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乔芷安这个态度，周沉昇再想跟她说什么都没办法继续了。</p>
他总觉得，这么多年没变，乔芷安的性格变了很多。</p>
以前她虽然脾气也不是很好，但完全不会给人浑身带刺、咄咄逼人的感觉。</p>
现在就不一样了，她总是会曲解别人的意思。</p>
刚刚他说那些话，真的只是出于关心，完全没有别的意思。</p>
周沉昇着实有些无奈，他叹了口气，为乔芷安让路，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进庭审现场。</p>
周沉昇在外面呆了几分钟，临开庭才进去。</p>
**</p>
其实这场官司的结果基本已经注定了，任凭周沉昇有天大的本事，都改变不了他和乔芷安分居六年的事实。</p>
唯一有悬念的，应该就是晔木的抚养权了，周沉昇原本对这件事情还有些信心，但是最终还是失败了。</p>
庭审结束，法官经过决议之后，判决周沉昇和乔芷安离婚，孩子的抚养权归女方所有，男方应按月支付生活费。</p>
这场官司，到底还是乔芷安胜利了。</p>
听到法官宣判的那一刻，乔芷安心里长舒一口气，她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边牧一眼，两个人相视而笑。</p>
这一幕，正好落在了周沉昇的眼底。</p>
他很久没有见她这样笑过了，如今，她在他面前，大概只剩下讽刺的笑了吧。</p>
庭审结束，乔芷安和边牧一起走出去。</p>
乔芷安站在法院门口等着边牧从停车场开车过来的时候，周沉昇正巧从里头走出来。</p>
他走到她面前停下来，脸上挂着笑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p>
乔芷安本来是想无视他的，可是他的存在感实在太过强烈，她想装看不见都难。</p>
“安安，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周沉昇违心地对她说着祝福的话，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了。</p>
赢下官司，乔芷安心情大好，竟然笑着回了他一句“谢谢”。</p>
“今天晚上我会过去接晔木。”乔芷安对周沉昇说，“你让禾冬把孩子的东西准备好吧。我不想浪费太多时间。”</p>
“然后呢？”周沉昇问她：“你打算带着晔木和边牧一起生活么？”</p>
“这个就不需要你关心了。”乔芷安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提醒他：“既然法院把孩子的抚养权判给我，从今以后，晔木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了。”</p>
周沉昇还没来得及反驳她的话，边牧已经把车开过来了。</p>
他打了一声喇叭，乔芷安便转身上了他的车。</p>
周沉昇站在原地，看着边牧的车绝尘而去，不自觉地抬手揉了揉眉心。</p>
头疼。</p>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当年那一枪下去，他和乔芷安永远都不可能回到过去。</p>
如今后悔也没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了，他能做的只有面对。</p>
一切还不算太差不是么，他们之间好歹有个孩子存在。</p>
只要晔木在一天，他们就永远做不到一刀两断。</p>
或许。把晔木交给她，会迎来什么全新的转机。</p>
目前为止，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p>
**</p>
这场官司，禾冬也一直在关注，当她听到周沉昇败诉的消息之后，整个人焦虑不已。</p>
晚上，禾冬接了放学的晔木一块儿回家，刚一进门，就看到了站在客厅中央的乔芷安和边牧。</p>
而周沉昇，正在旁边给晔木收拾东西。</p>
晔木很排斥乔芷安，刚一看到她，脸色就不对了。</p>
他拉紧禾冬的手，死活都不肯松开。</p>
“晔木。”周沉昇走到儿子面前，蹲下来对他说：“以后你要跟着妈妈一起生活了。我已经帮你把行李收拾好了。待会儿你跟着她一起走就好了。”</p>
“我不要！”晔木往后退了一步，眼里已经噙了泪水，他有些激动地吼道：“她才不是我妈妈，我不要她做我的妈妈。”</p>
“晔木，听话一点儿。”周沉昇早就猜到了他会是这个反应，可是事到如今，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p>
乔芷安是铁了心今天晚上就要把他带走的，他根本无法拒绝。</p>
周沉昇拍了拍晔木的肩膀，安慰他：“没关系的，爸爸以后还会过去看你，妈妈住得离这边不远，爸爸会经常过去的。”</p>
“……”晔木垂下头，没有说话。</p>
乔芷安一刻都不想在这边多呆，她走上前，拉住晔木的手，笑着对他说：“晔木，走吧，妈妈带你回家。”</p>
“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晔木甩开她的手，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有这里才是我的家。就算你把我带回你那边，我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p>
——身在曹营心在汉，这是晔木最近刚刚学到的成语。</p>
他觉得，这个成语用在现在格外地合适。</p>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这番话会对乔芷安造成多大的伤害。</p>
“好了安安，不早了，我们走吧。”边牧将晔木的行李拎起来，出声催促他们母子。</p>
乔芷安“嗯”了一声，然后拉着晔木离开。</p>
晔木倒是没有哭闹，大有认命的姿态。</p>
……</p>
从周沉昇这边回乔芷安住的地方。开车不到五分钟。</p>
乔芷安带着晔木回到家里，兴致勃勃地拉着他的手给他介绍着房间的格局。</p>
“晔木，你看噢，这个是你的房间，妈妈已经给你买了新的床，还有很多书和玩具，全部都在柜子里。”</p>
乔芷安带着晔木来到自己提前好几天为他准备好的房间里。</p>
分开这么多年，她已经不知道晔木喜欢什么了。</p>
这些东西，都是经过柜员介绍买的。</p>
乔芷安觉得自己这个母亲确实当得挺不称职的。</p>
自打他出生之后，她就没有好好照顾过他，一开始是把他寄养在纪湘君身边，后来又出了那样的事儿。</p>
他马上就九岁了，可是，他们母子真正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加起来还不足半年。</p>
想到这里，乔芷安鼻头忍不住发酸。刚刚她兴冲冲地对晔木说了这么多话，可是晔木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给她。</p>
他站在原地，淡淡地扫了一眼桌子上摆着的一大堆东西，目光里没有半点欣喜。</p>
乔芷安第一次觉得，小孩子的心思也这么难懂。</p>
而且……他刚刚那样，活脱脱就是个翻版的周沉昇。</p>
“晔木，你不喜欢妈妈给你准备的房间吗？”乔芷安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p>
“是，你给的，我都不喜欢。”晔木仰头看着她，冷笑：“你别以为我是不懂事儿的孩子，买玩具就可以收买我。”</p>
“妈妈不是那个意思，也没有想着收买你。”乔芷安语无伦次地朝他解释，“妈妈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儿，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p>
“你当然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晔木吸了吸鼻子，强忍着落泪的冲动，“因为你从来就没有关心过我啊，如果你关心我，当年就不会抛弃我。”</p>
乔芷安听到他说出“抛弃”两个字，脸色立马就变了。</p>
她蹲下来，有些激动地摁住晔木的肩膀，“谁说的？是谁这样跟你说的？”</p>
怪不得晔木自打见到她之后，就对她各种不满，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和她多说。</p>
原来他一直以为当年是妈妈抛弃了他。</p>
呵……是谁这么说的？</p>
乔芷安没有傻到去怀疑周沉昇，而且他也没有理由这么做。</p>
唯一有理由这么做的，大概也只有禾冬了。</p>
晔木这些年接触最多的人，除了周沉昇就是禾冬了。</p>
而且，乔芷安之前就怀疑过她，现在听着晔木亲口说出来这种话，她基本可以给禾冬定罪了。</p>
乔芷安情绪突然这么激动，晔木被她吓了一跳。</p>
他拍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戒备森严地看着她。</p>
“谁都没有说，是我自己猜的。”</p>
晔木自然是不会出卖禾冬的，而且乔芷安现在的眼神确实挺让人害怕的，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多少有些怵她。</p>
“晔木，你不要信这些话，好吗？”乔芷安红着眼睛看向他，“妈妈很爱你的，当年妈妈出了意外。这些年一直在外地……”</p>
“我要写作业了。”</p>
对于乔芷安的解释，晔木显然是没什么兴趣，他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呆一会儿，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p>
乔芷安一听晔木要写作业，立马乖乖地退了出去，还很小心地为他关上了门。</p>
虽然刚刚和晔木发生了一些小摩擦，但是整体来说，乔芷安还是很开心的。</p>
只要想到晔木以后要跟她一起生活，她就高兴得不行。</p>
**</p>
禾冬万万没有想到，周沉昇竟然这么容易就让乔芷安把晔木给带走了，这一点儿都不像他的作风。</p>
晔木走后，家里冷清了不少。禾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发呆。</p>
她现在很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计划该如何进行下去。</p>
她和周沉昇的关系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儿苗头。晔木却突然被乔芷安带走了。</p>
禾冬缓步走到周沉昇面前，小声地开口问他：“周先生，你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放弃晔木了？”</p>
“这五年多，你照顾晔木，确实很辛苦，我可以理解。”</p>
周沉昇弯腰，拉开茶几最下面的抽屉，从里头抽出来一张银行卡递给禾冬，“拿着吧，算是我给你的报酬。”</p>
他能给她的，也只有报酬了。</p>
禾冬自然是不肯接的，她咬了咬下嘴唇，死死地盯着周沉昇看了好半天。</p>
“周先生，你以为我是为了钱才来照顾晔木的吗？”</p>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禾冬差点儿控制不住哭出声。</p>
她是真的委屈啊，她为了接近他、让他多看自己一眼，耗了五年多的时间来照顾一个孩子，如今乔芷安回来了，他就把儿子拱手让过去，然后再给她一张卡作为结束。</p>
可是，她在他身上耗费五年多的青春怎么算？</p>
他永远只会为乔芷安一个人考虑，那她呢？</p>
她的付出，他就可以视而不见吗？</p>
周沉昇自认为自己一直有跟禾冬保持合适的距离，之前白风鸣也半开玩笑地跟他提过禾冬对他有意思，但是周沉昇压根儿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p>
现如今看到她委屈的表情，周沉昇才意识到，白风鸣当年那句，并非只是玩笑话。</p>
“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来照顾晔木的。但是，我和你，只可能是雇佣关系。”</p>
周沉昇一句话便浇灭了禾冬的希望，他起身，站在她面前，抬起手拍拍她的肩膀。</p>
“这些年，真的很感谢你。卡你拿着吧，以后遇到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了，也可以来找我。”</p>
他这番绝情的话，听得禾冬眼泪不断地往下掉，她再也没办法隐忍了，张开双臂，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他，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p>
周沉昇感觉到了她的眼泪。</p>
他原本想把她推开来着，但是当下又心软了。</p>
无论如何，这五年多，禾冬对晔木真的很好。哪怕是出于道义，他也不该对她太过绝情。</p>
“周沉昇，我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p>
禾冬靠在他后背上，哭得一抽一抽的，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p>
“我照顾晔木，只是想找一个留在你身边的理由罢了……我一直在等你看到我的那一天，可是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我。”</p>
“周沉昇，我很早，很早以前，就开始喜欢你了。”</p>
听着禾冬一句接一句的表白，周沉昇的内心毫无波动。</p>
大约是他已经过了那个喜好浪漫的年纪吧。这种诉衷肠的方式，已经没办法让他感动了。</p>
他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情话，全部都是出自乔芷安之口。</p>
二十几岁，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乔芷安随便说一句夸他的话，他都可以开心很久。</p>
其实乔芷安也不是特别会说情话的那种女孩子，但是只要是她说的，周沉昇都能记在心里很久，到现在还没忘记。</p>
禾冬见周沉昇没有推开她，心里觉得自己多少还是有些希望的。</p>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问他：“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要的。”</p>
听到她的声音之后，周沉昇才算回过神来。</p>
他轻叹了一口气，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腰上拉下来，然后转过身看着她。</p>
“禾冬。很抱歉，我对你没有任何男女之情。”</p>
周沉昇说得很直接，一点儿情面都没有给她留。</p>
“我不信。”禾冬望着他，“如果你对我没感觉，刚刚为什么不推开我？”</p>
“我只是可怜你。”周沉昇说，“风鸣是我的朋友，我对你客气一点儿，也算给他一个面子，你别想太多。”</p>
周沉昇拒绝别人向来拒绝得很彻底，不管是当年的封夏，还是如今的禾冬。</p>
封夏自尊心比较强，当年看过他和乔芷安的相处过程之后，就自动放弃了，这些年虽然也有联系。但是她也长大了不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缠着他不放了。</p>
禾冬和封夏不一样，她是那种势在必得的人，不然她也不会在他身边的呆这么多年。</p>
打从喜欢上周沉昇的那一刻起，禾冬就发过誓，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留在他身边。</p>
所以，不管周沉昇拒绝她多少次，她都不会轻易放弃的。</p>
**</p>
转眼间，晔木搬来乔芷安这边已经有一个礼拜了。</p>
这一个礼拜里，晔木和乔芷安还有边牧相处得都不是很愉快。</p>
他对乔芷安还是老样子，不管乔芷安怎么兴致勃勃地跟他说话，他始终是爱答不理的。</p>
本来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情，边牧也不好参与什么。但是眼睁睁地看着乔芷安热脸贴冷屁股，他真的坐不住了。</p>
这天晚上，边牧趁着乔芷安洗澡的空档，去找晔木谈了一次话。</p>
其实边牧的孩子缘挺好的，因为他的长相是比较偏青春阳光的那种，很招小孩子喜欢。</p>
之前在南诏的时候，他经常会抽时间去福利院或者是各种学校做活动，孩子们都争先恐后地跟他一块儿玩儿。</p>
可是晔木这个家伙，搬过来都一个礼拜了，也没正儿八经地跟他说过几句话，连个称呼都没有，还有没有礼貌了？</p>
难道周沉昇这些年就是这么教育他的？</p>
既然法院都把他判给乔芷安了，那么他就是他未来的后爸了。</p>
亲爸不好好教育他，他这个当后爸的自然是义不容辞了。</p>
边牧走进晔木的卧室。在书桌旁边坐下来，双手交叉在胸前，垂眸看着他。</p>
晔木对他视而不见，继续该干嘛干嘛。</p>
“小子，手里的活儿停一停，我有几句话跟你说。”</p>
晔木虽然还是不说话，但手上动作却停了下来。他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在等他继续往下说。</p>
边牧挑了挑眉：“我希望你以后对你妈妈热情一点儿，明白我的意思么？”</p>
晔木：“跟你有什么关系吗？”</p>
边牧：“当然跟我有关系，我以后是要跟你妈妈结婚的，我是你后爸，怎么跟你没关系？”</p>
晔木：“哦，所以呢？”</p>
边牧：“所以我说的话，你得听。”</p>
晔木：“我只有一个爸爸。没有什么后爸前爸。”</p>
呵。说话这个劲儿倒是跟他爹一模一样，不愧是父子。</p>
“你妈妈这些年很担心你，一提到你就哭。你知道她有多想你么？”边牧耐着性子给晔木讲道理：“大人世界里有很多无奈，她这么多年没来找你，不代表她不想你。”</p>
“你不用跟我说了，我有自己的判断。”晔木捂住耳朵，继续低头看漫画书。</p>
边牧被他冥顽不化的模样气得够呛，琢磨着乔芷安的澡差不多快洗完了，他也懒得再跟这个熊孩子继续说下去。</p>
乔芷安洗完澡出来之后，第一时间跑去晔木房间催他睡觉。</p>
这会儿已经九点钟了，晔木从小生物钟就是这个点儿，再不睡，明天上学该起不来了。</p>
乔芷安进到卧室的时候，晔木已经躺下来了。</p>
她走到床边。很温柔地替他掖了掖被角。</p>
“晚安，早点休息啊。”晔木听着乔芷安的声音，别扭地将头转到一边，不去看她，也不跟她说话。</p>
“晔木，你怎么了？”乔芷安看他似乎不怎么高兴，难免有些担心。</p>
晔木深吸一口气，坐起来看着她，“生日的时候，我想让爸爸和禾阿姨过来。”</p>
还有三天，就是晔木的九岁生日了，乔芷安打算在家给他认认真真过一回，前几天就开始询问他的意见了。</p>
不过晔木一直表现得对这件事情不太在乎的样子，乔芷安每次问。他都不说话。</p>
现在难得这么认真地提出要求，乔芷安根本就不好意思拒绝他。</p>
她知道，若是拒绝，晔木估计又好几天不会理她了。</p>
沉吟片刻后，乔芷安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p>
“好，妈妈都听你的。你想喊谁过来都可以。”</p>
她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跟晔木拉近距离，所以，不管他提什么要求，她都会接受。</p>
**</p>
临睡前，乔芷安给周沉昇打了一通电话。</p>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周沉昇正在客厅抽烟。</p>
手机铃声有些突兀，他下意识地皱紧眉头，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号码之后，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p>
这么晚了，怎么有空给他打电话？</p>
周沉昇吐了口烟圈，接起她的电话，放到耳边：“这么晚，有什么事儿吗？”</p>
“晔木三天以后生日，你知道吧。”</p>
听到周沉昇的声音，乔芷安多少还是有些不自然。</p>
毕竟他们都已经离婚了，再邀请他过来，确实是挺尴尬的。</p>
周沉昇听乔芷安这么说，立马算了算日子。</p>
确实，马上就要晔木的九岁生日了。</p>
“嗯，我知道。”周沉昇应了一句，之后又问她：“怎么了？”</p>
“呃，也没什么……”乔芷安有些为难，“就是。晔木挺想你的，他刚刚跟我说，想让你和禾冬一块儿来替他过生日。我已经答应他了。”</p>
“嗯。”</p>
周沉昇听着她的声音，心突然就静下来了，其实他猜得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不过他更想听她亲口说出来。</p>
所以，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了。</p>
“然后呢？”他这样追问她。</p>
电话这边，乔芷安站在窗前，一只手揪着窗帘，十分为难。</p>
她酝酿了很久，才说出来接下来的这番话。</p>
“嗯……就是……你那天有时间的话，可不可以过来陪晔木过生日？”</p>
“如果是你邀请的话，再重要的事情我都会推掉。”周沉昇回答得很坚定。乔芷安听着他的话，总觉得自己又掉到他挖的坑里了。</p>
“是晔木要你过来的。”乔芷安急着向他解释，“还有禾冬，你记得喊她一起，我不想让晔木失望。”</p>
“好，我知道了。”周沉昇掐灭烟头，笑着对她说：“我就当是你主动邀请我的吧。”</p>
乔芷安：“……”</p>
**</p>
三天后，晔木的生日。</p>
恰逢周六，晔木不需要上学，所以时间轻松了不少。</p>
乔芷安从早上就开始忙活了，她和边牧两个人将家里的墙上挂满了气球和各种装饰物，把整个客厅都腾出来了。</p>
边牧是一个比较孩子气的人，他对这种事情很感兴趣，和乔芷安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p>
晔木全程冷着脸，很显然，他对这种幼稚的装饰品一点儿兴趣都没有。</p>
不过，看到周沉昇之后，晔木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p>
见周沉昇一个人走进来，晔木一直在往外张望。</p>
周沉昇看他看来看去，索性就问他：“你在找谁？”</p>
“禾阿姨呢？”晔木说，“我明明是要她和你一起过来的。”</p>
周沉昇没有说话，他也不好跟孩子解释他和禾冬之间纷繁复杂的关系。</p>
那天拒绝禾冬之后，周沉昇就决定以后尽量少跟她见面了。</p>
所以，即使是乔芷安让他带禾冬过来，他都没带。</p>
晔木显然是误会了，看周沉昇不说话，他直接转身走到了乔芷安面前。</p>
乔芷安这会儿正在跟边牧玩儿气球，看晔木过来，她拿着气球开心地在他面前晃了晃。</p>
晔木不高兴，直接把她手里的气球给打掉了。</p>
乔芷安有些慌，就跟做错事儿的孩子似的，赶紧问他：“晔木，你怎么了？妈妈哪里惹你不开心了吗？”</p>
“禾阿姨没有来。”晔木看着她，眼神有些冷，“你根本就没有叫她，说话不算话。”</p>
“……我叫了的。”乔芷安都快哭了，“我那天给你爸爸打电话，叫他们一起来的。”</p>
“对啊，你只通知了爸爸一个人，没有通知禾阿姨。”晔木往后退了一步，冷哼一声：“说话不算话，以后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p>
说完，他便转身朝着门外的方向走去。乔芷安当即就慌了，赶紧追出去。</p>
中途不小心被地上玩具汽车绊了一下。差点儿摔倒。</p>
还好边牧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不然她今天准备摔个狗吃屎。</p>
边牧搂着乔芷安来到客厅，这一幕正好落在了周沉昇眼底。</p>
——嗯，很刺眼。</p>
可是，他却得忍着不发作。</p>
周沉昇拉住晔木的手，看向对面的乔芷安和边牧：“晔木怎么了？”</p>
“呵，也请周先生问一下你的宝贝儿子，他到底怎么了。”</p>
边牧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最近一段时间，晔木对乔芷安那个态度，他简直是忍无可忍。</p>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爱的女人对着一个小屁孩儿献殷勤，这个小屁孩儿还爱答不理一副拽上天的模样，心底早就不爽了。</p>
现在这个小屁孩儿的爹就站在他面前，他自然要好好跟他辩驳一番。</p>
周沉昇见边牧对晔木的态度这么恶劣，直接对他说：“如果你觉得晔木影响了你们的生活，我可以带他回去。”</p>
“你不可以！”</p>
听到周沉昇要带走孩子，乔芷安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变了。</p>
她甩开边牧的手，走上前将晔木从周沉昇身边拽过来抱在怀里，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周沉昇被她这个反应吓到了，有些愣怔。</p>
在他的记忆里，乔芷安从来没有这般歇斯底里过。看着她现在的模样，周沉昇不免有些担心，他动了动嘴唇，“安安，你——”</p>
“你不可以带走他，他是我的儿子，我们已经离婚了。”</p>
乔芷安情绪激动地打断他的话。此时此刻，她根本听不进一言半分。</p>
只要涉及到和晔木有关的问题，她就会变成这个样子。边牧在一旁看着，也挺无奈的，可是他又不能刺激她，只好站出来安慰她。</p>
“没事儿安安，有我在，不会让他带走孩子的。”</p>
“嗯，反正晔木是我的儿子，跟别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p>
乔芷安不停重复着这句话，目光有些空洞。</p>
“我讨厌你。”</p>
晔木也恼了，他甩开乔芷安的胳膊，走到周沉昇身边，和乔芷安对峙。</p>
“我没有妈妈，只有爸爸，我永远都不会喊你妈妈的。你别做梦了。”</p>
“晔木，不准你这么跟她说话。”</p>
周沉昇完全能想到晔木的这句话会对乔芷安造成多大的伤害。</p>
当初她为了把他生下来受了多少罪、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周沉昇全部记在心上。</p>
就算晔木年龄小不懂事儿，他也不会允许他用这样的态度和乔芷安说话。</p>
周沉昇从来没对晔木这么严肃过，他推着晔木的肩膀走到乔芷安面前，冷冷地命令他：“和妈妈道歉。”</p>
“她不是我妈妈，我要禾阿姨。”</p>
晔木骨子里还是有股子倔劲儿在的，这一点不知是随了谁。</p>
周沉昇越是逼他道歉，他就越是逆反。</p>
“晔木，我再说一遍。”周沉昇沉着脸低头看着他，一字一顿：“和妈妈道歉。”</p>
“是她说话不算话在先，我没有错，我不道歉。”</p>
晔木这会儿已经委屈得哭了，他捂着耳朵，死活都不肯按照周沉昇的吩咐做。</p>
乔芷安看着儿子这个样子，心疼不已，直接伸手将他抱过来，死死地搂在怀里。</p>
她抬起手摸着晔木脑袋，温柔地安抚他：“乖噢，不怕，妈妈保护你，妈妈不会怪你的。”</p>
“乔、芷、安。”这三个字，周沉昇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p>
“你喊我做什么？”乔芷安抬起头来，“周沉昇我警告你，你再凶我儿子，就永远别来看他了。”</p>
“你觉得我是在凶他？”周沉昇都被她气笑了，“乔芷安，我只是在教他什么是长幼尊卑，这是生而为人的基本教养。”</p>
乔芷安不以为然：“他只是不开心抱怨几句，我都没放在心上，你激动个什么劲儿？”</p>
“所以呢？”周沉昇指了指晔木，“你就打算这么惯着他？让他以后成为一个目无尊长，口不择言的人？”</p>
乔芷安这个态度，周沉昇再想跟她说什么都没办法继续了。</p>
他总觉得，这么多年没变，乔芷安的性格变了很多。</p>
以前她虽然脾气也不是很好，但完全不会给人浑身带刺、咄咄逼人的感觉。</p>
现在就不一样了，她总是会曲解别人的意思。</p>
刚刚他说那些话，真的只是出于关心，完全没有别的意思。</p>
周沉昇着实有些无奈，他叹了口气，为乔芷安让路，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进庭审现场。</p>
周沉昇在外面呆了几分钟，临开庭才进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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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场官司的结果基本已经注定了，任凭周沉昇有天大的本事，都改变不了他和乔芷安分居六年的事实。</p>
唯一有悬念的，应该就是晔木的抚养权了，周沉昇原本对这件事情还有些信心，但是最终还是失败了。</p>
庭审结束，法官经过决议之后，判决周沉昇和乔芷安离婚，孩子的抚养权归女方所有，男方应按月支付生活费。</p>
这场官司，到底还是乔芷安胜利了。</p>
听到法官宣判的那一刻，乔芷安心里长舒一口气，她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边牧一眼，两个人相视而笑。</p>
这一幕，正好落在了周沉昇的眼底。</p>
他很久没有见她这样笑过了，如今，她在他面前，大概只剩下讽刺的笑了吧。</p>
庭审结束，乔芷安和边牧一起走出去。</p>
乔芷安站在法院门口等着边牧从停车场开车过来的时候，周沉昇正巧从里头走出来。</p>
他走到她面前停下来，脸上挂着笑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p>
乔芷安本来是想无视他的，可是他的存在感实在太过强烈，她想装看不见都难。</p>
“安安，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周沉昇违心地对她说着祝福的话，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了。</p>
赢下官司，乔芷安心情大好，竟然笑着回了他一句“谢谢”。</p>
“今天晚上我会过去接晔木。”乔芷安对周沉昇说，“你让禾冬把孩子的东西准备好吧。我不想浪费太多时间。”</p>
“然后呢？”周沉昇问她：“你打算带着晔木和边牧一起生活么？”</p>
“这个就不需要你关心了。”乔芷安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提醒他：“既然法院把孩子的抚养权判给我，从今以后，晔木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了。”</p>
周沉昇还没来得及反驳她的话，边牧已经把车开过来了。</p>
他打了一声喇叭，乔芷安便转身上了他的车。</p>
周沉昇站在原地，看着边牧的车绝尘而去，不自觉地抬手揉了揉眉心。</p>
头疼。</p>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当年那一枪下去，他和乔芷安永远都不可能回到过去。</p>
如今后悔也没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了，他能做的只有面对。</p>
一切还不算太差不是么，他们之间好歹有个孩子存在。</p>
只要晔木在一天，他们就永远做不到一刀两断。</p>
或许。把晔木交给她，会迎来什么全新的转机。</p>
目前为止，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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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官司，禾冬也一直在关注，当她听到周沉昇败诉的消息之后，整个人焦虑不已。</p>
晚上，禾冬接了放学的晔木一块儿回家，刚一进门，就看到了站在客厅中央的乔芷安和边牧。</p>
而周沉昇，正在旁边给晔木收拾东西。</p>
晔木很排斥乔芷安，刚一看到她，脸色就不对了。</p>
他拉紧禾冬的手，死活都不肯松开。</p>
“晔木。”周沉昇走到儿子面前，蹲下来对他说：“以后你要跟着妈妈一起生活了。我已经帮你把行李收拾好了。待会儿你跟着她一起走就好了。”</p>
“我不要！”晔木往后退了一步，眼里已经噙了泪水，他有些激动地吼道：“她才不是我妈妈，我不要她做我的妈妈。”</p>
“晔木，听话一点儿。”周沉昇早就猜到了他会是这个反应，可是事到如今，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p>
乔芷安是铁了心今天晚上就要把他带走的，他根本无法拒绝。</p>
周沉昇拍了拍晔木的肩膀，安慰他：“没关系的，爸爸以后还会过去看你，妈妈住得离这边不远，爸爸会经常过去的。”</p>
“……”晔木垂下头，没有说话。</p>
乔芷安一刻都不想在这边多呆，她走上前，拉住晔木的手，笑着对他说：“晔木，走吧，妈妈带你回家。”</p>
“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晔木甩开她的手，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有这里才是我的家。就算你把我带回你那边，我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p>
——身在曹营心在汉，这是晔木最近刚刚学到的成语。</p>
他觉得，这个成语用在现在格外地合适。</p>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这番话会对乔芷安造成多大的伤害。</p>
“好了安安，不早了，我们走吧。”边牧将晔木的行李拎起来，出声催促他们母子。</p>
乔芷安“嗯”了一声，然后拉着晔木离开。</p>
晔木倒是没有哭闹，大有认命的姿态。</p>
……</p>
从周沉昇这边回乔芷安住的地方。开车不到五分钟。</p>
乔芷安带着晔木回到家里，兴致勃勃地拉着他的手给他介绍着房间的格局。</p>
“晔木，你看噢，这个是你的房间，妈妈已经给你买了新的床，还有很多书和玩具，全部都在柜子里。”</p>
乔芷安带着晔木来到自己提前好几天为他准备好的房间里。</p>
分开这么多年，她已经不知道晔木喜欢什么了。</p>
这些东西，都是经过柜员介绍买的。</p>
乔芷安觉得自己这个母亲确实当得挺不称职的。</p>
自打他出生之后，她就没有好好照顾过他，一开始是把他寄养在纪湘君身边，后来又出了那样的事儿。</p>
他马上就九岁了，可是，他们母子真正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加起来还不足半年。</p>
想到这里，乔芷安鼻头忍不住发酸。刚刚她兴冲冲地对晔木说了这么多话，可是晔木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给她。</p>
他站在原地，淡淡地扫了一眼桌子上摆着的一大堆东西，目光里没有半点欣喜。</p>
乔芷安第一次觉得，小孩子的心思也这么难懂。</p>
而且……他刚刚那样，活脱脱就是个翻版的周沉昇。</p>
“晔木，你不喜欢妈妈给你准备的房间吗？”乔芷安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p>
“是，你给的，我都不喜欢。”晔木仰头看着她，冷笑：“你别以为我是不懂事儿的孩子，买玩具就可以收买我。”</p>
“妈妈不是那个意思，也没有想着收买你。”乔芷安语无伦次地朝他解释，“妈妈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儿，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p>
“你当然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晔木吸了吸鼻子，强忍着落泪的冲动，“因为你从来就没有关心过我啊，如果你关心我，当年就不会抛弃我。”</p>
乔芷安听到他说出“抛弃”两个字，脸色立马就变了。</p>
她蹲下来，有些激动地摁住晔木的肩膀，“谁说的？是谁这样跟你说的？”</p>
怪不得晔木自打见到她之后，就对她各种不满，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和她多说。</p>
原来他一直以为当年是妈妈抛弃了他。</p>
呵……是谁这么说的？</p>
乔芷安没有傻到去怀疑周沉昇，而且他也没有理由这么做。</p>
唯一有理由这么做的，大概也只有禾冬了。</p>
晔木这些年接触最多的人，除了周沉昇就是禾冬了。</p>
而且，乔芷安之前就怀疑过她，现在听着晔木亲口说出来这种话，她基本可以给禾冬定罪了。</p>
乔芷安情绪突然这么激动，晔木被她吓了一跳。</p>
他拍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戒备森严地看着她。</p>
“谁都没有说，是我自己猜的。”</p>
晔木自然是不会出卖禾冬的，而且乔芷安现在的眼神确实挺让人害怕的，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多少有些怵她。</p>
“晔木，你不要信这些话，好吗？”乔芷安红着眼睛看向他，“妈妈很爱你的，当年妈妈出了意外。这些年一直在外地……”</p>
“我要写作业了。”</p>
对于乔芷安的解释，晔木显然是没什么兴趣，他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呆一会儿，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p>
乔芷安一听晔木要写作业，立马乖乖地退了出去，还很小心地为他关上了门。</p>
虽然刚刚和晔木发生了一些小摩擦，但是整体来说，乔芷安还是很开心的。</p>
只要想到晔木以后要跟她一起生活，她就高兴得不行。</p>
**</p>
禾冬万万没有想到，周沉昇竟然这么容易就让乔芷安把晔木给带走了，这一点儿都不像他的作风。</p>
晔木走后，家里冷清了不少。禾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发呆。</p>
她现在很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计划该如何进行下去。</p>
她和周沉昇的关系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儿苗头。晔木却突然被乔芷安带走了。</p>
禾冬缓步走到周沉昇面前，小声地开口问他：“周先生，你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放弃晔木了？”</p>
“这五年多，你照顾晔木，确实很辛苦，我可以理解。”</p>
周沉昇弯腰，拉开茶几最下面的抽屉，从里头抽出来一张银行卡递给禾冬，“拿着吧，算是我给你的报酬。”</p>
他能给她的，也只有报酬了。</p>
禾冬自然是不肯接的，她咬了咬下嘴唇，死死地盯着周沉昇看了好半天。</p>
“周先生，你以为我是为了钱才来照顾晔木的吗？”</p>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禾冬差点儿控制不住哭出声。</p>
她是真的委屈啊，她为了接近他、让他多看自己一眼，耗了五年多的时间来照顾一个孩子，如今乔芷安回来了，他就把儿子拱手让过去，然后再给她一张卡作为结束。</p>
可是，她在他身上耗费五年多的青春怎么算？</p>
他永远只会为乔芷安一个人考虑，那她呢？</p>
她的付出，他就可以视而不见吗？</p>
周沉昇自认为自己一直有跟禾冬保持合适的距离，之前白风鸣也半开玩笑地跟他提过禾冬对他有意思，但是周沉昇压根儿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p>
现如今看到她委屈的表情，周沉昇才意识到，白风鸣当年那句，并非只是玩笑话。</p>
“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来照顾晔木的。但是，我和你，只可能是雇佣关系。”</p>
周沉昇一句话便浇灭了禾冬的希望，他起身，站在她面前，抬起手拍拍她的肩膀。</p>
“这些年，真的很感谢你。卡你拿着吧，以后遇到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了，也可以来找我。”</p>
他这番绝情的话，听得禾冬眼泪不断地往下掉，她再也没办法隐忍了，张开双臂，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他，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p>
周沉昇感觉到了她的眼泪。</p>
他原本想把她推开来着，但是当下又心软了。</p>
无论如何，这五年多，禾冬对晔木真的很好。哪怕是出于道义，他也不该对她太过绝情。</p>
“周沉昇，我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p>
禾冬靠在他后背上，哭得一抽一抽的，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p>
“我照顾晔木，只是想找一个留在你身边的理由罢了……我一直在等你看到我的那一天，可是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我。”</p>
“周沉昇，我很早，很早以前，就开始喜欢你了。”</p>
听着禾冬一句接一句的表白，周沉昇的内心毫无波动。</p>
大约是他已经过了那个喜好浪漫的年纪吧。这种诉衷肠的方式，已经没办法让他感动了。</p>
他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情话，全部都是出自乔芷安之口。</p>
二十几岁，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乔芷安随便说一句夸他的话，他都可以开心很久。</p>
其实乔芷安也不是特别会说情话的那种女孩子，但是只要是她说的，周沉昇都能记在心里很久，到现在还没忘记。</p>
禾冬见周沉昇没有推开她，心里觉得自己多少还是有些希望的。</p>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问他：“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要的。”</p>
听到她的声音之后，周沉昇才算回过神来。</p>
他轻叹了一口气，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腰上拉下来，然后转过身看着她。</p>
“禾冬。很抱歉，我对你没有任何男女之情。”</p>
周沉昇说得很直接，一点儿情面都没有给她留。</p>
“我不信。”禾冬望着他，“如果你对我没感觉，刚刚为什么不推开我？”</p>
“我只是可怜你。”周沉昇说，“风鸣是我的朋友，我对你客气一点儿，也算给他一个面子，你别想太多。”</p>
周沉昇拒绝别人向来拒绝得很彻底，不管是当年的封夏，还是如今的禾冬。</p>
封夏自尊心比较强，当年看过他和乔芷安的相处过程之后，就自动放弃了，这些年虽然也有联系。但是她也长大了不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缠着他不放了。</p>
禾冬和封夏不一样，她是那种势在必得的人，不然她也不会在他身边的呆这么多年。</p>
打从喜欢上周沉昇的那一刻起，禾冬就发过誓，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留在他身边。</p>
所以，不管周沉昇拒绝她多少次，她都不会轻易放弃的。</p>
**</p>
转眼间，晔木搬来乔芷安这边已经有一个礼拜了。</p>
这一个礼拜里，晔木和乔芷安还有边牧相处得都不是很愉快。</p>
他对乔芷安还是老样子，不管乔芷安怎么兴致勃勃地跟他说话，他始终是爱答不理的。</p>
本来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情，边牧也不好参与什么。但是眼睁睁地看着乔芷安热脸贴冷屁股，他真的坐不住了。</p>
这天晚上，边牧趁着乔芷安洗澡的空档，去找晔木谈了一次话。</p>
其实边牧的孩子缘挺好的，因为他的长相是比较偏青春阳光的那种，很招小孩子喜欢。</p>
之前在南诏的时候，他经常会抽时间去福利院或者是各种学校做活动，孩子们都争先恐后地跟他一块儿玩儿。</p>
可是晔木这个家伙，搬过来都一个礼拜了，也没正儿八经地跟他说过几句话，连个称呼都没有，还有没有礼貌了？</p>
难道周沉昇这些年就是这么教育他的？</p>
既然法院都把他判给乔芷安了，那么他就是他未来的后爸了。</p>
亲爸不好好教育他，他这个当后爸的自然是义不容辞了。</p>
边牧走进晔木的卧室。在书桌旁边坐下来，双手交叉在胸前，垂眸看着他。</p>
晔木对他视而不见，继续该干嘛干嘛。</p>
“小子，手里的活儿停一停，我有几句话跟你说。”</p>
晔木虽然还是不说话，但手上动作却停了下来。他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在等他继续往下说。</p>
边牧挑了挑眉：“我希望你以后对你妈妈热情一点儿，明白我的意思么？”</p>
晔木：“跟你有什么关系吗？”</p>
边牧：“当然跟我有关系，我以后是要跟你妈妈结婚的，我是你后爸，怎么跟你没关系？”</p>
晔木：“哦，所以呢？”</p>
边牧：“所以我说的话，你得听。”</p>
晔木：“我只有一个爸爸。没有什么后爸前爸。”</p>
呵。说话这个劲儿倒是跟他爹一模一样，不愧是父子。</p>
“你妈妈这些年很担心你，一提到你就哭。你知道她有多想你么？”边牧耐着性子给晔木讲道理：“大人世界里有很多无奈，她这么多年没来找你，不代表她不想你。”</p>
“你不用跟我说了，我有自己的判断。”晔木捂住耳朵，继续低头看漫画书。</p>
边牧被他冥顽不化的模样气得够呛，琢磨着乔芷安的澡差不多快洗完了，他也懒得再跟这个熊孩子继续说下去。</p>
乔芷安洗完澡出来之后，第一时间跑去晔木房间催他睡觉。</p>
这会儿已经九点钟了，晔木从小生物钟就是这个点儿，再不睡，明天上学该起不来了。</p>
乔芷安进到卧室的时候，晔木已经躺下来了。</p>
她走到床边。很温柔地替他掖了掖被角。</p>
“晚安，早点休息啊。”晔木听着乔芷安的声音，别扭地将头转到一边，不去看她，也不跟她说话。</p>
“晔木，你怎么了？”乔芷安看他似乎不怎么高兴，难免有些担心。</p>
晔木深吸一口气，坐起来看着她，“生日的时候，我想让爸爸和禾阿姨过来。”</p>
还有三天，就是晔木的九岁生日了，乔芷安打算在家给他认认真真过一回，前几天就开始询问他的意见了。</p>
不过晔木一直表现得对这件事情不太在乎的样子，乔芷安每次问。他都不说话。</p>
现在难得这么认真地提出要求，乔芷安根本就不好意思拒绝他。</p>
她知道，若是拒绝，晔木估计又好几天不会理她了。</p>
沉吟片刻后，乔芷安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p>
“好，妈妈都听你的。你想喊谁过来都可以。”</p>
她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跟晔木拉近距离，所以，不管他提什么要求，她都会接受。</p>
**</p>
临睡前，乔芷安给周沉昇打了一通电话。</p>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周沉昇正在客厅抽烟。</p>
手机铃声有些突兀，他下意识地皱紧眉头，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号码之后，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p>
这么晚了，怎么有空给他打电话？</p>
周沉昇吐了口烟圈，接起她的电话，放到耳边：“这么晚，有什么事儿吗？”</p>
“晔木三天以后生日，你知道吧。”</p>
听到周沉昇的声音，乔芷安多少还是有些不自然。</p>
毕竟他们都已经离婚了，再邀请他过来，确实是挺尴尬的。</p>
周沉昇听乔芷安这么说，立马算了算日子。</p>
确实，马上就要晔木的九岁生日了。</p>
“嗯，我知道。”周沉昇应了一句，之后又问她：“怎么了？”</p>
“呃，也没什么……”乔芷安有些为难，“就是。晔木挺想你的，他刚刚跟我说，想让你和禾冬一块儿来替他过生日。我已经答应他了。”</p>
“嗯。”</p>
周沉昇听着她的声音，心突然就静下来了，其实他猜得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不过他更想听她亲口说出来。</p>
所以，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了。</p>
“然后呢？”他这样追问她。</p>
电话这边，乔芷安站在窗前，一只手揪着窗帘，十分为难。</p>
她酝酿了很久，才说出来接下来的这番话。</p>
“嗯……就是……你那天有时间的话，可不可以过来陪晔木过生日？”</p>
“如果是你邀请的话，再重要的事情我都会推掉。”周沉昇回答得很坚定。乔芷安听着他的话，总觉得自己又掉到他挖的坑里了。</p>
“是晔木要你过来的。”乔芷安急着向他解释，“还有禾冬，你记得喊她一起，我不想让晔木失望。”</p>
“好，我知道了。”周沉昇掐灭烟头，笑着对她说：“我就当是你主动邀请我的吧。”</p>
乔芷安：“……”</p>
**</p>
三天后，晔木的生日。</p>
恰逢周六，晔木不需要上学，所以时间轻松了不少。</p>
乔芷安从早上就开始忙活了，她和边牧两个人将家里的墙上挂满了气球和各种装饰物，把整个客厅都腾出来了。</p>
边牧是一个比较孩子气的人，他对这种事情很感兴趣，和乔芷安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p>
晔木全程冷着脸，很显然，他对这种幼稚的装饰品一点儿兴趣都没有。</p>
不过，看到周沉昇之后，晔木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p>
见周沉昇一个人走进来，晔木一直在往外张望。</p>
周沉昇看他看来看去，索性就问他：“你在找谁？”</p>
“禾阿姨呢？”晔木说，“我明明是要她和你一起过来的。”</p>
周沉昇没有说话，他也不好跟孩子解释他和禾冬之间纷繁复杂的关系。</p>
那天拒绝禾冬之后，周沉昇就决定以后尽量少跟她见面了。</p>
所以，即使是乔芷安让他带禾冬过来，他都没带。</p>
晔木显然是误会了，看周沉昇不说话，他直接转身走到了乔芷安面前。</p>
乔芷安这会儿正在跟边牧玩儿气球，看晔木过来，她拿着气球开心地在他面前晃了晃。</p>
晔木不高兴，直接把她手里的气球给打掉了。</p>
乔芷安有些慌，就跟做错事儿的孩子似的，赶紧问他：“晔木，你怎么了？妈妈哪里惹你不开心了吗？”</p>
“禾阿姨没有来。”晔木看着她，眼神有些冷，“你根本就没有叫她，说话不算话。”</p>
“……我叫了的。”乔芷安都快哭了，“我那天给你爸爸打电话，叫他们一起来的。”</p>
“对啊，你只通知了爸爸一个人，没有通知禾阿姨。”晔木往后退了一步，冷哼一声：“说话不算话，以后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p>
说完，他便转身朝着门外的方向走去。乔芷安当即就慌了，赶紧追出去。</p>
中途不小心被地上玩具汽车绊了一下。差点儿摔倒。</p>
还好边牧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不然她今天准备摔个狗吃屎。</p>
边牧搂着乔芷安来到客厅，这一幕正好落在了周沉昇眼底。</p>
——嗯，很刺眼。</p>
可是，他却得忍着不发作。</p>
周沉昇拉住晔木的手，看向对面的乔芷安和边牧：“晔木怎么了？”</p>
“呵，也请周先生问一下你的宝贝儿子，他到底怎么了。”</p>
边牧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最近一段时间，晔木对乔芷安那个态度，他简直是忍无可忍。</p>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爱的女人对着一个小屁孩儿献殷勤，这个小屁孩儿还爱答不理一副拽上天的模样，心底早就不爽了。</p>
现在这个小屁孩儿的爹就站在他面前，他自然要好好跟他辩驳一番。</p>
周沉昇见边牧对晔木的态度这么恶劣，直接对他说：“如果你觉得晔木影响了你们的生活，我可以带他回去。”</p>
“你不可以！”</p>
听到周沉昇要带走孩子，乔芷安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变了。</p>
她甩开边牧的手，走上前将晔木从周沉昇身边拽过来抱在怀里，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周沉昇被她这个反应吓到了，有些愣怔。</p>
在他的记忆里，乔芷安从来没有这般歇斯底里过。看着她现在的模样，周沉昇不免有些担心，他动了动嘴唇，“安安，你——”</p>
“你不可以带走他，他是我的儿子，我们已经离婚了。”</p>
乔芷安情绪激动地打断他的话。此时此刻，她根本听不进一言半分。</p>
只要涉及到和晔木有关的问题，她就会变成这个样子。边牧在一旁看着，也挺无奈的，可是他又不能刺激她，只好站出来安慰她。</p>
“没事儿安安，有我在，不会让他带走孩子的。”</p>
“嗯，反正晔木是我的儿子，跟别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p>
乔芷安不停重复着这句话，目光有些空洞。</p>
“我讨厌你。”</p>
晔木也恼了，他甩开乔芷安的胳膊，走到周沉昇身边，和乔芷安对峙。</p>
“我没有妈妈，只有爸爸，我永远都不会喊你妈妈的。你别做梦了。”</p>
“晔木，不准你这么跟她说话。”</p>
周沉昇完全能想到晔木的这句话会对乔芷安造成多大的伤害。</p>
当初她为了把他生下来受了多少罪、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周沉昇全部记在心上。</p>
就算晔木年龄小不懂事儿，他也不会允许他用这样的态度和乔芷安说话。</p>
周沉昇从来没对晔木这么严肃过，他推着晔木的肩膀走到乔芷安面前，冷冷地命令他：“和妈妈道歉。”</p>
“她不是我妈妈，我要禾阿姨。”</p>
晔木骨子里还是有股子倔劲儿在的，这一点不知是随了谁。</p>
周沉昇越是逼他道歉，他就越是逆反。</p>
“晔木，我再说一遍。”周沉昇沉着脸低头看着他，一字一顿：“和妈妈道歉。”</p>
“是她说话不算话在先，我没有错，我不道歉。”</p>
晔木这会儿已经委屈得哭了，他捂着耳朵，死活都不肯按照周沉昇的吩咐做。</p>
乔芷安看着儿子这个样子，心疼不已，直接伸手将他抱过来，死死地搂在怀里。</p>
她抬起手摸着晔木脑袋，温柔地安抚他：“乖噢，不怕，妈妈保护你，妈妈不会怪你的。”</p>
“乔、芷、安。”这三个字，周沉昇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p>
“你喊我做什么？”乔芷安抬起头来，“周沉昇我警告你，你再凶我儿子，就永远别来看他了。”</p>
“你觉得我是在凶他？”周沉昇都被她气笑了，“乔芷安，我只是在教他什么是长幼尊卑，这是生而为人的基本教养。”</p>
乔芷安不以为然：“他只是不开心抱怨几句，我都没放在心上，你激动个什么劲儿？”</p>
“所以呢？”周沉昇指了指晔木，“你就打算这么惯着他？让他以后成为一个目无尊长，口不择言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