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沉默下去,这件事很棘手,或者说,此事一出就不可能会简单。

    现在要等的就是安南那边的答案,而此时,安南那边却没有动静。一点动静都没有,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新年一天天的在过去,安南的天气渐渐暖和起来。

    过了正月十五之后,这一大清早,按照大明的规矩,此时百官应当入朝,安南也是如此,所以一大清早,陈天平起得极早。

    他已经渐渐适应了这种称孤道寡的生活,眉宇之间已有了几分威严。

    这种威严和朱棣那种虎威不同,带着几分阴柔,那一双眸子深邃不可测。

    越是经历过失去,越是经历过失而复得,陈天平才比所有人更加清楚,自己能有今日是多么的不容易。

    当他穿上了衮服,头戴上了通天冠,此时对着大大的铜镜,铜镜中的自己长身而立,精神奕奕,身后的内官头都不敢抬,蹑手蹑脚地在他身后捋平后摆。

    他看着镜中的人,镜中的人也看着他。

    呼……

    陈天平长长嘘了口气,旋即笑了。

    这笑容看似如沐春风,可是细细打量,又有几分沉重。

    不错,祖宗的基业如今已经在他手里得到了复兴,不过……还差一步,还差最后一步。

    驱虎吞狼,可是虎呢?虽然这只虎不如那胡氏那般**裸,碍于颜面不敢逾越雷池一步。可是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这支明军一日不走,陈天平就一日不能安睡。而今日……就是除虎之日。

    陈天平将长袖狠狠一甩,身后的内官一时躲不及,打了个趔趄摔倒在地。

    陈天平没有看他一眼,跨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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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在安南景泰宫里,安南的文武百官们已穿着簇新的朝服纷纷列队而立。

    高高坐在银椅上的陈天平抚案不语。

    “诸卿,可有事要奏吗?”良久。他才淡淡地问了一句,心情却是异常的激动。

    “王上。”不出所料,有人站了出来。乃是禁军都尉黎洪,此人乃是陈天平心腹中的心腹,陈天平命他掌握禁军,又命他诛杀李瑞。禁军在黎洪的整顿之下。如今已经有了一些模样,这三万禁军如今成了黎洪锦绣前程的敲门砖,同时,也是陈天平最大的依仗。

    黎洪正色道:“臣听说有不法明军屠戮我国中百姓,此事臣已彻查,犯事的明军牵涉十几人,所杀的无辜百姓,死伤有数十人之多。这些百姓俱是良善之辈,本来王上光复安南。他们欢欣鼓舞,原以为能摆脱胡氏恶政,自此享受太平,谁知……”黎洪声音哽咽。

    话音落下,不少的安南大臣顿时坐不住了,有人痛哭流涕:“臣也听闻了此事,百姓们敢怒不敢言,儒生们……”

    砰……

    陈天平拍案,怒气冲冲地道:“胡言乱语,尔等放肆!”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道:“明军助本王复国,没有他们,岂有本王的宗庙社稷,他们皆是天兵,是义士,朕感激都来不及,尔等岂可无事生非,胡言乱语……”

    众臣不少人瑟瑟发抖,俱都不敢言语了。

    倒是新任的门下令陈进大笑起来。

    陈天平侧目看过去,面带不悦地道:“陈卿为何发笑?”

    陈进道:“王上,臣笑的只是自己。”

    “嗯?”

    陈进咬牙切齿地道:“事发之后,诸多儒生心灰意冷,纷纷说王上乃是汉人走卒,那些无辜百姓,只怕死了也是白死,因为王上断不可能惩处他们,王上……受汉人操纵,是汉人挟天子而令诸侯的傀儡,他们这些话,下臣原本听了,心里只是冷笑,王上乃是我安南皇室嫡亲血脉,睿智勇毅,岂会受汉人摆布。可是现在,下臣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那么下臣岂不是可笑?”

    百官哗然,许多人本就满怀着怨恨,现在有陈进率先挑拨,顿时有人怒气冲冲的道:“严惩凶徒,否则安南永无宁日。王上不做主,我等……”

    陈天平眯着眼,一动不动。各种杂音冒了出来,有人痛哭流涕,有人怒气冲冲的叫嚣。

    最后,陈天平笑了,长身而起:“黎洪,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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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之后,安南终于有了反应。

    首先是一封措辞强硬的国书传到了征夷将军张辅手上,无非是交出肇事之人之类。而另外却又有一封奏疏传往金陵,只是这封奏疏的态度却是慈和得多,一面解释了事情的经过,最后申明了安南王陈天平的立场,因为国人愤慨,暴跳如雷,一时不能平息民怨,是以如何如何,请大明天子谅解云云。

    这两封东西若是要归纳,无非就是,一面怒气冲冲的向明军要人,另一面则是到朱棣面前说明自己的难处,并且将一切的罪过全部推到了肇事者的身上。

    张辅接到了安南那边的消息,顿时头痛得厉害。交人?不成,下头的将士肯定要闹;不交人?显然又说不过去。

    此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静候佳音,于是连忙上了一道奏疏,请求圣裁。

    可是在升龙却是僵持起来,这边要人,那边不肯,安南人自是火冒三丈,儒生们破口大骂,甚至一些主动袭击明军的事件也时有发生。

    明军的地位一下子显得尴尬起来,原本他们是以王师的身份出现,可是现在却四处是人人喊打。

    张辅的日子变得极为难熬了,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时候有人狠狠的在背后踢了他一脚。

    新任的御史王麟上书,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上报,其实这也没什么,偏偏他在最后加了一句,如此种种,皆因武官放纵官兵而起,恳请朝廷彻查……

    这句话算是定了性,事情的本质不在于几个犯禁的官兵,问题的根子在帅帐里,是张辅等人放纵的结果。其实站在御史的立场,这也没有错,毕竟他是御史,负责监督,监督的当然不是安南人,而是大明的官军,至于那些阿猫阿狗,人家也瞧不上,但有机会,自然要骂一骂这些大丘八,这毕竟是他的职责,谁也挑剔不出什么。

    只是谁也不曾想到,只是因为这几封奏疏,却是引起了朝中的轩然大波。

    朝中哗然,无数人开始抨击以张辅为首的明军,只是在这时候,最不想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

    一月十九,这一日,又发生了一件惨案。

    一个安南儒生因为喝醉了酒,在明军大营外怒骂,随后被愤怒的明军射杀。

    此事一出,整个升龙顿时剑拔弩张,安南禁军立即出动,与明军对峙。

    事情又报回金陵。

    朝廷亦是感觉到了不同寻常,朱棣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他,他召见了太子和解缙等人,在暖阁里拿出了从安南来的奏疏,随即一动不动的看向朱高炽,道:“事到如今,皇儿怎么看?”

    朱高炽很明白朱棣的心思,犹豫片刻,道:“父皇,事情的前因后果,其实一点都不重要……”他顿了顿,想好了措辞,又道:“问题的根子就在于,眼下双方是剑拔弩张,假若继续这样闹将下去,迟早还会有更多的矛盾,一旦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朝廷当如何处置?父皇,手心手背都是肉,那陈天平终究是朝廷扶植起来的,一旦反目,朝廷的颜面只怕要丧尽了,可是为此而处置张辅人等,不免让人寒心,所以儿臣的意思,索性朝廷就撤军回来,陈天平在安南已经站稳脚跟,再留在那里也没什么意义,这样一来,朝廷还节省了粮秣,同时明军一旦离开,双方才能息事宁人,这是儿臣的一些浅见,若是说错了,还请父皇圣裁。”

    朱棣抚案不语,朱高炽确实说中了他的软肋,这事儿不能这样下去了,若是无休无止,最后真要闹到反目的地步,他倒是不介意再一次征伐安南,可是理由呢?即便是有理由,先是征胡氏,旋即又征陈氏,这确实说不过去,近来因为安南的大捷,使得番邦各国开始重新审视与大明的关系,不少藩国派出使节带着贡品来到了金陵,假若这个时候再闹出事来,这面子可就不太好搁了。

    只是真要撤军,朱棣又觉得有些仓促,一时也是犹豫不定,他不得不看向解缙,道:“解爱卿有什么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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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呆在南昌,真的好累,每天要在外面跑,还要排队,晚上还得赶出第二天的稿子,吃的东西也不好吃,今天下午办完所有的事情就回家,要准备三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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