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 作者:天使奥斯卡

    第一百三十八章 杀王十三

    第卷 燕云乱 第百三十八章 杀王(十三)

    所有的女真战士。不管是那些步战冲阵,伤痕累累,和萧言亲卫仍然在死战的余生之士,还是用自己身躯,用自己性命,护卫着完颜设合马的身形直取南军统帅的骑战之士。

    在这个时候,只要还有口气息的,都呆呆的看着完颜设合马连人带马,滚落沙场,而那个南军统帅,高高举起他的佩剑,大吼声,就毫不停顿的向下刺落。完颜设合马胸膛鲜血,下溅起尺来高!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女真国论右勃极烈,领都元帅,贵重堪比亲王的完颜宗翰最宠爱的儿子,就这么死在南下的场战役当中?

    那他们,还活着干什么?

    每个女真甲士,脑海当中都呆呆的转着这个念头,时间竟然都忘记了厮杀!

    宋军不论神武常胜军的残破步卒。还是萧言那些死死挡在他身前的亲卫,也同样回头,呆呆的看着眼前这副场景。

    张显被董大郎手中断矛穿过肩背,牢牢的钉在地上,血如泉涌。但是他不顾伤口被撕裂,在地上仍然扭头朝后望去。而董大郎也抄到了柄短刀在手,高高举起,正准备刺下。但是他此刻动作也完全停顿住了,同样心旌动摇的看着眼前幕。

    萧言啊萧言,难道你真的就是无法打倒,怎么样的绝境你都能涉险渡过,这老天爷的垂青,就全部在你人身上么?

    只要放着某家不死,就总会寻你了解这场已经纠缠得太深的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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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中的停顿,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每个女真残存甲士口中,都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怒吼,不管步上还是马下,也不管对手招呼过来的兵刃,全都怒吼着冲向萧言,要杀了他为小主子报仇,要将小主子尸身抢回,或者就干脆和小主子死在起!

    谁也不敢想象,自己还能活着回去面对宗翰这代女真强人的滔天怒火!

    宋军残存士卒,也同样发出了和女真甲士怒吼声音样的惊天动地的欢呼呐喊之声,他们同样也不惜性命,前仆后继的涌来。死死的挡在萧言身前,用兵刃,用身体,紧紧护卫住犹自牢牢抓着剑柄,死死钉着完颜设合马尸身的萧言!

    背后这个人,是他们的统帅,他们的旗帜,他们的无敌战神!

    双方这刻的厮杀,却比刚才还要激烈了十倍,每个人都已经不再顾惜自己的性命,短短瞬间就不知道有少双方战士同时倒下。

    就在这被阻拦了短短瞬的机会,那些疾驰赶来赴援的白梃兵甲士已经赶到。在他们踏进营盘的时候,就已经有战马突然前蹄软倒地。这么不要命的疾驰,已经让这些战马再难支撑。马上甲士打个滚翻身起来,仍然朝着这里的混战战场不要命的冲过来!

    这些女真甲士,已经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后背了,其实他们这最后的冲击,无非也就是求死而已。白梃兵冲杀过来,砍瓜切菜般的将他们割倒,而女真甲士,也再也没有个人。能冲进萧言身边!

    张显给钉在地上,看着萧言安全,吐了口气,就准备闭目待死。突然觉得扼着他咽喉的董大郎手松。这董大郎,见机极快,知道再不逃走,就再也来不及了——甚至可以说,就是在开始投入这场战事,董大郎都在随时准备逃跑,无论如何,保住自己性命是最要紧的。

    他连杀死张显的时间都不再浪费,手持断刀,转身就朝后逃。两名白梃兵甲士迎面冲来,董大郎脱手将断刀掷出,正正劈在其中名白梃兵的面门上。那名白梃兵哼也不哼声,翻身落马。另外名白梃兵挺马槊刺来,董大郎已经劈手抓到槊头,马槊双面开锋,将他双手割得鲜血淋漓,董大郎却不管不顾,用力顺着战马冲来方向扯,就已经将那名白梃兵甲士扯下马来!

    下刻,董大郎已经翻身跳上马背,马槊挥舞,硬生生给他杀出条血路。捞了匹女真甲士丢下的战马,将缰绳绕,缠在自己左腕上,单人双马,右手舞槊。向北疾驰。白梃兵源源而来,但是他们急切于涌到萧言左近,也没太人有心思去阻拦他。董大郎居然又再次,硬生生的撞出条通路挣扎出这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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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名女真甲士被砍倒的惨叫声回荡在死尸累累,火光熊熊的中军营盘上空。无数白梃兵甲士和残余神武常胜军步卒朝着萧言涌来,每个人都在大声询问:“萧宣赞,你可无恙?”

    带队的白梃兵指挥排开众人,涌到前面,大礼向萧言参拜:“萧宣赞,俺们来迟了,宣赞受惊,属下万死莫辞!”

    萧言还摆着那个非常酷的pose,膝盖抵在死马之上,双手持剑,死死的钉在完颜设合马胸痛。剑下的完颜设合马,早就死得透了。

    围在萧言几步开外的士卒看着他不言不动的模样,面面相觑,想着萧宣赞该不是和这个鞑子同归于尽了罢…………

    那白梃兵指挥使正要起身上前探个究竟,就看见萧言突然松开双手,起来摇晃下,屁股坐倒在地上。那指挥使忙不迭的抢过去,连声呼唤:“萧宣赞,萧宣赞!”

    萧言闭眼粗重喘息下。推开那指挥使搀扶的双手,粗声道:“老子没事!”

    听到萧言发话,周遭围着的这些人马,全都大声欢呼起来!

    老子是没事,就是头好晕…………这生死线的经历虽然老子已经麻木了,可是不能老这样变着花样来啊…………萧言在心里面对着这贼老天竖起根中指。反正他已经和这拨弄自己命运的家伙不死不休耗上辈子了,也懒得再讨好。当下就喘着粗气起来下环顾。

    战场上面,只剩下垂死之人最后次吐息之声。那些伤卒在地上翻滚着,呻吟着,挣扎着。到处都是死人死马。原来自己所结的那个圆阵,圈圈倒下的全部是尸首,女真甲士和自己麾下儿郎纠缠着死在处。断刃残剑,到处皆是。地面上插着刺猬般的箭羽。

    寨栅上,营帐处,到处都升腾起大大小小的火头,烟火阵阵的卷过来。眼前甲士,不论是拼了死命疾驰来援的白梃兵,还是自己的亲卫,神武常胜军的士卒,都是满身满脸的血汗,脸敬仰的看着自己。

    现下已经是黎明前的黑暗了,远处的天幕却被越来越大的火势映照得通红。仿佛天地之间,满满的都是血色…………我又挺过来了…………这等残酷的战场景象,到底还要经历少次,才能走到这个时代的峰顶,让命运,真正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萧言有些茫然,微微摇头苦笑:“我好像杀了此次南下的女真统帅之,割了脑袋,收好了,到时候请功用得着…………说不定将来还能和女真鞑子讨价还价也不定…………”

    他突然四顾:“张显呢?那小白脸到哪里去了?”

    萧言身边亲卫已经凋零近半,或死或伤,近身搏战当中,要挡住剽悍敢战的女真甲士步骑混用的冲击,伤损自然轻不了。挣扎出性命的亲卫们相顾茫然,大家刚才各自血战,都杀昏了头,谁还注意到他们他们的亲卫指挥使张显在哪里?

    这个时候就听见张显虚弱的招呼声音:“宣赞,俺在这里…………宣赞,你无恙罢?刚才那挺矛以步拒骑,宣赞好手段…………”

    萧言大步走向张显发出声音的方向,就看这小白脸,给柄断矛戳透了肩背之交,钉在地上,伤口还撕裂了,鲜血泉涌。张显大概是精神松下来了。在那里痛得龇牙咧嘴。看着萧言过来,还勉强笑道:“宣赞死不了,俺就死不了…………”

    萧言勉强笑骂声:“你小子命大!”他半跪下来,扶着张显肩膀,要将他扶起来。张显摇摇头,自己咬牙用力,腰腹发劲坐起来,那些断矛就从他伤口穿过,血淋淋的留在地上。身后白梃兵和神武常胜军士卒有带得金创药的,忙不迭的就过来给他敷上,再扯下战裙给他扎起来。

    张显苍白着张脸,摇头道:“是董大郎那厮,他又逃了!这家伙直是打不死的般……”

    萧言怔,接着笑着安慰他:“董大郎先送了涿州易州给我,不然郭药师那里岂是好料理的?接着在古北口送了鹏举匹神驹。在檀州将自己老底子交代给我,现在又将名女真统帅送到我的剑下!我还舍不得这位送财童子死呢,但愿董大郎这厮长命百岁!”

    萧言话语,顿时引起阵哄笑。大家替董大郎想想,都觉得可怜。张显也龇牙咧嘴的在那里笑:“宣赞,俺们算是撑过去了,却不知道岳家哥哥和韩都虞侯那里如何?鞑子都消灭干净了罢?”

    说话之间,天幕已经微微发亮,启明星高挂天际。就算没有火光野景象,也朦朦胧胧的能辨别清楚了。

    这漫长的夜,似乎就要走到尽头了。

    对张显问话,萧言只是缓缓摇头:“我这里尽到了自己统帅的责任,也把自己的命保住了。韩世忠和岳飞那里,我却不知道。他们想必也是尽到了自己的责任罢…………鞑子总算是给诱出来了…………早点底定这里局势,我带你们回转燕京…………凭什么为大宋出力死战的人,就不能回转燕京抢功,就要看到别人占我们死战这么场的便宜?跟着我萧言,绝不会让卖力血战的人吃亏!”

    他昂然起,吩咐左右:“收拾营盘,计点伤损,收治伤卒,扑灭火头。等岳飞韩世忠那里军情传递过来,再行下步…………也就是走着收复古北口了,将鞑子堵在长城以南,我们就回头!”

    周遭诸人大声应诺,自然有白梃兵和神武常胜军的各级军官去处置战后的各项事宜。萧言也在伤卒堆中走来走去,不时的抚慰几句。有的伤卒熬不过去了,萧言就在旁,肃然送他们最后程。

    夜血战,女真踏营,竟然给萧言营盘带来了四五百人的伤亡,整座营盘差不都被摧平。这些女真战士,战斗力当真惊人。要是自己不北上,天知道这些南下女真兵马,再没人阻挡的情况下,会对这场伐燕战局,造成大的变数!

    当萧言半跪下来,合上名伤重死去的伤卒眼皮的时候,他的身形突然顿住,在他身边侍立的亲卫和白梃兵们也都顿住。

    原因无他,在北面,又听到了如雷的马蹄声音传来!

    此时天色虽然微微有点发亮,但远远还没有到可以清晰分辨四野景象的时候,所有人都极目向北看去,却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

    不知道是谁嘀咕了句:“是不是韩都虞侯大队来了?”

    萧言沉默瞬,却没有这么想。他猛的在地上拾起柄长矛,平端在手,大声疾呼:“列阵,向北!弓弩手堵住寨栅缺口!胜利就在眼前,保住自己是最为要紧!来的说不定是鞑子大队!不过韩都虞侯,也必然不远!”

    昨夜他同样也看见了鞑子烧堡而出的景象,也看到了逶迤向南的火箭,细算时间,差不这些南下鞑子,如果没有被韩世忠截住的话,也应该到了。只要能再抵挡他们阵,韩世忠必然赶到,内外夹击之下,就可以将鞑子主力粉碎,赢得场再彻底不过的野战胜利!

    随着萧言的呼喊声音,所有人顿时都行动起来。步卒列阵,白梃兵上马,弓弩手抵近了寨栅缺口,就连伤卒也挣扎着爬起,在地上拾捡昨夜射落的羽箭,交到弓弩手手中。重创的张显,都下从刚才才被收容进去的残存帐幕当中跳起,右边肩背处不能活动,左手就随手抄起把朴刀,冲向持矛大呼的萧言,紧紧的侍立在他身边!

    萧言却不管他,大步的就走向寨栅缺口。大队的士卒跟着朝前涌,各自居于各自的位置。现在已经是有备之营盘了,虽然残破,但是依托着寨栅,还有白梃兵甲士做为支撑,鞑子没那么容易冲进来!在萧言身边,甚至还有神武常胜军的士卒,飞快的将昨夜战死的女真甲士还有张家新附军的尸首拉扯过来,堆叠在寨栅缺口之处!

    所有人都在等待女真大队的又次冲击。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最先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这样副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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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经越来越亮,晨雾已经在四下原野里面袅娜升起。

    两支骑军,就这样踏破晨雾而来。两支骑军都在朝北疾驰。在外翼,在内翼。双方相隔数十步,面朝着萧言所在营盘不要命的催策座骑赶路,面互相持弓对射。双方羽箭交织,如此疾驰下,根本谈不上什么准头。只有运气好了,才能间或让对方队伍当中有几骑在奔跑过程当中,翻身落马下来。

    双方虽然对射,却始终没有纠缠起来斗在起。倒像是边对射,边竞速,看谁先能到达萧言营盘这里!

    这等骑战,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双方再奔近些,就已经看得清楚,外翼那队骑军,貂帽轻甲,正是女真轻骑。内翼的骑军,全是未曾着甲的白梃兵,毡笠长矛,挟弓而射,每人所乘战马,后半截都是鲜血淋漓!

    这两队骑军,在能看见萧言营盘的时候,不约而同都互相罢手不射。全都抬头向萧言营盘看来,当看到萧言营盘中军大旗仍然在幽燕晨风中猎猎舞动的时候。白梃兵上下,全都大声欢呼,而女真骑军队中,却发出阵撕心裂肺般的惨叫!

    女真骑军,速度不自觉的就放慢下来,每个人仿佛都神情恍惚,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才好。而那队白梃兵,却又次的加快了速度,疾驰向营盘,这时已经可以看见,当先人身形高大,正是韩世忠,在他身后,每名白梃兵甲士,都已经跑得满面尘灰。

    在临近营盘的时候,突然韩世忠的座骑前蹄个打蹶,就这样直直的摔落尘埃,韩世忠跌在地上,个翻身滚了起来,抢前几步,挡在寨栅之前,转身面向女真骑军,大声呼喊:“就在俺韩世忠这里,列阵挡在萧宣赞面前!鞑子也是马力已尽,只要挡住他们,大队赶来,鞑子就只有全军覆没!”

    随着韩世忠的战马摔倒,接着就是匹,两匹,越来越的战马用尽最后点气力长嘶声,跌落在地。马上白梃兵,翻翻滚滚的落地,不管落马有没有受伤,抄起马上背负的兵刃就朝着韩世忠方向涌来,喘息未定,就已经在他身边列阵,排排列列,转眼之间,就成了挡在萧言面前的铜墙铁壁!

    萧言呆呆的看着眼前切,在他身后,那名如张显般紧紧跟随在萧言身后的白梃兵指挥使语音哽咽,指着韩世忠他们的来路低声道:“俺们白梃兵的战马,得来不易。差不就是弟兄们的亲人般,现在为了抄在鞑子前面,俺们白梃兵将战马最后点气力都榨出来了,累死了他们,弟兄们也就像死了半!萧宣赞,定要将这些南下鞑子,全部留在这里肥了田!”

    韩世忠他们的来路,死马零星相望,还有前面就已经落马的白梃兵士卒,孤零零的,却义无反顾的朝着这里挣扎前行。在营盘之下,这些战马的确已经耗尽了全部生命力,成片的倒下,连临死抬起头嘶鸣声的气力都不再有了。

    萧言回头,看了那白梃兵指挥使眼,咬牙恶狠狠的道:“这还用你说!”深深吸了口气,萧言就持矛大步的走出,直来到韩世忠身边定。在他身后,昨夜已经血战夜的神武常胜军步卒,萧言亲卫,都跟着萧言越过寨栅,直走到这些骑兵变成步军的白梃兵袍泽身边。也不用军官指挥了,每个人都自发的稳了战列。这个依着缓坡向下延伸的方阵,变得越发的厚重坚实。

    昨夜赶来的白梃兵援军,他们的战马还在,就算丢了马,也有女真甲士昨夜丢下的战马可以换乘。他们分成两翼,也缓缓越过寨栅,压住阵脚两面。所有兵刃锋矢闪亮,都对着那队女真骑军!

    韩世忠看到萧言到了他的身边,侧头看看,咧嘴笑道:“宣赞,你命大!俺老韩来迟了!这到底是怎么搞的,鞑子就窝蜂的全部动了?”

    萧言耸耸肩膀:“我怎么知道?反正鞑子出来不就成了么?管那么干什么?”

    韩世忠咧嘴叹气:“萧宣赞,你有命!俺泼韩五看来是跟对了人,今后保定你了…………”

    萧言哼了声:“少赌输了伸手向我要钱,那才算是好属下…………其他的等着对付完眼前鞑子再说罢…………鞑子不会硬冲罢,要是我,这个时候早就掉头逃了,白梃兵大队就在后面罢?”

    韩世忠点点头:“就俺们这指挥舍了战马性命赶路,后面的也差不远,半个时辰准到。眼前鞑子不够吃的…………要是俺是鞑子,现在也掉头就跑是正经,王八蛋才硬拼呢…………”

    两人嘀嘀咕咕的在军阵里面说话。对面女真近两百余骑人马,却不象萧言和韩世忠所料,稍稍停顿阵,就缓缓散开,摆出了正面迎向宋军军阵的架势!

    所有女真骑军,都沉默无声,哪怕相隔遥远,都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杀气。这种杀气,是种甚至在此刻,将自己性命都抛弃了的杀气!

    萧言韩世忠对望眼:“鞑子搞什么鬼?”

    萧言这里,自己残余步卒加上赶来的失却战马的白梃兵,就有八百余人。再加上两百骑有马白梃兵。战斗力也不差女真鞑子太,可以说是占据了绝对优势,后面还有大队援军赶来。怎么算这些鞑子逗留在此都是有死无生,和萧言也算狠狠的打了几场的女真兵马,还这么看不起萧言,非要呆在此处,再次冲击萧言军阵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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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言和韩世忠的疑惑,并没有持续久。女真骑军队列缓缓展开之后,就看见名女真统帅,独骑越众而出,在队列最前面,对着萧言方向提气大喊:“南军萧言统帅可在?某是女真国论忽勃极烈完颜宗翰府行军都元帅完颜银可术,领南征兵马燕地巡猎,和萧将军会猎几场,大感倾佩,某有事相求,可否出阵会?”

    银可术萧言当然认得,两人曾经互相面对面的拼死而战。最后自己命大,在这厮脸上狠狠的留下了道伤痕。现在在阵前,银可术脸上那道伤痕仍然狰狞可怖,将鼻梁都分成了两段。但是今日,银可术却再没有那日会战之时亲身冲阵的凶悍,不知道为什么,萧言就在他身上,感觉到的满满都是萧索意味。

    萧言还没答话,身边韩世忠就捅了萧言下:“宣赞,出去听听,鞑子如此行事,搞不明白,俺今后都睡不着!俺在宣赞身边护持,鞑子全部冲过来,俺也能护着宣赞退入军中!”

    萧言冷冷的看了韩世忠眼,他其实很不想出去,就缩在军阵里头大喊:“你有种就攻过来,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出来就不出来!”

    但是自己现在已经有了常胜不败的威名,麾下士卒,信奉若神。这个时候,怎么能在劣势的女真鞑子面前示弱?可恨这韩世忠,还在边撺掇!

    不过萧言心中也是好奇,自己诱来的女真统帅之,最后死在自己剑下的女真贵人,到底是谁?而女真兵马,怎么就会为此人举动,而全盘牵动,最后成就自己全胜之局?

    最要紧的还是,自己的确不想向任何战场上的对手示弱!

    他微微招呼示意,早有亲卫给他牵了两匹马来。萧言翻身上马,军阵缓缓向两边让开步,韩世忠落后个马身,倒提长柄大刀护持在他身后。两人前后,越过军阵,达于阵前。

    银可术看到萧言出来,冷冷的看着他。银可术叹息声,摘下头盔,捧在手上,微微颔首示意:“果然年少英雄,却不知道南朝,如萧将军这般英雄,能有几人?萧将军拥强兵,依檀州,正可和俺们相持而战,俺们南下本为行猎,进展不能,自然退走。萧将军又何必将自己置于险地,非要急着yin*俺们出来决战呢?还是南朝根本都只看重燕京城,只有萧将军军,孤身北上,与俺们会猎疆场,俺们有援军,萧宣赞却没有,最后只能行险搏呢?”

    这女真统帅,猜得虽不中亦不远矣。只是老子处境,比你小子猜测的还要恶劣十倍,老子根本就是抗命北上的!如果不能回头抢到燕京大功,只怕死得比谁都惨!

    萧言在心里面嘀咕,却只是冷冷的说了声:“萧某是文臣,不是武将。大宋如萧某之辈,车载斗量,你们女真还是株守关外,安心为大宋屏藩。将背盟南下祸首的人头驰送汴梁,或者可免举族来日大祸!你们这些犯境之辈,现在下马受降,或者还可以保留个全尸!”

    银可术摇头冷笑:“女真儿郎,从来只有战死,不会投降!萧将军这等精锐,南朝能有少?俺们南下不过千余骑先锋,就已经要萧将军这等英雄竭尽全力应对了。如这八百骑的女真健儿,俺们族中,何止十万之数?到时候再度南下会猎之际,就不知道和萧将军在哪里再见面了!”

    萧言自己有数,他统领的,的确是大宋唯野战主力西军当中的菁华部分。让大宋再拿出支同样的军马和女真铁骑这般反复野战冲杀,也是为难!他招抚了燕地豪强为耳目,有岳飞韩世忠马扩等无敌猛将为爪牙,饶是如此,还是和这千余骑女真鞑子,了不起再加上数千新附军,打了个尸山血海,杀伤相当!

    女真这个时候的本族最为精锐的武力,十万是没有的,五万左右,在收拢了北地的生shu女真之后,还是凑得出来。正是锐气方张,足可横行天下的时候。历史上是四年之后,而现在这个已经发生了变化了时代,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这支野蛮的洪流南下之际,又该怎么阻挡?

    背后无数道信任的目光,投了过来,而萧言也能感觉得到。

    历史上,在幽燕北地并没有如此场血战。而自己做到了,以支孤军,斩断了女真人最先伸向南面的爪牙!至少这些经历了血战的麾下儿郎,将不再匮乏抵抗女真这么个凶恶的民族大敌的勇气,这历史,应该因为自己的参与,在缓慢的改变着…………

    将来的事情,就真的如历史上样么?

    毕竟和女真血战场,在这里的胜利者,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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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军阵前,萧言蓦然长啸声,他冷冷的迎着银可术目光:“完颜将军,你可知道,在女真之前,有少塞外民族兴起,有少塞外民族湮灭?鬼方,匈奴,突厥,柔然,鲜卑,高丽,靺勒,契丹…………不过到现在,轮到了女真而已!这么民族起起落落,但是汉家文明,却延续至今!哪怕窘迫,哪怕被逼到了绝境,哪怕气运不绝如缕。但是直延续到现在的,还是我们!

    …………数千年传承之下,就算你们时应运而起,却总有汉家仁人志士,挡在你们面前,将这塌下来的天,重新补回去!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其他人我不管,只要我萧言在天,你们女真,就永远不要想如攻灭契丹样覆灭我身后的这个大宋!不要想用野蛮摧毁文明,不要想用杀戮让人畏惧…………”

    在历史上,没有这么个人出来,在这千年之前挡在你们女真面前…………嗯,岳飞韩世忠不算,那是南宋了,而且岳飞的结局不太好呀不太好…………

    可是至少现在,我萧言来了,而且就这样挡在女真铁骑面前。这是第次,以后还将有无数次,直到将这个天,彻底的翻转过来!

    “…………就是萧某人,就是萧某人身后这些汉家男儿,只要有口气在,就是你们女真永远无法逾越的山峦!”

    萧言话语掷地有声,身后士卒静默半晌。蓦然发出声巨大的欢呼!大宋边军,戍守大宋北面西面疆界百余年,大宋有国以来,边军健儿在国疆上抛尸何止百万。但是边军荣耀,却越来越淡薄。就连现在仅存的能战西军,也被步步压迫,被分割得四分五裂。他们的几位老相公,的心思花在自保和勾心斗角上面。

    而萧言带着他们抗命北上,血战连场,履胡之血涉胡肠…………就是萧言,唤醒了大宋边军心中沉睡了数十年的光荣和骄傲!

    而且他还是个文臣出身,虽然是南归之人。

    大宋文臣,有久没有这样看待他们这些边军了?遥远得都无法记忆了吧…………如果他风云际会,趁时而起。有这么个萧言在大宋,他们这些大宋武臣,永远在抛头颅洒热血戍守在边疆,却天生低文人好几等的命运,又将迎来什么样的改变?

    在这刻,白梃兵中那些指挥使,都目光热切的看着萧言,跟着麾下士卒,起高声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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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宋军山呼海啸般的巨大欢呼声中,银可术紧紧的抿紧了嘴唇。萧言策马,缓缓在阵前兜了个圈子,举手向自己麾下健儿示意,接着就将森冷的目光转了过来,看着还立在阵前的银可术:“还有什么话,就快点说罢!话说完了,就是不死不休!”

    银可术迎着萧言目光,突然笑:“若然不是设合马焦躁自大,俺和萧将军,怎么会如此见面?只要让某能牵制萧将军四五日,那时见面,必不是今日气象!

    …………不过败了就是败了,没什么好说的…………某家所拜请萧将军者,就是请将完颜设合马的尸身奉还。此是俺们女真国论忽勃极烈完颜宗翰的世子,女真制度,主死则扈卫尽殉…………此次出征,是宗翰自家谋克。若是不得设合马尸身,将与萧将军不死不休。若是萧将军将设合马尸身归还,俺们也就省了这战,各自撒开,某领军退出古北口外…………以后总有再度见面决的时候…………萧将军,某也知道,此次南人北上,论功之最,应该就是克复燕京城,难道萧将军愿自己实力轻耗,到时候回头抢不下燕京城么?”

    萧言静静的看着银可术,突然笑:“完颜将军,你们背盟南下。难道说走就走?萧某为大宋臣子,领大军,只知道唯贼是讨。我大军就要合围,你要逃命,现在就逃罢,看能不能逃出这生天去!其他的不必说,女真要是事后谢罪,谨守盟约,萧某人可能还不会提兵出关,至于现在,只有不死不休!什么完颜设合马,在萧某人眼中,也不过就是个犯我疆土,被我忠勇健儿格杀的鞑子而已!要战便战,要逃便逃,不要辱没了自己也是军统帅的声名!”

    萧言最后句话说完,策马就转回阵中,韩世忠挡在他的身后,立马横刀,瞠目看着女真阵列,护送着萧言退回阵中。

    女真兵马,只是静静看着两人动作,并没有突发冷箭。这个时候,每个女真战士脸上兜面若死灰。覆军杀将,死的还是完颜宗翰的儿子。南征军马,是完颜宗翰家的亲卫谋克,抢回设合马的尸身,也许还能罪只及自己身,而不及妻儿。现在已经只剩下以劣势兵力,在宋军大军渐次合围而来之际,硬冲向宋军坚实的阵列,无非都是死在这里而已,还做那些余的事情做什么呢?

    才退回阵中,韩世忠就策马赶到萧言身边,低声激动的道:“直娘贼,宣赞你斩杀了个女真王子!怪不得这些鞑子在窝里面呆不住,定要杀出来接应,宣赞宣赞,你的命当真比谁都硬,俺老韩没有跟错人!”

    萧言冷冷的看了他眼,翻身下马,将座骑赶出阵中,继续持矛在原来位置。

    “将眼前鞑子彻底消灭要紧,要做的事情还。要想将来,等我们回头抢下燕京再说!拿不下燕京,杀了女真皇帝老子,也是有罪无功!”

    而在对面,银可术呆呆的看着萧言背影消失在自己军阵当中。他缓缓长叹声。南下以来,他的应对指挥,从来没有错处。可是传言中如此软弱的南人,怎么突然涌现出如许英雄豪杰之士,直到此刻,将自己逼到了绝路?

    怪设合马么?似乎也并不是。设合马同样尽了他女真战士的责任。杀身军阵当中。屡次挫败,让他也终于失却了对自己情绪的把握。就算他回去不会为完颜宗翰所追究,女真名将的骄傲,也让他无法承受逃回去的屈辱!

    远处,已经隐隐约约听见了马蹄声响,那是后续的宋军大队,在朝着这里疾驰。不要长时间,就能赶到此处。银可术合上头盔,朝着左右叹息声:“就死在此处罢!不要折了女真儿郎的威名!宗翰必然会为某等,复此大仇!”

    他突然脑后受到重重击,句话没说出来,就软倒在马上。却是设合马那几个亲卫谋克动的手。几人对望眼,都暗暗点头。

    他们全部死在这里,宗翰的怒气可不会平息。这般丢脸惨败,再加上设合马战死。他们妻儿,说不定都要没为奴隶!只有掩护银可术逃回去,以银可术的身份地位,还能照顾二!

    几名银可术的亲卫,牢牢的将他腿绑在马上,朝着这三个谋克抚胸礼,上马就脱离军阵向西面而去。

    留下的女真骑士,没有个人回顾眼,名女真谋克狂吼声:“俺们纵横天下,今日就死在这里,给设合马殉葬罢!可也要拖着足够的南人起殉死!”

    随着他的狂吼,二百余骑女真甲士同样撕心裂肺的狂吼起来,那些设合马留下的亲卫,还嫠面出血,马蹄展动,这些女真甲士奋起最后气力,如股黑色的洪流,扑向了面前宋军仿佛不可动摇的军阵!

    第一百三十八章 杀王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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