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捷了这么久,突然清化没了,这换做是谁,都无法接受。

    而更加无法接受的是,交趾布政使司的奏书,里头简直没法看,全是含糊其辞,模棱两可。自然,人家也不傻,直接将这罪责推到了丰城侯石进的头上,这丰城侯石进负责剿匪,坐镇交趾,这事儿肯定和他有牵连。

    那这丰城侯也不是省油的灯,也有一封奏书送来,自是状告各地州府的父母官隐瞒贼情,使官军做出错误判断。

    双方极力攻讦,相互抹黑,正如当时出了乱子一样,都是相互推诿。

    解缙看过奏书之后,只是摇头,对这等军国大事,他倒是不敢散漫,此时眯着眼,便叫人将兵部尚书金忠来。

    这金忠和其他尚书不同,他早先只是军户,后来他兄弟戍守通州去世,按大明律,金忠继承了长兄的职责,补戍通州,此后姚广孝将他推荐给了朱棣,朱棣看出他的才干,立即给予了重任,拜为长史,当年朱棣起兵,便是这金忠协助朱高炽卫戍北京,五十万官军围困北京城时,朱高炽几乎便是金忠进行守卫,所以世人都知道北平守卫战是太子朱高炽的功劳,实则和这金忠分不开关系。

    此后朱棣登基,便敕金忠为兵部尚书。

    解缙面对金忠,倒是不敢等闲视之,更不敢拿大,笑吟吟的朝他作揖:“金部堂请坐。”

    金忠依言坐下,他生的干瘦。黑不溜秋,不过一双蚕眉总是凝起,给人一种端庄之感。隐隐之间,仿佛有肃杀之气。他举手投足,倒不像是个尚书,更像是个饱经沙场的将军。

    解缙没有寒暄,而是直接将两份奏书命人递到金忠手里,金忠拿起奏书一看,旋即皱眉。似乎在沉吟什么:“看来,今年之内,是别想贼酋的首级送至京师了。这么耗下去。旷日持久,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解缙颌首点头:“金部堂,何必做妇人惺惺之态?今日请你来,便是希望你给一句准话。”

    金忠便道:“解公但说无妨。”

    解缙捋着须。短暂的迟疑之后。旋即正色道:“你说实话,交趾的贼势到底有多大,丰城侯冒了多少功?”

    金忠似乎在权衡什么,一双眼眸并不四处打量,而是在微微眯起的眼帘里纹丝不动,最后,这一丝瞳孔似乎散发出了幽光,正色道:“此次进剿。除了交趾本部的十三卫的四万卫兵,还有广西调拨的两万兵马。此外,朝廷在那里,还留了一支骁骑,满打满算,有七万余人。按理来说,若真如此前奏书中所言,只是一群蟊贼,人数不过三两万,穷途末路,衣衫褴褛,要剿,早就剿灭了。现在为何贼势为何却如熊熊烈火?依金某之见,只怕这贼人,不下十万之数,且至少有一支兵马,训练有素,不下万人。”

    解缙不由道:“训练有素?这是哪里来的?”

    金忠道:“兵部那边,倒是有不少奏报,交趾那边,豪强多蓄养私兵,日夜操练,提供武器,此后这些私兵虽然朝廷三令五申,令其就地解散,可是那些豪强,岂是易与之辈,只怕这万余人,和那私兵脱不开干系。”

    金忠又道:“看来,朝廷不出兵是不成了,单靠交趾和广西,不足以成事。”

    解缙不由苦笑:“若再出兵,那么就成笑话了,金部堂,你我之间,也不必有什么隐瞒。既然请了你来,那么无妨,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老夫问你,交趾变乱之后,为何宫中不发一语?”

    所谓不发一语,就是天子虽然动怒,裁处了一些交趾的官员,同时也下了不少进剿的圣旨,可是在其他时候,却显得异常的沉默,就如那邸报,就没有命人抄录进去,其他场合,对此也是绝口不提。

    不待金忠回答,解缙便叹道:“说来说去,还是脸面啊,天子南征,花费了这么多功夫,刚刚立足,又闹出这样的事故,当年置郡县改交趾的时候,陛下可是诏告了天下的,如今天下谁人不知,陛下登极,不出两年功夫,我大明便开疆扩土,万国震动?”

    “这才多少功夫,突然一下子,就出了乱子,出了乱子倒也罢了,无非就是初附之地,有土人桀骜不驯而已,责令地方进剿就是,其实……这不算什么。假若事情大到要朝廷大张旗鼓的廷议讨论,甚至是又抽调各路大军,重新开赴交趾,假若如此,天下人会怎样看?天下人毕竟要议论纷纷,那么天子此前的南征,岂不成了笑话?金部堂,君忧臣辱君辱臣死啊。天子受辱,你我还倡议调动大军,重新开赴交趾,天子那边,固然是不动怒,只怕我等做臣子的,也只有以死谢罪了。”

    金忠不由动容,忍不住张开眸来,仔细打量解缙。

    解缙却依旧含笑:“所以,交趾的事,只能用这小小动乱的方子来治,绝不能下猛药,此前的时候,交趾的动乱一起,那张辅丘福人等,主动请缨,要去交趾平叛,结果陛下不准,却选了一个不起眼的丰城侯,其实道理也是如此,陛下要刻意低调,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动了张辅动了丘福,这就意味着交趾出了大事。”

    金忠皱眉:“依老夫之见,只怕现在,就已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解缙摇头:“再等等看,你瞧着吧,这奏书递进宫中,宫中只怕也不会小题大做。倒是老夫,有个方子,却不知成是不成。”

    金忠道:“愿听解公高见。”

    解缙含笑,压压手:“高见二字,是谈不上的,无非是你这兵部尚书,上一道奏书,便请那郝家,带兵协助进剿,郝家不是也有本部的兵马么?他们世镇交趾,是该出把力了。”

    金忠却是摇头:“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这郝家手里,无非就是神机火铳队,固然是曾经战功彪炳,可是这火铳队论起守卫关塞,自是能使其固若金汤,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是进剿叛贼,怕就没有这样容易了,火铳队毕竟人少啊,这么星点人,却是出击平贼……”

    解缙莞尔一笑,似乎已经没有耐心听金忠絮絮叨叨的分析了,他信手捻起一份奏书,拿在手里把玩,突然道:“这是殿下的意思。”

    听到这句话,金忠顿时愣了一下。

    解缙口中的殿下自是太子,否则还能有谁?金忠毫无疑问是太子党,而且是最铁杆的太子党,而事实上,比起解缙,他的感情和朱高炽深厚的多,此时解缙来了这么一句,金忠立即住嘴,一副了然的样子,道:“那么,老夫尽力一试。”

    目送走了金忠,解缙不由摇头,金忠这个人,兵事是可以,就是有点儿迂腐,他旋即,便将两份交趾的奏书丢到一边,这两份奏书,自然是要送去宫中御览的,不过以他的预计,天子未必会‘重视’。当然,不重视是假的,天子心里,怕是心忧如焚,只是绝不能装作太过看重的模样,明里漠然,心里忧心如焚,只怕就是眼下天子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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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另一份奏书,引起了解缙的注意,这奏书,是前几日送来的,乃是广西布政使司状告谅山收容逃户的奏书,里头的事还真是骇人听闻,什么逃户日多,数百数千,屡禁不绝,广西乡中,人迹罕见,尽是老弱妇幼之辈。尤以南宁柳州等府为甚,更有商贾,奔波于谅山广西,广西境内,奢靡之风渐起,数十年教化之功,毁于一旦。

    这奏书送来的时候,立即引起了朝野的关注,有不少人借此抨击,闹的颇为厉害。

    而解缙并不急于搀和进去,他打算等等再看,毕竟广西那里,相距千里,眼下情势不明,也不好做出判断。

    不过今日,还有一封交趾来的奏书,却是禄州侯郝政所书。

    解缙饶有兴趣的拿起来看,这一看,顿时愕然了。

    奏书里很有意思,居然和广西布政使司一个口吻,大倒苦水,说是广西等地,百姓不思生产,逃户日渐,有尾大不掉之势,争相避居谅山,谅山区区小县,屡屡严禁,却是屡禁不绝,于是知会广西布政使司,令其杜绝,广西地方父母,却是无可奈何,以至于谅山之内,盘踞的逃户足有数万乃至十万之多,谅山试图遣返,却无奈何逃户桀骜,不敢轻动,生怕逃户聚众,而祸乱谅山,恳请朝廷,立即发文,敕那广西布政使司,纠集卫兵差役万人,入谅山遣返逃户,还谅山一个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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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不出意外,都是三更,那啥,月中了,求月票,老虎的成绩,其实还是不错的,毕竟是四本精品的老作者,可是月票,总是不给力,呜呼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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