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骇人听闻,但是,这里的人,真的就是这么穷。

    不论世人理不理解,这世界上,真的就存在这样的世界。

    在种种天灾**中失去一切的人,或者走投无路的人,难民,灾民,流民,孤儿,逃犯,麻风病人,异族浪人……全聚在这里,这里再怎么肮脏破烂,却不会排斥他们。

    他们人不像人,却还是很努力地活下去——不择手段,不计代价。

    在他们的生存方式当中,有一种就是:拿钱办事!

    跟一般的江湖人、小混混不同,这里的人在“拿钱办事”上,做得非常彻底。

    只要有钱,他们什么都敢做,而且,他们什么都不问,事前事后也什么都不会说。

    这样的人,应该很好用,但会来找他们办事的,也并不是特别多,因为,很多人不敢踏进这个地方,还有很多人刚踏进这里就被抢光、扒光,甚至是杀光了。

    而且,他们只在晚上接活,有几个人敢在晚上的时候踏进这里?

    要来这里找人办事,不仅需要胆量,还需要本事,更需要运气。

    天黑以后,他终于来到这里,从踏进这里的第一步开始,他就被人盯上了。

    这里的“道路”曲折复杂,宛如迷宫一般,一路走来,他不知道被多少人偷袭和拦截过,但他凭着长期在地牢里磨炼出来的、适应夜间视物的双眼,避开了绝大多数偷袭和拦截。

    实在避不开的,他也不客气,能打就打,能杀就杀。

    虽然因此而花了很多时间,但是,他要去的地方,还是出现在了前方。

    这片贫民窟,基本上是没有蜡烛可点的,到了晚上,只有一处地方有灯光,那就是这里唯一的一座破庙。

    想要找人办事,只能去那所破庙。

    小时候,他偷偷溜出宫去玩,差点被某亲戚暗算,他哥知道以后,说这种事传出去不好听,找父皇告状不如自己报仇,晚上就带他来这里“上香”,没过几天,亲戚全家几乎死绝。

    他对这里的“办事”效率与诚信,还是很有信心。

    打出一身伤和血以后,他终于抵达这间破庙。

    破庙真的很破,只能容得下十几个人,供奉着如来佛、观音像、弥勒佛、关公等众多泥像,这些泥像,也是破破烂烂的,看就知道穷得不行了。

    供台上,点着一盏蜡烛,烛光很暗。

    蜡烛旁边,有一个钱箱子。

    他拿下背后的包袱,打开,里面的金子银子,灿亮得满室生辉。

    那些隐藏在墙壁后面、佛像后面的眼睛,瞬间发出贪婪的光芒来。

    夜九知道有人在盯着他,那些为了赚钱生存而什么都干的人,就躲在暗处。

    他将这些金子和银子一一塞进钱箱里,塞得钱箱都满了,塞不下的,就放在钱箱旁边。

    交了“香油钱”后,他拿起放在一边的香,点燃,插进香炉里。

    破庙又破又窄,却打扫得极为干净,他插了香后,跪下来,对着眼前那一大堆佛像、神像磕头。

    这里的人不收银票,不收珠宝,只收没有任何刻印的真金白银,他们是流民,拿银票去取钱或拿珠宝去变卖,很容易被人盯上,他们只要可以直接拿去买食物的钱。

    还有,他们不现身,不出价,想找他们办事的人自行出价,如果出的价钱不合理,一般都无法完整地走出这里。

    所以,夜九带了很多金子银子来,他相信这笔钱,足以买下这里一半人的命了。

    他天黑才会来到这里,便是去挖掘他小时候到处乱埋的“宝藏”并换成金银,花了不少时间。

    磕了三个响头后,他站起来,掏出一张字条,压在烛台之下,出去。

    他刚出去没一会,就有几个人鬼魅般地出现,抱起沉重的钱箱,吐舌:“这得有多少钱哪?”

    “估计得有两三千两吧。”一名清瘦,带点书生气的老人说着,拿出烛台下的字条。

    “两三千?”几个人吐舌,“这够咱们买间大宅子,吃喝不愁地过一辈子了。”

    “这些都是卖命钱,想花,那也得看咱们有没有这个命。”老者看着字条上的字。

    “这人要咱们办什么事?”

    老者将字条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几个人听后面面相觑,这事还真难办,难怪对方肯出这样的高价。

    “这钱,值得不?”有人问。

    老者将字条放在烛火上,点燃,烧掉。

    “当然值得。”他说,“就算这里的人死了一半也值得,不过,咱们不会死的。”

    因为出对了价钱,所以,夜九安全地走出这片贫民窟。

    刚才的恶臭与肮脏,就像做梦一样,远去了,他站在苍穹之下,看着天上的月亮,心想,都说明月照九州,但这轮明月,怎么就照不到身后的地方呢?

    他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就地找了一棵隐蔽的大树,爬到树上,就这样睡了。

    因为太子登基的事情,京城加强了守备,晚上更是处处有巡逻,这么晚了,他这样走回去,一定会被盯上的,所以,在这里睡一晚,明天人多时再乔装打扮走回去,是最好的。

    在睡着的时候,他想:他出门时没有跟那个女人打招呼,那个女人会不会担心得到处找他?

    希望她不要做这样的蠢事,他说过,他和她生死自负,她不需要为他冒险。

    但是,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她不要出事儿……

    洛红妆是担心他,但她并没有去找他,她知道他会回来的。

    她说不清为何如此笃定,这种感觉,更像是直觉和预感,她就是这样相信着他。

    她像往常一样早早入睡,早早起身,在人多的时候出门,买东西,打探消息。

    虹黛公主的事情,仍然是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热点,而虹黛公主还是每天都高调地四处“出征”,努力用她独特的美貌“征服”大顺国的男人。

    只要呆在热闹人多的地方,就一定能见到虹黛公主——这是京城人的共识。

    京城因此而更加热闹。

    这一天,虹黛公主又带着她的亲信们,骑着白马,一袭红衣,在大街上漫步。

    烈焰红唇,她所到之处,就像一团艳丽的火焰,灼着众人的目光,配上烈日,这个夏季,令京城人觉得特别酷热,但是,热得喘不过气来的大顺男人们,还是汗如雨下地跟在她的身后,就怕少看了她一眼。

    这股酷热,只要她还在京城,就不会消失。

    到了傍晚,太阳西落,光芒弱了,晚风习习,虹黛觉得有些累了,左看右看,一指前方:“那座酒楼看起来不错,咱们就去那里大吃一顿,如何?”

    跟着她的亲信们吃喝:“好!”

    虽然他们看“敌国”的人不顺眼,但这大顺国的饭菜确实好吃,花样多得数不过来,不像他们西凉国,饭菜是好吃,但品种太少,他们来这里以后,对吃的就特别上心。

    虹黛一行,招摇地进入酒楼。

    这段时间,京城客多,不仅客栈爆满,各家酒楼一到用饭时间也是高朋满座,这间酒楼,也没剩几个空位了。

    但是,美人公主驾到,怎么可以让公主没位置坐?

    不用她或掌柜开口,便有大批男客人纷纷让出好位置给她,自己则挤坐在一旁的桌边,不管认不认识都拼座了,只求有个位置坐,可以欣赏公主的绝色容颜。

    虹黛要了两张桌子,她和侍女们一张,男侍卫们一张。

    一盘盘喷香的佳肴、一碟碟精美的点心、一碗碗上好的米饭,不断端上来,道道色香味俱全,惹得这些西凉客人食指大动,大快朵颐。

    吃完主食后,她们并不急着离开,而是悠然地吃点心,喝茶,欣赏郦央湖的夜景。

    郦央湖一到晚上就灯光点点,大大小小的画舫游来游去,丝竹歌舞之声不断,更有青楼名妓争奇斗艳,好看得紧。

    因为东西太好吃,景色太美妙,虹黛一行吃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直到天彻底黑了才下楼来。

    下楼之后,虹黛不想这么早回去,便包了一间双层游船,带着亲信上船游湖。

    皓月当空,花前月下,看波光粼粼,赏美人如玉,听丝竹之音,望万家灯火,此时此刻,真是良辰美景,令她们流连忘返。

    然而,乐极生悲,游船驶到湖中央时,船身忽然倾斜起来。

    虹黛正想斥问船家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有人大喊:“船底进水啦——”

    好端端的怎么会进水?虹黛觉得有些不妙,但也不太紧张,大声道:“大家莫慌,马上到上层集合,等待其它船只过来接人——”

    船上的伙计也纷纷冲附近的画舫与游船呐喊,但郦央湖很大,水也很深,这些舫船分散得相当远,很多没有听到他们的呐喊,听到的要驶过来,也需要时间。

    虹黛等人,只得等了。

    然而这时,楼下突然又传来伙计惊慌的声音:“着火啦——”

    紧接着,一股浓烟就从下层船舱传出来,迅速扩散。

    很快,她们就看到了从一楼窜出来的火苗。

    这火苗,怎么烧得这么大?该不会是有人纵火吧?

    虹黛沉下脸来,她没到京城就听西凉国安插在郦央的探子说了,京城前阵子似乎不太平,宫里出现了多起凶残的杀人案件,连大顺国赫赫有名的逍遥王都被神秘人物绑架,还被勒索了百万两黄金,这些黄金据说还沉在湖底,没有人去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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