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

    火堆燃起,夜幕降临,又是一天疲惫的逃亡。

    连续几天赶路,没有遇到一个夏国胡子,让将士们心情大好。如今的战势明朗,胡子破了谷城一路北上,先一步派人占据了内切大唐的几条要道,又从西域直接发兵,攻占北方平昌等几个战略要点,以逸待劳,等着大唐的残军自投罗网。

    思前想后,没有人想到唐军会蠢到向西而去,因为在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人看来,这和自杀没有什么分别。

    而这只孤军,偏偏就反其道而行,真的向西来了。

    将士们围坐在篝火旁边取暖,用铁锅煮着不知从哪里猎来的野味。一阵阵浓香四溢,让所有人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口水。

    趁着煮饭的功夫,一帮将士围着唐安,问道:“唐大人,咱们去大沼泽到底要做什么啊?”

    唐安心情很不好,苏媚儿的忽然病倒,让他内心充满了焦急情绪。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对这个西域狐媚子,似乎越来越没有抵抗力了。

    难得有机会转移话题,唐安自然乐得其所,道:“我们去夏国。”

    “去夏国?”

    将士们都是一愣,被唐安这番大胆的言辞震住了。早就知道唐大人想法天马行空不拘一格,只是谁也想不到,他居然大胆到了这般地步。一只三千人的部队深入敌后,根本连一丁点水花也翻不起来。

    “不错,去夏国。”火苗映衬着唐安坚毅的脸庞,拾起一根柴火扔进火堆。“我考虑了很久,要破眼前的局,这是唯一的办法。大沼泽被夏国人列为禁地,如果能进入其中,想来迫于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传说,追兵也不敢再追进来,而会绕回夏国劫道夹击我们。但大沼泽面积太广,他们必定要派出大批人马才有机会在某一个出口找到我们,如此一来,他们也就失去了利用老将军身份要挟我西域守军的先机。”

    众人琢磨一番,都明白了唐安的用意。只是这番话说起来简单,若要真的实施起来,却难上加难。先不提大沼泽恶劣的自然环境,单是从这里走到大沼泽的一段路,也不无遇到夏国军队的风险。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能闯过这几关,之后再怎么办?

    季晨问出了所有人的疑虑:“大哥,我们进入夏国之后要如何行动?”

    “浑水才能摸鱼。”唐安侧隐隐地一笑,“穿越大沼泽之后,我们一路向北走,若能无声无息不惹人注意当然最好,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说别的,三千将士吃饭就是天大的问题。咱们若是一路烧杀抢掠,很容易引起夏国的警觉,到时候就真的回不来了。所以,我们要把西域的水搅浑,利用我们假扮夏国军人的身份,和夏国胡子们下一盘棋。”

    “这棋该怎么下?”季晨继续问道。

    好小子,谦虚好学,颇有我的风范。

    递给这个一步步引出自己聪明才智的小弟一个赞赏有加的眼神,唐安道:“用谋无外乎几点:拉拢分化挑拨打压,而我们就要学会借势。凭我们的人力,恐怕到夏国边域哪一个城池或者部族当中,都是不容小觑的一股势力。我们就是要利用我们的优势,一方面打探情报,另一方面补给所需,找到一条最为安全地回乡之路。”

    “好!”根本听不懂唐安说了些什么的李大壮当先鼓起了掌。

    将士们大都是大字不识的粗人,听唐安说的云山雾罩,好像很厉害的样子,都跟着鼓起掌来。

    有时候,相信一个人是盲目的。而唐安此前的几次表现,已经赢得了所有人的信任。

    季晨在众人当中算是很有头脑的一个,沉思片刻,不无担忧地道:“但是大哥,我们对夏国的情况根本不熟悉啊。”

    “我们不熟悉,可是有人熟悉啊。”

    “对——媚儿大嫂!”

    唐安浑身一震,怎么这称呼听起来这么别扭呢?

    “浓汤好啦!”

    客串厨子的大头兵喜滋滋的大喝一声,当先撑了满满的一碗。季晨端了过来,对着饱含香味升腾而起的热气吞了口唾沫,往唐安面前一递,道:“大哥,兄弟们的这条命,可就都交给大嫂了。”

    虽然苏媚儿是夏国人,可对这个早已被唐安“征服”的女人,一帮将士还是从心底选择接受——弃暗投明,善莫大焉。

    唐安满脸苦笑,这帮傻乎乎的家伙还不知道,这一切都仅仅是表象而已,你们所谓的“大嫂”,现在正恨老子恨得要死呢。

    想想苏媚儿的病情,唐安还是端起热汤,道:“那……我试试?”

    “岂止是要试试,是一定要搞的定!”季晨鼓励地笑笑,“男人,不能说不行!”

    靠,你才不行,你全家都不行!

    进入到车厢,里面漆黑一片。掌上灯火,借着微弱的烛光,依稀可见苏媚儿仍旧卧在椅子上,整个人瑟瑟发抖,就像是一只无助的小白兔,处处惹人怜爱。

    唐安叹息一声,将热汤放下,轻手轻脚走到她身旁,看着她柔弱痛苦的模样,没来由地心中一痛。

    “好冷……”

    苏媚儿闭着星眸,整个人缩成一团,抱着双臂兀自颤抖。唐安再度试了试他的额头,依然烫的惊人。

    “唉,你若生在大唐,那该有多好……”

    唐安喃喃自语,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苏媚儿紧紧将衣服盖紧,似是舒服了一些,轻轻睁开了眼眸。只是原本颠倒众生的眸子里,此时少了几分魅惑,多了几分憔悴。

    “是你……”

    苏媚儿柔弱地说着,挣扎着坐了起来。

    唐安想要阻止,道:“你身体不舒服,躺着便好。”

    “奴……不要你管……”苏媚儿拒绝了唐安的好意,硬是哆嗦着胳膊扶着车臂坐了起来。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唐安叹了口气,端起那碗浓汤,道:“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先把这碗汤喝了吧。”

    “奴……不要你的……施舍……”苏媚儿弱弱地说道,“我们……”

    “我们是敌人,你想说这个么?”唐安嘲讽地一笑,“不错,我是唐人,你是夏人。你的同胞杀了无数大唐子民,而我又血洗了你们几千人马。你应该恨我,想要杀了我,对吗?”

    看着他近乎冰冷的表情,苏媚儿微微一怔,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回答也好,听不到决绝的回答,起码对我来说是一种幸运。”唐安说着,一把扯下了她脸上的白纱,那张绝美的容颜再度暴露在空气中。

    苏媚儿无力地瞪着双眼,想做一个恶狠狠的表情都变成了奢望。

    轻轻舀了一勺汤,吹散热气,唐安将小勺递到她干裂的唇边:“不要这样看我,你的这张脸我已经看了不止一次了。不是说谁看到你的模样,你就要嫁给谁么?看起来,除了我以外,你好像再也嫁不出去了。张嘴——啊!”

    苏媚儿还是张开了嘴,却不是接受那勺鲜美的汤,而是狠狠咬在了唐安手上。

    她恨极了这个男人,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占自己便宜,那些夏国女子所要遵从的禁忌,在他眼中根本就是空气。

    他看到了自己的脸,还亲手杀了无数族人。这种不共戴天的血仇,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

    同样的,苏媚儿不是傻子,唐安一路上对自己的照顾,她岂能看不出来?

    在赶去平昌的路上,他把水和粮食都留给了慕绒,自己忍着饥渴默默赶路。遇到比比护的时候,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可是他却冒险生擒比比护,只为了不让自己被破成为那个恶心胖子的“护娥”。

    在战凌云的驻地,他很清楚这些残兵败将对夏国人的恨,于是他费尽心思编织了诸多理由,只为了保全自己一命。

    他做的这些,苏媚儿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可是……几千条夏国冤魂,每夜每夜地进入自己的梦中,央求自己为他们报仇!

    她狠狠咬着唐安的手,但早已掏空身子的她,又能有什么力气?

    看着她冷冽的模样,唐安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媚儿似是咬的累了,这才缓缓将嘴巴松开。而唐安粗糙的手臂上,赫然印着一排如同月牙般的牙印。

    “舒服了吗?如果痛快了,就把这碗汤喝掉。”

    “奴……不喝……”

    “你当然可以不喝,这样你的病就一直不会好起来,就算你想咬死我,也只能向刚才一样不疼不痒。或许还会永远留在这片黄土地,不过这样也好,没有人在我身旁指手画脚,我才能放开手脚杀胡子……”

    “唐安!”

    苏媚儿大叫一声,恶狠狠地盯着唐安,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血色,道:“给奴……”

    一个美女,黑灯瞎火说给我,实在是太刺激了。

    唐安得意一笑,拾起勺子又舀了一勺汤送到她嘴边。这次苏媚儿没有抗拒,轻轻张开小嘴喝了下去。似是感觉到了这个动作太过暧昧,脸上的红云更浓,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别有一番柔弱的美态。

    “还想咬我吗?”

    “奴……恨不得……咬死你!”

    虽然说的凶狠,但她口气之中再也没了先前的凶戾。不知不觉间,便将一碗汤全部喝下了肚。

    唐安也不避讳,用袖子轻轻擦拭她的唇,擦着擦着,却见苏媚儿眼泪簌簌流了下来。

    “你怎么哭了?我好像没惹你生气吧?”

    苏媚儿越哭越是伤心,无力的拳头不住在他身上拍打,边打边道:“唐安,你为什么要对奴这么好?为什么……”

    唐安心中一软,苦笑道:“博爱一向是我的缺点,你不要太感动。还是那句话,想要进唐家的大门,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苏媚儿不理会他话里的挑逗,泣声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是根本不可能的,在这样下去,只会让我们二人越来越危险……”

    唐安微微一笑,道:“认识你以来,我几时脱离过危险?”

    苏媚儿微微一愣,看着他一副从容的模样,有些心虚地避开眼睛,道:“奴不想和你玩这样一场危险的游戏……”

    唐安叹息一声,道:“过了大沼泽,你便离开吧。也许再不相见,对你我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如果再相见,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句话,唐安端起空碗,头也不回地下了马车。

    看着兀自摇曳的车帘,苏媚儿怅然若失,只觉得一颗心空空荡荡,再也没有了生机。

    “大沼泽……”

    轻轻吐出三个字,泪水再度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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