强，冰清玉洁，高冷如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一般的“小龙女”舍此时的琴笙其谁！</p>
尹志平嘛……</p>
楚瑜大眼珠子一转，伸手摸了摸琴笙僵硬的胸口，脑子里闪过她一身全真教道士服把“琴笙小龙女”给放倒夺走‘贞操’，金曜‘杨过’知道真相之后痛苦嚎啕的画面，就忍不住笑得倒在琴笙的胸口。</p>
“哈哈哈……。”</p>
白帕子下盖着的美人，淡淡地开口：“鱼，你想怎么死？”</p>
楚瑜笑眯眯地道：“爽死。”</p>
琴笙：“……。”</p>
对这条愚蠢又无耻的鱼，任何的仁慈果然都是一种浪费。</p>
白帕之下的美人冷哼一声，不再搭理身上的猥琐‘鱼’类。</p>
楚瑜折腾了一整日，又自娱自乐了半天，早已倦怠不堪，捣腾了点小动作，见琴笙铁了心不搭理她，便干脆地趴他胸口进入了梦乡。</p>
猫儿，这种傲娇又别扭的生物，有时喜欢独处，有时却又极黏人。</p>
温温柔柔地多挠挠他的痒处，捋捋毛，抱在怀里久了，久而久之，他自然什么恼气儿都散了。</p>
不是么？</p>
……</p>
月光微凉，寒风幽幽。</p>
夜色静谧而温柔。</p>
在怀里的人儿睡着之后，一只修白如玉的手慢慢地抬了起来，指尖将盖在脸上的白帕子轻轻一挑，露出帕子下精致无双却冰凉淡漠的眉目来。</p>
他慢慢地垂下如鸦羽一般华美的睫羽，静静地看了眼胸口睡得毫无防备，甚至流口水的少女。</p>
他有些厌恶地扯扯唇角，幽幽潋潋的琥珀眸里却闪过一点流光。</p>
好半晌，他指尖轻轻挑，一个奇特而漂亮的弹指动作，一只薄如蝉翼的透明手套便从他的手上滑落，他细腻修白的玉骨手慢慢地落在怀里少女的乌发上。</p>
白衣美人慢慢地闭上眼，安眠。</p>
他精致的唇角勾起一点矜傲却温柔的弧度。</p>
哼……</p>
最后原谅这只会唱奇怪歌谣的蠢鱼一次罢。</p>
……*……*……</p>
第二日一早</p>
楚瑜是被麻醒的，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体会过——这种被人长时间压迫肩膀带来的麻痛了。</p>
“唔……。”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直接映入眼帘的便是落满自己肩头的柔软如缎的乌发。</p>
她呼吸微微一窒，目光再往下就看见琴笙雪白精致的额头，长如华丽鸦羽的睫毛在他白皙的面容上烙印下幽幽惑人的阴影，还有挺直如刀雕的如玉鼻尖和嫣红诱人的嘴唇。</p>
沉睡的琴笙，像一个纯净到惑人的美少年。</p>
同样的宁静的早晨，相同的面容，仿佛那个不顾一切跟随着她的温柔执着的少年，又再次回到了她的怀里，枕在她的肩头，抱着她的腰肢，静静地用一种婴儿依附母体的姿态安眠。</p>
楚瑜的心情瞬间变得很柔软，她伸手轻轻地抚摸他脸颊边细碎的发丝。</p>
真像，真像她那最招人疼的大宝贝，又回到她身边了。</p>
楚瑜一动，枕在她肩头的人睫羽微微动了动，缓缓张开眼，沉月一般的琥珀眸带着初醒的幽柔与迷离雾气，面色少了几分疏离人间的清冷矜傲，多几分柔软。</p>
楚瑜笑眯眯地伸出指尖点点他的额头：“仙仙，早。”</p>
“哼。”瞬间清醒过来的睡美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要坐起身。</p>
只是他这么一动，才发现自己用一种诡异的姿态依偎在楚瑜怀里……</p>
琴笙的脸色瞬间一僵，随后瞬间松开死抱着她腰肢的手臂，状若优雅地坐了起来，仿佛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原先枕在楚瑜肩上睡着。</p>
楚瑜看着他别扭僵硬的背影和微微发红的耳根，忍不住露出个揶揄的笑来——</p>
傲娇的琴猫猫害羞了，见好就收，还是勿惹它为好。</p>
她伸手轻撩了下他落在自己手间的柔软青丝，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坐起来。</p>
嗯，又要开工了。</p>
……*……*……*……</p>
“金曜，这里有书信一封，我需要你帮忙送到金姑姑的手上，这信要紧，莫要像上次告状那样拖拖拉拉。”楚瑜将一封火蜡密封好的书信交给金曜。</p>
金曜一听‘告状’两个字就忍不住唇角一抽，这件事之后，他总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小人。</p>
他冷冷地睨着她：“你是把我当成信使了不成！”</p>
虽然这么说着，但他还是伸手接了过来。</p>
楚瑜笑眯眯地，一点都不吝啬地拍马屁：“你要是信使，也是最俊的信使，我先忙会儿。”</p>
说罢，她摆摆手，径自离开。</p>
金曜看着她的背影，眸光微闪——</p>
有时候，他真是看不懂这个丫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p>
明明他已经把不喜欢她摆在脸上如此明显，也曾经差点弄死对方，她却还能随时一副与你极自来熟的模样。</p>
她脸皮到底有多厚？</p>
偏生这人就有那种叫你虽然讨厌她，但是却又不得不与她合作的能耐。</p>
金曜轻哼了一声，并未注意到自己的脸色变柔和了，径自转身向信鸽房而去。</p>
……</p>
这一头楚瑜进了昨日选好的绣房，便见着绣房内一片热火朝天，工匠们正在劳作，整个绣房已经一夜之间被改造成了与她在五进胡同捣腾出来差不多的样子。</p>
但是，看起来更井然有序，做出来的东西因为都用上了上好物料的缘故，看起来更精致。</p>
楚瑜不得不承认，果然有钱、有人更好办事。</p>
此时，一道女子娇笑声响起：“小瑜来了，快来与婶婶说说你这里头都是些什么门道，怎么地我都看不明白。”</p>
楚瑜转头一看，一身妃色百蝶穿花褙子华裙，满头珠翠琳琅，眉目精明的女子不知何时正站在一个绣棚边笑盈盈地向她招手。</p>
楚瑜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凉色，转身走了过去，对着她笑了笑：“柳二夫人，起得真早，不过您还是叫我楚姑娘罢，一来，我算是三爷的小姨妈，与你也算同辈，却和你也没啥亲戚关系，叫不上婶婶；二来，咱们也没有熟到这等地步，你要真喜欢我尊你的年龄辈分，我倒是不介意唤你一声柳大妈。”</p>
柳二夫人热情的娇笑顿时因为楚瑜这一番话僵在脸上。</p>
连同周围的工匠和管事们神色都有些怪异，目光在柳二夫人和楚瑜脸上转了一个来回。</p>
楚瑜这人虽然不好对付，但素日里也都是一副单纯活泼少女模样，见人三分笑。</p>
就算与年大管事那一番官司，也是台面下的事情，哪里见过她上来就这般呛人和不客气。</p>
柳二夫人有些尴尬地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森冷光芒，只抬起帕子遮了唇轻咳一声，还是面不改色地笑道：“哎呀，楚姑娘真是爱说笑，也是妾身的不是，连辈分都搞混了呢，呵呵呵呵。”</p>
楚瑜笑了笑，也没有再讽刺她，只淡淡地下了逐客令：“柳二夫人，不是我刻薄，而是这事关琴家赌局大比，如果我没有记错，您出身湘南柳家，有些事您还是少参合的为妙。”</p>
楚瑜这话哪里是不刻薄，简直是诛心。</p>
周围的人似乎也才想起柳二夫人出身湘南柳家，顿时神色都有些异样起来。</p>
毕竟在这等要紧关头，楚瑜之前又曾经差点出事，还好后来并无大碍，加强防备之后，虽然也有些宵小在琴家绣坊附近出没，但是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宵小们都被武卫们打发了。</p>
但谨慎些总是好的。</p>
柳二夫人连接着被楚瑜呛了两次，话头一次比一次尖刻，她哪里还忍耐得住。</p>
柳二夫人强按下当场破口大骂，抓花楚瑜脸的冲动，她一副被呛得要晕过去的模样捂住胸口倒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楚瑜：“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且不说我柳家与宫家在湘南原本就不和，只说我嫁到琴家十几年，克勤克俭，持家掌事，哪一个人，哪一处不是妥帖的，今日竟然还被一个小丫头这般糟践，好、好、好，我走，我走。”</p>
说罢，竟落下两行泪来，她抬袖掩面而去前，只冷笑一声，留下一句：“我只愿你楚瑜真有这个能耐和真真用心赢了赌局，莫要因为宫家少主打算娶你为妻，就胳膊肘外拐，忘了自己出身哪里！”</p>
柳二夫人这么愤怒地一离开，整个绣房里鸦雀无声。</p>
她走之前吐出之语，不禁让众人都呆了呆，山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山下之人知道的却很少。</p>
当下便有人偷偷抬眼去看楚瑜，却见她坦坦荡荡的模样，仿佛全没有听见柳二夫人的话。</p>
她淡淡地看了众人一眼：“以后再有闲杂人等进入绣房，便轰出去，若是听之任之者，我便要去问问年大管事咱们绣坊里渎职是怎么个处置法。”</p>
她总觉得柳二夫人来得蹊跷，昨日她挡了她一天，不让柳二夫人进入绣房，不想今日一早那女人还是做出一副与她很熟悉的模样进了绣房。</p>
她分明交代过不得让无关人等人进入绣房，却还是有人当她的话是放屁，便怪不得她出手教训人了。</p>
她这话一出，众人顿时缩了缩头，只觉得面前素日笑脸迎人的少女不知怎么今日竟让人望着生出敬畏来，此刻她身上一股沉冷的气息竟比年大管事还要凌厉。</p>
“好了，既然收拾得差不多，就即刻将名单上的绣工和绣娘、小工们全部请进来罢，咱们要试运行新的绣作方式，磨合与适应新的绣作方式还需要时间，不要再磨蹭了。”楚瑜对着众人若无其事地笑了笑。</p>
众人立刻如梦初醒一般各怀心思地各自去干活了。</p>
绣房里又瞬间热闹了起来，只是各种流言便这么悄无声息地细细地在绣房众人间传开来。</p>
楚瑜看了眼柳二夫人离开的方向，黑白分明的大眼里闪过一丝冷色。</p>
她并不在乎绣房里的人怎么看她，总归不过是一次合作罢了，她只要保证自己的计划顺利进行。</p>
当恶人又如何？</p>
……</p>
这一头柳二夫人匆匆一路哭着招摇过市地回了年大管事给自己安排的房间。</p>
她一进门就放下了手里的帕子，脸上的泪水也瞬间全部都消失了。</p>
一边扶着她的小丫鬟却忽然松开了手，笑眯眯地看着她：“哎呀，夫人，你被赶出绣房了，这要怎么办呢？”</p>
柳二夫人瞬间脸色白了白，竟在那小丫鬟面前利落地跪了下去：“小公子恕罪，我也没有想到那楚瑜会这般警惕和刻薄，虽然我进不去绣房，但是只要我们还呆在琴家绣坊里，就一定有机会摸查清楚她在做什么。”</p>
小丫鬟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晃动着一双腿儿，还是笑嘻嘻地道：“好哟，那就看柳大妈你的了，可千万别再出岔子呢，若是咱们输了这一盘……。”</p>
柳二夫人浑身一僵，小心翼翼而不安地看着他：“小公子……就如何？”</p>
小丫鬟一手拿了一颗糖在那舔，大大的猫眼一边打量着柳二夫人的满头珠翠，一边天真地笑道：“就把你哥哥和你爹爹的头切下来风干之后，送给你做个项链如何，我们岛上有种晒咸鱼的法子，能去了人头骨和脑髓，把人的头缩小到拇指大小，穿起来做人头项链最是有趣了，你不是很喜欢戴这些玩意儿么。”</p>
柳二夫人早已脸色一片惨绿，跌坐在地浑身颤抖不止，好半晌，她才闭上眼艰难地道：“不……妾身定……不负小公子所托。”</p>
“嗯，莫要搞砸了，哥哥和我还等着给那小姐姐暖床呢。”小丫鬟笑眯眯伸出猩红的舌尖一点点地舔着手里的糖。</p>
……</p>
时光浅短，剩下的几日时光瞬间就过去了。</p>
转眼就到了风烟山上大比之日。</p>
这几日云州城内热闹非凡，只因为五年一访的英吉利国使臣领着庞大的船队穿风越雨，历经一年有余的时光漂洋过海而来，就在这几日到达云州城的港口。</p>
这五年一回的盛事，简直比皇帝陛下登基普天同庆的大典和过年都热闹。</p>
老老少少们全都脸上喜气洋洋地逛庙会一般跑到港口和驿馆附近去看热闹。</p>
大街上也多了许多金发碧眼、深目高鼻，穿着稀奇的西洋人到处晃荡，或者在集市附近摆卖东西。</p>
这些都是西洋船上的商人、水手们，虽然还没有到正式大宗出货买货的时候，但是相互交换买卖些小东西却是很方便也没啥顾忌的事儿。</p>
街头巷尾小姑娘、老娘们甚至高门大户的贵妇们也都极喜欢这种异国的稀罕玩意儿。</p>
于是整个云州城都陷入了一种热闹非凡的节日气氛里。</p>
只是楚瑜这时候却没有太大多的心思去凑热闹，她正忙着检查绣品和封存绣房。</p>
看着楚瑜在那忙忙碌碌，小蜜蜂似地打转，年大管事瞅了瞅自己手上的绣品，忍不住蹙眉：“这种绣品在咱们绣坊里也不过是二等货色，她折腾了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就为了这样的绣作，怎么能与宫家一拼高下？”</p>
年大管事心中的疑惑和担忧也是其余管事们的担忧，但是却也无可奈何。</p>
毕竟金大姑姑说过了，要他们无条件地全力配合楚瑜。</p>
“罢了，随她去罢，这种纨绔女公子，大约是得了三爷的交代，所以金姑姑才纵着。”年大管事轻嗤了一声，冷冷地看着远处的楚瑜：“不过侥幸赢了一局，便不知天高地厚地折腾出这种东西来，还自以为高明，等着输了这一局，金姑姑才会明白什么人靠得住。”</p>
原本他们真以为楚瑜神神秘秘地真有什么本事，结果折腾了一番下来，她还是弄出来一堆这种毫无建树的次等绣品，她还自以为是地颇为满意。</p>
这让年大管事这一群绣坊管事们不但着急，更愈发笃定楚瑜实在不着调的纨绔少女。</p>
“好了，这里的绣房不允许任何进入，一定要严守此处，莫要出了任何差错和闪失。”楚瑜检查完毕，转身出来对着年大管事道。</p>
年大管事虽然心中焦灼，也越发看不上楚瑜，但还是淡淡地点头：“在下明白，绣房不会出差错。”</p>
那一屋子的东西也不过是绣棚重新布置了一番，多了些长条皮带子，有什么好神神秘秘的。</p>
楚瑜再三交代之后，便上了马车，一路往风烟山琴学而去了。</p>
楚瑜的马车一离开，柳二夫人便慢慢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目光落在那绣房之上，猩红的眼珠子动了动，闪过一丝阴狠绝望之色。</p>
……</p>
且说这头楚瑜一上马车，见着马车里的修白人影便是一愣，随后笑眯眯地凑过去：“白白，你睡醒了？”</p>
那一夜之后，琴笙似习惯了和她挤在一张床上。</p>
白日里他烟雾一般散去不见人影，夜里就会忽然出现在床边，安安静静地坐着，像一尊玉雕的美人似地。</p>
十足十一只昼伏夜出的皮毛华丽的猫儿。</p>
楚瑜这几日不是往绣房里跑，就是在自己房间里各种演算、画稿，也没啥时间去撩拨那只猫儿。</p>
他倒是也安静，不是坐在灯下看书，便是看着蜡烛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p>
只是每到了就寝的时候，她一躺下，那只‘猫儿’便一定会自动自发地脱了鞋袜，冷冰冰地躺在她身边。</p>
但，不管前一晚上他们怎么睡着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自己怀里一定驯顺地躺着一个白衣美人，嗯，一只猫。</p>
楚瑜很喜欢清晨时两人偎依在一起的温情气氛，很少吵醒他。</p>
而那只猫儿似每次抓着她睡着的时辰也越来越久，总能睡到日上三竿才双颊绯红地懒懒爬下床。</p>
再加上她眼睛下疲惫的黑眼圈和一副操劳过度的模样，让金曜和水曜看她的目光总是隐着阴阳怪气和冷霾，仿佛她对他的主上做了什么一般。</p>
连着霍家姐妹都神情诡秘地给她送壮‘阴’药，还要教她采阳补阴，莫要白日操劳，夜里也艹劳，弄得精疲力尽。</p>
她只哭笑不得，发现解释不清楚，干脆懒得解释。</p>
反正她房里的那只猫儿最近脾气好了不少，也接纳了她，那就够了。</p>
……</p>
琴笙淡淡地看了发呆的楚瑜一眼，随手递给她一只小碟子：“吃。”</p>
楚瑜看了看小碟子里躺着几条烘干的香喷喷小鱼干，伸手接了过来，笑眯眯地啃了一只：“白白，你真好。”</p>
一大早接到琴猫猫的小鱼干，表示他心情很好罢？</p>
说罢，径自凑上去，像顺猫毛似地小心地摸了摸他长发的尾巴。</p>
“哼。”琴笙轻哼一声，微微翘起精致的下巴，也不去理睬楚瑜，只让出身边的位置来。</p>
楚瑜立刻屁颠屁颠地坐了过去，一边啃鱼干，一边笑眯眯地瞅着身边的白衣美人，不意外地看见他白玉似的耳垂微微发红。</p>
她早就发现，这只猫儿羞窘的时候虽然脸上一点表情没有，淡然自若，但是猫耳朵却会发红。</p>
嗯，真可爱。</p>
……</p>
一路这么晃悠悠地上了山。</p>
马车一路将他们送到了琴学听云阁。</p>
楚瑜一下车，便愣了愣，发现听云阁这一回来的人比任何一次都要多，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得满满地。</p>
金姑姑已经在门口等着她，见她下来，便微微一笑：“你可准备好了？”</p>
说着，她便将一只精致水晶莲花发簪簪在楚瑜的发髻上。</p>
今日楚瑜也换了一身牙白绣杜鹃缎面褙子衬浅紫马面裙的打扮，头发简单地挽了一个圆髻，戴着一只多宝银压发，左右从圆髻上挑了几条辫子下来，娇娇俏俏，似月光下绽放的晚香玉。</p>
楚瑜点点头，慧黠一笑：“是，准备好了，姑姑，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我好想你呢。”</p>
“油嘴滑舌的小丫头，你想我才怪了。”金姑姑失笑，点了点她的额头，随后看了眼马车里，却已经不见了琴笙的人影。</p>
她也没有多问，只牵了楚瑜的手往里头走，一边絮絮叨叨：“一会子不要怕，都是些没有见过世面的洋人，他们说话听不懂，自有朝廷通译馆的通译会帮着你。”</p>
楚瑜刚想张口说她能听懂，但想了想，还是微笑着点头：“明白了。”</p>
而直到她真正坐在台下，听着洋人们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还好她方才没有卖弄。</p>
这时候的英吉利语毕竟不是后世，还是有些区别的，不管是用词还是语调发音，竟并不完全相同，还存留着属于这个时代的印记，她认真听也就勉强能听得动懂个百分之七八十。</p>
好在朝廷的通译官确实很厉害，同声传译时流畅无比，抑扬顿挫，衔接无缝。</p>
楚瑜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她若是没有记错，这年头还没有几个人能‘留洋’和有兴趣‘留洋’的。</p>
古人之慧，果然诚不欺她。</p>
听云阁里热闹非凡，因为许多官员都亲自过来了，再加上英吉利的使节带了不少商人过来，所以连过道里都挤满了人。</p>
“现在，咱们就请宫家少主献上他的绣作。”苍鹭先生依着老例简单地说一番前因后果与客套话之后，径自直切主题。</p>
宫少宸今日一身朱红绣并蒂莲花的袍子，头戴紫金珍珠冠，衬得他面如冠玉，凤目炯炯，唇如涂朱，手上一把羽扇摇摇晃晃，盼顾风流，他含笑站了起来对着众人潇洒地行了一礼：“诸位，在下这又是献丑了。”</p>
说罢，他朝着楚瑜径自眨了眨眼，笑盈盈地转身像台上而去。</p>
他这一站起来，不光众人神色都有些古怪，就连楚瑜瞬间眼角一抽，暗自嘀咕——</p>
这妖货是今儿要成亲么，居然穿成这副模样过来，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p>
果然，周围人看着楚瑜的目光多带了几丝玩味。</p>
楚瑜低头瞅瞅自己的衣衫，大眼睛里闪过一丝诡谲的笑意——真巧，今儿她几乎是一身素白，像奔丧。</p>
宫少宸款步上了台，对着廉亲王和他身边的英吉利使节微微一欠身，随后含笑一摆手。</p>
数名金发红袍的小童子就捧着几幅画卷上了台。</p>
那些皮肤雪白，金发碧眼的可爱的小童子一上台，众人瞬间都愣了，连坐在廉亲王身边的英吉利使节都怔了，随后摸着大胡子笑了起来：“我的上帝，这位先生实在有趣，竟然能找齐这么多我们可爱的小天使。”</p>
众人都忍不住暗自赞一声宫少宸好心思，很明显，使节大人因此对他好感大增。</p>
宫少宸笑了笑，退在一边，那些小童子们便立刻训练有素地一展开手中的巨大的绣卷。</p>
那绣卷一展开，所有人都愣了愣，因为大部分人都看不懂……</p>
最中间的上面绣了一个西洋白胡子老头儿，站在五光十色的不知什么东西面前，头上发光，一脸悲悯的样子静静看着人间。</p>
而右边画卷则是站着一个算不上美丽的女子，那女子头批长袍，怀抱着一个雪白的洋人婴孩，亦是一脸慈爱模样，倒是教人望之心生温情。</p>
左边的绣卷则是直接是一群长翅膀的光身子小孩做腾飞状，绣卷里金光灿灿，精致非凡。</p>
但是画卷打开的一瞬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奇异的乐声，缥缈却又雄浑幽远，衬着这一幅幅的画卷，竟让人生出一种奇异的圣洁之感。</p>
而与此同时，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几乎所有的洋人竟然在看见那些画卷之后竟径自跪了下去，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地念诵了起来。</p>
没有人能听懂他们在念叨什么。</p>
但是，所有人都听见了英吉利的使节激动地站了起来，探出了半个身子，直接大喊了一句话。</p>
而通译大人愣了愣之后，面色古怪地道：“使节大人说，不用比了，他们就选定宫家为他们供商者。”</p>
整个听云阁瞬间一片死寂。</p>
楚瑜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p>
－－－－－－题外话－－－－－－</p>
好啦，谢谢大家的票儿~今日万更答谢！</p>
么么哒，月票涨涨涨啦，你猜测对了琴猫猫干啥没有。</p>
我家小鱼上辈子学的专业是ie专业（工业工程）！应该已经很明显了，嘿嘿，么么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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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底一亮赶紧蹿过去，一脸喜上眉梢地伸手将倒下的白衣大美人抱了个满怀。</p>
“哎呀，二娘给的东西果然是好货！”楚瑜一边笑眯眯地嘀咕，一边抱着怀里的美人往床上拖。</p>
不愧是名号响当当的天山魔女，这等迷香好货就是比她那过期的狗药好用多了，二娘三娘那姐俩果然真是杀人放火，居家旅行必备之“物”。</p>
先服了解药的她一点事儿都没有，但这唤作‘宗师倒’的药无色无味，隐在指甲盖里往火烛一弹就散，悄无声息，随风潜入夜，迷人细无声。</p>
这不，白白这样一代宗师级别的高手就瞬间倒了。</p>
偏生怀里的美猫猫身子动弹不得，但他那双漂亮的妙目这会儿却还清亮得吓人，意识分明清醒得很。</p>
“你想干什么，鱼。”琴笙冷冷地看着她，一双琥珀瞳里闪过幽幽寒光。</p>
若是他眼底那寒气能溢出来，楚瑜想，她必定早就被冻成狗。</p>
楚瑜嫌这拖人实在麻烦，干脆一个公主抱将琴笙修长的身子打横抱起，笑眯眯地安慰他：“不想干什么，就一起睡个觉。”</p>
哎呀，这话怎么她听着有点不大得劲。</p>
色气满满，倒像是采花贼似的。</p>
不过，楚瑜发现了一个惊喜，有了高手两成内力，相当于白得了十余年修为，她如今抱个男人就真跟抱只猫儿起来的感觉差不多，一点都不重手。</p>
她尚且如此，难怪霍二娘和霍三娘总能那么轻易放倒美男，肆意采阳补阴了。</p>
琴笙被她这么一个公主抱，顿时呆住了，莫名其妙地就感觉一股羞耻爬上心头，他忍不住咬着精致嘴唇，怒道：“把我放下来，你这条臭鱼！”</p>
这条鱼居然敢用这种姿势抱他！</p>
太羞耻了！</p>
幽幽烛光晃荡着，为琴笙精致的面容笼上一层靡丽柔软的光华，面笼寒霜，偏他欺霜赛雪的两颊上浮现出一点羞窘的嫣红来。</p>
楚瑜没有琴笙高，手自然也短，她这般抱着他，两人距离近得可以看见对方脸上的绒毛。</p>
她陡然望见怀里猫儿这般模样，脑海里只浮出一个词儿来——不可方物。</p>
与他平日里清冷如霜雪，高高在上的神仙模样全然不同，此刻的琴笙多了一丝生气，美得不可方物。</p>
楚瑜莫名其妙地就忍不住咽口水，忽然觉得很有食欲，瞅着瞅着，就很想……咬一口怀里羞窘的猫儿。</p>
“鱼，听不见么，把本尊放下来！”琴笙一抬琥珀眸，径自对上楚瑜直勾勾看着自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p>
他几乎可以在她黑漆漆的瞳子里看见自己的脸，那种感觉让琴笙瞬间呼吸一窒，见她毫无反应。</p>
琴笙别开脸，只觉得这般被她抱着更莫名地浑身难受，冷冷地道：“你想死么？鱼”</p>
那把声音冷得似乎冰川下的暗河，冻得楚瑜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刻将琴笙抱上床搁下：“好好，乖白白，莫恼。”</p>
她把琴笙小心地放下以后，马上就帮他脱了外衣和鞋袜。</p>
寻常男子的脚难免骨骼粗糙，琴笙的脚却又白又嫩，骨骼精致修长，极为漂亮。</p>
楚瑜忍不住缩了缩自己常年巡逻长老茧的小脚丫，嘀咕：“唉，真是白做女人了。”</p>
随后，她抬起大眼笑眯眯地看着琴笙：“白白，刚才我瞅着地上有点湿，你是洗过了罢。”</p>
琴笙一脸看白痴的模样睨着她，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解药。”</p>
楚瑜也不恼，只爬起来一边把自己的外裙也脱了，一边道：“我刚才在二娘的房间里洗了，很干净的，所以咱们这就一起上床歇息罢！”</p>
说着她穿着亵衣和亵裤径自趴在琴笙的胸前，扯了被子将两人裹在一起，笑眯眯地托着下巴对琴笙道：“白白，小姑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p>
琴笙脸色一僵，垂下琥珀眸不看她：“从本尊身上滚下去！”</p>
楚瑜托着腮，低头看着他叹气：“白白，你炸毛炸得也差不多了，整天炸毛的猫猫不是好猫猫。”</p>
琴笙只冷冷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滚。”</p>
楚瑜恍若未闻笑眯眯地道：“哦，你不想听故事啊，那就算了，今儿小姑姑累了一天了，真是体贴的孩子，咱们这就睡了。”</p>
说罢，她爬起来直接吹灯拔蜡。</p>
随后她又缩回琴笙怀里，自顾自地伸手在他胸口摸索起来。</p>
“鱼，你在干什么！”琴笙冷冰冰地咬牙道。</p>
且不说他不喜别人未经允许的靠近，更觉得她这么随意地乱动他，浑身的血气似要逆流一般的难受。</p>
这种心跳失速的感觉，让他非常的不适应。</p>
楚瑜笑吟吟地回道：“白白你太紧张了，整个人都硬邦邦的，不放松我怎么找个舒服的地方窝进去睡呢？”</p>
说着她非但没有拿开手，反而扩大了探索的面积。</p>
嗯，她是很正经地在寻找合适睡觉的地方，不是因为白白手感很好，他害羞的样子很可爱，所以在吃他豆腐。</p>
琴笙咬着唇，瞪着她的目光都有些恨意了：“再不从本尊身上滚下去，我就杀了你！”</p>
他只觉得身上难受得慌，却又不知哪里难受。</p>
偏身上那条鱼还这么弄他！</p>
楚瑜的手顿了顿，忽然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慢慢地道：“你不会杀了我的。”</p>
熄了灯的房间里，只有窗外的月光与星光透过茜纱落进房间里，蒙昧的光芒让她的俏丽活泼的脸上多了一种奇异的超越年龄的成熟，又或者说温柔沉静。</p>
琴笙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只是她眼中的温柔忽然似触碰了脑海里哪一根弦，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p>
仿佛……</p>
这种温柔暗夜里与她偎依而眠，甚至亲昵说话的画面这般熟悉，他曾经历过许多次。</p>
她那种奇异的温柔让他一怔，似心底深处那一片仿佛无边无际，永远困守孤城的幽暗冰冷水面上，忽然落下的几片温柔的花瓣。</p>
柔软的花瓣，脆弱而无助，瞬间被黑暗冰冷的波涛吞没。</p>
却，暗香犹存。</p>
琴笙一向冰冷清透的眸中渐渐地浮出幽幽迷离的雾气，他慢慢地垂下了纤长的睫羽，却没有再做声。</p>
楚瑜伸手温柔地替他将脸颊边的碎发拨开，随后笑了笑，俯下扇子靠在他的肩头。</p>
她一手像哄小孩儿一般轻轻地有节奏地拍着他的胸口，一边轻声道：“睡吧，白白，小姑姑在这里陪你，永无噩梦。”</p>
睡吧，她的倔强傲娇的琴猫猫，睡吧，她温柔醇厚的楚仙仙。</p>
……</p>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p>
虫儿飞，虫儿飞。</p>
你在思念谁。</p>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p>
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p>
幽暗宁静的夜里，楚瑜低低地哼着幼年听过的小曲儿《虫儿飞》，柔软的调子，温软的声音，这一支歌儿，她哼得字正腔圆，没有一点走调。</p>
像她以前唱给那个靠着她肩膀才能安稳睡着的‘少年’一般。</p>
伏在他胸前的人儿慢慢地哼着歌儿，黑暗中，他能感觉她的指尖轻而缓慢地敲打着他的胸膛，一下下地，像一片片落花掠过他心脏里不知何处而来的漂浮着碎雪冰棱的黑暗水流，再慢慢地散去，带来柔软芳馥的香气。</p>
琴笙冰冷的琥珀眸里雾气渐渐也变得柔软，原本僵硬的身子也渐渐地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去。</p>
……</p>
他慢慢地阖上眼，忽然有一种奇异却安心的倦怠传来。</p>
也许，就看在她唱的这歌儿让他忽然有安眠睡意的份上。</p>
他可以勉为其难、慈悲地原谅一次这条盘子里恣意妄为又不听话坏鱼……</p>
也许……</p>
白衣美人这么想着。</p>
原本趴在他身上的人却忽然坐了起来，不知伸手在他衣襟里摸索什么。</p>
琴笙梭然睁开眼，冷冷地看着她：“……。”</p>
楚瑜掏出了一条——纯白的帕子。</p>
她晃了晃手里的帕子，然后低头对着琴笙笑眯眯地道：“白白，你老这么瞪着你那漂亮的大猫眼，大半夜看着挺渗人的，半夜我醒来上茅房，一睁眼估计得被你吓死，所以，给你做个脸罩。”</p>
琴笙的眼睛平日里是琥珀色的，但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眼睛在被那种似暗非暗、似亮非亮的地方，就会变成浅金色，大半夜她老觉得月光下，他眼睛像猫一般会发光似的。</p>
说着，她把帕子一抖，径自盖在琴笙的脸上，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挠头嘀咕：“怎么盖了脸看着更渗人了，像躺尸似的？”</p>
“呸呸呸，自个吓自个！”</p>
她摇摇头，摸着下巴打量了下此刻琴笙的模样，眼前一亮，嘻嘻一笑：“我说我家白白脸盖白帕子的这模样怎么这么眼熟了，这不金老小说里小龙女被尹志平给暗上了时候的造型么。”</p>
一身白衣飘飘，武功高强，冰清玉洁，高冷如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一般的“小龙女”舍此时的琴笙其谁！</p>
尹志平嘛……</p>
楚瑜大眼珠子一转，伸手摸了摸琴笙僵硬的胸口，脑子里闪过她一身全真教道士服把“琴笙小龙女”给放倒夺走‘贞操’，金曜‘杨过’知道真相之后痛苦嚎啕的画面，就忍不住笑得倒在琴笙的胸口。</p>
“哈哈哈……。”</p>
白帕子下盖着的美人，淡淡地开口：“鱼，你想怎么死？”</p>
楚瑜笑眯眯地道：“爽死。”</p>
琴笙：“……。”</p>
对这条愚蠢又无耻的鱼，任何的仁慈果然都是一种浪费。</p>
白帕之下的美人冷哼一声，不再搭理身上的猥琐‘鱼’类。</p>
楚瑜折腾了一整日，又自娱自乐了半天，早已倦怠不堪，捣腾了点小动作，见琴笙铁了心不搭理她，便干脆地趴他胸口进入了梦乡。</p>
猫儿，这种傲娇又别扭的生物，有时喜欢独处，有时却又极黏人。</p>
温温柔柔地多挠挠他的痒处，捋捋毛，抱在怀里久了，久而久之，他自然什么恼气儿都散了。</p>
不是么？</p>
……</p>
月光微凉，寒风幽幽。</p>
夜色静谧而温柔。</p>
在怀里的人儿睡着之后，一只修白如玉的手慢慢地抬了起来，指尖将盖在脸上的白帕子轻轻一挑，露出帕子下精致无双却冰凉淡漠的眉目来。</p>
他慢慢地垂下如鸦羽一般华美的睫羽，静静地看了眼胸口睡得毫无防备，甚至流口水的少女。</p>
他有些厌恶地扯扯唇角，幽幽潋潋的琥珀眸里却闪过一点流光。</p>
好半晌，他指尖轻轻挑，一个奇特而漂亮的弹指动作，一只薄如蝉翼的透明手套便从他的手上滑落，他细腻修白的玉骨手慢慢地落在怀里少女的乌发上。</p>
白衣美人慢慢地闭上眼，安眠。</p>
他精致的唇角勾起一点矜傲却温柔的弧度。</p>
哼……</p>
最后原谅这只会唱奇怪歌谣的蠢鱼一次罢。</p>
……*……*……</p>
第二日一早</p>
楚瑜是被麻醒的，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体会过——这种被人长时间压迫肩膀带来的麻痛了。</p>
“唔……。”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直接映入眼帘的便是落满自己肩头的柔软如缎的乌发。</p>
她呼吸微微一窒，目光再往下就看见琴笙雪白精致的额头，长如华丽鸦羽的睫毛在他白皙的面容上烙印下幽幽惑人的阴影，还有挺直如刀雕的如玉鼻尖和嫣红诱人的嘴唇。</p>
沉睡的琴笙，像一个纯净到惑人的美少年。</p>
同样的宁静的早晨，相同的面容，仿佛那个不顾一切跟随着她的温柔执着的少年，又再次回到了她的怀里，枕在她的肩头，抱着她的腰肢，静静地用一种婴儿依附母体的姿态安眠。</p>
楚瑜的心情瞬间变得很柔软，她伸手轻轻地抚摸他脸颊边细碎的发丝。</p>
真像，真像她那最招人疼的大宝贝，又回到她身边了。</p>
楚瑜一动，枕在她肩头的人睫羽微微动了动，缓缓张开眼，沉月一般的琥珀眸带着初醒的幽柔与迷离雾气，面色少了几分疏离人间的清冷矜傲，多几分柔软。</p>
楚瑜笑眯眯地伸出指尖点点他的额头：“仙仙，早。”</p>
“哼。”瞬间清醒过来的睡美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要坐起身。</p>
只是他这么一动，才发现自己用一种诡异的姿态依偎在楚瑜怀里……</p>
琴笙的脸色瞬间一僵，随后瞬间松开死抱着她腰肢的手臂，状若优雅地坐了起来，仿佛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原先枕在楚瑜肩上睡着。</p>
楚瑜看着他别扭僵硬的背影和微微发红的耳根，忍不住露出个揶揄的笑来——</p>
傲娇的琴猫猫害羞了，见好就收，还是勿惹它为好。</p>
她伸手轻撩了下他落在自己手间的柔软青丝，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坐起来。</p>
嗯，又要开工了。</p>
……*……*……*……</p>
“金曜，这里有书信一封，我需要你帮忙送到金姑姑的手上，这信要紧，莫要像上次告状那样拖拖拉拉。”楚瑜将一封火蜡密封好的书信交给金曜。</p>
金曜一听‘告状’两个字就忍不住唇角一抽，这件事之后，他总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小人。</p>
他冷冷地睨着她：“你是把我当成信使了不成！”</p>
虽然这么说着，但他还是伸手接了过来。</p>
楚瑜笑眯眯地，一点都不吝啬地拍马屁：“你要是信使，也是最俊的信使，我先忙会儿。”</p>
说罢，她摆摆手，径自离开。</p>
金曜看着她的背影，眸光微闪——</p>
有时候，他真是看不懂这个丫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p>
明明他已经把不喜欢她摆在脸上如此明显，也曾经差点弄死对方，她却还能随时一副与你极自来熟的模样。</p>
她脸皮到底有多厚？</p>
偏生这人就有那种叫你虽然讨厌她，但是却又不得不与她合作的能耐。</p>
金曜轻哼了一声，并未注意到自己的脸色变柔和了，径自转身向信鸽房而去。</p>
……</p>
这一头楚瑜进了昨日选好的绣房，便见着绣房内一片热火朝天，工匠们正在劳作，整个绣房已经一夜之间被改造成了与她在五进胡同捣腾出来差不多的样子。</p>
但是，看起来更井然有序，做出来的东西因为都用上了上好物料的缘故，看起来更精致。</p>
楚瑜不得不承认，果然有钱、有人更好办事。</p>
此时，一道女子娇笑声响起：“小瑜来了，快来与婶婶说说你这里头都是些什么门道，怎么地我都看不明白。”</p>
楚瑜转头一看，一身妃色百蝶穿花褙子华裙，满头珠翠琳琅，眉目精明的女子不知何时正站在一个绣棚边笑盈盈地向她招手。</p>
楚瑜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凉色，转身走了过去，对着她笑了笑：“柳二夫人，起得真早，不过您还是叫我楚姑娘罢，一来，我算是三爷的小姨妈，与你也算同辈，却和你也没啥亲戚关系，叫不上婶婶；二来，咱们也没有熟到这等地步，你要真喜欢我尊你的年龄辈分，我倒是不介意唤你一声柳大妈。”</p>
柳二夫人热情的娇笑顿时因为楚瑜这一番话僵在脸上。</p>
连同周围的工匠和管事们神色都有些怪异，目光在柳二夫人和楚瑜脸上转了一个来回。</p>
楚瑜这人虽然不好对付，但素日里也都是一副单纯活泼少女模样，见人三分笑。</p>
就算与年大管事那一番官司，也是台面下的事情，哪里见过她上来就这般呛人和不客气。</p>
柳二夫人有些尴尬地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森冷光芒，只抬起帕子遮了唇轻咳一声，还是面不改色地笑道：“哎呀，楚姑娘真是爱说笑，也是妾身的不是，连辈分都搞混了呢，呵呵呵呵。”</p>
楚瑜笑了笑，也没有再讽刺她，只淡淡地下了逐客令：“柳二夫人，不是我刻薄，而是这事关琴家赌局大比，如果我没有记错，您出身湘南柳家，有些事您还是少参合的为妙。”</p>
楚瑜这话哪里是不刻薄，简直是诛心。</p>
周围的人似乎也才想起柳二夫人出身湘南柳家，顿时神色都有些异样起来。</p>
毕竟在这等要紧关头，楚瑜之前又曾经差点出事，还好后来并无大碍，加强防备之后，虽然也有些宵小在琴家绣坊附近出没，但是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宵小们都被武卫们打发了。</p>
但谨慎些总是好的。</p>
柳二夫人连接着被楚瑜呛了两次，话头一次比一次尖刻，她哪里还忍耐得住。</p>
柳二夫人强按下当场破口大骂，抓花楚瑜脸的冲动，她一副被呛得要晕过去的模样捂住胸口倒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楚瑜：“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且不说我柳家与宫家在湘南原本就不和，只说我嫁到琴家十几年，克勤克俭，持家掌事，哪一个人，哪一处不是妥帖的，今日竟然还被一个小丫头这般糟践，好、好、好，我走，我走。”</p>
说罢，竟落下两行泪来，她抬袖掩面而去前，只冷笑一声，留下一句：“我只愿你楚瑜真有这个能耐和真真用心赢了赌局，莫要因为宫家少主打算娶你为妻，就胳膊肘外拐，忘了自己出身哪里！”</p>
柳二夫人这么愤怒地一离开，整个绣房里鸦雀无声。</p>
她走之前吐出之语，不禁让众人都呆了呆，山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山下之人知道的却很少。</p>
当下便有人偷偷抬眼去看楚瑜，却见她坦坦荡荡的模样，仿佛全没有听见柳二夫人的话。</p>
她淡淡地看了众人一眼：“以后再有闲杂人等进入绣房，便轰出去，若是听之任之者，我便要去问问年大管事咱们绣坊里渎职是怎么个处置法。”</p>
她总觉得柳二夫人来得蹊跷，昨日她挡了她一天，不让柳二夫人进入绣房，不想今日一早那女人还是做出一副与她很熟悉的模样进了绣房。</p>
她分明交代过不得让无关人等人进入绣房，却还是有人当她的话是放屁，便怪不得她出手教训人了。</p>
她这话一出，众人顿时缩了缩头，只觉得面前素日笑脸迎人的少女不知怎么今日竟让人望着生出敬畏来，此刻她身上一股沉冷的气息竟比年大管事还要凌厉。</p>
“好了，既然收拾得差不多，就即刻将名单上的绣工和绣娘、小工们全部请进来罢，咱们要试运行新的绣作方式，磨合与适应新的绣作方式还需要时间，不要再磨蹭了。”楚瑜对着众人若无其事地笑了笑。</p>
众人立刻如梦初醒一般各怀心思地各自去干活了。</p>
绣房里又瞬间热闹了起来，只是各种流言便这么悄无声息地细细地在绣房众人间传开来。</p>
楚瑜看了眼柳二夫人离开的方向，黑白分明的大眼里闪过一丝冷色。</p>
她并不在乎绣房里的人怎么看她，总归不过是一次合作罢了，她只要保证自己的计划顺利进行。</p>
当恶人又如何？</p>
……</p>
这一头柳二夫人匆匆一路哭着招摇过市地回了年大管事给自己安排的房间。</p>
她一进门就放下了手里的帕子，脸上的泪水也瞬间全部都消失了。</p>
一边扶着她的小丫鬟却忽然松开了手，笑眯眯地看着她：“哎呀，夫人，你被赶出绣房了，这要怎么办呢？”</p>
柳二夫人瞬间脸色白了白，竟在那小丫鬟面前利落地跪了下去：“小公子恕罪，我也没有想到那楚瑜会这般警惕和刻薄，虽然我进不去绣房，但是只要我们还呆在琴家绣坊里，就一定有机会摸查清楚她在做什么。”</p>
小丫鬟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晃动着一双腿儿，还是笑嘻嘻地道：“好哟，那就看柳大妈你的了，可千万别再出岔子呢，若是咱们输了这一盘……。”</p>
柳二夫人浑身一僵，小心翼翼而不安地看着他：“小公子……就如何？”</p>
小丫鬟一手拿了一颗糖在那舔，大大的猫眼一边打量着柳二夫人的满头珠翠，一边天真地笑道：“就把你哥哥和你爹爹的头切下来风干之后，送给你做个项链如何，我们岛上有种晒咸鱼的法子，能去了人头骨和脑髓，把人的头缩小到拇指大小，穿起来做人头项链最是有趣了，你不是很喜欢戴这些玩意儿么。”</p>
柳二夫人早已脸色一片惨绿，跌坐在地浑身颤抖不止，好半晌，她才闭上眼艰难地道：“不……妾身定……不负小公子所托。”</p>
“嗯，莫要搞砸了，哥哥和我还等着给那小姐姐暖床呢。”小丫鬟笑眯眯伸出猩红的舌尖一点点地舔着手里的糖。</p>
……</p>
时光浅短，剩下的几日时光瞬间就过去了。</p>
转眼就到了风烟山上大比之日。</p>
这几日云州城内热闹非凡，只因为五年一访的英吉利国使臣领着庞大的船队穿风越雨，历经一年有余的时光漂洋过海而来，就在这几日到达云州城的港口。</p>
这五年一回的盛事，简直比皇帝陛下登基普天同庆的大典和过年都热闹。</p>
老老少少们全都脸上喜气洋洋地逛庙会一般跑到港口和驿馆附近去看热闹。</p>
大街上也多了许多金发碧眼、深目高鼻，穿着稀奇的西洋人到处晃荡，或者在集市附近摆卖东西。</p>
这些都是西洋船上的商人、水手们，虽然还没有到正式大宗出货买货的时候，但是相互交换买卖些小东西却是很方便也没啥顾忌的事儿。</p>
街头巷尾小姑娘、老娘们甚至高门大户的贵妇们也都极喜欢这种异国的稀罕玩意儿。</p>
于是整个云州城都陷入了一种热闹非凡的节日气氛里。</p>
只是楚瑜这时候却没有太大多的心思去凑热闹，她正忙着检查绣品和封存绣房。</p>
看着楚瑜在那忙忙碌碌，小蜜蜂似地打转，年大管事瞅了瞅自己手上的绣品，忍不住蹙眉：“这种绣品在咱们绣坊里也不过是二等货色，她折腾了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就为了这样的绣作，怎么能与宫家一拼高下？”</p>
年大管事心中的疑惑和担忧也是其余管事们的担忧，但是却也无可奈何。</p>
毕竟金大姑姑说过了，要他们无条件地全力配合楚瑜。</p>
“罢了，随她去罢，这种纨绔女公子，大约是得了三爷的交代，所以金姑姑才纵着。”年大管事轻嗤了一声，冷冷地看着远处的楚瑜：“不过侥幸赢了一局，便不知天高地厚地折腾出这种东西来，还自以为高明，等着输了这一局，金姑姑才会明白什么人靠得住。”</p>
原本他们真以为楚瑜神神秘秘地真有什么本事，结果折腾了一番下来，她还是弄出来一堆这种毫无建树的次等绣品，她还自以为是地颇为满意。</p>
这让年大管事这一群绣坊管事们不但着急，更愈发笃定楚瑜实在不着调的纨绔少女。</p>
“好了，这里的绣房不允许任何进入，一定要严守此处，莫要出了任何差错和闪失。”楚瑜检查完毕，转身出来对着年大管事道。</p>
年大管事虽然心中焦灼，也越发看不上楚瑜，但还是淡淡地点头：“在下明白，绣房不会出差错。”</p>
那一屋子的东西也不过是绣棚重新布置了一番，多了些长条皮带子，有什么好神神秘秘的。</p>
楚瑜再三交代之后，便上了马车，一路往风烟山琴学而去了。</p>
楚瑜的马车一离开，柳二夫人便慢慢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目光落在那绣房之上，猩红的眼珠子动了动，闪过一丝阴狠绝望之色。</p>
……</p>
且说这头楚瑜一上马车，见着马车里的修白人影便是一愣，随后笑眯眯地凑过去：“白白，你睡醒了？”</p>
那一夜之后，琴笙似习惯了和她挤在一张床上。</p>
白日里他烟雾一般散去不见人影，夜里就会忽然出现在床边，安安静静地坐着，像一尊玉雕的美人似地。</p>
十足十一只昼伏夜出的皮毛华丽的猫儿。</p>
楚瑜这几日不是往绣房里跑，就是在自己房间里各种演算、画稿，也没啥时间去撩拨那只猫儿。</p>
他倒是也安静，不是坐在灯下看书，便是看着蜡烛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p>
只是每到了就寝的时候，她一躺下，那只‘猫儿’便一定会自动自发地脱了鞋袜，冷冰冰地躺在她身边。</p>
但，不管前一晚上他们怎么睡着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自己怀里一定驯顺地躺着一个白衣美人，嗯，一只猫。</p>
楚瑜很喜欢清晨时两人偎依在一起的温情气氛，很少吵醒他。</p>
而那只猫儿似每次抓着她睡着的时辰也越来越久，总能睡到日上三竿才双颊绯红地懒懒爬下床。</p>
再加上她眼睛下疲惫的黑眼圈和一副操劳过度的模样，让金曜和水曜看她的目光总是隐着阴阳怪气和冷霾，仿佛她对他的主上做了什么一般。</p>
连着霍家姐妹都神情诡秘地给她送壮‘阴’药，还要教她采阳补阴，莫要白日操劳，夜里也艹劳，弄得精疲力尽。</p>
她只哭笑不得，发现解释不清楚，干脆懒得解释。</p>
反正她房里的那只猫儿最近脾气好了不少，也接纳了她，那就够了。</p>
……</p>
琴笙淡淡地看了发呆的楚瑜一眼，随手递给她一只小碟子：“吃。”</p>
楚瑜看了看小碟子里躺着几条烘干的香喷喷小鱼干，伸手接了过来，笑眯眯地啃了一只：“白白，你真好。”</p>
一大早接到琴猫猫的小鱼干，表示他心情很好罢？</p>
说罢，径自凑上去，像顺猫毛似地小心地摸了摸他长发的尾巴。</p>
“哼。”琴笙轻哼一声，微微翘起精致的下巴，也不去理睬楚瑜，只让出身边的位置来。</p>
楚瑜立刻屁颠屁颠地坐了过去，一边啃鱼干，一边笑眯眯地瞅着身边的白衣美人，不意外地看见他白玉似的耳垂微微发红。</p>
她早就发现，这只猫儿羞窘的时候虽然脸上一点表情没有，淡然自若，但是猫耳朵却会发红。</p>
嗯，真可爱。</p>
……</p>
一路这么晃悠悠地上了山。</p>
马车一路将他们送到了琴学听云阁。</p>
楚瑜一下车，便愣了愣，发现听云阁这一回来的人比任何一次都要多，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得满满地。</p>
金姑姑已经在门口等着她，见她下来，便微微一笑：“你可准备好了？”</p>
说着，她便将一只精致水晶莲花发簪簪在楚瑜的发髻上。</p>
今日楚瑜也换了一身牙白绣杜鹃缎面褙子衬浅紫马面裙的打扮，头发简单地挽了一个圆髻，戴着一只多宝银压发，左右从圆髻上挑了几条辫子下来，娇娇俏俏，似月光下绽放的晚香玉。</p>
楚瑜点点头，慧黠一笑：“是，准备好了，姑姑，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我好想你呢。”</p>
“油嘴滑舌的小丫头，你想我才怪了。”金姑姑失笑，点了点她的额头，随后看了眼马车里，却已经不见了琴笙的人影。</p>
她也没有多问，只牵了楚瑜的手往里头走，一边絮絮叨叨：“一会子不要怕，都是些没有见过世面的洋人，他们说话听不懂，自有朝廷通译馆的通译会帮着你。”</p>
楚瑜刚想张口说她能听懂，但想了想，还是微笑着点头：“明白了。”</p>
而直到她真正坐在台下，听着洋人们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还好她方才没有卖弄。</p>
这时候的英吉利语毕竟不是后世，还是有些区别的，不管是用词还是语调发音，竟并不完全相同，还存留着属于这个时代的印记，她认真听也就勉强能听得动懂个百分之七八十。</p>
好在朝廷的通译官确实很厉害，同声传译时流畅无比，抑扬顿挫，衔接无缝。</p>
楚瑜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她若是没有记错，这年头还没有几个人能‘留洋’和有兴趣‘留洋’的。</p>
古人之慧，果然诚不欺她。</p>
听云阁里热闹非凡，因为许多官员都亲自过来了，再加上英吉利的使节带了不少商人过来，所以连过道里都挤满了人。</p>
“现在，咱们就请宫家少主献上他的绣作。”苍鹭先生依着老例简单地说一番前因后果与客套话之后，径自直切主题。</p>
宫少宸今日一身朱红绣并蒂莲花的袍子，头戴紫金珍珠冠，衬得他面如冠玉，凤目炯炯，唇如涂朱，手上一把羽扇摇摇晃晃，盼顾风流，他含笑站了起来对着众人潇洒地行了一礼：“诸位，在下这又是献丑了。”</p>
说罢，他朝着楚瑜径自眨了眨眼，笑盈盈地转身像台上而去。</p>
他这一站起来，不光众人神色都有些古怪，就连楚瑜瞬间眼角一抽，暗自嘀咕——</p>
这妖货是今儿要成亲么，居然穿成这副模样过来，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p>
果然，周围人看着楚瑜的目光多带了几丝玩味。</p>
楚瑜低头瞅瞅自己的衣衫，大眼睛里闪过一丝诡谲的笑意——真巧，今儿她几乎是一身素白，像奔丧。</p>
宫少宸款步上了台，对着廉亲王和他身边的英吉利使节微微一欠身，随后含笑一摆手。</p>
数名金发红袍的小童子就捧着几幅画卷上了台。</p>
那些皮肤雪白，金发碧眼的可爱的小童子一上台，众人瞬间都愣了，连坐在廉亲王身边的英吉利使节都怔了，随后摸着大胡子笑了起来：“我的上帝，这位先生实在有趣，竟然能找齐这么多我们可爱的小天使。”</p>
众人都忍不住暗自赞一声宫少宸好心思，很明显，使节大人因此对他好感大增。</p>
宫少宸笑了笑，退在一边，那些小童子们便立刻训练有素地一展开手中的巨大的绣卷。</p>
那绣卷一展开，所有人都愣了愣，因为大部分人都看不懂……</p>
最中间的上面绣了一个西洋白胡子老头儿，站在五光十色的不知什么东西面前，头上发光，一脸悲悯的样子静静看着人间。</p>
而右边画卷则是站着一个算不上美丽的女子，那女子头批长袍，怀抱着一个雪白的洋人婴孩，亦是一脸慈爱模样，倒是教人望之心生温情。</p>
左边的绣卷则是直接是一群长翅膀的光身子小孩做腾飞状，绣卷里金光灿灿，精致非凡。</p>
但是画卷打开的一瞬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奇异的乐声，缥缈却又雄浑幽远，衬着这一幅幅的画卷，竟让人生出一种奇异的圣洁之感。</p>
而与此同时，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几乎所有的洋人竟然在看见那些画卷之后竟径自跪了下去，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地念诵了起来。</p>
没有人能听懂他们在念叨什么。</p>
但是，所有人都听见了英吉利的使节激动地站了起来，探出了半个身子，直接大喊了一句话。</p>
而通译大人愣了愣之后，面色古怪地道：“使节大人说，不用比了，他们就选定宫家为他们供商者。”</p>
整个听云阁瞬间一片死寂。</p>
楚瑜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p>
－－－－－－题外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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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哒，月票涨涨涨啦，你猜测对了琴猫猫干啥没有。</p>
我家小鱼上辈子学的专业是ie专业（工业工程）！应该已经很明显了，嘿嘿，么么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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