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个结果,赵文华、严世蕃这些人鼻子都气歪了,但李默很快乐,笑眯眯的对纱幔后面道:“启奏陛下,王诰胜出。”

    纱幔后的嘉靖帝,面色不虞的攥着手中的玉杵,良久才随手敲了一下。

    严嵩闭着眼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仿佛没有听见这一声。

    李默却不让他装糊涂,出声提醒道:“严阁老,该进行下一个议题了。”

    “嗯?”严嵩缓缓睁开了眼睛,茫茫地望向李默道:“李大人代为主持吧,老夫实在是热的喘不气了。”说着还如拉风箱一般,粗粗的喘息几声,真的要中暑一般。

    严世蕃急了,假装探看老父,附身小声道:“这是干什么?”

    严嵩挥挥手,让他站一边去,嘟囔一句道:“热。”严世蕃只好怏怏退下去。

    这意味着什么?李默眼中精光一闪,暗道:‘老家伙终于认输了!我终于赢了么?’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他沉声道:“第二件事,还是东南的,看来今天不把东南的事情理清楚,是誓不罢休了。”

    众大人挥汗如雨,纷纷催促道:“李大人,快说吧。”

    李默心里不爽,暗道:‘等我当了首辅,看谁还敢再催我!’当然现在只能点头道:“好,这件事争了更久,就是绍兴知府唐顺之等一十八名官员,请重开三市舶司的奏折,这份折子已经转发很久了,内容大家应该都了解。”说着沉声道:“我先表个态,‘不许寸板下海’是祖制,万万不能违背,而且‘倭寇之祸,起于市舶’,此事早有定论!所以三市舶司万万不能重开,而且唐顺之等十八名官员也该受到处分!”学着严阁老的样子,李默要给朝议定下调子。

    可他毕竟不是老严,严世蕃立刻站出来质问道:“李大人,我管着工部,别的不说,就问问你,去年被震坏了的几十处江堤河堤还修不修了?北京城的城墙还修不修了?如果俺答像去年一样,来北京城转一圈,可就不是通州、昌平遭殃了!你不怕四九城的老百姓撕了你,我怕!”

    “就是!”赵文华也帮腔道:“西苑的三大殿都震坏了,万岁爷现今还在圣寿宫里委屈着呢,你这个做臣子的睡着觉,我寝食难安!”

    纱幔里的嘉靖帝,微微点头,面上露出欣慰之色,就听兵部右侍郎王忬反驳道:“我们当然也很是内疚,但远水解不了近渴,织造局、市舶司都已经荒废数年,想要重新启用,恐怕没有五六十万两银子是不行的,请问这个资金从哪里出?”他是当过浙江巡抚的,对这种事儿自然有发言权:“而且从投入到产出,最少需要大半年的时间,也就是说,这大半年的时间内,我们是见不到任何收益,还得往里赔钱!”

    李默接过话头来,冷笑一声道:“有这大半年功夫,咱们的秋税就收上来了!有这四五十万两银子,紧着点花就够度过时艰的了!”

    嘉靖帝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流露出沉思的神情。

    大殿里的双方唇枪舌剑、各不相让,但严党一干人只是仗着声音大,能嚷嚷,才与李默等人干了个平手,只是让人怎么听怎么像为了反对而反对……因为纵使有千万条理由,也攻不破‘禁海祖制’这四个字。

    ‘祖宗大如天啊……’嘉靖帝暗叹一声,垂下眼皮,倚在软软的靠背上。

    终于有快中暑的撑不住道:“我说几位大人,咱们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吧。”

    “照旧就照旧!”满脸油汗的李尚书,浑身透着股得意劲儿。他相信那些中立的大臣,一定会听明白理在哪边,站在他们这边的。

    严世蕃不想答应,却拿不出好法子来,气得直跺脚道:“要是按你们的办,出了问题我们可不跟着担责任!”很显然,他也感觉己方败局已定了。

    “真开了海禁才会出问题呢!”李默冷笑道:“开始吧!”

    沈默和张四维便又捧着绿豆和红豆,下发给诸位大人,然后又抱着那个长陶罐,准备收豆豆。

    ‘铛……’谁知这时,磬声响了,众人只好停下动作,都望向那纱幔之后。时间凝滞了好一会儿,帘子掀开,徐渭出现了,看看众大人道:“陛下有旨,命内阁司直郎沈默回话。”

    “微臣听训。”沈默赶紧放下陶罐,行礼道。

    “沈默,你赞同哪一方的看法?”徐渭面无表情问道。

    “微臣都不反对。”顿一顿,沈默俯首道:“两方大人的看法都很有道理……”自从写了殿试文章,他就知道逃不了这一场,已经准备很久了,方才徐渭朝他微不可察的垂了下眼皮,沈默便知道自己该如何作答了。

    众大人心说:‘这小子,耍滑耍到这儿来了……’谁知沈默又道:“但微臣以为,这件事就像藤上的瓜熟了,顺手摘下来就是,用不着争论摘不摘,只需要拨开一丛叶子,找到瓜即可。”

    听他这意思,合着众大人都白争了,徐渭道:“有什么话,不妨向众大人讲清楚。”说完便躬身退回帘后。

    沈默便起身对众大人拱手道:“下官的意思是,其实这件事,既不违反祖制,也不会产生花费,更不会引来海民与倭寇的勾结,实在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任谁都知道该如何选择的。”

    他这话软中带刺,分明是在与李尚书唱反调,李默自然不爽至极,但沈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他也不好撕破面皮,只能闷声道:“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片板不下海,这是太祖爷的祖制,难道你不知道么?”

    “下官还是知道的。”沈默暗叹一声道:‘真是想低调都不行……’便扬眉侃侃而谈道:“下官查阅国初资料,见太祖爷关于禁海的谕令,共有六道,诸位大人请听仔细——洪武四年,‘禁濒海民不得私自出海”;十四年,“禁濒海民私通海外诸国”;十七年,‘派信国公汤和巡视浙闽,禁民入海捕鱼。’二十三年,‘诏户部严交通外番之禁。上以中国金银、铜钱、火药、兵器等物不许出番。’二十七年,‘敢有私下诸番互市悉治重法。”洪武三十年,“申禁人民不得擅出海与外国互市。’”他吐字清晰,语调舒缓,让人听着就很舒服。

    “太祖祖训诸位大人都比你熟,”李默不悦道:“从头到尾都是禁,难道你自己没听出来么?”

    “是禁不错,”沈默不慌不忙道:“但睿智如李大人,一定听出了其中的变化来。”

    “什么变化?”李默垂下眼皮道:“我没听出来!”

    沈默笑道:“您没有感觉到,禁令是不断放宽的么?所谓‘片板不下海’,只是洪武四年第一道谕旨的通俗说法,如果太祖爷真想将其作为铁打的祖训,何必还要下另外五道不同的谕旨呢?”

    “大胆!你敢质疑太祖爷?”李默的党羽,大理寺卿周昀须发皆张道:“陛下,臣请金甲卫士,锤死这个公开污蔑祖训的小奸臣!”

    沈默面无惧色,冷笑道:“我是在用心钻研体会太祖爷的圣意,以免有人总是拿着似是而非的祖训来吓唬人!”李默都骂他‘小奸臣’了,便是彻底撕破脸,沈默岂能再跟他客气?

    大殿中的火药味正浓,便听到‘铛……’的一声磬响,争执声登时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望向那道纱幔,大殿里死一般的沉寂。

    终于,一个悠然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是嘉靖皇帝吟诗道:“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口困舌头干……”

    纱幔无风自动,身着道袍,手持拂尘的嘉靖帝飘飘地出现了。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

    一首诗念完,皇帝已经走到了龙椅前,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那里。

    见皇帝站定,严嵩便带头山呼:“臣等恭祝皇上——”这下也不喘了……“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人都跟着磕头。

    嘉靖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扫一眼沈默和李默道:“都起来吧,李默李时言、沈默沈拙言,接着把架吵完吧,让朕听听是哪一言的理。”

    李默正在发呆,沈默已经抢先道:“我太祖皇帝驱逐鞑虏,肇始皇朝,其见识之高远,其思虑之深远,乃我们这些后代臣子不敢质疑,也无需怀疑的。”

    “你两面三刀!”李默怒道。

    “听下官把话说完嘛。”沈默缓缓道:“正因为要遵守祖训,才要结合圣谕的背景逐条分析,将太祖爷的意思完全弄明白,才可以真正的遵守祖训,”顿一顿道:“如果仅抓住最初一条圣谕,忽视其余五条,便如盲人摸象仅得一肢,却以为全体,岂不是以偏概全,片面曲解么?”

    “那你就说!”李默冷笑道:“倒要看看你是如何穿凿附会!”

    “且下官为您解说。”沈默不退不让道:“先说最初一道圣谕,是禁止私自出海的……当时天下初定,张士诚、方国珍等残余势力退往沿海岛屿,却贼心不死,一方面在国内拉拢一些人培养党羽,另一方面勾结海寇欲卷土重来。所以太祖爷下令禁海,以隔断贼子与大陆的联系,使其不攻自破,可谓妙哉。”

    “再说第二、第三道,是禁止‘濒海民私通海外诸国’‘禁止入海捕鱼’,此段时间正是胡惟庸案发,其罪名之一便是私通倭寇,此道圣旨正是针对此案而发,乃是鉴于国内的紧急状态,而特别的颁发的。”

    “一派胡言!”李默的铁杆王忬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支援李默道:“你怎么敢说不是永久法令?”不信就聆听一段《太祖实录》,太祖高皇帝说:‘朕以海道可通外邦……苟不禁戒,则人皆惑利而陷于刑宪矣。故尝禁其往来。”说着冷笑一声道:“这不正是太祖禁海的态度吗?”

    沈默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道:“敢问王大人,‘尝’字是什么意思?”

    “这个么……”王忬一下子便瞠目结舌了。

    “三岁孩子都知道,尝,是曾经的意思!”沈默哂笑一声道:“太祖爷圣训的真意是‘他老人家认识到通过海路,也可以与番邦交通,如果不禁止老百姓通过海上贸易私下贸易,恐怕都会不思劳作,纯事商业!太祖曾下令,可直接逮捕‘不事劳作,专事商业’之人,忧心触犯法令之人太多,所以曾经禁止往来。”

    目光扫过众位大人,沈默淡淡道:“为什么说是曾经呢?只要看看后面一条谕令即可,二十三年,‘诏户部严交通外番之禁。上以中国金银、铜钱、火药、兵器等物不许出番。’很显然是‘严’而不是‘禁’,只是禁止关系国家安全的物资出番,言外之意,茶叶、丝绸、瓷器等,还是可以卖出国去的。”

    王忬彻底无语了,只能听沈默乘胜追击道:“暗弱如南宋小朝廷,之所以可以和蒙元金辽对峙百五十余年,皆靠海上之利焉,南宋的皇帝都能想到,圣明如太祖皇帝更是了然于胸——所以在外无海寇叛逆之患,内绝乱臣贼子之忧后,前面的禁令自然解除,开始允许可以为大明换来巨利的物品出海,只是不许出售要害物资罢了。”

    “那洪武二十七年,太祖爷说‘敢有私下诸番互市悉治重法。’是什么意思?”李默的又一死党,户部侍郎马全道:“按照你的逻辑,是不是太祖爷又禁止互市了呢?”

    “马大人,太祖爷禁止的是私下与诸番互市。”沈默笑道:“言外之意,只许官方互市罢了。这正是太祖爷圣明,想出来的两全其美之策,既可以得到海上贸易之巨利,又可以避免百姓通番忘本,荒废了农事。”

    一直面色严肃的嘉靖的脸也舒展了,露出了笑容道:“最后一条朕来说。洪武三十年,‘申禁人民不得擅出海与外国互市。’显然是对上一条的重申,太祖爷的最终意思也就再明显不过了——只能由国家进行贸易,不许私人擅自进行。”顿一顿,扫过众臣道:“这才是真正的太祖圣谕啊!”语气中带着难掩的解脱之感……纵使他是百年来最有权力的皇帝,也无法对抗沉甸甸的祖训,所以尽管财政窘迫若斯,嘉靖帝仍迟迟无法下决断。

    现在好了,终于在法理上将这座大山绕过去了,可以进行实质性的探讨了。

    李默却不这样想,他觉着如果输了这一场,无疑今天与严党打了平手,心里登时不高兴了,使个颜色给同党,却无人敢触这个霉头。

    他只好愤愤的暗骂道:‘一群胆小鬼!’竟亲自出击道:“启奏陛下,臣等受益匪浅,对太祖爷的祖训有了更深的体会,得出了一点心得。”

    “讲……”嘉靖帝笑眯眯道。

    “太祖爷的圣意是,天下太平时可通蕃贸易;但海外有贼子做乱时,应当厉行禁海!”李默硬着头皮道:“所以倭乱一起,礼部即请罢市舶司,现在倭乱猖獗胜于当初数倍,断无再开市舶之礼。”

    嘉靖帝的脸登时拉下来,却被憋得无话可说,因为沈默方才分析的,正含着此等意思。但嘉靖多聪明的人啊,他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看向沈默道:“是这个意思么?”

    “陛下容禀。”沈默虽然也是汗流浃背,但依然不急不躁道:“请先听听倭寇是如何形成的。微臣居浙东,亲眼目睹市舶禁十余年,然走私猖獗不禁,大小海船隔三差五而至,皆满载海外货物。因为无法立即销售,辄赊沿海商家。久之,奸商相欺,拖欠货款不啻千万,被海商逼急了,则投身贵官家以避祸。”

    “海商久候不得,狗急跳墙,时有劫掠发生。贵官家辄出危言胁迫地方官员,发兵伐之。海商大恨,盘踞岛中,勾结海上升级困迫的亡命之徒,时时劫掠海诸郡。至有衣冠失职书生,颇为向导,于是王五峰,徐海,陈东叶麻之徒,皆我华人,却金冠龙衮,称王海岛!这就是所谓的倭寇。”

    沈默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他一直以来就有这个梦想,想让朝中自以为是的大人们,睁开眼睛看一看,到底倭寇是怎么回事儿,请他们别再主观臆断,拍拍脑袋就做决定了……所以他的准备无比充分,对每一个问题都进行了推演,自然有条不紊,无往不利!

    这一天,他给所有人的印象是震撼,无比的震撼,包括嘉靖皇帝、严阁老、徐阁老,都要对这个年青人刮目相看……原先他们以为,此人才学非凡,但经验资历尚浅,只会纸上谈兵而已,但现在见他对一应典章制度,政情军事了解之深,显然是久于此道的老吏也不为过……沈默看到众人震撼的表情,心里却涌起一阵阵辛酸,俞大猷、戚继光等抗倭将领曾屡次上表陈述倭患的根源,却不被当政所理解,认为’一介武夫凭什么议论朝政?’而他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仅仅因为连中六元,成了翰林,说出来的话便有人倾听……这种滑稽真让人笑不出来。

    ‘俞大哥、元敬兄,就让我完成大家的心愿吧!’沈默深吸口气,振振而谈道:“可见,前任首辅夏言罢市舶司并没有抑制住倭寇。”为了避免引起嘉靖和严嵩的不快,他只好将夏言拿出来说事儿,略带嘶哑道:“这种片面的做法反而加剧了倭患。以前倭寇只是小规模侵扰,但罢了市舶之后,沿海海商、豪强、宗族无以为利,只好勾结倭寇,开展走私,以至于剽掠州县,祸害一方。”说着定定看向李默道:“所以‘倭寇之祸,起于市舶’不假,但不能因噎废食,就此罢了市舶,那样只能助长走私,增长倭寇的实力,令亲者痛,仇者快,请大人勿要失察!”

    李默又一次被沈默堵住嘴,嘉靖帝面上的纠结又一次尽去,云淡风轻的问道:“众卿意下如何?”

    大人们互相张望间,户部尚书方钝方老爷子出列道:“陛下圣明,小沈大人颖悟,户部记载,国初东有马市,西有茶市,皆以驭边省戍守费。海外诸国入贡,许附载方物与中国贸易。因设市舶司,置提举官以领之,所以通夷情,抑奸商,俾法禁有所施,因以消其衅隙也。”说着擦擦满头大汗,颤巍巍道:“显然,市舶司的作用,不仅可以带来收入,还能抑制走私,规范贸易,使奸商无从得利,就像釜底抽薪一般,使倭寇大大削弱。”

    “给老尚书赐座。”嘉靖帝挥挥手,温言道:“从此以后,你也不必站班了,像严阁老那样坐着吧。”

    徐渭便将一个锦墩给七十岁的方尚书端来,老头激动的热泪盈眶,扶着绣墩颤巍巍跪下道:“谢陛下隆恩……”

    “快把老大人扶起来,”嘉靖示意徐渭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朝中也要敬老爱老。”

    “陛下仁慈……臣等谨记。”大臣们一齐躬身道。

    待方钝坐下,嘉靖道:“对于重开市舶司,还有什么异议?”方才皇帝奖励方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所以众大臣纷纷附和,严世蕃、赵文华、吴鹏之流,更是以为陛下这是在帮他们挽回场子,一个个激动到膀胱发涨,纷纷舌灿莲花,谀辞如潮,让沈默自叹不如……心说,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啊!

    现在就算李默,也不敢再吱声了,只是一双眼睛,充满怨念的盯着沈默,如果目光能杀人,估计拙言兄已经死了一百次。

    沈默也很无奈,这世上本就没有处处逢源的好事,你让这些人满意,总有一些不满意的。如果非要得罪一方,他只好捡软柿子捏了。只是不知自我感觉如日中天的李大人,知道沈默把自己当成了软柿子,会不会效仿百年前的王竑,在朝堂上殴死沈默。

    当然是不敢的,所以李默现在只能用眼神表示愤怒……他已经认输了,但心里已经盘算开了,过去这阵子,如何把这小子整治的生死不如!

    既然君臣统一意见,决定重开市舶了,身为次辅的徐阶,就有义务代皇上问一问沈默道:“如果重开市舶,需要多少钱?”

    “十万两银子足矣。”沈默恭敬道。

    “这么少?”徐阶皱眉道:“可要三思啊。”

    “陛下与阁老面前,岂敢口出狂言?”沈默恭声道:“这个钱主要用来修整码头,重建会所,联络各地工场,并给付必要订金的。”

    “不需要造船吗?”严世蕃失望的问道……因为只要有项目,他就可以捞一笔,大项目大捞,小项目小捞,从不放过任何一个。

    “造船固然是好,”沈默朝严世蕃一摊手道:“但海船不必江河里的船,须经得起大风大浪,造价太高,十艘就要四十万两银子,咱们一时还造不起。”

    “没有船你怎么贸易?”马全又蹦出来问道。

    “朝贡互市。”沈默撇撇嘴道:“我大明地大物博,物产丰饶,海外诸国对我国所产仰慕至极,我们只要在指定港口办‘牙行’,开展“互市”贸易。凡陛下“勘合”之国,许带方物,在官设牙行中与商民贸易,这样还可以保证对每一笔交易都足额课税,朝廷收入自然猛增!”说着呵呵一笑道:“还可以解放俞将军的水军,使其自由行动。”

    终于无人再言语,能想到的问题都被沈默摆平了,现在众人只想知道,这家伙是怎么修炼的,诸葛亮当年舌战群儒,也不过如此吧?

    “好!”嘉靖帝见无人再说话,颔首道:“沈默,将你对互市的构想,整理出来,写个奏章上来,”

    “臣遵旨……”沈默感觉一阵阵虚脱,躬身施礼道。

    “退朝吧。”嘉靖挥一挥拂尘,重新消失在纱幔之后。

    “恭送陛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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