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李财东此刻心都碎了。

    谅山那儿都好,就是女孩儿家受了外界的感染,没有大家闺秀的气质。

    他本要责怪自己的妻子。

    谁晓得他妻子却是开明无比,禁不住道:“老爷,这是什么话,这孩子还未嫁人,留在身边,顽皮一些有什么不好,我听陈夫人……”

    李财东最怕的就是妻女一会儿这家的小姐,那家的夫人,这些个女人凑在一起,却不知是何故,竟越发放肆起来,他想到前些日子,还有一些小姐,竟是结伴去诗会,还有一些人,竟是去什么女子学堂,想到这些,李珊吉便不做声了,无言以对。

    终于,整个堂馆爆发出了如雷鸣般的喝彩和久久不息的掌声,却是有人登台了。

    李家小姐一下规矩了,立即笔直坐在锦墩上,整个人如痴如醉。

    到底唱了什么,其实李珊吉也没心思听,只是下头一阵阵的喝彩,咿咿呀呀的,他的心思都在买卖上,近来出洋的船队回来了,许多跟着郑公公出海的人都大赚了一笔,又带来了不少西贝货回来,李家在苏州还有关系,李珊吉打算弄一批西贝货去苏州,只不过这事儿风险也大,需要好生斟酌一二。还有就是近来成衣流行,李珊吉打算开几家成衣铺子,只是近来店面紧张,一时也寻不到什么合适的地方。

    他满脑子都是铜臭,其实也不是不会来这等地方。只是有时候是陪妻女来,有时却是和一些人来谈买卖,因此早就对这嘈杂的气氛见怪不怪。也不知那台上的人唱了什么,又是响起了雷鸣般的响声,李珊吉回过神来,正要去听戏,倒是这时,这街外头却是喧哗如雷,隐隐听到有人道:“海防侯到了。已抵五马桥………”

    “大家快去瞧,已到五马桥了。”

    这李珊吉听罢,浑身一振。郝大人来了……此前的时候,就曾有许多消息,说是差不多要到了,这早已成了谅山津津乐道的话题。郝大人在京师做的事。可没少让谅山受益,这倒也罢了,自从陈学兴起之后,郝家与陈学联系更为紧密,郝风楼在京师为陈学谋夺了一些小榜的地位,从此之后,陈学的地位巩固下来,郝家和陈学更加密不可分。那陈父子依附郝家,不免大肆宣扬。少不得将郝家父子二人,列为陈学大贤的地位,陈学学子们亦是开始鼓吹,怕是连他们自己也信了。

    也正因为如此,郝风楼的声望,早已不止于商贾的感激,也只是这里的豪族百姓的依靠,如今已多了几分神圣的意味,谅山上下,早盼着他回来,如今有了消息,于是全城轰动,沸沸扬扬。

    却不知是谁得知了街面上的消息,有人在里头大喊一声:“郝大人来了。”

    这个声音一出,这戏便唱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会堂里坐的人顿时欢呼如雷。

    而在二楼三楼,一个个在此高坐的豪富竟是再无心思闲坐,一个个从厢房中出去,李珊吉亦是如此,连妻女都不顾,直接从二门出去。

    李珊吉出来的时候,遇到几个老熟人,不过并不是长久打交道的,只是面熟,一些聚会上偶尔见过,却是忘了做什么买卖,大家相互颌首,表示示意,旋即各自上了马车。

    可是谅山的街道却已堵住了,突然一下子诸多车马出来,即便是有无数巡捕上街疏导,却还是堵作了一团,李珊吉就坐在这里,急的团团转,看到许多人要往五马桥那儿涌,便索性咬咬牙,下车。

    海防侯在谅山有许多的传说,而这些传说早已编撰成了许多的故事流传开来,因而大家都想去看看,这海防侯到底什么样子,至于一些早已见过郝风楼的来说,他们和郝家关系匪浅,也更愿意去五马桥露个脸,人家未必能看到你,可这是态度问题,去不去,选择权在你手里,可是大家依旧选择凑这热闹,有些时候,即便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可是人不免盲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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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风楼等人已抵了五马桥。

    这五马桥便在谅山与广西的边界上,这座桥乃是前年修建的,因为这桥宽阔,能并行五马,因而得名。

    其实现在的谅山,已没有城乡的分别了,过了这广西的边界,便是驰道,便是一排排的屋宇,这儿偏僻一些,却是工坊遍地,造瓷的窑子,巨大的工棚,还有那巨大的烟囱翻着滚滚的乌烟,道路上到处都是装载着货物的马车,川流不息。

    而早在几个时辰前,碌国公府就得知了消息,郝政亲自带着诸多人,前来迎接大学士杨士奇。

    没错,迎接的是杨士奇,不是郝风楼。

    这倒不是郝政不近人情,实在是规矩就是如此,这世上哪有做爹的迎接儿子的,因而想要出来,就必须得打着杨士奇的招牌。

    五马桥这儿有一处驿站,驿站规模庞大,几进几出的宅院,此时大家已经落座了。

    杨士奇是谨慎的人,除了一些必要的礼节,他都在听,在看,却极少说话。

    这倒是给了父子二人寒暄的空隙。

    “父亲大人可好?”

    “还不错,你的母亲如何?”

    “身子还好。”

    “勤民和勤政两个孩子,还好吧?”

    “一切都好,只是母亲对父亲甚是挂念。”

    …………

    “如今河道和驰道又要重新修建,所糜费的银钱一千余万两,你自己也瞧见了,这里的车马实在太多,隔三差五,就要拥堵路面,若是再无改善,两年之后,只怕要寸步难行了。”

    郝政说到这里的时候,便不禁苦笑,他说着说着,竟是忘了杨士奇就在身边了。

    可是杨士奇却是大惊失色,他万万不曾想,郝家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千万纹银,这千万纹银,若是放在朝廷,那可是几年的岁入啊……

    杨士奇来之前,便知道郝家富裕,知道谅山富庶,可听到这个数字,却还是膛目结舌。

    “说来,还有一个有趣的事,煤矿那儿,有个人倒是弄出了个小玩意,为父觉得颇有意思。”

    “哦?”此时已到了闲聊的时间,郝风楼的疲惫一扫而空,倒也显得饶有兴趣。

    “这矿井最麻烦的地方,便是抽水,以往抽水,多得靠人力,一桶桶的水提出来,这样所费的人力实在不小,可是你也知道,如今许多铁坊,都需要煤炭,因而煤价居高不下,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出在人力上头,结果却是煤矿的一个文书,那读书人竟是弄出了个气机,额……为父也和你说不明白,哈……先让为父想一想,是了,你虽是五谷不分,可是烧水却是知道吧,这锅子里若是放了水,下头用火烧,那水便化为水汽,水汽积攒的越多,力气越大,最后连锅盖都会被掀开,那读书人便是受了这样的启发,利用这水汽,弄了个汽机,专门用来抽水之用,只要不断的给汽机添火,里头的气却被捂住,无处可去,使里头的塞子动起来,形成力气,矿井中的水便抽了出来。”

    “这可是好东西,一个矿井,往往需要雇佣十几个年轻力壮的人抽水,可是有了这么个东西,人力就节省下来了,现在这文书与一个商贾合作,一道办了个汽机的工坊,一月生产七八台这东西,有不少矿井,都是争相订购,前几日交州宣慰使前来拜谒,他的族人就是采矿的,特意说了这个,说是这机子的精巧,实乃平生未见……”

    郝风楼听父亲大人卖力解释,不由苦笑,这汽机,不就是蒸汽机么?

    利用水汽的原理,来催动里头的活塞运动……郝风楼岂会不明白。

    只是不曾想,居然有人鼓捣出来了。

    其实鼓捣出这个,倒也正常,一方面,是新的构思,不再被人讥笑,反而能够获得巨大的收益,这就让一部分聪明人有了施展的空间,发明创造之后,一旦能形成经济效应,立即就会得到许多商贾的青睐,能大赚一笔。关乎于发明创造之类的事,东方向来是走在世界前沿的,比如火铳,比如火炮,甚至于机关枪,四大发明,自然也就不必说了,可之所以最后反而落后于人,问题的根子不在于创造力,而在于推广,历史长河之中,多少先进的技术被掩埋,问题的关键也就在这里,因为你的创造再如何新颖,可是在当时的时代,却得不到推广,得不到任何的好处,反而会让人嗤之以鼻,这就时代即便你发明出了许多东西的雏形,最后也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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