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快要死了。

    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浑身都在轻微的颤抖——那是脱力的表现。如果没有魏中天,恐怕他早已如一堆烂泥一般倒下了。

    他只感觉脑袋里如同一团浆糊,一张张拼命想要记住的脸庞越来越模糊,只看到一个个美丽的轮廓在轻轻摇晃着白生生的小手,似是在和自己作最后的道别。

    魏中天除掉自己的决心没有动摇,坚毅的双臂仍旧伸地笔直。感受到对方干枯手掌上传递而来的坚决,唐安终于死心,缓缓阖上了眼帘,满心不甘地等待死亡的来临。

    别了,我的爱人们……

    可是,就在他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他清晰地听到了一个声音。

    “咦,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这个声音,险些灵魂出窍的唐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咬住舌尖,挽留住那难得的一丝清明。

    终于等到了!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魏中天又疯了!

    唐安掩饰住内心的狂喜,咬着牙无比柔弱地道:“你……不认识……我了么?”

    魏中天宛如一个老小孩一般,皱着眉头仔细打量着唐安的脸庞,旋即摇了摇头:“我不认得你。喂,你到底是什么人?”

    唐安使出最后的力气,艰涩地道:“五……五魁首……”

    “五魁首?”魏中天歪着脖子想了想,忽然瞪大双眼,恍然道:“对了,五魁首,六六六!不错,我记得你!”

    唐安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

    在沉默了孤单寂寞了太久的老小孩,哪怕是已经疯了,记忆中也应该保留下让他印象深刻的东西。

    看着老人天真的笑容,唐安知道,自己终于等来了一线生机!

    魏中天认出了唐安,似是回想起那几个新奇地“游戏”,迫切地道:“上次我们玩的很开心嘛,你怎么忽然就走了呢?来来来,我们继续,我不相信这一次还是我输!”

    唐安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而是用眼角瞥了票二人仍旧合在一起的双掌,似是再说:我这个样子怎么陪你玩儿?

    魏中天顺着他的目光一看,顿时目露惊疑:“你这是做什么?咦——我好像在吸收你的生命力啊!怎么会这样呢?真是奇怪!”

    说着,那致命的“吸鲸”神功终于停滞。

    阻断了来源,唐安浑身一软,立刻如同烂泥一般向后倒去。魏中天一惊,双掌重新催动功力,又将唐安“吸”了回来。

    魏中天面露难色,似是不知道该怎样跟这样的唐安一起玩耍。问道:“喂,我这人一向很讲道理的,怎么会欺负你呢?你一定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对不对?”

    他妈的,到底谁对不起谁?

    唐安使出浑身力气,勉强“解释”道:“我……好久没来……看你了,怕你太孤单……可我……一进山洞……你恨我……上次打了你……说要……报仇……”

    魏中天有些心虚地挪开眼神,虽然想不起事情的经过,却记得上次自己一输到底,唐安的确掴了自己十几巴掌。

    似是不相信自己会做出如此丢脸的事来,魏中天弱弱地问道:“咳咳!我……应该没这么小心眼吧?”

    唐安道:“这里……只有……我们,除了你……还有谁……”

    魏中天四下看看,确实如唐安所说,再没有人有机会把唐安伤成这样。

    “那……对不起了。可是……我真的不记得了嘛!不过你放心,我这人一向最讲道理。既然是我伤了你,那我便一定会救好你。”

    魏中天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歉然笑了笑,旋即歪着脖子一想,眉毛一扬道:“有了!我把吸你的功力再还给你,这不就成了么?”

    唐安心中一喜,却不动声色地问道:“可……我不懂……武功……”

    “哎——这点小事算的了什么呢?”魏中天不以为意地说道。

    他乃是宗师级别的高手,名震天下的绝学又恰恰是内劲,对人体经脉熟悉到不能再熟悉。若说天底下有人能将内功运用到登峰造极的境界,他认第二,绝没有人敢自认第一。

    “你只需放松身体,按照我内劲的指引就足够了。”

    说着,魏中天闭上眼睛,缓缓将雄浑的内劲反向输入到唐安体内!

    随着一丝丝气劲地涌入,唐安顿时便感觉到气力正一点点地回复。就好像龟裂的土地被淅沥沥的雨水滋润,再度焕发出生机。

    柔和地内劲从手掌注入,一直浇灌到丹田的位置,让唐安感觉到暖洋洋的煞是舒服。慢慢的,内劲形成了一个小的漩涡,开始自主吸收源源不断进入体内的劲气。

    唐安大喜过望,暗想自己一条命总算是保住了。

    哪知道魏中天却极为不满地摇摇头,道:“太慢了!没练过武的人真是麻烦!来来来,我说几句口诀,你随我一起念!”

    唐安微微点头,道:“好!”

    “物通汇顶,心神守一,太虚自有静气。理脉曲张,顺引无滞,聚丹田而凝实……”

    唐安并不知道魏中天所交给他的,便是天下闻名的《吸鲸功》的心法口!可惜他不懂武功,不知道内劲在经络该怎么运转,只觉得这段话怪异又晦涩难明,忍不住问道:“我……听不懂……”

    “你简直笨死了!这么简单你怎么都不明白!”

    魏中天骂了一句,看着唐安那迷茫的眼神,只能叹息一声,用最粗浅的语言解释道:“唉,遇上你算我倒霉!我方才说的意思是:让你闭上眼睛,放松身体,心神守一,感受自己身体中气劲的运行方向……”

    ……

    慕绒的身影很快,快到众人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白影。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便来到了谢渊跟前,带着澎湃寒气的玉掌没有任何停滞,狠狠地对着谢渊拍了过去。

    冰凌化学掌!

    谢渊不闪不避,厚重的手掌闪电般地探出,和慕绒的手掌重重地印在了一起!

    “嘭!”

    众人只感觉一股气浪从二人交手出开始蔓延,连地上的沙土都荡起一个圆圈,扑到了外围众人的身上。

    慕绒脸色微微一变。她分明能感受到自己的劲气送入了谢渊体内,却达不到使他受伤的目的。

    因为片刻过后,谢渊便将那股劲气如数送还回来!

    吸鲸!

    有了上一次交手的经历,慕绒对谢渊的功法有了充足的戒备。当寒冰劲气触及手掌的一刹那,她足下一点,如大鸟一般倒飞而回。

    谢渊没有追击的意思,仿佛他的职责便是守住洞口,不让任何人打搅慕惊锋的夺命仪式。

    “这一掌比起那一晚来要逊色很多,看来你的伤还没好彻底。”谢渊面带微笑道,“这样的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慕绒面色凝重,一双眼睛却无比执着。

    诚如谢渊所说,致命的内伤又岂能在短短几天时间愈合?可是事关唐安,她必须一搏。

    所幸的是,这一次她有帮手。

    许先见慕绒卜一见面就以命相搏,仿佛和对面那人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不禁问道:“慕仙子,这家伙什么来头?”

    慕绒脸如寒霜,道:“他想杀唐安!这一路上我们所遇到的刺杀,都是他授意的!”

    一听这话,所有人勃然色变。

    从尼山开始,一群带着鬼脸面具的刺客便阴魂不散地缠上了他们,让所有人吃尽了苦头。虽然如今“鬼脸”已近乎全军覆没,可“复仇者联盟”那些牺牲掉的战士却再也不可能复生。

    这次东行的每一个战士,都是西域雄兵的最后一点血脉,更是他们血浓于水的袍泽。经历过西域无数血战和汴京守卫战,他们早已宛如亲兄弟一般。

    而眼下,杀害他们至亲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我杀了你这王八蛋!”

    李大壮赤红着双眼,大吼一声便挥舞着醋砵大小的拳头,狠狠对着谢渊那张英俊的脸砸了过去!

    “大壮!不要冲动!”

    许先大喝一声,脸上闪过一抹焦急。他或许不理解战士之间的情谊,却能看得出谢渊绝非易与之辈。否则以慕绒一身惊天本事,断不会拿他没有丝毫办法,反而像吃了暗亏一般。

    可是却已经迟了。

    李大壮衡量敌我实力的标准很简单——身材不如自己的人,力量往往也比不过自己。当然,慕绒这样的变态除外。

    他压根就没把谢渊看作是和慕绒一类的怪物,或者说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直到充满爆炸性力量的铁拳被看似柔弱的谢渊用一只手轻描淡写地托住,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谢渊不屑一笑,仿佛抵挡住这个身材足有他两倍的壮汉的全力一击,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而对面的李大壮,则满脸都是震惊!

    “年轻人,冒失是要付出代价的。”

    话音刚落,谢渊面色一寒,松开了抵住拳头的手,迅疾无比地一把锁住了李大壮的喉咙!后者只觉得像是被一只铁钳死死锁住一般,竟是如何也挣脱不得。

    谢渊残忍地笑了笑,猛然开始发力,将李大壮壮硕的身子提了起来,对着山体的方向狠狠掷了过去,犹如抛出一个玩偶。

    “轰!”

    李大壮结结实实地撞在满是石头的山面上,“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不知道肋骨摔断了多少根,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大壮!”

    见袍泽生死未卜,马尚率一张黑脸异常难看。可惜参加盛会不让携带武器,让他没了趁手的弓箭。四下看看,他只能从地上拾起一枚石子,用力对着谢渊的太阳穴掷了过去!

    神箭手的眼力,足以保证这一掷的准头。若是被打实了,谢渊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但他判断错了对手的实力。

    谢渊连看都不看一眼,仿佛很随意地伸出两根手指。那枚夺命石就如温驯的绵羊一般,老老实实落入了两指之间。

    他的眼神对着马尚率的方向瞥了瞥,双指微微一送,那石子便又飞了回去,只是速度却比来时不知快了多少倍!

    “噗!”

    细微的声响过后,马尚率痛苦一声,顿时如虾米一般蜷缩起身子。那石子就如利剑,洞穿了他的身体,在他的腹部留下了一个血洞!

    呼吸之间,“复仇者联盟”损失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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