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央的战争,是从永顺帝夜静之的遇袭开始的。

    影颂以靖荣王为了攥位而谋害太后、皇上为由,突然于上朝时间带兵冲进皇宫。

    因为事发突然,众大臣和夜静之没有足够的防备,影颂带着上千名精兵一口气杀进皇宫,杀了几十名大臣,还差点杀掉了夜静之。

    因为皇宫守备森严,影颂的这次袭击没能成功地杀掉夜静之,所带的兵悉数被杀,但他是条老狐狸,一开打就先逃走了。

    他往西城门逃去,想往校军场奔去。

    他的家眷及心腹已经悄悄地搬去秘密地点,现在的影府,只剩下老弱病残的仆人,生死无所谓。

    这时,影颂的弟弟,也就是影如霜的二哥影风,也带着数万兵马,快速往西城门奔去,想趁着城门刚开以及皇宫生乱,率兵打进城里。

    然而,时间到了,城门没有打开。

    他率兵站在城门下,心急如焚。

    为了保证城门能按时打开,他们早就在城门的守兵里安插了自己的人马,一到时间,就开始杀掉多余的守兵,打开城门放自己人进去。

    然而,城门既没有按时打开,也没有传出什么厮杀之声,静得有些可怕。

    在他隐隐觉得不对的时候,城墙上突然出现了一大批全副武装的弓箭手,一名将军将手中的人头往下一丢,大声道:“影太后及影氏一族妄图谋害太上皇和永顺帝,证据确凿,大逆不道,天理不容,如今太上皇和永顺帝皆安然脱险,命我等诛杀影氏全族!改邪归正,缴械投降者,太上皇饶其不死,不知悔改,逆天而行者,诛九族——”

    影风接住被抛下的人头,看后大吃一惊:竟然是影颂的人头!

    他当即知道己方在城内的行动失败了,忍下悲痛,当机立断:“全军后退一里——”

    墙头上的将军下令:“放箭——”

    箭雨落下,瞬间射伤一片。

    影风带兵后退到弓箭的射程之外,开始驻守,并派人去通报影如霜。

    从这天开始,郦央就进入了诡异的攻城与守城战。

    夜氏一族控制城中和城外东郊、南郊,与富饶的大顺东部、南部联通顺畅,经济上占据优势,守城不成问题,而影如霜控制的郦央西郊、北郊,与地域广阔、驻兵最多的大顺西部、北部联通顺畅,在兵力上占优,而且与夜挽君驻守的固城属一个方向,不怕无兵可用。

    夜家有钱,影家有兵,两方对峙,就成了持久战。

    而在舆论上,双方都在指责和讨伐对方为了攥位而不择手段,违背人伦天理,自己是在“清君侧,振国纲,护江山”,城里的百姓,无法从封锁的西城门和北城门出去,都想往大顺东部和南部逃去,但朝廷不允许官员逃走,普通百姓若想离开京城,也不能带太多的财富离开。

    城里,一时间人心惶惶。

    另外,皇室控制的大顺东部、南部地区,影氏一族的人趁机发兵起乱,而在影氏一族控制的大顺西部、北部地区,支持皇室的人也发兵清除影氏一族的人脉,这些战争虽然规模不大,却也是给黎民百姓造成了相当的苦难。

    总之,大顺就此进入了内战。

    这些消息,通过飞鸽传书的方式,传到了边疆。

    边疆的军队里,影氏一派与皇室一派的争斗越显白热化,只是,这些将士深知一旦内部开打,无异于给敌军可乘之机,所以,他们斗归斗,但多是争权的斗,还不至于上升到你死我活的自相残杀。

    在外敌面前,这些将士,仍然坚守着最后的底限。

    在固城的十几万守军里,并没有发生这样的内部争斗,因为,夜挽君将两派的纷争,处理得很好。

    他可以说是皇室中最有权力、最有威望、最有影响力的核心成员,他身为这支军队的最高统帅,支持皇室者自然是服从于他,而他同时又是影氏一族的亲家,与影家女生有一女,与太后、丞相等影家要员交情极好,太后一党对他也极为敬畏,不敢造次。

    而夜挽君总能平衡两派之间的明争暗斗,不偏不倚,众人都没有什么好说的。

    当京城的战乱传到固城,军中自然一派哗然。

    面对这样的局势,夜挽君只是平静地召集所有将领,告诉他们:“大敌当前,我等理当团结一致,心无旁贷,共同对外,绝不让敌人践踏我大顺江山一步!你们已经为将多年,自然知道这个理儿,但本将军要的,不是你们知道多少理儿,而是要做到克尽职守,无愧天地与家国!”

    他说得斯儒,就像书生在说理,但目光,却明亮清澈、锐利刚毅。

    坚韧,坚定、坚强、坚硬却又柔韧十足,这就是他的特性。

    既看看透一切,又能控制一切,还能包容一切的目光。

    在他面前,没有哪个将领将嚣张。

    他的目光从所有将领的脸上划过,那一瞬间,心里有鬼者,都下意识地心虚起来,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做不到的,本将军也不勉强,即刻带上自己的兵,往郦央而去,要帮谁,要打谁,请自便。”夜挽君说得一派从容,“只是,留下来的,必定要好好履行自己的职责,若是对不起家国,就那只能以死谢罪了!”

    他一袭白色襦衣,宛如翩翩书生,但这话说出来,却有天破天惊,摧毁万物之力。

    众将军皆是一惊,纷纷下跪:“保家卫国乃我等本职,我等自当为国效忠,誓死不悔!”

    夜挽君淡淡道:“这里是战场,为将者,须一言九鼎,这些话,你们想清楚了再说。我给你们一天时间,想走的,就在这一天走。不走的,我便认定你们誓死追随我,绝不背叛。”

    然后,他没给任何人信誓旦旦的机会,转身走入书房。

    众将士面面相觑。

    皇室与影家在京城率先打了起来,焉能不对他们产生影响?

    许多人心里都蠢蠢欲动,视对方一派为敌,但刚才听了夜挽君这番话,又触到了他们的眼神,这点心神,全被压了下去。

    走,还是不走?杀,还是不杀?原本是大多数人心里的难题,但现在,众人心里都清楚,这个问题已经不成问题。

    此时,他们若是离军去参与京城的乱局,一来无力成事,二来必遭军中唾弃,三来背叛了既是皇室中人、又是影家一员的战神,弄不好会两头不讨好,甚至没有容身之地。

    所以,留在军中,是最好的选择。

    但他们也清楚,夜挽君向来说一不二,他会给别人改正、选择的机会,但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出尔反尔,如果他们现在选择了留下抗敌,就绝对不能背叛自己的决定与选择。

    所以,在接下来的一天里,还是有几个人在心里交战着,把不准该怎么办。

    艰难的一天过去了。

    夜挽君召集所有将领,召开作战会议。

    月风高每隔几天就派人来城前叫骂和挑衅,夜挽君一律不予理会,一边闭城不出,一边加固城墙,并设置了重重机关和阻碍,决意跟月风高打持久战。

    偶尔,双方也会打一些小规模的战争,都以大顺胜利而归。

    只是,这种对峙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西凉的粮草、物资都已经运到了危陕关,西凉军队粮草充分以后,全力攻城势在必行,两军全面交战,已不可避免。

    夜挽君以为,月风高久攻无果,而其军却会消耗大量物资,应该会退兵才是,然而,一向脾气暴躁、耐性不足的月风高却能坚守这么长时间,出乎他的意料。

    他一直在琢磨,月风高到底为了什么,才这样耐心地坚守在城外?

    直到他收到京城的消息,知道夜九在京城的行为后,他隐隐察觉了夜九和月风高的计划:待大顺内乱,月风高趁机攻城!

    他稳守固城不动。

    有他在,国内再怎么乱,也影响不到他这里。

    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只是抵御外敌罢了。

    而在与月风高进行这场生死大战之前,他需要人心统一,只有众志成城,才能所战披靡。

    昨天他说的那些话,就是决战之前最重要的调整和准备。

    谁会当逃兵?

    他坐在主椅上:“清点人数!”

    副将第一个念的名字就是:“影无痕——”

    没有人应。

    副将又大声念了一遍:“影无痕——”

    还是没有人应。

    影无痕是“小战神”,长相出众,锐气逼人,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闪光的存在,一点都不难认出和找到,但是,黑压压一片人头,愣是没有影无痕的影子。

    影无痕从来不迟到。

    但副将还是为他找了理由:“将军可能晚些才来,先点其他人。”

    清点完毕,只有影无痕没来。

    有人难免多疑:影无痕不会走了吧?

    但是,影无痕是夜挽君的高徒,又有“小战神”之称,岂会在外敌当前之时,跑去参加内战?

    这时,有几个小兵急匆匆地跑进来,也顾不得这么多人在场:“禀告将军,无痕将军他、他辞去将位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几个小兵手里托着影无痕留下的将印、盔甲、兵器和信封等物品,递到夜挽君的面前:“这是无痕将军留在房间里的,请将军过目。”

    他们几个小兵一早上不见主子,以为主子练功或开会去了,也没在意。

    而后他们收拾主子的房间,却发现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还有这些东西,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得快要疯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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