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 作者:天使奥斯卡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两方角力
第卷 燕云乱 第百六十章 两方角力
童贯的车马组成的大营。在白沟河南面数十里处,几天都没有挪动位置。
照理说童贯这时正应该是将自己行辕向前推进,离前线越近,就越能掌握线局势,收拢已经溃败散乱加上四分五裂得不成个样子的北伐大军全师,至少将宋军战线稳定在高粱河南岸,再徐图后计。
可是此时此刻,童贯要考虑的绝不是打仗的问题了,而是责任的问题!虽然还有郭药师和赵良嗣这支突然冒出来的军马奇袭燕京的指望,可是北伐大军十几万都败下来了,对郭药师赵良嗣区区几千降军,稍微有理智点的人都难以指望太。童贯派遣王禀前去接应,无非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这个时候稍微有点说得过去的战绩,在将来朝堂之争当中,对自己都是绝大的助力!
正是因为要将这责任问题撇清,尽最大可能的推在刘延庆头上。童贯此时才绝不能将自己行辕顶到前面。原因很好找,大雪路阻,难以前行,前方军事,童某人实在难以遥制………当个**烦发生的时候。最好的选择当然就是尽可能的置身事外,当事态收尾的时候,才考虑如何将这**烦慢慢化解…………
说起来也是可怜,童贯现在已经完全不去想自己郡王之梦了,就想着怎么将最大的责任推到刘延庆的头上去。哪怕刘延庆和自己算是条战线上面的,他倒霉自己也少不了有牵连,只要能在必然的朝堂交攻当中,不被当成罪魁祸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原因无他,此次北伐,实在是打得太不成个模样。要不是横空出世个萧言,此次北伐战事,能不能有个说得过去的战绩都难说!他童贯身为宣帅,在朝堂当中另外方势力时刻等着对他这方势力发起攻击的时候,怎么可能完全脱身?
现在他能做的事情,就是横在这白沟河南,隔绝南北消息通路。忐忑不安的等着前面的军情尽速传来,知道这场战事到底败成了个什么德行,才徐图化解之道。
他童老爷子现在顿在这里,可没有半点锦衣玉食的威风了,侍妾下人,全都赶出了自己的大帐,他们爱到哪里容身就到哪里,他童宣帅管不着。
每日里童贯就和头困兽般在自己帐中走来走去,波*的探马传骑派出去,去打探前方战事消息。然后就焦躁的等着回报。
他童贯不动,宣帅行辕的底下人就算吃了大苦头。谁也不知道童贯要在这冰天雪地里面呆上久。行辕行军,自然不可能拖着太辎重,而且童贯又将南北通路完全隔断,人马都不得南渡白沟河,在白沟河南面宋军转运使臣负责的辎重补给队伍,在童贯还没想到法子之前,也不许他们北进。
行辕的行军司马,对物资分发,就勒掯了许。吃食还不缺,但是柴炭就至少减少了大半供应。如此寒冷天气,这些文臣幕僚,真的是冷得在自己帐幕当中乱跳!
这些是汴梁出身,来这里捞军功的文人士大夫怎么受得了这个,不少人就要找童贯讨说法。可是往日里对他们客气有加的童贯也完全拉下脸来,概不见!很有人就被守帐亲卫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叱喝下来。又冻又气之下,当真是人人脸色都铁青。
军事这些文臣士大夫实在不成,但是其他东西上面他们的嗅觉却灵敏得很。在这里冻得抖抖瑟瑟,看着童贯不进不退,有的人想跺脚回去,至少在白沟河南找个有屋子的地方安顿。什么军功不军功的,老爷不要了,也不伺候这个死太监了。但是无例外,都在白沟河来路渡口上被警戒森严的环庆军亲卫堵住。
这些倒霉的文臣灰溜溜的回转来,再看着前面已经有乱纷纷的散乱败兵,特别是陆陆续续的有失却组织的民夫退下来。大家谁还不明白,前面战事已经惨败。现在童贯是自身难保,不敢上前也不敢退后,就顿在这里筹谋有什么应对之策,他们这些家伙的命也好不到哪里去,吃了辛苦不说,什么军功都指望不上了。要紧的是,他们能投入童贯军中,自然和童贯是个派系的,大宋党争,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激烈非常,要是童贯倒霉,他们这派系将来命运,也好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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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名骑士,飞也似的从南面疾驰过来。这些都是环庆军出身的亲卫,看他们来的方向,就知道是童贯派去南面白沟河左近封锁渡口的。当先名小武官滚得浑身雪泥,看来真是没怠慢童贯的差事。
他来回不过两三天的功夫,驰入童贯营中已经是大吃惊。北上时候气度森严,架子堂皇的宣帅行辕,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模样?
营地当中,已经分不出道路行列,乱纷纷搭起的帐篷和挡风遮盖到处都是。不少骡车马车的板子都劈了,在雪地里面升起篝火。有环庆军的军士。也有宣帅行辕那么文臣幕僚们带来的下人,挤成团在哪里烤火。人人伸出手来,都是满手的冻疮。大营外面,是到处都是现挖出来的地窝子,从北面退下来的溃兵和民夫们只怕已经有几千之数了,还有人不断的从北面退下来,南渡白沟河不得,都只能暂时在这里容身。这些败兵民夫,每天就得到够顿粥的粮食,在那里骂声连天的苦挨。要不是天幸这两天雪停了,还不知道得冻死少!
那领兵小军官在营地当中小心翼翼的穿行而过,人人侧目,各种各样的骂声不绝于耳。
“奶奶个熊,都是这**宣帅手底下的狗!卡死白沟河渡口,就算不让俺们南渡,至少也让北面的柴炭粮食运上来!”
“直娘贼,谁还不明白,这个**宣帅是看着前面败下来了,就打着瞒天过海的主意。卡断了文报交通,到时候战事怎么败的,还不是由着他张嘴说?现在就是还闹不清楚,这场大败安在谁的头上,让谁当这倒霉挨千刀的替罪羊!”
“俺也是混。俺也是烧了脑子。跟着来伺候个什么玩意儿…………还说要是伺候好了老爷大人,说不定还能弄个什么出身。正印官儿不敢想,外头的仓场大使,盐茶榷吏这等不入流的职分总有个,总强胜在人家宅子里面伺候辈子…………现在想来,能在汴梁吃上口安乐茶饭,就是福分!”
“天爷,管他娘的是大胜还是大败,早点离开了这雪窝子便罢!”
混乱喧嚣当中,这队骑兵缓缓来到了童贯的大帐之前。
这里却又是另外番景象,般宣帅行辕行走的文臣幕僚。将能穿的衣服都套在身上了。个个冻得清鼻涕长流,但是就在雪地里徘徊不去,围着童贯大帐不肯散开。
这两天底下纪律秩序算是完全散了,也没人有心思管。可是最开始闹得最凶的这些文臣幕僚们却安静许。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对于这些随军的文臣士大夫来说,是童贯如何应对这场已经成为必然的惨败。他们这些随军听用的文臣幕僚,军功不敢想了,至少不要跟着受牵连!
而且哪个能钻营到童贯宣帅府的文臣幕僚后面没有靠山,这里消息,也要及早打探清楚,回报给各自的靠山恩主们。让他们在将来必然要掀起的汴梁风暴当中早做好准备,可以好的应对!
反正没有柴炭,无非穿点,少点赏风弄月的心思。吃食粗劣,也饿不死人。反而是这场战事到底如何了,才是最为关系着大家将来死活的事情!
群文臣,这两日就跟群叫花子在大宅外面转悠般徘徊不去,童贯的那些环庆军亲卫,这辈子见到的钱也没有这两日塞上来的。但是虽然人人流口水,却没有个敢往兜里去。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个环庆军的指挥使,大着胆子替个文臣通传了声,又被童贯小厮指证了收了好几条黄金,顿时就行了军法!
这队骑兵,在童贯帐前就纷纷下马,带队的这名军官,算是童贯身边剩下来的不的几名胜捷军亲卫之,王禀使出来的老人,身份地位在这儿,不可能到萧言麾下听用的那种。他才下马,那些抖抖瑟瑟乱转悠的文臣幕僚们就围了过来,脸上堆出了武臣们几十年不见的亲切笑容。这名亲卫军官却是知道厉害,头低按剑就从他们中间大步走了过去,背后顿时就传来片失望咒骂的低声。
看到是派出去行要紧差事的人马回来,门口值守的亲卫军将不敢怠慢,立刻进大帐通报,转瞬之间就传回来童贯的话:“快点进来回禀。在外面耽搁个什么?”
那胜捷军亲卫军官吸口气,按剑走进大帐。
这个时候大帐当中却完全没有了氤氲之气,木图也摆了出来。童贯也不在内帐,就在外帐当中。正式官服也穿上来,个伺候人都没有。围着木图在那里走来走去。这个时候的童贯,才依稀有点他当日抚边二十年,和西夏连场血战的统帅风范!
看到自己派出去的亲卫军官回来,童贯目光闪,里头居然也又有了凌厉之气:“如何了?”
那胜捷军亲卫军官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就暗叹声:“宣帅,你早干什么去了…………”不过面上仍然恭谨到了极处,单膝跪下:“宣帅,白沟河各处渡口,还有可以徒涉的地方,都布置军马守住了,都派了心腹军官领军,没有宣帅手谕,谁也不得南渡。布置完毕,俺又检查了遍,没有疏漏处,这才回来缴令!”
童贯嘿了声,淡淡道:“你起来罢…………原来是老种小种他们军马看住的渡口呢?接手过来了么?”
那军官起身,点头道:“都接手过来了,他们虽然有点讶异,不过都乖乖听命。只是说立刻要向老种相公他们回报,大军在前面,南面军资送不上去,这个责任太重,他们担不起,也不明白是个什么道理…………”
童贯哼了声,焦躁的踱了几步,低声叹道:“挨天算天罢,就算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也好…………也不指望能卡住老种小种他们久…………这等机会,他们怎么可能放过?只求某这里消息,能早步送到汴梁那里…………”
低声自语出口,他才醒悟过来,这等话如何在名偏裨小将面前就说出口?
童贯咳嗽声,住脚。收起了那有点彷徨无计的神色,威严的咳嗽声,换了脸色:“你下去罢,休息下,再回头去检查各处渡口,务必将南北通路牢牢卡死!什么时候放开这条通路,只有等某的手谕!…………王禀是什么办差事的,现在为什么还没有前头的军情回报回来?难道看着某家不成,连军务都敢在某家面前怠慢了不成?”
童贯如此说话,这名胜捷军小军官怎么敢接口?在这疯人院也似的童贯大营,他也不想耽搁下去,还不如早点回到白沟河处拉倒,离这位宣帅越远越好。当下就答应声,准备告退。
就在这个时候,就听见帐外传来急切的声音:“宣帅,宣帅,王太尉的传骑回来了,王太尉的传骑回来了!”
话音未落,就看见领亲卫值守的军官大步冲了进来,口中叫喊声犹自不停,连礼都忘记了朝童贯行下!
这个时候帐外也闹哄哄的传来了喧闹的声音。个声音比个声音高的在那里嚷嚷:
“王太尉的传骑回来了!”
“皇天,前面到底败成什么模样了,给个踏实话罢!”
“宣帅,此等要紧军务,某等职分就是参赞机要,怎么就能这样让某等不能与闻?”
童贯哪里还管外面的人叫唤,在外帐当中,几乎下就跳了起来!他把推开那个冲进来的亲卫军官,大步就走出帐外。此时帐外那些猬集的文官,也不要了形象,就朝着个方向涌去。童贯麾下的亲卫在拼力的阻挡着他们。这里的扰攘,也惊动了大营,不知道少人的目光,都朝着这里集中过来。
被纷乱的人群包围的,是两名传骑,牵着马在童贯亲卫的护卫下挤过人群朝着童贯这里迎过来。给这场面吓得畏畏缩缩的。两人都是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看就是昼夜兼程赶回来的。
童贯这个时候再也掌不住他的威严气度,尖声大喝声:“稍安勿躁!俺和诸位都是体,但是事情紧急,如此扰攘,叫俺如何决断?等这里有了结果,少不得要拜托诸公之力!此时就让俺童某人安静下罢!”
说着居然大步走出去,以他宣帅之尊,把抓住两个传骑小卒的手,将他们拖进了自家大帐当中!
走进帐中,他也不管外面的扰攘声音高出了少,也不管帐中还有那两名军官戳着,就冲着两个已经傻了的传骑小卒大声喝到:“王禀在哪里?赵良嗣郭药师在哪里?前面战事如何了?到底怎么样了?”
两个传骑小卒早就给宣帅这般举动吓得魂不附体,童贯松手就扑通跪下,不住磕头:“宣帅,宣帅!大喜,大喜!”
听到大喜两字,童贯眼前突然阵发黑,脚底下软,眼看就要摔倒。那两名还在帐中不知道是不是该马上出去的亲卫军官,忙不迭的要赶来扶他。却给童贯闭眼挥手赶开。他既然不住,干脆就盘腿坐下来,和那两个跪在地上的传骑小卒平视,用尽平生气力才稳稳的开口:“喜从何来?难道赵良嗣和郭药师得王禀接应,居然能杀败萧干阵不成?有少斩获?”
在童贯想来,郭药师和赵良嗣的力量已经薄弱到了极处。他不止次深悔,早知道郭赵二人有这个本事,就在事前加强他们的力量就好了!
郭药师和赵良嗣在萧干必然回师之后,绝对在燕京城下支撑不住的。就算王禀接应及时,能趁着萧干也是疲兵,小胜场就算是徼天之幸了。要是能进步,在高粱河北岸能保住个桥头堡,那是意外之喜。
大军丧败的责任可以推给刘延庆前敌调度适宜,也可以重重参上老种小种他们坐看成败场。自己的立场,就是用这支他宣帅直辖的军马及时偷袭燕京,还能在高粱河北稳住脚步,甚至小败萧干作为洗刷。也埋下了还可以利用这个桥头堡三度北上直抵燕京的张本,到时候,说不定还是用他童贯!
不过这个想头,虽然在童贯心里翻来覆去的徘徊。但是就连他自己,也不敢奢望太深。说真的童贯已经做好最坏打算,所有人马都在萧干面前稀里哗啦的败了下来。到时候,在汴梁大家打场混战罢,自己就算倒霉,那敌对方,也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
可是现在,王禀却派遣传骑回来,告诉他是大喜!
两名传骑也不知道是昼夜兼程跑回来累傻了,还是天生的实心眼。童贯追问什么,他们就回答什么:“王太尉没接应上赵宣赞和郭都管他们,俺们赶到,萧干的军马已经将浮桥都烧塌了…………俺们在南岸,就看着萧干军马将赵宣赞和郭都管的常胜军赶下了河…………”
童贯眼前又是阵发黑,他只觉得浑身上下什么部件都是不属于自己的了,恨不得就这样晕过去,或者干脆跳起来,下令将帐中人都推出去,个个砍了脑袋!
此时此刻,他只听见个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居然还在冷静的发问:“全军惨败…………无幸免…………那喜又从何来?”
两名已经疲惫到了极处的传骑脸容之上,顿时就泛起了种亲眼见证了奇迹,再转述给所有人那种不敢置信的神采。
“…………常胜军是惨败了,可是萧干大队,也都乱了,猬集在高粱河北岸的辽军大队没了阵型,好像这些辽狗就真的赢了似的。俺们在南岸,都能看到他们那个志满意得的模样!可是萧宣赞的旗号,这个时候就在西面出现了!”
“萧宣赞?”
“那个北上和女真鞑子打的萧宣赞?”
两个戳在大帐当中,直没出去的亲卫军官这个时候都忍不住开口发问,满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童贯的神色却是淡淡的,只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那两名神色激动到了极处的传骑。
哪怕只是再转述遍萧言旗号在当日突然出现,他们都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白梃兵排成了十几二十列,哗啦啦的就如山崩海啸般的涌下来。不少人还换了女真鞑子的辽东大马!辽狗毫无抵抗的能力,就下给摧垮了!白梃兵直杀入辽狗的军阵深处,辽狗要不就给践踏成肉泥,要不就和他们驱赶常胜军样,自己也给压迫到了河里!萧宣赞的胜捷军现在全都戴着女真鞑子的貂帽,从北面展开,下子就入娘的抄截到了辽狗的后路,就把他们围起来杀!辽狗哭喊震天,纷纷下马投降。他们那个直娘贼的四军大王,旗号竖在东面,本来好大的威风煞气,结果就在俺们眼睁睁的看着当中,下子就倒下来了…………那个辽狗四军大王萧干,入娘的逃了!”
帐中每个人都听得目眩神驰,两个跪在地上的传骑已经手舞足蹈的比划了起来。仿佛不这样,不足以宣泄他们心中的激动!
“…………辽狗主力,就这样家伙就给萧宣赞打垮了!萧宣赞还派了军马去追杀那萧干,说将他的头颅取回来。不管是王太尉,还是萧宣赞,都说燕京不足取…………他们已经去取燕京了,拿下燕京的军情,说不定马上就跟着俺们传回来了!”
那两名听呆了的亲卫军官两张脸已经涨得通红,遥想萧言突然出现的威风豪气,遥想这些在南岸的环庆军士卒见证的举摧垮辽军主力的画面,只觉得股子在胸头滚动,随时能爆发出来!
谁也没有想到,战局突然转折变化到了此等地步。萧言突然出现,就代表他是彻底击垮了女真鞑子之后,毫不停留回师燕京左近,在十几万大军败北,大宋边军不敢北顾眼,无数健儿抛尸高粱河北之际。举将这天地,完全翻转了过来!
壮哉,萧宣赞。伟烈哉,萧宣赞!
“男儿大丈夫,提旅之师,纵横天下,了却君王心事,立不世之功。只恨不能在萧宣赞马前驱策,纵死何恨?”
那名胜捷军亲卫军官实在按捺不住,在童贯帐中,就这样低呼出口!
童贯缓缓起,神色平静,他看着那两名激动得忽忽喘着粗气的传骑,冷冷开口:“传回来的,是王禀的军报,还是萧言的军报?还是他们两人联署的军报?”
这时候帐中那两名亲卫军官,才看见了这两名传骑身上没有背负着传递军情文书的皮筒。王禀和萧言带回来的,难道就是这么个口信?
两名传骑对望眼,低声回禀:“王太尉和萧宣赞急着领兵去抢燕京城,没交给俺们军情文书,王太尉只是吩咐俺们,昼夜兼程,赶紧将军情回禀给宣帅…………”
他们也没敢说,王禀给他们两名传骑交代完差事,当时高粱河战地南北,完全是在萧言麾下那个叫做余江的常胜军指挥使的管辖之下,还压了他们大半天,才放他们回去传递军情。王禀手中马不,兼程赶来接应赵良嗣和郭药师也差不都累垮了的,这两匹马还是余江余指挥使拨给他们的,口齿已经颇不年轻,也没给他们双马,赶回来其实也算不上么的快捷。
两名亲卫军官尴尬的在那里,刚才贪着听前线军情,童贯没顾上他们就没走,现在要是走开却是加倍显眼。
大家也都是在大宋军中当兵当老了的,大宋军将打仗毫无疑问是冲在前面的,不管什么结果,军情总是要传到大宋文臣的手中。然后这份军情的最终解释权,就在这文臣手中了。谁的功大些,谁的功小些,谁是出了力的,谁是拖后腿的,全是领兵文臣的活计。
这场复燕大功,伟烈之处,那是不用说,举翻转了战局,将汉家失落百余年的燕云之地收回手中。不管前面童贯刘延庆他们打的是什么烂帐,只要萧言行动,还是在他们的筹谋布置之下,都完全能遮掩过去。
可是现在要紧的是,萧言根本没有第时间将这场大功的最终解释权交给童贯!联系到除了他萧言是举翻转了局势,抢下燕京立下唯大功,其他十几万大军都是败退,个个屁股上面都不干净的大局。萧言现在还把持着这场大功不正式回报到童贯这里,心思就不问可知了。
放在以前,童贯有万种办法让萧言完蛋。但是现在,萧言只要将将自己功绩稍稍向老种小种他们透露,老种小种背后的人就敢拼死保住他。要是自己派兵去威逼萧言的话,老种小种当真敢率领泾源秦凤熙河三军和他童贯麾下人马火并!
大家都扯破脸了,这点举动,小意思而已。萧言是立下大功之人,童贯敢用兵威逼他,想攘夺这场功绩?这官司,老种小种敢和童贯在汴梁官家面前打去!
外帐之中,片冰冷。童贯心中,甚至比之前还要觉得寒意森森!
那两名兴高采烈的传骑,似乎也觉出了不对。本来满心期望赶回来报捷,宣帅得知,还不知道该怎么样犒赏。现在点讨赏的心思都没有了,跪在那里将两颗脑袋深深的埋了下去。
半晌之后,童贯才无所谓的笑:“萧宣赞对某还是有怨气啊…………这是某欠他的。到时候说不得要亲自在燕京拜会下萧宣赞了…………你们两个很好,起来去吧,人三百贯文犒赏…………等燕京克复的消息传回来,还有重赏!”
他朝着那名值帐亲卫军官微微示意,那名亲卫军官自然知道童贯意思,招呼两名亲卫进来将那两名传骑领下去,悄悄严加看管起来。
现在身边之人,勉强也都算是心腹。童贯脸色下就变得铁青,但是也没有咆哮暴怒。旦开口说话,那森寒冰冷的味道,却加倍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你,还是回头,看紧渡口…………只怕已经迟了。尽人事,听天命罢…………另外派人,去小蔡相公处,让他务必赶到涿州,和某家会合!告诉他,还想在汴梁安份尊荣,就不要怕辛苦了,某这也是在救他!让这汴梁子,有快就要赶快!”
那名胜捷军亲卫军官,默不作声的低头领命去了。童贯又转头看着自己值帐亲卫军官:“你,派人马北上,去寻赵良嗣赵宣赞,某有封机密手书,定要交到他手里。某想起他以前说的话了…………快去!两日内寻不到赵宣赞,你也就不必回来了!另外吩咐各名军将,准备拔营,宣帅行辕,就安在涿州!”
那名值帐亲卫军官也不说话,忙不迭的也领命出帐。
交代两人出去,童贯就走到外帐角几案之上,也不招呼从人,自己就展开几案上的纸张,提笔在手,却又呆呆出神。
“萧言啊萧言,你到底要干什么?入娘的,竟然是你这厮将燕京拿下来了!你可千万不要存了和某家作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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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沟河下游的处渡口。
此处渡口,本来就是当日西军当中泾源军北渡之处。大宋北伐之师,几路军马可谓是泾渭分明。各家渡口,就是由各家掌管,绝不混杂在处。虽然泾源军早就北上老远,甚至度过了高粱河,但是这后路,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直到宣帅行辕突然派人持宣帅手谕而来,将这渡口掌握在宣帅行辕来人手中。
泾源军留置在渡口处的,无非就是数十名老军。这些老军都是历年战事,伤了残了,可是自家早就没有了,只能在军中养着。也只能干些看守后路,转运仓场之类的活计。自从泾源军远去北上,这处渡口所在本来也谈不上么要紧。大量的物资早就运上去了,积储在高粱河南,足够支撑场规模巨大的战事使用。现在经过白沟河这处渡口的,不过只有正常的前后文报通传,和偶尔过来队朝前面补运物资的民夫。
这些宣帅行辕来人,要抢了这渡口去,这些老军也乐得轻松。
天气仍然奇寒,白沟河已经冻上了。但是却没有冻得太深,应往来,还是要经过浮桥。谁要是在冰面上徒涉,突然塌下去,那捞都没地方捞去。
渡口浮桥南面桥头,升起了两堆篝火。泾源军守桥老军,和环庆军奉童贯钧谕来这里勾当的人马,各据处,谁也不瞧谁。只是偶尔那些泾源军老军会朝着环庆军这里吆喝:“看前面消息,环庆军又败下来了罢?你们刘太尉倒是命大,几万人填在河北给辽狗肥了田,他老人家还能渡河南归,全须全尾!你们现在到了这儿,是不是也提前给刘太尉看好后路,省得到时候再退回白沟河南面的时候麻烦?”
环庆军士卒都是郁郁,性子燥些的就回骂:“前面传下来的消息,你们泾源军也不强似到哪里去,至少俺们几位正将都出力死战,你们泾源军却屁都没有放半个就退回来了!刘延庆这厮不必说他,俺们也不认他是统帅了。老种小种,就比刘延庆强胜到哪里去?”
脾气好些就打圆场:“俺们大哥不用说二哥了,都是西军出来的,有杀父夺妻的仇恨?上面太尉相公们厮并,跟俺们鸟相干!现在大家还不都是样,什么复燕大功,几百贯文的犒赏不敢想了,就想着大家都挣扎回陕西!可怜了这两条河南北填进去的几万俺们西军子弟!”
说到这里,两家都是沉默,最后只是不约而同的声长叹。西军百年声名,就在这两条河左近丢了个干净,不知道少陕西四路儿郎不得归乡!
正在相对无语之际,就看见远处片银白当中,突然跃出队人马,溅得雪尘漫天飞舞,急匆匆的朝这里驰来!
这队骑士,每匹坐骑看来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而且在大宋军中极为奢侈的人配备了双马,离得近了,都可以看见有的骑士将自己捆在马上。吃饭打盹都在马上进行,所有时间都用来朝南面疾驰!
那些环庆军士卒顿时打起精神,下在渡口桥头散开,这桥头早就布置好了鹿寨拒马。领兵的小军官扬声招呼:“来人止步!宣帅钧谕,军务紧急,白沟河南北交通,暂时中绝。要是有什么紧急军务,宣帅行辕就在俺们西面三十里的地方,俺们可以遣人领你们去!讨了宣帅手书,才方便在这里通行!”
这些骑士已经纷纷奔近,是泾源军的旗号军饰,当先几名骑士人马都*的,每匹坐骑都重重的喷着鼻息,喘着粗气。名军将模样的笑道:“都是丘八厮杀汉,俺们哪里知道宣帅又有了这么个钧谕?谁身上的差事不是差事,俺们那架得住来回走几十里的耽搁?行个方便,自然有哥哥的好处!”
说话之间,他已经从怀里掏出几根黄澄澄的小金锭子,瞧也不瞧的就丢在雪地里。宋时黄金真不甚,都从货币流通当中退出了。起的大是保值储藏的作用,或者当作大额等价物。这几小锭黄金,看就是贵人之物,价值当真是不少!
那桥头环庆军军官瞧眼黄金,咽了口口水,最后还是摇摇头。童贯交代这差事交代得严谨,还不断有胜捷军的军官来回巡查,单是自己个人还好说,桥头还有这些泾源军老卒在!几锭黄金,要是全分下去塞口,自己也落不下什么,还不如不冒这个险。
“…………实在是差事要紧,俺们又是宣帅亲领,怎么敢行得此事?说起来还是俺差了,耽搁了哥哥军情,等哥哥回头,俺定请酒,但请哥哥赏脸!”
看这守桥军官不理,当先骑士顿时就有些焦躁。还没等他说话,就听见后面骑士当中响起个冰冷的声音:“哪有那么废话,将他们都拿下了,俺们过河!现在泾源熙河秦凤三军命运,就在俺们肩膀上头!”
语声当中,骑越众而出,身软甲,软甲外面斗篷带着貂皮风帽,风帽之下,却是个须眉皆白,但是眉宇间火性不减的老人。
桥上每个人都讶然出声:“小种相公?”
前面败退下来,这么支大军需要整理。而且还不知道辽人会不会趁胜南渡进击,小种相公这军统帅,怎么就带着数十骑突然出现在这白沟河渡口,还要南渡进入大宋境内。前方大军,又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变故?
在桥头这些环庆军守卒发呆之际,小种身边骑士已经纷纷下马,就动手来拿那些守卒。连旁边那些泾源军老卒都来帮忙。环庆军领兵小军官灵醒,知道这些大人物之间斗法,自己怎么也不能螳臂当车,当下连忙摆手苦笑:“怎当得起小种相公个拿字?俺们自己乖乖的到边就是,小种相公自去!”
小种满意的点点头:“金子你就拿去,坏了差事,总得让你们平平气…………告诉你们个好消息,燕京拿下来了!”
这下谁也顾不得雪地里那几小锭黄金,每个人都瞪大眼睛追问:“燕京怎么就突然拿下来了?”
小种呵呵大笑,策马率先踏上白沟河上渡桥:“是被童宣帅排挤的萧宣赞军拿下来的,只有萧宣赞军!俺们就是赶紧将这军情回报给汴梁知道,省得这位童宣帅,又将这场大功安在自家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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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贯的车马组成的大营。在白沟河南面数十里处,几天都没有挪动位置。
照理说童贯这时正应该是将自己行辕向前推进,离前线越近,就越能掌握线局势,收拢已经溃败散乱加上四分五裂得不成个样子的北伐大军全师,至少将宋军战线稳定在高粱河南岸,再徐图后计。
可是此时此刻,童贯要考虑的绝不是打仗的问题了,而是责任的问题!虽然还有郭药师和赵良嗣这支突然冒出来的军马奇袭燕京的指望,可是北伐大军十几万都败下来了,对郭药师赵良嗣区区几千降军,稍微有理智点的人都难以指望太。童贯派遣王禀前去接应,无非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这个时候稍微有点说得过去的战绩,在将来朝堂之争当中,对自己都是绝大的助力!
正是因为要将这责任问题撇清,尽最大可能的推在刘延庆头上。童贯此时才绝不能将自己行辕顶到前面。原因很好找,大雪路阻,难以前行,前方军事,童某人实在难以遥制………当个**烦发生的时候。最好的选择当然就是尽可能的置身事外,当事态收尾的时候,才考虑如何将这**烦慢慢化解…………
说起来也是可怜,童贯现在已经完全不去想自己郡王之梦了,就想着怎么将最大的责任推到刘延庆的头上去。哪怕刘延庆和自己算是条战线上面的,他倒霉自己也少不了有牵连,只要能在必然的朝堂交攻当中,不被当成罪魁祸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原因无他,此次北伐,实在是打得太不成个模样。要不是横空出世个萧言,此次北伐战事,能不能有个说得过去的战绩都难说!他童贯身为宣帅,在朝堂当中另外方势力时刻等着对他这方势力发起攻击的时候,怎么可能完全脱身?
现在他能做的事情,就是横在这白沟河南,隔绝南北消息通路。忐忑不安的等着前面的军情尽速传来,知道这场战事到底败成了个什么德行,才徐图化解之道。
他童老爷子现在顿在这里,可没有半点锦衣玉食的威风了,侍妾下人,全都赶出了自己的大帐,他们爱到哪里容身就到哪里,他童宣帅管不着。
每日里童贯就和头困兽般在自己帐中走来走去,波*的探马传骑派出去,去打探前方战事消息。然后就焦躁的等着回报。
他童贯不动,宣帅行辕的底下人就算吃了大苦头。谁也不知道童贯要在这冰天雪地里面呆上久。行辕行军,自然不可能拖着太辎重,而且童贯又将南北通路完全隔断,人马都不得南渡白沟河,在白沟河南面宋军转运使臣负责的辎重补给队伍,在童贯还没想到法子之前,也不许他们北进。
行辕的行军司马,对物资分发,就勒掯了许。吃食还不缺,但是柴炭就至少减少了大半供应。如此寒冷天气,这些文臣幕僚,真的是冷得在自己帐幕当中乱跳!
这些是汴梁出身,来这里捞军功的文人士大夫怎么受得了这个,不少人就要找童贯讨说法。可是往日里对他们客气有加的童贯也完全拉下脸来,概不见!很有人就被守帐亲卫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叱喝下来。又冻又气之下,当真是人人脸色都铁青。
军事这些文臣士大夫实在不成,但是其他东西上面他们的嗅觉却灵敏得很。在这里冻得抖抖瑟瑟,看着童贯不进不退,有的人想跺脚回去,至少在白沟河南找个有屋子的地方安顿。什么军功不军功的,老爷不要了,也不伺候这个死太监了。但是无例外,都在白沟河来路渡口上被警戒森严的环庆军亲卫堵住。
这些倒霉的文臣灰溜溜的回转来,再看着前面已经有乱纷纷的散乱败兵,特别是陆陆续续的有失却组织的民夫退下来。大家谁还不明白,前面战事已经惨败。现在童贯是自身难保,不敢上前也不敢退后,就顿在这里筹谋有什么应对之策,他们这些家伙的命也好不到哪里去,吃了辛苦不说,什么军功都指望不上了。要紧的是,他们能投入童贯军中,自然和童贯是个派系的,大宋党争,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激烈非常,要是童贯倒霉,他们这派系将来命运,也好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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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名骑士,飞也似的从南面疾驰过来。这些都是环庆军出身的亲卫,看他们来的方向,就知道是童贯派去南面白沟河左近封锁渡口的。当先名小武官滚得浑身雪泥,看来真是没怠慢童贯的差事。
他来回不过两三天的功夫,驰入童贯营中已经是大吃惊。北上时候气度森严,架子堂皇的宣帅行辕,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模样?
营地当中,已经分不出道路行列,乱纷纷搭起的帐篷和挡风遮盖到处都是。不少骡车马车的板子都劈了,在雪地里面升起篝火。有环庆军的军士。也有宣帅行辕那么文臣幕僚们带来的下人,挤成团在哪里烤火。人人伸出手来,都是满手的冻疮。大营外面,是到处都是现挖出来的地窝子,从北面退下来的溃兵和民夫们只怕已经有几千之数了,还有人不断的从北面退下来,南渡白沟河不得,都只能暂时在这里容身。这些败兵民夫,每天就得到够顿粥的粮食,在那里骂声连天的苦挨。要不是天幸这两天雪停了,还不知道得冻死少!
那领兵小军官在营地当中小心翼翼的穿行而过,人人侧目,各种各样的骂声不绝于耳。
“奶奶个熊,都是这**宣帅手底下的狗!卡死白沟河渡口,就算不让俺们南渡,至少也让北面的柴炭粮食运上来!”
“直娘贼,谁还不明白,这个**宣帅是看着前面败下来了,就打着瞒天过海的主意。卡断了文报交通,到时候战事怎么败的,还不是由着他张嘴说?现在就是还闹不清楚,这场大败安在谁的头上,让谁当这倒霉挨千刀的替罪羊!”
“俺也是混。俺也是烧了脑子。跟着来伺候个什么玩意儿…………还说要是伺候好了老爷大人,说不定还能弄个什么出身。正印官儿不敢想,外头的仓场大使,盐茶榷吏这等不入流的职分总有个,总强胜在人家宅子里面伺候辈子…………现在想来,能在汴梁吃上口安乐茶饭,就是福分!”
“天爷,管他娘的是大胜还是大败,早点离开了这雪窝子便罢!”
混乱喧嚣当中,这队骑兵缓缓来到了童贯的大帐之前。
这里却又是另外番景象,般宣帅行辕行走的文臣幕僚。将能穿的衣服都套在身上了。个个冻得清鼻涕长流,但是就在雪地里徘徊不去,围着童贯大帐不肯散开。
这两天底下纪律秩序算是完全散了,也没人有心思管。可是最开始闹得最凶的这些文臣幕僚们却安静许。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对于这些随军的文臣士大夫来说,是童贯如何应对这场已经成为必然的惨败。他们这些随军听用的文臣幕僚,军功不敢想了,至少不要跟着受牵连!
而且哪个能钻营到童贯宣帅府的文臣幕僚后面没有靠山,这里消息,也要及早打探清楚,回报给各自的靠山恩主们。让他们在将来必然要掀起的汴梁风暴当中早做好准备,可以好的应对!
反正没有柴炭,无非穿点,少点赏风弄月的心思。吃食粗劣,也饿不死人。反而是这场战事到底如何了,才是最为关系着大家将来死活的事情!
群文臣,这两日就跟群叫花子在大宅外面转悠般徘徊不去,童贯的那些环庆军亲卫,这辈子见到的钱也没有这两日塞上来的。但是虽然人人流口水,却没有个敢往兜里去。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个环庆军的指挥使,大着胆子替个文臣通传了声,又被童贯小厮指证了收了好几条黄金,顿时就行了军法!
这队骑兵,在童贯帐前就纷纷下马,带队的这名军官,算是童贯身边剩下来的不的几名胜捷军亲卫之,王禀使出来的老人,身份地位在这儿,不可能到萧言麾下听用的那种。他才下马,那些抖抖瑟瑟乱转悠的文臣幕僚们就围了过来,脸上堆出了武臣们几十年不见的亲切笑容。这名亲卫军官却是知道厉害,头低按剑就从他们中间大步走了过去,背后顿时就传来片失望咒骂的低声。
看到是派出去行要紧差事的人马回来,门口值守的亲卫军将不敢怠慢,立刻进大帐通报,转瞬之间就传回来童贯的话:“快点进来回禀。在外面耽搁个什么?”
那胜捷军亲卫军官吸口气,按剑走进大帐。
这个时候大帐当中却完全没有了氤氲之气,木图也摆了出来。童贯也不在内帐,就在外帐当中。正式官服也穿上来,个伺候人都没有。围着木图在那里走来走去。这个时候的童贯,才依稀有点他当日抚边二十年,和西夏连场血战的统帅风范!
看到自己派出去的亲卫军官回来,童贯目光闪,里头居然也又有了凌厉之气:“如何了?”
那胜捷军亲卫军官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就暗叹声:“宣帅,你早干什么去了…………”不过面上仍然恭谨到了极处,单膝跪下:“宣帅,白沟河各处渡口,还有可以徒涉的地方,都布置军马守住了,都派了心腹军官领军,没有宣帅手谕,谁也不得南渡。布置完毕,俺又检查了遍,没有疏漏处,这才回来缴令!”
童贯嘿了声,淡淡道:“你起来罢…………原来是老种小种他们军马看住的渡口呢?接手过来了么?”
那军官起身,点头道:“都接手过来了,他们虽然有点讶异,不过都乖乖听命。只是说立刻要向老种相公他们回报,大军在前面,南面军资送不上去,这个责任太重,他们担不起,也不明白是个什么道理…………”
童贯哼了声,焦躁的踱了几步,低声叹道:“挨天算天罢,就算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也好…………也不指望能卡住老种小种他们久…………这等机会,他们怎么可能放过?只求某这里消息,能早步送到汴梁那里…………”
低声自语出口,他才醒悟过来,这等话如何在名偏裨小将面前就说出口?
童贯咳嗽声,住脚。收起了那有点彷徨无计的神色,威严的咳嗽声,换了脸色:“你下去罢,休息下,再回头去检查各处渡口,务必将南北通路牢牢卡死!什么时候放开这条通路,只有等某的手谕!…………王禀是什么办差事的,现在为什么还没有前头的军情回报回来?难道看着某家不成,连军务都敢在某家面前怠慢了不成?”
童贯如此说话,这名胜捷军小军官怎么敢接口?在这疯人院也似的童贯大营,他也不想耽搁下去,还不如早点回到白沟河处拉倒,离这位宣帅越远越好。当下就答应声,准备告退。
就在这个时候,就听见帐外传来急切的声音:“宣帅,宣帅,王太尉的传骑回来了,王太尉的传骑回来了!”
话音未落,就看见领亲卫值守的军官大步冲了进来,口中叫喊声犹自不停,连礼都忘记了朝童贯行下!
这个时候帐外也闹哄哄的传来了喧闹的声音。个声音比个声音高的在那里嚷嚷:
“王太尉的传骑回来了!”
“皇天,前面到底败成什么模样了,给个踏实话罢!”
“宣帅,此等要紧军务,某等职分就是参赞机要,怎么就能这样让某等不能与闻?”
童贯哪里还管外面的人叫唤,在外帐当中,几乎下就跳了起来!他把推开那个冲进来的亲卫军官,大步就走出帐外。此时帐外那些猬集的文官,也不要了形象,就朝着个方向涌去。童贯麾下的亲卫在拼力的阻挡着他们。这里的扰攘,也惊动了大营,不知道少人的目光,都朝着这里集中过来。
被纷乱的人群包围的,是两名传骑,牵着马在童贯亲卫的护卫下挤过人群朝着童贯这里迎过来。给这场面吓得畏畏缩缩的。两人都是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看就是昼夜兼程赶回来的。
童贯这个时候再也掌不住他的威严气度,尖声大喝声:“稍安勿躁!俺和诸位都是体,但是事情紧急,如此扰攘,叫俺如何决断?等这里有了结果,少不得要拜托诸公之力!此时就让俺童某人安静下罢!”
说着居然大步走出去,以他宣帅之尊,把抓住两个传骑小卒的手,将他们拖进了自家大帐当中!
走进帐中,他也不管外面的扰攘声音高出了少,也不管帐中还有那两名军官戳着,就冲着两个已经傻了的传骑小卒大声喝到:“王禀在哪里?赵良嗣郭药师在哪里?前面战事如何了?到底怎么样了?”
两个传骑小卒早就给宣帅这般举动吓得魂不附体,童贯松手就扑通跪下,不住磕头:“宣帅,宣帅!大喜,大喜!”
听到大喜两字,童贯眼前突然阵发黑,脚底下软,眼看就要摔倒。那两名还在帐中不知道是不是该马上出去的亲卫军官,忙不迭的要赶来扶他。却给童贯闭眼挥手赶开。他既然不住,干脆就盘腿坐下来,和那两个跪在地上的传骑小卒平视,用尽平生气力才稳稳的开口:“喜从何来?难道赵良嗣和郭药师得王禀接应,居然能杀败萧干阵不成?有少斩获?”
在童贯想来,郭药师和赵良嗣的力量已经薄弱到了极处。他不止次深悔,早知道郭赵二人有这个本事,就在事前加强他们的力量就好了!
郭药师和赵良嗣在萧干必然回师之后,绝对在燕京城下支撑不住的。就算王禀接应及时,能趁着萧干也是疲兵,小胜场就算是徼天之幸了。要是能进步,在高粱河北岸能保住个桥头堡,那是意外之喜。
大军丧败的责任可以推给刘延庆前敌调度适宜,也可以重重参上老种小种他们坐看成败场。自己的立场,就是用这支他宣帅直辖的军马及时偷袭燕京,还能在高粱河北稳住脚步,甚至小败萧干作为洗刷。也埋下了还可以利用这个桥头堡三度北上直抵燕京的张本,到时候,说不定还是用他童贯!
不过这个想头,虽然在童贯心里翻来覆去的徘徊。但是就连他自己,也不敢奢望太深。说真的童贯已经做好最坏打算,所有人马都在萧干面前稀里哗啦的败了下来。到时候,在汴梁大家打场混战罢,自己就算倒霉,那敌对方,也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
可是现在,王禀却派遣传骑回来,告诉他是大喜!
两名传骑也不知道是昼夜兼程跑回来累傻了,还是天生的实心眼。童贯追问什么,他们就回答什么:“王太尉没接应上赵宣赞和郭都管他们,俺们赶到,萧干的军马已经将浮桥都烧塌了…………俺们在南岸,就看着萧干军马将赵宣赞和郭都管的常胜军赶下了河…………”
童贯眼前又是阵发黑,他只觉得浑身上下什么部件都是不属于自己的了,恨不得就这样晕过去,或者干脆跳起来,下令将帐中人都推出去,个个砍了脑袋!
此时此刻,他只听见个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居然还在冷静的发问:“全军惨败…………无幸免…………那喜又从何来?”
两名已经疲惫到了极处的传骑脸容之上,顿时就泛起了种亲眼见证了奇迹,再转述给所有人那种不敢置信的神采。
“…………常胜军是惨败了,可是萧干大队,也都乱了,猬集在高粱河北岸的辽军大队没了阵型,好像这些辽狗就真的赢了似的。俺们在南岸,都能看到他们那个志满意得的模样!可是萧宣赞的旗号,这个时候就在西面出现了!”
“萧宣赞?”
“那个北上和女真鞑子打的萧宣赞?”
两个戳在大帐当中,直没出去的亲卫军官这个时候都忍不住开口发问,满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童贯的神色却是淡淡的,只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那两名神色激动到了极处的传骑。
哪怕只是再转述遍萧言旗号在当日突然出现,他们都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白梃兵排成了十几二十列,哗啦啦的就如山崩海啸般的涌下来。不少人还换了女真鞑子的辽东大马!辽狗毫无抵抗的能力,就下给摧垮了!白梃兵直杀入辽狗的军阵深处,辽狗要不就给践踏成肉泥,要不就和他们驱赶常胜军样,自己也给压迫到了河里!萧宣赞的胜捷军现在全都戴着女真鞑子的貂帽,从北面展开,下子就入娘的抄截到了辽狗的后路,就把他们围起来杀!辽狗哭喊震天,纷纷下马投降。他们那个直娘贼的四军大王,旗号竖在东面,本来好大的威风煞气,结果就在俺们眼睁睁的看着当中,下子就倒下来了…………那个辽狗四军大王萧干,入娘的逃了!”
帐中每个人都听得目眩神驰,两个跪在地上的传骑已经手舞足蹈的比划了起来。仿佛不这样,不足以宣泄他们心中的激动!
“…………辽狗主力,就这样家伙就给萧宣赞打垮了!萧宣赞还派了军马去追杀那萧干,说将他的头颅取回来。不管是王太尉,还是萧宣赞,都说燕京不足取…………他们已经去取燕京了,拿下燕京的军情,说不定马上就跟着俺们传回来了!”
那两名听呆了的亲卫军官两张脸已经涨得通红,遥想萧言突然出现的威风豪气,遥想这些在南岸的环庆军士卒见证的举摧垮辽军主力的画面,只觉得股子在胸头滚动,随时能爆发出来!
谁也没有想到,战局突然转折变化到了此等地步。萧言突然出现,就代表他是彻底击垮了女真鞑子之后,毫不停留回师燕京左近,在十几万大军败北,大宋边军不敢北顾眼,无数健儿抛尸高粱河北之际。举将这天地,完全翻转了过来!
壮哉,萧宣赞。伟烈哉,萧宣赞!
“男儿大丈夫,提旅之师,纵横天下,了却君王心事,立不世之功。只恨不能在萧宣赞马前驱策,纵死何恨?”
那名胜捷军亲卫军官实在按捺不住,在童贯帐中,就这样低呼出口!
童贯缓缓起,神色平静,他看着那两名激动得忽忽喘着粗气的传骑,冷冷开口:“传回来的,是王禀的军报,还是萧言的军报?还是他们两人联署的军报?”
这时候帐中那两名亲卫军官,才看见了这两名传骑身上没有背负着传递军情文书的皮筒。王禀和萧言带回来的,难道就是这么个口信?
两名传骑对望眼,低声回禀:“王太尉和萧宣赞急着领兵去抢燕京城,没交给俺们军情文书,王太尉只是吩咐俺们,昼夜兼程,赶紧将军情回禀给宣帅…………”
他们也没敢说,王禀给他们两名传骑交代完差事,当时高粱河战地南北,完全是在萧言麾下那个叫做余江的常胜军指挥使的管辖之下,还压了他们大半天,才放他们回去传递军情。王禀手中马不,兼程赶来接应赵良嗣和郭药师也差不都累垮了的,这两匹马还是余江余指挥使拨给他们的,口齿已经颇不年轻,也没给他们双马,赶回来其实也算不上么的快捷。
两名亲卫军官尴尬的在那里,刚才贪着听前线军情,童贯没顾上他们就没走,现在要是走开却是加倍显眼。
大家也都是在大宋军中当兵当老了的,大宋军将打仗毫无疑问是冲在前面的,不管什么结果,军情总是要传到大宋文臣的手中。然后这份军情的最终解释权,就在这文臣手中了。谁的功大些,谁的功小些,谁是出了力的,谁是拖后腿的,全是领兵文臣的活计。
这场复燕大功,伟烈之处,那是不用说,举翻转了战局,将汉家失落百余年的燕云之地收回手中。不管前面童贯刘延庆他们打的是什么烂帐,只要萧言行动,还是在他们的筹谋布置之下,都完全能遮掩过去。
可是现在要紧的是,萧言根本没有第时间将这场大功的最终解释权交给童贯!联系到除了他萧言是举翻转了局势,抢下燕京立下唯大功,其他十几万大军都是败退,个个屁股上面都不干净的大局。萧言现在还把持着这场大功不正式回报到童贯这里,心思就不问可知了。
放在以前,童贯有万种办法让萧言完蛋。但是现在,萧言只要将将自己功绩稍稍向老种小种他们透露,老种小种背后的人就敢拼死保住他。要是自己派兵去威逼萧言的话,老种小种当真敢率领泾源秦凤熙河三军和他童贯麾下人马火并!
大家都扯破脸了,这点举动,小意思而已。萧言是立下大功之人,童贯敢用兵威逼他,想攘夺这场功绩?这官司,老种小种敢和童贯在汴梁官家面前打去!
外帐之中,片冰冷。童贯心中,甚至比之前还要觉得寒意森森!
那两名兴高采烈的传骑,似乎也觉出了不对。本来满心期望赶回来报捷,宣帅得知,还不知道该怎么样犒赏。现在点讨赏的心思都没有了,跪在那里将两颗脑袋深深的埋了下去。
半晌之后,童贯才无所谓的笑:“萧宣赞对某还是有怨气啊…………这是某欠他的。到时候说不得要亲自在燕京拜会下萧宣赞了…………你们两个很好,起来去吧,人三百贯文犒赏…………等燕京克复的消息传回来,还有重赏!”
他朝着那名值帐亲卫军官微微示意,那名亲卫军官自然知道童贯意思,招呼两名亲卫进来将那两名传骑领下去,悄悄严加看管起来。
现在身边之人,勉强也都算是心腹。童贯脸色下就变得铁青,但是也没有咆哮暴怒。旦开口说话,那森寒冰冷的味道,却加倍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你,还是回头,看紧渡口…………只怕已经迟了。尽人事,听天命罢…………另外派人,去小蔡相公处,让他务必赶到涿州,和某家会合!告诉他,还想在汴梁安份尊荣,就不要怕辛苦了,某这也是在救他!让这汴梁子,有快就要赶快!”
那名胜捷军亲卫军官,默不作声的低头领命去了。童贯又转头看着自己值帐亲卫军官:“你,派人马北上,去寻赵良嗣赵宣赞,某有封机密手书,定要交到他手里。某想起他以前说的话了…………快去!两日内寻不到赵宣赞,你也就不必回来了!另外吩咐各名军将,准备拔营,宣帅行辕,就安在涿州!”
那名值帐亲卫军官也不说话,忙不迭的也领命出帐。
交代两人出去,童贯就走到外帐角几案之上,也不招呼从人,自己就展开几案上的纸张,提笔在手,却又呆呆出神。
“萧言啊萧言,你到底要干什么?入娘的,竟然是你这厮将燕京拿下来了!你可千万不要存了和某家作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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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沟河下游的处渡口。
此处渡口,本来就是当日西军当中泾源军北渡之处。大宋北伐之师,几路军马可谓是泾渭分明。各家渡口,就是由各家掌管,绝不混杂在处。虽然泾源军早就北上老远,甚至度过了高粱河,但是这后路,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直到宣帅行辕突然派人持宣帅手谕而来,将这渡口掌握在宣帅行辕来人手中。
泾源军留置在渡口处的,无非就是数十名老军。这些老军都是历年战事,伤了残了,可是自家早就没有了,只能在军中养着。也只能干些看守后路,转运仓场之类的活计。自从泾源军远去北上,这处渡口所在本来也谈不上么要紧。大量的物资早就运上去了,积储在高粱河南,足够支撑场规模巨大的战事使用。现在经过白沟河这处渡口的,不过只有正常的前后文报通传,和偶尔过来队朝前面补运物资的民夫。
这些宣帅行辕来人,要抢了这渡口去,这些老军也乐得轻松。
天气仍然奇寒,白沟河已经冻上了。但是却没有冻得太深,应往来,还是要经过浮桥。谁要是在冰面上徒涉,突然塌下去,那捞都没地方捞去。
渡口浮桥南面桥头,升起了两堆篝火。泾源军守桥老军,和环庆军奉童贯钧谕来这里勾当的人马,各据处,谁也不瞧谁。只是偶尔那些泾源军老军会朝着环庆军这里吆喝:“看前面消息,环庆军又败下来了罢?你们刘太尉倒是命大,几万人填在河北给辽狗肥了田,他老人家还能渡河南归,全须全尾!你们现在到了这儿,是不是也提前给刘太尉看好后路,省得到时候再退回白沟河南面的时候麻烦?”
环庆军士卒都是郁郁,性子燥些的就回骂:“前面传下来的消息,你们泾源军也不强似到哪里去,至少俺们几位正将都出力死战,你们泾源军却屁都没有放半个就退回来了!刘延庆这厮不必说他,俺们也不认他是统帅了。老种小种,就比刘延庆强胜到哪里去?”
脾气好些就打圆场:“俺们大哥不用说二哥了,都是西军出来的,有杀父夺妻的仇恨?上面太尉相公们厮并,跟俺们鸟相干!现在大家还不都是样,什么复燕大功,几百贯文的犒赏不敢想了,就想着大家都挣扎回陕西!可怜了这两条河南北填进去的几万俺们西军子弟!”
说到这里,两家都是沉默,最后只是不约而同的声长叹。西军百年声名,就在这两条河左近丢了个干净,不知道少陕西四路儿郎不得归乡!
正在相对无语之际,就看见远处片银白当中,突然跃出队人马,溅得雪尘漫天飞舞,急匆匆的朝这里驰来!
这队骑士,每匹坐骑看来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而且在大宋军中极为奢侈的人配备了双马,离得近了,都可以看见有的骑士将自己捆在马上。吃饭打盹都在马上进行,所有时间都用来朝南面疾驰!
那些环庆军士卒顿时打起精神,下在渡口桥头散开,这桥头早就布置好了鹿寨拒马。领兵的小军官扬声招呼:“来人止步!宣帅钧谕,军务紧急,白沟河南北交通,暂时中绝。要是有什么紧急军务,宣帅行辕就在俺们西面三十里的地方,俺们可以遣人领你们去!讨了宣帅手书,才方便在这里通行!”
这些骑士已经纷纷奔近,是泾源军的旗号军饰,当先几名骑士人马都*的,每匹坐骑都重重的喷着鼻息,喘着粗气。名军将模样的笑道:“都是丘八厮杀汉,俺们哪里知道宣帅又有了这么个钧谕?谁身上的差事不是差事,俺们那架得住来回走几十里的耽搁?行个方便,自然有哥哥的好处!”
说话之间,他已经从怀里掏出几根黄澄澄的小金锭子,瞧也不瞧的就丢在雪地里。宋时黄金真不甚,都从货币流通当中退出了。起的大是保值储藏的作用,或者当作大额等价物。这几小锭黄金,看就是贵人之物,价值当真是不少!
那桥头环庆军军官瞧眼黄金,咽了口口水,最后还是摇摇头。童贯交代这差事交代得严谨,还不断有胜捷军的军官来回巡查,单是自己个人还好说,桥头还有这些泾源军老卒在!几锭黄金,要是全分下去塞口,自己也落不下什么,还不如不冒这个险。
“…………实在是差事要紧,俺们又是宣帅亲领,怎么敢行得此事?说起来还是俺差了,耽搁了哥哥军情,等哥哥回头,俺定请酒,但请哥哥赏脸!”
看这守桥军官不理,当先骑士顿时就有些焦躁。还没等他说话,就听见后面骑士当中响起个冰冷的声音:“哪有那么废话,将他们都拿下了,俺们过河!现在泾源熙河秦凤三军命运,就在俺们肩膀上头!”
语声当中,骑越众而出,身软甲,软甲外面斗篷带着貂皮风帽,风帽之下,却是个须眉皆白,但是眉宇间火性不减的老人。
桥上每个人都讶然出声:“小种相公?”
前面败退下来,这么支大军需要整理。而且还不知道辽人会不会趁胜南渡进击,小种相公这军统帅,怎么就带着数十骑突然出现在这白沟河渡口,还要南渡进入大宋境内。前方大军,又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变故?
在桥头这些环庆军守卒发呆之际,小种身边骑士已经纷纷下马,就动手来拿那些守卒。连旁边那些泾源军老卒都来帮忙。环庆军领兵小军官灵醒,知道这些大人物之间斗法,自己怎么也不能螳臂当车,当下连忙摆手苦笑:“怎当得起小种相公个拿字?俺们自己乖乖的到边就是,小种相公自去!”
小种满意的点点头:“金子你就拿去,坏了差事,总得让你们平平气…………告诉你们个好消息,燕京拿下来了!”
这下谁也顾不得雪地里那几小锭黄金,每个人都瞪大眼睛追问:“燕京怎么就突然拿下来了?”
小种呵呵大笑,策马率先踏上白沟河上渡桥:“是被童宣帅排挤的萧宣赞军拿下来的,只有萧宣赞军!俺们就是赶紧将这军情回报给汴梁知道,省得这位童宣帅,又将这场大功安在自家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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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两方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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