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面朝大海。

    这是文艺青年最向往的场景,不过现在的徐子桢却根本没心思欣赏,因为他晕船了。

    天才晴了一日,也就是徐子桢上船那天,接着就遭遇到了连续三天的大风大雨,宋朝的海船还没到能远洋的水平,船体大多用的是木榫头,宏记的这艘也不例外,在大风中摇摆飘曳地象片秋风中的枯叶,好在只是沿着近海走,风头最猛的时候还能靠岸下锚歇会。

    徐子桢本来是不晕船的,可那是因为他以前乘的是钢铁巨轮,就算浪高几米也就那么回事,可现在不同了,木船被风吹得象是随时可能散架,他在船舱里躲着也没用,吐了个稀里哗啦,连脸都变绿了。

    好不容易挨到风雨停歇,他的脚也软得连路都没法走了,船上的伙计都是习惯了的,一个个浑若无事,还嘻嘻哈哈的笑话他,勒蚩无奈之下把他安顿在船舱里养病,又分了个伙计来照顾他。

    徐子桢心里暗暗骂娘,他不是海边长大的,对大海的习性一点都不清楚,谁知道这么冷的天还会有这么大的风,要不是自己身体结实命也大,恐怕已经把命交代在船上了。

    这次晕船算是徐子桢这辈子晕得最厉害的一次,连着三天都没缓过劲来,吐倒是不吐了,就是脚还发着软,根本下不了地,可这天有个伙计却来告诉他,收拾收拾,该靠岸了。

    徐子桢一下子来了精神,苦挨了这么多天,终于有盼头了,可他刚一翻身要下床,却又摔了个跟斗,晕船后遗症还没恢复,看样子还得歇,这下让他很郁闷,原打算下了船就找个机会开溜,现在看来是走不了的了,难道真的跟勒蚩老头去那个见鬼的林子里当伐木工?

    勒蚩还是很厚道的,指派了两个伙计把他抬了出来,船已经在往锦州港慢慢靠拢,徐子桢靠在船舷上,眼睛四处看着,不是新鲜好奇,而是在将来他早晚会再来这里。

    出乎他意料是的,锦州港竟然很热闹,码头很大,还是客货分离的,客运那头的岸边路面宽阔平整,牢固厚实的栈道修得戳进海面老远,徐子桢目测了一下,快比他去过的青岛栈桥都长了,这几年金国发展迅猛,四处开疆辟土,陆路要发展,海路也没落下,但码头的规模倒是起来了,就是海面不见一艘战舰,毕竟女真族还是擅长在马背上夺天下,建立海军的概念还没生出来。

    货运这头的地面也不差,就是乱哄哄的都是民夫,年关已过,各路货运又开动了起来,一艘艘货船上上下下的搬着货物,空气中弥漫着木料的清香与民夫的汗臭,混合成了一种古怪的味道。

    徐子桢正看得认真,却发现自家的船并没有靠向货运码头,而是客运的,两个伙计用一副简易滑竿把他抬起下了船,徐子桢很奇怪,这不是货船么,怎么不走货运那头?而且船上虽然没了木料,可还有不少东西,那也得卸货不是?

    勒蚩从山东路采办的东西五花八门,有绸缎布匹,有茶叶瓷器,杂归杂,倒都是高档货,看得人眼花缭乱,徐子桢还没恢复过来,帮不了手,只能半躺在一旁等着东西卸完,码头上早已停了一溜马车,看车上的印记正是宏记的。

    小半个时辰后东西终于搬完,勒蚩却不走,徐子桢正纳闷间却见远处又来了辆马车,来到近前停下,从车里下来一个女子。

    徐子桢打量了一眼,这女的长得并不好看,眼睛细细长长的,身材也不高,不见有什么过人之处,属于丢进人堆就找不见的大众脸,只是那双眼睛在不经意间会流露出一丝精明来。

    他还在打量着,忽听勒蚩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大小姐。”

    徐子桢一愣,他在船上和伙计闲聊时就知道了,东家有一子一女,儿子就是曾被苏三揍过的完颜涕,另外还有个女儿,小名阿清,比完颜涕大不了几岁,从小聪慧能干,在十五岁那年就开始帮着家里做帐管事了,不用问,就是她了。

    完颜清微微一笑:“辛苦了。”说完又看向马车上的货,问道,“我要的东西都齐了么?”

    勒蚩道:“回大小姐,都齐了,按您的吩咐全办的上等货。”

    完颜清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转眼看见坐着的徐子桢,忍不住微微皱眉:“这是谁?”

    勒蚩赶紧答道:“这是小人寻来的伙计,人挺实在,打算送去木料场干活,就是在海上晕了几日,还打着摆子。”

    完颜清恍然,说道:“那就让他在车里躺着吧,再安排个人照应着些,走,该回了。”说完转身回到车里,再没多看徐子桢一眼。

    “是。”勒蚩应了,让伙计把徐子桢搭上车里,吆喝一声,车队开始辚辚而动,往北而去。

    徐子桢大感诧异,完颜涕嚣张跋扈,可做姐姐的却这么和气,这姐弟俩简直是天上地下之别,难怪船上的伙计包括勒蚩老头都这么卖力,原来摊上个这么好的东家。

    车队缓缓前行,徐子桢躺在车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外边的风景,他在穿越前来过这地方,好歹知道些地理位置,往左去就是秦皇岛,不过现在还是叫秦州,往右是鞍山,而往上则是大兴安岭。

    徐子桢有些向往起来,他当初来东北却没机会去山里转转,听说那里老虎狗熊不少,这年头想来应该更多,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亲眼看看没关在笼子里的。

    他每天盼啊盼,终于在第三天时一片连绵的山脉入了眼中,只是现在刚开春,山林中的积雪还没化,远远看去到处是一片白茫茫,天地间仿佛罩上了一层银白色。

    徐子桢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壮观的雪景,不由得有些兴奋,可慢慢的他就无聊了起来,不管看哪儿都是白的,要不是车轱辘在转着,他都简直快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直都在原地没动弹了。

    这雪路也不知还要走多久,徐子桢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复躺了下去,决定还是先眯盹一会儿,再看下去容易得雪盲症。

    忽然听见车外一声尖锐的啸叫,徐子桢猛的睁眼,就看见头前的车夫摔落马下,脖子上插着一支箭,箭尾还在急速颤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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