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登天”四个字一出,范永斗身边的族叔和一种宾客都是轻声笑了起来,都以为这不过是句土的掉渣的恭维而已。而范永斗则是瞬间变了脸色,当即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你是朱平安!”

    这句话一喊出来,周围的人顿时鸦雀无声,只有不远处几桌贺客还在自顾自的吆五喝六,不亦乐乎,伴着游廊中的戏班子那婉转的曲调,整个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朱平安一收折扇,用扇柄向着范永斗虚点两下,笑容满面的说道:“不才正是朱平安!”

    “杀了他!”范永斗浑身颤抖,从嗓子眼中挤出一句话来,继而便冲着身边环顾的下人和民团护院壮丁喊道:“都没听到我的话吗?杀了他,杀了这些人,一个不留!”

    一身喜庆红袍的老族叔吃了一惊,颤颤巍巍的拉住范永斗的手臂,“永斗啊!今日可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可不能……!”

    范永斗一把甩脱老族叔的手臂,“大喜个屁,老家伙,眼见着我范家就要被抄家灭族了,还何喜可言!”

    周围的壮丁这才明白过来,纷纷将腰间的钢刀抽出来,扯去罩在外边的长袍,露出里边土黄色的号服,从四面八方向着朱平安等人围拢过来。

    一众亲兵将朱平安护在身后,沈恪随手扔下一根粗大的羊腿骨,两支油腻的大手随意在衣衫上一擦,顺势从怀中摸出一个竹管来。随手在墙壁上的灯火点燃,一枚烟火腾空而起,发起耀眼的白色光芒,直直的冲上蔚蓝的天空。

    讯号一出,范家大院的前门后门和偏门等方向顿时相继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就连花厅中都受到了震动的感应,墙上壁灯中点燃的熏香的火烛也摇摇欲坠。

    前来恭贺的汾州知州等一众官员早已吓得藏进了桌子底下。众家的随从也都大呼小叫的冲进花厅和水榭,打算保护着自家的主子离开。但人多拥挤乱作一团,花厅的出口本就狭小,上百号人同时冲进狭窄的走廊。一时竟然拥堵无比。身子孱弱的人那里经受得住这样的冲撞,顿时倒地,还没起身,身上已然是有好几双脚掌踩了下来。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范家的家丁在范永年的催促下冲向朱平安等人。而沈恪等一众亲兵则早已取出了贴身收藏的手铳。二十余人同时间开火,顿时将蜂拥上来的家丁们打倒了一片。这些家丁可不是边镇的老军,无非便是介休附近身体强健的乡民配以一些招募的江湖豪客以及山贼等人。除了欺负良善百姓还算合格,哪里见过如此的阵仗,眼见着眨眼间自己的同伴便有十余人挣扎着倒在血泊中,偏偏一时还死不了,只是放声惨叫,他们也顿时没了再向前的勇气。

    耳中听得枪声响起,范永斗这等见过大世面的人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动静,毫不犹豫的将身旁的族叔拽到自己的身前,老族叔还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事情,胸口已经被数颗弹丸射中,大张着嘴巴,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这才慢慢委顿倒地。

    几名心腹和范家的子弟一窝蜂的将范永斗护着向后退却,数名家丁抡开刀来大杀大砍,算清理走廊上一条的血路来,一旁靳家和王家的人立刻叫喊起来,“范永斗,你竟敢杀我家的人!”

    但此时此刻,范永斗哪里还顾得上他们的叫嚣,眼见着朱平安的亲兵随手将发射完毕的火铳扔掉,抽出随身的兵刃向自己这边冲来,范永斗顿时魂飞魄散,此刻唯一的念头便是推到后宅,那里可是地道直通城外的田庄,田庄上还有虽是准备的快马,便是为了某一天做的预备。

    骑上快马,什么家业什么亲眷,统统不管不顾,打马扬鞭直奔口外,张家口经营了多年,朝廷如果紧追不舍,便径直投奔草原的蒙古部落,之后,再去往辽东,皇太极说了,自己可是如今大清的什么阿思哈尼哈番,总之不管是什么,反正是爵位在手,到了关外凭借自己的财富照样可以享受荣华富贵。

    朱平安的随从虽然只有二十多人,但个顶个的都是参加过河北之战的老兵,如今施展开来,就像是猛虎冲进了羊群,刀下根本没有一合之敌,飞溅的鲜血溅到脸上,却更是激发了这些老卒的隐藏已久的杀戮性子。

    山右其余各家的人被范家的人丢在身后,刚刚又被杀了一些,此时正是茫然无助的时候,遇到朱平安的亲兵,只有引颈待戮的份,不多时,花厅的地面上已经到处是来回滚动的人头。

    此时,范家大院外的喊杀声和枪炮声却是越来越近,还没等沈恪等人杀得过瘾,张耀先已经率领着大队的明军士卒冲了进来,剩下的山右各家的家主和随从,连个名号都没来得及说,便在刀斧之下变作了肉泥。

    “大帅,外城的范家团练已经被我诛戮殆尽。收到大帅的飞火讯号,我等立刻开炮攻入范府,这些个家丁护院实在是孱弱,真是不经杀!”

    张耀先冲在最前边,手中的虎牙刀上都是殷红的鲜血和碎肉,身上的细甲仿佛是红色的一般,看来今天是过了一把上阵杀敌的瘾,不过看他的神色,显然是还不尽兴。

    “范永斗往后院去了,你带人即刻搜捕,不要让他走脱了!”

    张耀先答应一声,立刻命令士卒四下搜捕追击。

    朱平安重新坐回原位,倒上一杯美酒,仔细品了品,“酒是好酒,范永斗也是真舍得花银子,这一桌酒宴恐怕得五十两银子得花销吧!”

    朱平安没有回头,接着说道:“诸位大人。你们说说看,是这个道理吧?”

    花厅中的两张桌子顿时开始颤抖起来,连带着桌上残留的杯盘都不住的落下来,摔了个粉碎。

    沈恪带着几名亲兵大步向前,踢开地上的尸首和首级,将红色锦缎织成的桌布一把掀开,“诸位大人,我家大帅有请,出来一叙吧!”

    汾州知州同知判官等人这才瑟瑟缩缩的爬了出来,双手已经都是沾染了淋漓的鲜血。偏又不敢擦。只得苍白着面孔站起身,战战兢兢的给朱平安行礼。

    朱平安抬眼一看,介休的知县已然是给吓晕了过去,口吐白沫。

    朱平安站起身。从怀中摸出密旨。宣读了一番。这才冲着一众官员说道:“刺史及诸位也都听清楚了,皇上亲自下旨,内阁司礼监用印批红。特遣本官清剿一众勾通鞑虏的不法商贾,山右八家都在其中是为主谋。皇上特意说明,治国原须慈悲心肠,但范永斗一干人等,不忠不孝毫无廉耻之心,弃国弃家,背主求荣,实是千古罕见。所以诏命诛范永斗及山右八家九族,但有敢于袒护私藏者,俱杖责一百,流放千里!”

    汾州知州等一众官员跪在血流纵横的地面上抖如筛糠。

    就在此时,张耀先已经领着大队士卒将一干刚刚逃进后宅的范家人等给押了回来,范永斗也赫然便在其中。

    走到近前,士卒们挥起刀柄一顿拍打,将范永斗等人击倒在地。范永斗脸色灰败,身体软的如同一滩泥,身边的人想要扶持一把,但在士卒们狠冽的眼神注视下,加上雪亮的刀锋就在眼前,因此任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朱平安走到范永斗的面前,沈恪连忙搬过一把椅子,朱平安缓缓坐下,对于充斥着花厅的血腥味道丝毫不觉,反而展开折扇,一双眼睛牢牢的盯住了范永斗。

    范永斗挣扎了好一会,这才用两条胳膊勉强支撑着坐了起来。

    “大胆,跪下!”一碰的士卒作势又要用刀柄逼他就范,却被朱平安挥手制止。

    范永斗仔细的看了看朱平安,忽然惨笑起来,“没用的,你杀了我也没有用,你杀了我全族也没有用,大明已经烂到根子上了,满朝文武,拿过我银子的,没有五成也有三成,就算你杀了我山右所有人等,也改变不了大明的命运!”

    朱平安轻笑一声,手轻轻一挥,一干人等顿时向后退出十余步之远,士卒们将范家的人等,包括一众妇孺都拖到游廊中暂候,范家的子弟和家眷脸色惊恐,虽然心中都清楚几件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命运,但看向范永斗背影的眼神却带了浓浓的求生的渴望。

    朱平安侧身向前,用扇柄轻点范永斗的脑袋。“今日是八月十五,山陕直隶河南河北,只要是还在大明掌握的地盘上,今日会一同行动。算算时辰,贺有龄和柳忠恕应该已经在京师人头落地了,还有和你们联系紧密的一批大臣也会家破人亡。这些年,你们用大明百姓和将士的鲜血来换银子,难道心里就一点也没有想到会有报应?”

    范永斗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朱平安却是继续说道:“今日黄昏之前,会有千颗人头落地,此时恐怕张家口也已经是一片火海。你用银子来收买官员,却没想到同样会有官员觊觎你的银子,本官便是用这个做诱饵,让他们一起发动,之后,他们会分润你范家的银子,一分一毫也不会剩下来!”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也是因为银子?你放了我,我立刻可以给你十倍百倍的金银!”范永斗大声咆哮。

    朱平安有些失望的摇摇头,“你还是不明白,本官要的不是银子,要的是你山右八家的人头,因为用你们的人头本官可以告诉这天下的百姓,要时时刻刻记得自己是什么人,数祖忘典的事情不要去做,否则,代价会很沉重!”

    朱平安摊开双手,一脸轻松的笑容,“ 你看,我要的很简单,就是这个而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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