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平安率众离开之后,朱慈烺兴奋的难以自已,久山镇的挫折和南京拥立福王的阴霾转眼就被抛到了脑后,激动的在正堂中走来走去。

    见到如此的情形,李士淳不禁有些摇头叹息,太子和先帝崇祯还真是父子血脉,竟然都是如此的急功近利,喜怒皆形于色。

    “殿下!”李士淳忍不住劝谏道:“朱平安之所以这么做,想来无非是各地督抚给予他的压力甚大,如果强留殿下在山东,南京福王一旦站稳了脚跟,那他可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所以,太子殿下也不必这么宽慰,接下来到南京去,还有很多想象不到的棘手事情!”

    朱慈烺却是有些糊涂了。在他自己看来,只要太子的名号一出,南京方面自然是万人景从,到了南京之后,便可以开始自己所谓卧薪尝胆中兴大明的宏伟计划,只要到了南京,便是龙如大海,还会有什么棘手的事情?

    说实话,出京之前,李士淳也抱着和朱慈烺一样的想法。天家贵胄,太子储君,还会有什么比这更为高贵和令人尊崇的?但现实是残酷的,从崇祯号令天下勤王却无人响应开始,这大明便已经开始变得面目全非了。朱平安不过区区一省总兵,却将太子等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生死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南京的形势就会更好了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福王朱由崧得到了包括文臣勋贵内官的全力支持,最重要的是还有刘良佐和黄得功这两个江南实力最为雄厚的军镇的支持,朱慈烺想要一到南京便会掌控大局,未免有些,有些太幼稚了些。

    听完李士淳委婉的劝谏,朱慈烺也是沉默不语。照他这么一说。自己这不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了吗?

    李士淳的意思归根结底,就是一定掌握兵权,至少当初崇祯安排朱慈烺在山东夺取兵权的初衷是绝对正确的,这年月,手中无兵。真实寸步难行啊!

    李士淳察言观色,用眼神示意朱慈烺将姚明恭吴伟业等人都遣散出去,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其实,臣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令殿下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万余精兵,只不过……!”

    朱慈烺眼前一亮,“老师有话不妨直说!”

    “这个……”,李士淳犹豫了好一会,这才痛下决心。双膝跪倒,“请殿下恕臣无理!”

    李士淳忽然大礼参拜,让朱慈烺吃了一惊,连忙起身将其搀扶起来,“老师何故如此,您与本宫名为君臣,实则如同家人一般,如果不是您一路照拂指点。本宫焉有今日的生机?”

    李士淳却是战战兢兢,“臣此议着实是有些令殿下。令皇族蒙羞,但如今形势已经是如履薄冰,因此就算是殿下治罪,臣也不得不说了!”

    “老师但说无妨!”

    “殿下适才可是听到朱平安话中提到一个人?”

    “何人?”

    “总督五省兵马的孙传庭!”

    “老师的意思是,咱们可以与他联络……!”

    李士淳断然的摇摇头,“臣说的并不只是这个意思。太子殿下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如果京师未曾失陷的话,想来便要大婚了。”

    朱慈烺一下子攥紧了拳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士淳,他立刻便领会了李士淳的意思,李士淳却是低着头。虽然心中忐忑,但还是借着一股血气之勇将话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臣与孙传庭有些交情,先帝也曾评判过此人,此人虽然性子执拗,不晓变通,但其人却的确是一员忠臣,可以重用。潼关之战,说到底是时势使然,并非孙传庭一人之责。”

    “孙传庭虽然兵败,先帝也曾为此大发雷霆,但并没有因此削夺他的官职。直到今日,他还是朝廷任命的五省兵马的督师,其人在军中的影响力还是一如既往,如果殿下能重用于他,相信会有不少人因此归附!”

    “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要想牢牢的掌控住孙传庭,须得双管齐下。一方面授以权柄,另一方面则要以恩义结纳,臣听闻孙传庭有一女,年纪与殿下相仿,人才相貌都是上上之选,如果殿下能……,那孙传庭必定戮力报效,不敢轻慢!”

    李士淳偷眼看看朱慈烺的反应,不等朱慈烺说出那些话来,便立刻接上来,“臣也知道我大明的祖制,储君婚姻,都是以小门小户之女为首选,便是为了以防外戚做大,但如今形势逼人,咱们也不得不事急从权了!”

    李士淳的一番话说完,朱慈烺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

    济南的总兵府中,仇泽张耀先已经带领麾下众将等候多时,朱平安和杨廷麟等人回来,仇泽张耀先便是喜气洋洋的上来参拜。朱慈烺在久山镇上宣读的那份旨意,已经像是插了翅膀一般飞遍了各个角落。

    仇泽虽是大老粗一个,但张耀先却是文武兼通,旨意背后蕴含的意味自然是领会的一清二楚。

    自家的大帅居然是宗室的身份,虽然大明的宗室数百年来,不过是圈养无能的代名词。但事易时移,现如今的年月可是只看手中的实力。大明北方都成了大顺军的地盘,江南一带又是各自为政,南京乱哄哄的争位夺嫡,反而是山东,要兵有兵要粮有粮而且是财大气粗,兵甲冠绝天下,割据一方,甚至是争雄天下都不再是奢望。

    因此,仇泽张耀先这带兵武将的心中便同时泛起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在每个人的心中都飞速的滋生着。

    包括沈恪张定边王金发这些朱平安的近臣,和仇泽张耀先等人见面时,都是飞快的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脸上的兴奋表情显露无疑。

    这一切都被杨廷麟看在眼中,心中不禁暗自叹息。太子的这一手,不但没能削弱朱平安的权柄,反而是令他的一众部下的凝聚力更为加强,适得其反。

    朱平安首先便宣布了要护送太子南下的决定,没想到却遭到了手下众将的一直反对。大家伙刚刚看到希望,没想到朱平安却要将太子拱手让人,放虎归山,众人自然是一万个不乐意,但现在有没有办法将一些话挑明来说,于是只能是一味的反对。

    在场的众将,除了杨廷麟之外,全都是朱平安的心腹之人。朱平安命人将议事厅的大门紧闭,安排亲卫严密看守,这才看了看众人,不由得笑了起来。

    “行了,不必藏着掖着了,有什么话说在当面,这才几天不见,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变得扭扭捏捏起来了!”

    一句话让众人都笑了起来。

    仇泽却是第一个站出来,“大帅,我是个粗人,不懂得拐弯抹角,有些话说出来,大帅和杨同知不要介意!”

    “现如今,南京乱得如同一锅粥,福王潞王,还有一些什么王爷为了皇位闹得不可开交,朝廷的旨意一下,大帅也是唐王世子,为什么不能争一争这位子,大不了弟兄们拼死将老王爷推上皇位,日后大帅再登基也不迟啊!”

    仇泽的话说的干脆,一时间不少人附和。杨廷麟的一张脸却是黑到了极点,朱平安手下这些骄兵悍将,眼中哪有一丝朝廷的纲常存在,这仇泽连提都没提太子,显然是心中根本没将其放在心上。

    张耀先第二个开口说话,思路条理却是清晰了许多。他也不赞成护送朱慈烺去南京,但因为顾忌杨廷麟在场,又不知道朱平安心中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因此说的很是委婉,但也指明了不妨扣留住朱慈烺,挟天子以令诸侯,统大军扫平江南,执掌江南半壁的军政大权,之后再伺机北上收复失地。

    朱平安满意的点点头,张耀先毕竟是讲武堂出身,所思所想都很有见地,杨廷麟却是暗暗咋舌,原本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军官,竟然能有如此的见识,想一想,张耀先的想法也的确有可取之处,换做是自己,也很有可能采取这种战略。

    但现在,真的能这样做吗?答案却是否定的。杨廷麟沉浸在思考中,不由自主的微微摇头。这一幕,却是落在了朱平安的眼中。

    朱平安站起身,慢慢踱步来到议事厅的中央,环视自己一众按捺不住兴奋之情的部下,这才慢慢解释道:“你们说的都对,但在眼下,却是不可为之。护送太子南下,是必须要走的一步棋,这步棋关系到今后咱们山东军的生死存亡!”

    “江南云贵两广,虽然派系林立,各自为政,但还都是大明的疆土,带甲何止数十万之众。咱们山东虽然实力雄厚,我朱平安也恢复了宗室的身份,但在各地督抚镇将的眼中,总还有一个嫡庶之分。挽留太子在山东,眼下看起来虽然是一大臂助,但将来,咱们可能就要花费不少的功夫来征服人心!”

    “送太子去南京,便是为了人心大势!”朱平安深深的看了杨廷麟一眼,“这大义的名分,可是万金难买啊!”

    朱平安低下头去,附在杨廷麟耳边轻声说道:“伯祥兄,借此机会,你也不妨好好看看,那些人,究竟能不能担起中兴大明的重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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