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朱平安的提问,阴世纲顺着朱平安的眼神看去,不禁会心一笑,从郭追手中取过一份文稿。“因为海上风浪的缘故,船队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五天,昨日晚间回复的消息,施琅施显的船队已经到达金门的外海,沿途曾经遇到郑军的水师,不过有郑彩的帮助,总算是没惊动了施福以及其他郑军将领。”

    说到这里,阴世纲不禁笑出声来,“其实,到了福建沿海,岂有不惊动郑军中人的道理。不过,现下郑军各部人心惶惶,其中很多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少数的死硬人物,都被咱们或者郑彩的人解决了。”

    朱平安满意的点点头,施琅所部的进度还算正常,海上的风浪属于无法预见的困难,施琅的船队在郑芝龙或者清军击败郑森之前赶到,总管没有耽搁。郑芝龙此时应该已经和清军接上了头,他这个举动,却是正好符合清军的需要,北方战事吃紧,清军迫不及待要调遣兵马回返,博洛的大军被困在南京进退两难,现在也只剩下吴三桂的部队乐意抽调了。不过,按照吴三桂那样的人,会老老实实的按照清军部署执行吗?

    朱平安提出的这个疑问,顿时激起了众人的好奇。难道说吴三桂敢抗命不遵,要知道,清军可是在绿营中安插了不少的八旗中低级军官,还有顺治皇帝的心腹张存仁亲自坐镇,吴三桂想要搞些小动作,应该不会很容易。

    朱平安站起身,从茶几上拿起茶壶,亲自给众人满上茶水,又抓了一把瓜子在手。坐下来边磕瓜子边开始逐条分析。

    对于朱平安的这种左派,众人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孙石康还是有些不适应,总是有些拘谨。朱平安召集众人军议的时候,总喜欢这种轻松的环境,按照他的话来说。这样的环境更能使人放松,思维也会因此而更加活跃,言谈话语之间也不必在意什么避讳。

    “吴三桂此人,世之枭雄也!”朱平安一句话便点破了吴三桂其人的本质。“此人极擅投机,每一次选择,看似赌博,但都能从中获利非小!”

    朱平安扔掉手中的瓜子壳,板起指头来一条条的说道:“吴家从吴襄开始便开始逐步扩充实力,吴三桂刚刚出仕。便在其父吴襄的指点下,拜高起潜为义父。崇祯十一年的时候,吴三桂经由高起潜投靠杨嗣昌,成为辽东军中的后起之秀,官居副总兵,年纪轻轻便能成为正三品的高官,我朝立国以来能有几人!崇祯十四年,杨嗣昌被逼离京。吴三桂当即改换门庭,投到了周延儒的门下。也躲过了党争对于杨嗣昌一党的清算,成为宁远总兵。周延儒倒台之后,吴三桂羽翼已丰,辽东已经成了尾大不掉之势,就连洪承畴督师宁锦之时,都不敢对吴祖两家下手。结果松山一战,吴三桂保存实力,将洪承畴丢在了松山。”

    “流寇攻陷京师之后,要不是李自成刘宗敏鼠目寸光,硬生生将吴三桂推向清军。恐怕吴三桂也早已在伪顺朝廷内成为国公了。山海关一战,吴三桂看似受损不小,但却得到了清廷的认可,一下子被封为平西王,这些年征战山陕湖广,手下的兵力扩充到十余万人,比之担任平西伯镇守山海关的时候膨胀了数倍。你们说说看,这吴三桂是个简单的人物吗?”

    听朱平安这么一说,众人不觉倒吸一口凉气,以往看这吴三桂,就如同是丧家之犬三姓家奴一般,但如今看来,此人却是非同小可,仔细揣摩,吴三桂可是要比李自成郑芝龙之流强的太多了。

    可朱平安的话里话外却是还透露出一个信息,难不成这吴三桂正是在动什么脑筋,竟然在清军的眼皮子底下将主意打到了郑芝龙的身上。

    “郑芝龙,不过一介海商,善于掌握机会趋利避害,这是一等一的,但对于天下大势的把握,相比较去三桂便是差的太多了。尤其是此人极为重利,一旦有了合适的诱饵,他难保不会上当!”

    “说到底,郑彩和郑军中的很多将领都是这样的特点。咱们在福建的根基浅薄,仅凭施琅的四万水师难以对抗吴三桂的大军,所以,咱们必须拉拢一批人为我所用!”

    说着,朱平安看向阴世纲和郭追,“咱们预先埋下的那枚棋子怎么样了,我可是听说他私下里有不少的怨言啊!”

    孙石康洪大海等人顿时好奇起来,纷纷看向阴世纲和郭追,阴世纲拈须微笑,郭追连忙回禀道:“殿下说的不假,不仅是阴先生的军情司收到了这样的消息,就连臣的督察处也有耳闻,对于殿下的安排,他的部下牢骚满腹,他却是有口难言,因此私下里难免会有些怨言。不过,根据最近他的表现来看,此人做事倒是极为稳妥的,完全按照咱们的吩咐行事,其中的分寸掌握的恰到好处!”

    朱平安露出笑容来,“你们也给他传递个消息,他所做的一切,本王都是记在心里的。清军那边想来就会释放出一个很大诱饵,郑芝龙一定会动心,要他小心从事,办好自己的差事,将来一个伯爷的爵位是绝对少不了他的!”

    郭追点头称是,阴世纲却从朱平安的笑容中体会到一些不为人知的意味来。朱平安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其实平心而论,也的确算是颇为不易,换做是旁人,也未必能够做的真么圆满。经历了这么多的刀光剑影,尤其是背叛,此人确实是最适合做这样事情的人选。

    但将来,即便是能在朱平安的麾下身居高位,旁人也绝对会对此人抱有戒备,换句话说,此人将来只能是做一个孤臣了。不过,阴世纲却觉得,朱平安实在有意这么做,或许。帝王身边都学要一个这样的人?一时之间,阴世纲的心思有些恍惚,更多的则是感慨。

    军议进行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将各方的事情都做了一个交代,众人纷纷告辞离去,阴世纲和洪大海却留在了最后。洪大海这些年一直担任山东军的后军都督。掌管全军辎重和补给,并协助木语菱处理财政要务。原来的洪胖子之名早已名不副实,如今却是瘦了一大圈,因为事务繁忙,他特意此去了城管总办一职,由王金发接任。前年的时候,经佟文焕的说和,他娶了济南都指挥使司一名同知的女儿为妻,总算是成家立业。两个月前,刚刚添丁,这些天更是乐的合不拢嘴。

    今天,他却是一反常态的没有拔脚就往家跑,而是留在了最后,朱平安一眼看出他这是有事情要说。

    洪大海看看阴世纲,欲言又止,朱平安不由笑骂道:“你这厮。有话便说,这山东的事情。还有这天下的事情,能瞒得过他吗?”

    洪大海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殿下说的倒是在理,只是这事关大狗,传出去却是好说不好听!”

    “大狗?”朱平安很是奇怪,“他远在河南。却有什么事牵扯到他?”

    洪大海故作神秘,“殿下明鉴,我说的可是大狗的终身大事!”

    这一句话却是让朱平安的心中很不是滋味。要不是洪大海今日里说起,朱平安也万万不会念及,张大狗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转眼间。距离张二狗殉国已经有七个年头了,就连孙幼娘到府中也已经有好几个年头了,张大狗依然孑然一身,现在想起来,朱平安不禁有些惭愧,因为这些军政要务,竟连身边的人都无暇去关心。

    朱平安感叹道:“也幸亏你今日提起,我倒是忽略了这件事情。正好提醒了我,不仅是大狗,还有我的义妹幼娘,都是不小的年纪了,语菱也同我说过几次,无奈就是太忙了!”

    洪大海得意的呵呵笑起来,“殿下啊殿下,今日里俺老洪便是为殿下来解决这个后顾之忧的。老洪跟在殿下身边已经快十年了,比不得岳都督和仇泽他们通晓兵事,能为殿下攻城略地打天下,俺老洪背的本事没有,就是擅长为大伙儿解决这些事情!”

    洪大海拍拍胸脯,“现在只要殿下一句话,老洪便将大狗和幼娘妹子的事情一并都给办了!”

    朱平安一愣,“一并给办了?怎么,难道说他们两人现在都有了意中人不成?”

    洪胖子连点硕大的脑袋,“殿下恐怕都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却是……,呵呵!”

    洪大海的一句话点醒梦中人,但任朱平安怎样运筹帷幄,却是如何也没想到张大狗和孙幼娘居然彼此对上了眼。

    洪大海叹口气,“大狗和幼娘妹子都是苦命人。幼娘妹子还没过门,二狗便在巨鹿以身殉国了,大狗的夫人却是在逃荒的路上冻饿而死。当年二狗一提起他大嫂的事情便是难过不已,恰好他那大嫂却是也唤作幼娘,为了让大狗兄弟和老夫人活命,她竟然割下自己的肉来哄骗众人充饥,自己却……。”

    “想来这也是命啊!如今,幼娘妹子也是这样的命苦。还没过门,便为二狗受了这么多年,就连老夫人也是于心不忍,看到了两人之间的一些端倪,这才偷偷的找到我,想让老洪来找殿下说说。毕竟幼娘曾经与二狗定下亲事,老夫人就怕如果玉成此事,反倒让大狗和幼娘被人说闲话,平白的坏了两人的清誉!”

    “啪”的一声,朱平安拍案而起,“怕什么!有我在,看有谁敢嚼舌根。大狗一门忠烈,幼娘没有入张家门,却是照顾老夫人这么多年,帮助二狗全了孝道,如今更是我的义妹。他们两人能在一起,那是天作之合,二狗在天有灵,也绝不忍看到他们如此痛苦。他们的婚事本王便是一意做主了!幼娘是我的义妹,我便以郡主的名义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如今山东骑军还有曹变蛟可以统带,你即刻派人传我的命令,让张大狗半月之内回转登州,我就在这蓬莱为他们风光大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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