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想要去当兵?”刘民有看完手上的辞呈,惊讶的抬头看着张二会。

    张二会挺胸道:“俺想去近卫营。”

    “你可是建设司司长,属于咱们登州镇的**,历年的业绩也都不错,大哥也希望你能留下来,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俺想好了!俺不想当司长,俺从威海的时候就想当战兵,那时候刘大人你说俺太小,先去工坊帮忙做事,这一做就做了八年,也当上了司长,但俺还是想当战兵。”

    刘民有看着桌面轻轻问道:“你是不喜欢建设司的职位?还是觉得饷银少了?”

    “俺不嫌建设司,但俺做着那些规划、预算觉得心烦。”

    刘民有抬头看看张二会,然后拉了一下摇铃,一个秘书出现在门口,刘民有大声道:“把杨义叫进来。”

    张二会奇怪的看着门口,片刻后进来一个十分年轻的军官,看着才十七八岁,张二会认得这个人,是侍从室给刘民有配的军装卫兵。这杨义口舌便给,每次见到张二会都司长长司长短,叫得十分亲热。

    “杨义你今年多大?什么军职?”

    “十八!一级士官!”

    刘民有一指那杨义对张二会道,“叫长官。”

    张二会张着口,二十二岁的张二会已经当了几年建设司的头头,手下带的人越来越多,早已经习惯了领导的感觉,面对这个小小的卫兵,确实叫不出来那声长官,不由得憋红了脸。杨义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叫不出来?”刘民有问道,张二会没有回答。

    刘民有挥挥手让杨义退出去后,才对张二会道,“那我告诉你,军中你这么大的,还有把总,还有千总。无论你现在是什么司长,那都是民事部的职务,到了军中都是从一等兵目做起,跟着一群新兵入集训基地,那里面或许你还会碰到建设司几个施工队的人,以前都是你低几级的属下,但你都要叫长官。”

    张二会低头看着地上,刘民有走到他面前轻轻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你想象中的那条路或许想来很好,却未必真正合适。”

    张二会低声道:“俺一直都想当兵。”

    “二会,你现在有妻有妾,又有三个儿女,不比得八年前的时候,今年兵务司刚发了军令,清退两个以上子女的普通战兵,你真要去当兵,兵务司也未必能选你。即便进去了,里面万一碰到建设司劳动队出来的人是你的军官,他们又该如何对待你这个老司长?”

    张二会抬头看着刘民有,眼中要掉下泪来。

    刘民有拍拍他肩膀,“我知道你一贯想参军,也是民事这边耽搁了你。但民事部同样是登州镇的一部分,没有咱们民事部,军队的军饷何来军粮何来。我这边也需要你,留下来吧。你反正也是建设司的预备兵千总么,也算是当兵了。”

    张二会站了片刻,抹了脸上的泪痕微微点头,落寞的转身出去了。

    。。。。。。

    “胖子你回来啦?”

    谢飞和黄善高兴的上去接过唐玮的背包和包袱,匆匆忙忙翻着里面的东西,找到里面用油纸包的腌肉和腌鱼后,两人顿时欢呼起来。

    谢飞把里面的肉类都倒出来,他还找到了一包福建产的冰糖和白砂糖(注:明代已有,见《天工开物》第六卷甘嗜),马上就打开和黄善吃起来。黄善吃得满脸笑容,他没有足够军龄,也没有家可回,春节只耍了五天,就在军营和留下的战友一起度过新年,他心中其实非常羡慕那些能回家的人。

    他转头看向唐玮的时候,却发现唐玮已经一头倒在**,黄善凑过去问道:“胖子,**答应你和关小妹的亲事没有?”

    唐玮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屋顶,心不在焉的道:“兵务司要退掉独子无子嗣者。”

    谢飞包着一块冰糖在口中,“关你啥事?”

    唐玮坐起来对谢飞道:“兵务司要清退独子,老子正好就是。”

    谢飞幸灾乐祸的道:“俺有一个哥一个弟,哥已经进了屯堡,弟还在黄县干那个漆器店,俺不担心家里。那你咋办?”

    唐玮低头道:“这次没娶成媳妇,后面又没有假,这一年估计生不出来娃了,明年这个时候老子就该退伍了。”

    谢飞挨着唐玮坐下,“那关小妹就娶不成了,你给她写一封信说说,不是你不愿意去争,是兵务司不让。”

    “有啥好说的,俺,俺爹妈老了,回去也好。”

    谢飞拍拍手道:“那你该高兴才对。”

    “可是。。。可是俺有有些喜欢当兵了,回来路上有我同车,人家都赶着要上俺这个车来,说是有战兵稳妥。俺也从来没有这样过。”

    “嗯,倒也是,俺回去的时候,街坊见到俺的军装就称赞。也难怪关小妹说要找战斗英雄。”

    黄善边吃糖边问道:“老说这个关小妹,关小妹难不成是天仙下凡?”

    “天仙。”唐玮脸上露出一丝向往,“俺看着她说话唱戏,心里就美得很,就是黑了点。”

    谢飞噗的一笑,看看唐玮才道:“胖子眼里的天仙,俺看来比关小妹天仙的多了去了。”

    黄善抹抹嘴巴,“那另外找一个就是啊,我觉着,只要有房有地,有个媳妇抱着睡觉,那曰子就美死了。”

    两人一起白了黄善一眼,谢飞转头对唐玮道:“不是还有一年嘛,你认字算账厉害,只要立功就能升军官,就可以不用退了。”

    “对啊。”唐玮眼睛一亮就坐起来,“可咱们打不打仗啊?”

    他对外边坐着的袁谷子吼道:“谷子队长,咱们打仗不?”

    袁谷子正在自己**练伏地挺身,听了回道:“俺不知道,没有听说要打仗,只说是过两天要开始山地训练。”

    唐玮泄气的倒回**,谢飞凑过来问道:“胖子,问你一句,你到底是为关小妹当兵,还是为自己当兵?”

    唐玮呆呆看着谢飞片刻,终于摇头道:“俺说不出来。”

    。。。。。。

    两个月后,辽海开冻。登州水城东侧校场,**场上布满了红色的人影,整队的命令此起彼伏。

    “坐下!”领队的连长一声大喝,唐玮和其他两百多名士兵齐齐坐在地上,地上一阵尘土飞扬。连长随即指定了执勤官,自己回头向着千总旗的方向跑去,围着千总完成规定汇报流程。

    唐玮所在的近卫第二营在五天前从胶州开拔,沿着修葺的官道开拔到了登州,开拔时候的简报说是长途行军拉练,唐玮也没有多想,直到他们进入登州地域,唐玮才觉得可能不是拉练那么简单了。

    一串串的马车从营门方向进入,上面卸下成批的木箱,唐玮一看上面用红色油漆标的记号,就知道是步兵的燧发枪定装弹,实弹射击的时候他已多次见过,军需官很快开始点数验货,与军需司的人办理交接,这是要下发实弹了。

    唐玮在手上哈了一口气,双手再握上冰凉的枪管,陪伴了几个月的燧发枪虽然冰冷,却让他在心里感觉到一种依靠,他手指一路向下,摸到带螺栓的击锤,两块铁片之间没有安装火石,他的腰包中有一块精心挑选的打火石,这块小小的石头是燧发枪的关键之一,每个士兵都有几块,进入作战地区后会被要求安装在击锤上,右手手臂挨着了一块长条装的东西,那是他挂在鞓带上的刺刀,这种用仿苏钢做的三角铁形状刺刀价格不菲,底端的套筒套入枪管后旋转小半圈,用枪管上的卡榫固定,然后在用螺栓把套筒底部固定,便成为一支可以近战的燧发枪,也是唐玮的主战武器。

    左腰上还有一支短匕首,那是战列步兵的备用武器,只是一个心理安慰,对上大刀长矛这样的重型冷兵器的话,跟赤手空拳没有多大区别。

    连长领着几个士兵领取了弹药箱,但并没有分发到士兵手上,周围各司参谋来来往往,忙碌却不显得杂乱。

    气氛明显和训练的时候不同,唐玮看向高高的校阅台,郑三虎、钟老四、赵宣和刘破军等人都在台上商量着什么,台上高高飘扬着登州镇的红底飞虎军旗,右侧插着近卫第二营的骷髅飞虎旗,一只张牙舞爪的飞虎站在一个骷髅头上。

    唐玮很喜欢这个图案,就是比其他营的飞虎逐曰、飞虎持矛威风,听说是陈大人设计了几个,钟营官直接就选中了这个最另类的。

    “起立!”连长过来一声怒喝,这个连长是近卫营出身,在武学进修了速成班,讲话干脆利落,打起人来也很干脆利落,反正唐玮是觉得比鞑子恐怖。

    连队齐齐站起,唱着满江红走出营门往水城而去,沿途围观的百姓欢声如雷,唐玮不自觉的挺了挺胸,第二营在镇抚兵的指引下进入水城,水城中沿岸停满了大小船只。

    唐玮所在的排被安排上了一艘二号福船,全员在甲板按小队整队,陆续进入船舱安排住宿仓位,放好行李后士兵再次上到甲板,按照小队分散坐下。

    此时福船缓缓离岸,向着水门缓缓开去,唐玮在护板边探出头去,他虽长在靠海的鳌山卫,但确实第一次坐这么大的海船。

    看过一会风景后,排长来到桅杆的位置,这位排长就是唐玮的新兵教官刘柳,同样是因为编制不齐而被从动员司抽调的,直接进入了战兵。他一站好之后,下面说话的战兵纷纷住口,唐玮也赶紧坐好。

    “都听好了,现在发布正式战役简报,我们营将参加即将开始的辽东春季攻势,这次攻势出动辽南大部分军队,对建奴辽中周边进行全面破袭,收复辽东的希望不远了。我们将在金州青泥洼军港登陆,休整两曰后向岫岩方向行军,我们连的任务,是跟随营主力进驻岫岩,待机攻击海州、盖州、凤凰城、连山关等地,同行的有即墨千总部一个司和读力山地步兵连,以及少量特勤队,攻击地域为山地河谷地形,记住在浮山前卫山地训练的经验,记住咱们战列步兵的纪律,队列队列还是队列。。。”

    此时周围传来欢呼声,士兵们纷纷抬头张望,唐玮又探出头,右侧不远处也有一艘二号福船,上面悬挂着文登蓝底飞虎旗,桅杆顶部是一面一张六尺的总兵红旗,上书一个大大的陈字。

    “是陈大人的坐舰!”刘柳一声大呼,扑到了护板前。

    唐玮等人纷纷站起,朝着那边的帅舰欢呼,海面千帆竞渡和应四起,阵阵欢呼声震海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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