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彦,生意做得挺大?”

    卫学彦慌忙拱手,谦恭地笑道:“都靠着王爷栽培,没有义州兵在后面撑腰,小的是万万没有今天的成就。”

    “机会固然重要,但是也要有本事抓住机会才成。本王见你拍下了百万亩的田产,可有什么生意经?”张恪笑着问道。

    如果别人问,卫学彦还会犹豫,省得泄露商业机密,可是张恪问了,他哪敢有什么怠慢。

    “王爷,实不相瞒,小的打听了,岛上有种名贵木材,名为桧木,色泽淡红,有香味,能做家具,做建材。这不,近百年来,云贵等地的金丝楠木,紫檀木都消耗一空,不得不从南洋调运木材。小的就想着买下田地,顺道把山林也都买了,先是砍伐木材,然后再把田产抛出去。”

    张恪一听,忍不住笑骂道:“好你个卫学彦啊,竟然把最肥的一块自己吞了,把骨头扔给别人!”

    “哪有?王爷,您可不能冤枉小的。”卫学彦争辩道:“这可是你情我愿的事,小的也没有坑人不是。再说了要开垦田地,必须先砍伐树木,小的可是帮了他们后来者的忙。”

    卫学彦说的义正辞严,又惹得张恪一阵大笑:“巧言令色,孔圣人最看不上你这种人,不过本王吗,倒是挺欣赏的。”

    “有王爷赏识就够了,管孔老头去死!”卫学彦单膝点地。欢喜地说道。确实,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因为拍卖了最多的田产。就得到了张恪的召见,实在是喜出望外。

    “起来吧,本王这里有个生意,想让你去做。”

    卫学彦眼前一亮,果然王爷不会凭白召见自己。

    “请王爷吩咐,小的一定万死不辞。”

    “呵呵,万死不辞倒是不至于。只是这事情有点难度。”张恪随即向他说了情况。

    “你不是想做木材生意吗,我这里正好有一种木材。价值无量,偏偏只有南洋能种植,往北一点都不成。本王想着在巴达维亚开辟一片种植园,专门种植橡胶树。远隔重洋。要应付当地的土著,还要把树种好,担子不轻啊。”

    卫学彦听完张恪的介绍,眉头紧锁,在茫茫地图上搜索巴达维亚,当他看到的时候,脑袋也嗡的一声,简直是天涯海角也不为过。

    沉吟一下,卫学彦咬了咬牙。说道:“王爷,请您放心,小的一定做好。绝不让您失望!”

    张恪没有急着点头,而是问道:“你有什么方略没有,说出来听听?”

    卫学彦早就有心在海外发展,略微想了想,就说道:“王爷,巴达维亚地处遥远。气候迥异,小的以为可以先用重利笼络收买土著。让他们帮着干活,然后逐步移民,再把土著处理掉。”

    “卸磨杀驴,好,这个办法好!”张恪笑道:“你放手去做吧,巴达维亚的驻军会给你撑腰。再有虽然荷兰人移植了橡胶树,但是未必是最好的橡胶树,本王以为应当派遣人手到南美洲看看,找到最好的橡胶树,移栽过来。”

    “没问题。”卫学彦一口答应下来,他感叹说道:“王爷,我早就听传教士说过,他们的船队远渡重洋,绕着我们脚下的地球走了一圈,证明地球是个圆的。小的当时就心驰神往,身为天朝上国,难道就没有勇气去环球航行吗?小的愿意出资二十万两,招募最好的水手,用最坚固的船只,进行环球航行,夷人敢做的,我们也一样!”

    啪啪啪!

    张恪忍不住鼓起了掌,欣慰地笑道:“好,就冲你的气魄,本王就没选错人。出了多大的事情,都有本王兜着。”

    张恪也早就有心去进行环球航行,没想到竟然让卫学彦抢了先,张恪心里十分满意。

    其实张恪也注意到了,他手下的有晋商,有东南海商,还收编了不少徽商,但是综合起来看,张恪对他们都不满意。

    这些人固然比士绅地主阶层要勇于开拓,眼光也更长远,但是他们都有些眼高手低,说了一千,可是做的时候连八百都没有。

    就拿松江开海之后,张恪就鼓励他们勇于进取,要建立自己的航路,要去西洋通商,可是弄到了现在,如果不是张恪主动攻击荷兰人,南洋的商路还有一半在西洋人手里攥着。

    当然也不能光是怪这些人,他们家财巨富,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各种关系深厚无比。赚钱十分容易,哪里能轻易冒险呢!

    偏偏这个大航海时代,需要的就是冒险家。

    开拓新的商路,探索未知的世界。

    勇敢,贪婪,敢于进取,不受道德约束,无所不用其极……在卫学彦身上张恪看到了希望,他们年轻,有眼光,胆大包天,只有给予适当的支持,绝对能闯出一片天。

    见过了卫学彦之后,张恪就果断下达了鼓励开拓海外的命令,凡是主动出海,寻找到未知岛屿,拿回稀奇动植物,开辟出商路,抢占领土,发现金银矿藏,一律重赏,并且视功劳大小,授予奖励,最高可以封爵!

    这道命令可了不得,一下子掀起了滔天巨浪。

    很多人都认为中国人是个大陆民族,这话虽然不错,可是在中国大地上,尤其是东南沿海,生活着大量靠海吃饭的人。这些人的数量远远多于那些所谓海洋国家的人口,其中更是不乏野心勃勃的人。

    听说了张恪的命令之后,东南就热闹起来,不少年轻人组织起船队,他们在朝廷的舰队保护和支持下,果断开始了向南海进军的道路。

    上千上万的岛屿都在等着他们发掘。虽然探索海上危险重重,很容易就丧命。但是他们之中也不乏成功者。

    有人找到了荒岛,立刻就可以得到嘉奖。有的人干脆成了一岛之主。反过头,他们从国内招募移民,一起开垦田地,种植粮食和经济作物,没几年时间,翻身成了富豪。

    一个个成功的例子促使更多人走向了海洋。

    有了他们带头,张恪的另一个计划快速落实下去。

    开发海外就要人手。东南的人力不够,加上价格又贵。大家就把目光放在了中原。那里正经受战乱之苦,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流民。

    招揽流民不要多少银子,只要能解决粮食问题,就有一大票人跟着你。

    从崇祯六年开始。海外移民的速度就一天比一天快。

    到了崇祯七年,差不多有一百万人到了海外,其中倭岛三十万,济州岛十万,台湾四十多万,巴达维亚等地十万有余。

    庞大的移民工作,促使海上力量快速发展,一年时间,就有各种船只上万艘下水。一度造成了木材供应不足。船厂没法开工。

    为此张恪特别下令,奖励西洋人向大明贩卖木材,关税调整到了零。甚至木材商人可以享受贸易优惠。

    这下子可了不得,西方商人拼了老命往大明送来优质木材。其实他们也清楚,大明有了木材,会造更多的船只,最终会威胁到他们的地位。

    可是又能如何呢,利益摆在那里。你不干,别人也会干。何必同银子过不去。在向大明出售木材的商人中,不少竟然是红头发的荷兰人,不少海关的人都咋舌。如果让张恪知道,只会笑他们少见多怪。要知道在历史上,荷兰人同英国争夺海上霸权,荷兰的商人就是贪图英国的战争债券利息高,竟然大量购买债券,帮着英国人打败了荷兰。商人没有祖国,古往今来,都是一样。

    海外开拓热火朝天,东南的造船业兴旺发达,带动了军工,纺织,工具制造等等行业,整个东南社会结构迅速变化。

    工厂主和作坊主崛起,商人地位相对落后,越来越多的工人出现,分散的手工业者受到强烈冲击。

    教育变得普及起来,读书不再是为了科举考试,而是成了一个人的必须课,只有读书,了解世界的变化,才能抓住财富机会,只有掌握一技之长,才能混到一口饭吃。

    相对而言,传统的读书人,一辈子都扑在八股文上面,反倒没有了用武之地,他们要么就是醉生梦死,拼命咒骂,就比如刚刚组建起来的复社,其中就有一大帮这样的文人。要么就是偷偷学点本事,比如算账理财,就可以到商行舒舒服服当个账房先生,收入不菲,也好过坐吃山空。

    总而言之,原本士农工商的体系完全被冲淡,勇于开拓海外的商人,还有掌握制造业的工厂主成了前进的主力。

    不论是官府,士兵,还是金融机构,社会教育,都围绕着他们在转动。

    新兴势力勃然兴起,让张恪变得斗志昂扬,没有错,历史就在他的手上扭转了,他深信只要找到了方向,中国人不会比任何人差。

    任何在封闭环境中的改革,要么走王朝兴衰的路子,要么就只会失败。随着海外的开拓,等于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有了腾挪的空间,张恪也就能把目光转回大明,让我们看看崇祯这两年在折腾什么吧!

    自从任命杨嗣昌为东阁大学士,兼掌兵部,将剿贼的大业托付给杨嗣昌之后,崇祯就在不断盼望着胜利的消息。

    对于杨嗣昌任何要求,崇祯都尽量满足。

    要钱把內帑掏空了给他银子,要人就想尽办法给人,要权力崇祯就把尚方宝剑给杨嗣昌,对他的宠信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就连身为首辅的温体仁也羡慕嫉妒恨。

    顶着崇祯的无比信任,杨嗣昌最初做的还算不错,虽然没有剿灭流寇,但是至少杀得流寇到处乱窜,似乎胜利已经遥遥在望。

    尤其是杨嗣昌联合洪承畴设伏,一举击毙流寇头目高迎祥,声震天下。崇祯激动地跑到太庙祭告祖宗。痛哭流涕,祈求祖宗保佑。

    只要加一把劲,再努努力。成功就不会远了。

    想法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无比残忍。高迎祥死了之后,李自成继承了闯王位置,这是一个更加凶残狡猾的敌人,李自成利用朝廷布局的漏洞,果断偷袭开封,一战之下。攻克了开封,并且俘虏了福王朱常洵。

    就在开封城外。李自成历数福王罪过,没说一条,就割下福王的一块肉。三百多斤的大胖子愣是割成了血葫芦,最后只剩下一颗人头。派人送给了京城的崇祯皇帝。

    李自成还嫌不够,不到两个月时间,又派出奇兵,偷袭襄阳,斩杀了襄王朱翊铭,又是一位王爷惨死,连续失陷亲藩,都像是沉重的锤头,打在了崇祯的心头。刚刚二十出头的皇帝,迅速衰老下去,竟然仿佛三十来岁的人。

    “皇爷。老奴有事起奏。”

    “是大伴啊。”崇祯难得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又有什么倒霉的事,说吧,朕能承受得住。”

    霎时间王承恩的鼻子头发酸,几乎哭出来。‘

    “启奏皇爷,杨阁老五日前呕血数升。已经病死了,这是他的遗表。”

    王承恩将手里青色的奏本高高举起。崇祯迟楞一下,还是接在手里,展开一看。

    “……天降奇祸,突中襄藩,臣呕血伤心,束身俟死,无他说矣……”

    读到这里,崇祯眼睛发红,猛地将奏本扔在地上,破口大骂:“混账东西,临死还敢强辩,是天降奇祸,还是将帅无能?辜负朕的洪恩,死了算是便宜了他,不然真该千刀万剐!”

    一声声凄厉的叫骂,听在耳朵里,仿佛一道道雷霆。

    王承恩清楚记得,在不久之前,还在手谕里劝勉杨嗣昌:“卿自昨年九月初六日辞朝至今,半载有余,无日不悬朕念,与行间将士劳苦倍尝,而须发尽白,深轸朕怀。又闻卿调度周密,赏罚严明,深慰朕平寇安民之意图……”

    短短时间,从天堂落到了地狱,如此待人,别说是大臣,就算是身体有缺损的太监也受不了啊!

    过分的念头一转,王承恩急忙不敢再想,只是把头低得更深了。他太了解崇祯了,这位敏感而又脆弱的皇帝,就像是变色龙,随便多说一句话都会惹来杀身之祸。

    见王承恩不说话,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下旨,把温体仁叫了过来。

    没多大一会儿,温体仁匆匆前来,见礼落座。

    崇祯叹道:“温阁老,大半夜把你叫过来,让人受苦了。”

    “不敢,陛下老臣年纪大了,也睡不着觉,倒是陛下日夜劳顿,让老臣看着心疼。”说着温体仁还故意擦了擦眼圈。

    崇祯苦笑一声:“朕也不想如此,奈何国势蜩螳,如今杨嗣昌去了,爱卿觉得何人能接替剿匪总督之职?”

    “这个……”

    温体仁一下子被问住了,毫无疑问,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张恪,只是最近几年,张恪和崇祯越发离心离德。两边击鼓买糖,各干各行,听说张恪一门心思往海外用兵,看架势想做一个海外天子。

    崇祯几次调动辽东人马,张恪都是虚应故事,弄得崇祯老大没面子,要不是流寇闹得越来越凶,崇祯真有心思对张恪下手。

    这种情况下,启用张恪绝对是巨大的风险,可是不用还能用谁呢!

    想来想去,温体仁咬了咬牙,说道:“启奏陛下,若论领兵作战,安东王张恪乃是不二人选。”

    崇祯听在耳朵里,闪过一丝不快,怒道:“朕早就下过旨意,张恪不是推说有病,就说粮草不济,可是他自己打仗,多少钱都拿得出来,朕,朕失望透了。”

    温体仁伺候崇祯几年,早就摸透了这位帝王的心思,他只说失望,其实就是希望,只是抹不下脸!

    “陛下,臣以为此事也容易,只要在安东王的封号上做点文章。”

    崇祯不解,问道:“该怎么改?”

    “只需去掉‘安’字即可,授予他节制三军的权力,让他剿灭流寇,臣以为一定能马到成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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