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渚注定不能和姬夜熔多说,因为他的警卫员很快寻来了,提醒他行程很赶,现在已经迟到了。

    临别前江寒渚将姬夜熔的联络方式留下,之前没有联络,是没有方式,而现在既然知道她在凉城定居,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联络的机会。

    姬夜熔已经出来一整天了,医院这边轮换的义工已经来了,她便回去休息。

    因为住在医院附近,她是步行回去的,路过广场的广告牌时,看到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着时事要闻,一张冷峻情感内敛的容颜急速划过,定格在新闻主持人的身后。

    步伐倏然止住,她站在原地看着眸光静然凝望着那张刻骨不忘的脸,下意识的去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无名指。

    四哥,你好吗?

    四哥,我很好。

    -

    “开玩笑的,这么紧张做什么!”连默鹰眸划过一丝不屑。

    阿虞还活着,他怎么舍得死,他还要活着等阿虞回来!

    他话是这样说,但程慕的神色并没有因此而轻松。

    连默看着天花板,想到什么,突然问道:“阿虞是不是有半年没有寄信回来了?”

    “是有半年了。”程慕想了下回答,“需要我去问问怎么回事吗?”

    “要你多事!”连默嫌弃道。

    程慕:“……”

    阁下,不是你想知道姬夜熔的消息吗!

    当初连默是安排姬夜熔离开国都,但并没有就此不管她,只是安排暗中保护她的人,除非有很紧急重要的事否则不必主动汇报姬夜熔的行踪。

    连默虽然没有主动问过,但一直都知道姬夜熔的行踪。

    因为姬夜熔每到一个地方,不是寄一张明信片就是寄一封信回来。

    最初是寄明信片,千言万语皆化为一句:我在里约,如若安好,不必记挂于心。

    落款人:阿虞。

    在里约附近几个城市留下足迹后,姬夜熔辗转去了意大利米兰、佛罗伦萨,威尼斯,法国巴黎,尼斯,法兰西岛,里昂;英国伦敦,苏格兰,爱丁堡,之后她辗转去了日本,因为她想看樱花了。

    也是在日本看樱花的时候,她寄回来的就不只是一张简单的明信片,而是一封信。

    信上她将看到樱花的画面细致的说给他听,甚至还将自己亲手拍摄的照片洗出来,随着信一起寄给他。

    连默收到信的时候正在开会,因为看到寄件人写着一个“虞”字,程慕不敢耽搁,直接送到他手里。

    会议暂停,连默打开信,逐字逐句的阅读阿虞写给自己的信,认真的像是小学生在阅读自己写的第一篇作文,在字里行间他能感受到阿虞的心境变化,当看到阿虞拍下来的照片时,他感觉自己就好像陪在她的身边,一同看了一场花开花落,旖旎氤氲。

    离开日本她去了大溪地,她在信上提到,曾经听明希说过,大溪地是一处被遗忘的人间仙境,心里好奇便来看看了。大溪地带给她的视觉享受,不负期望。

    之后她又去了澳洲,墨尔本,她说抵达的时候太晚了,半夜开车,又因为司机疲劳驾驶,半路突然从路边冲出一只野鹿挡在面前,司机急忙打方向盘,踩刹车,免不了撞到路边的护栏上。

    车上拼车的人皆是吓得魂飞魄散,下车的时候,奈何罪魁祸首淡定无比,似乎不知道自己差点闯大祸一样!

    好在之后事情顺利,平安抵达住处,她坐在桌前给他写这封信,回想起来那只高傲淡定的野鹿,忍俊不禁。

    她在澳洲滞留很长一段时间,追其缘由是她喜欢上了一座农场。

    农场的主人是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妇,他们拥有一片橘子林和一个马场,每天下午午睡后,太太在厨房准备着下午茶,先生则会坐在马背上驰骋半个小时。

    姬夜熔也上过马背,但因为她的腿脚不便,不能骑的很快,只能坐在马背上慢悠悠的散步。

    照片上的姬夜熔坐在马背上,沐浴在夕阳下,轮廓模糊,虽然看不清楚她的容颜,可是连默能感觉到阿虞的心里是轻松的,没有任何的负担。

    曾经有一种很热血的冲动,把那座农场买下来。

    因为他想要是阿虞爱上那座农场想要定居在那里,他以后肯定是要陪着阿虞在那里终老。

    后来她去了中国,云南,桂林,九寨沟,黄龙等等,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他怀疑阿虞是不是要留在那里,不回来了,尤其是她最后一封信是从西臧寄过来的,之后她便没有了音讯。

    连默此刻都不能确定,她究竟还留在中国境内,或者是已经去看新的风景了。

    他不担心阿虞会出什么事,因为一旦她有什么困难和问题,暗中保护她的人自然会在第一时间通知自己。

    没有通知就说明她现在很好,没有危险,只是没有与他联络而已。

    他想要知道阿虞现在在哪里,其实也很简单,一通电话就能知道的,他不愿意让程慕去查,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不敢知道,他怕克制不住自己,一冲动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三年了,他不确定阿虞心里的伤痕是否随着时间淡漠了,也不确定她是不是已经放下了过去的种种。

    程慕拿来一条薄毯给他盖在身上,连默突兀的声音响起,“程慕,你说,阿虞是不是把我忘记了?”

    不然怎么不再给他写信了。

    要知道这漫长的三年里,他最大的幸福与喜悦都来自于每次收到阿虞的亲笔书信!

    “她怎么会忘记阁下。”程慕回答。

    “那她怎么不给我写信了?”连默问。

    程慕不知道怎么回答,沉默片刻,小心的说:“可能是玩的太开心忘记了,又或者……”

    话还没说完,连默阴测测的声音接过话道:“又或者是她爱上了别人!”

    盯着程慕的眼神近乎是想在他身上盯出无数个窟窿来。

    “我没这么说!”

    “但你心里是这样想的。”连默阴鹫沉冷的盯着程慕,不悦的笃定道:“阿虞怎么可能爱上别人!”

    “对,她是不可能爱上别人的。”程慕附和道。

    阁下是病人,程慕告诫自己要多让着阁下,顺着阁下。

    “毕竟全世界最好的男人在这里,除了我,她还能爱谁。”他说的一板正经,丝毫没有在开玩笑。

    程慕:“……”

    阁下,你只是发烧,别连脸皮都不要了,好么!

    “可她为什么不给我写信?”

    连默再次把话题绕回去了,话音落下的时候,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可能是因为药物的关系,不知不觉的就睡过去了。

    程慕无声的退出去,轻轻的合上门,门缝中看到睡着后的连默,无奈的一笑。

    现在除了在工作上,私下里的阁下真的越来越孩子心性,尤其是生病的时候,真的每次都让他哭笑不得。

    -

    凉城。

    江寒渚要处理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后续将会有下面的人负责督促,他返回岩城之前联络了姬夜熔,表示想和她见面。

    因为凉城现在外面比较乱,空气也不好,姬夜熔在家中招待了他。

    姬夜熔住的地方两室一厅,面积不大,但一个人住足够了,半开放式的阳台摆放着花架,摆放着各种小盆栽。

    姬夜熔倒水端给他,江寒渚问:“这些都是你种的?”

    “这是死了大半,幸免于难活下来的。”姬夜熔看到活着的小植物,眸底慢慢的溢出温柔。

    江寒渚忍不住的笑,颔首道:“挺好的。”

    午餐是姬夜熔下厨,现在她的厨艺比在法国的时候好很多,就是那股甜味还是没办法消失;不过之前去苏州等地,发现那边的菜色都是偏甜,回来后她就尽量都是做苏州那边的菜系,这样不会显得太诡异。

    饭后江寒渚要走,姬夜熔送他下楼,上车前,江寒渚声音温润道:“姬夜熔,能在这里看到你的感觉真好。”

    姬夜熔微怔,淡淡一笑:“我也是。”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故人了,因为害怕自己再次陷入那些充满悲伤和痛苦的故去,她一直都在避免触碰过去的人或事。

    但是在这里偶遇江寒渚,有一种故友重逢的感觉,真的很好。

    江寒渚凝望着,薄唇晕开笑意,他知道,自己说的和她所理解的那种“好”,是不一样的。

    “过几天有空我会再来看你,顺便带一位朋友来看你!”这是将江寒渚上车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题外话:

    四哥:日本的樱花开了,我慕名而来,恰逢花季恰好时节,站在樱花树下抬头看,芬芳绚烂的樱花似乎将这个世界都点缀成粉色,等风来,落了满地的花瓣并不会让人感到惋惜与遗憾,因为这一次的凋谢,是为了下一次更好,更美丽的盛放。初到日本的当夜,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木槿花开了,我闻到了花香,在梦中笑了。梦醒以后,我想起了告别,每一次的告别,是否也意味着下一次更好的重逢。你说的对,这个世界很大,我应该出来走一走,不应该与美景错过,我想未来有机会,你也该来看看这里的樱花,这里的风景,美轮美奂,犹似画卷。 祈念,福祉。阿虞亲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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