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梁大忠要掀桌子,杨泽忙道:“梁大总管息怒,听下官把话说完,莫要如此急躁。”

    梁大忠虽然是宫里的副大总管,但他的地位不管怎么说也是比杨泽这个小县令高的,只要不是京里的正堂官,那都是要巴结他的,哪会有人消遣他,他这还是头一回碰到。

    梁大忠横眉立目地道:“好,且听你说完,要是还在消遣咱家,那咱家就算要死,也要拉你当个垫背的!”

    以后报复的话,他也说不出来了,马上就要完蛋的人,哪还有什么样的以后,所以狠话也能限于咱们一起完蛋!

    杨泽忍不住笑了,道:“其实这事看上去凶险,但结果不一定是梁大总管你死的,要对付你的人只不过是大总管而已,又不是皇上看你不顺眼,所以不管那个大总管怎么想难为你,只要皇上认为你是忠心的,那就足够了!”

    梁大忠嗯了声,这个道理太简单了,不用杨泽说他也明白,可问题的关键之处就在于,独孤女皇怎么能认为他是忠心的。

    杨泽又道:“能不能祈来福,这个实在是难说,咱们在这里私下议论这个,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参上一本,那咱俩的脑袋都要搬家,所以此事你知我知便好。如此一来,忠心如何体现,当然就是梁大总管你不要了自己的性命,也要给皇上办好祈福的差事,至于真的能不能祈来福份,那就是天意了!”

    “表忠心就是放火烧死咱家自己,把自己当成是祭品,然后还得看老天爷收不收下咱家这个祭品?是不是这个意思?”梁大忠气道,。

    看来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这个货色不怎么地呀!杨泽点头道:“要是祭品不好,退货也是正常!”随口就来了这么一句。

    直把梁大忠气得浑身哆嗦,一股气从脚底板窜到了脑瓜顶,三花聚顶。五气朝阳,任督二脉险些冲开,成为一代高手东方不败!

    “你再敢胡说八道……”

    “梁大总管千万不可于下官同归于尽,下官还年轻得很哩!”杨泽笑道:“你诚心以性命祈求上天。这是大大的忠心,但你有此心,手下人却不能看着你自己烧烤了自己呀,要是实在不行,没人帮衬,那下官愿意代劳!”

    呼地一声,梁大忠体内那股怒气,瞬间就从鼻孔喷出了体外,气消了,脑子就清醒了。他一拍大腿。道:“对啊,咱家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还有那些手下……哎呀,不过,咱家没有带亲信的手下出来。跟着来的那些官员又都不可信任,这种机密之事不可让他们知晓,看来也只能由杨大人你帮忙了!”

    杨泽一拱手,大声道:“愿意效劳!”

    “咱家如能逃过此劫,事后必有重谢,绝不会让杨大人白忙一场!”梁大忠郑重地表示。脸上表情非常明显,只要你帮着组织渡过难关。组织绝对不会忘了你的!

    杨泽一笑,道:“事情宜早不宜尽,梁大总管越是速度地去办事,那越能显示出你对皇上的忠心,事情的首尾也越好处理啊!”

    梁大忠立即点头道:“不错不错,这事儿得赶紧去办。不能等别人反应过来,那这招儿就不灵了。随行的官员里说不定就有那混帐王八蛋的耳目。”

    两人说了几句要注意的事项,梁大忠便告辞出门,带着那队官员,风急火燎地赶去西山了。

    西山离此并不远。不过半天的距离,杨泽在昨天还路过了西山。西山并不十分的高,但因附近多是平原,没有什么象样的山,所以西山便显了出来,要是放在多山地区,那西山顶多也就算是个山包包了!

    杨泽在驿站里又喝了会茶,继续休息,等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杨泽这才叫了付丙荣等人,又带上了菜菜去看热闹,众人骑了马,假成是吃饱了饭没事儿闲的,四处出去看风景的样子,往西山方向走去。

    却说梁大忠,得了杨泽的主意之后,满心欢喜,可算是能渡过难关了,如果这事儿办好了,不但没法让大总管难为他,他自己相反还能得到独孤女皇的赞赏,到时再找杨泽出个主意,说不定能将大总管掀翻下马,他取而代之,那可就美哉妙哉了,身为一个志向远大的太监,当然希望能登上大总管这个太监仕途的顶峰了!

    一路快马疾驰,到了西山。

    西山向来是皇室的祈福之地,庙宇齐全,就连祭台都是前些日子新修缮的,随时都可以利用,除了点火用的柴火,其它的一概不用操心!

    梁大忠一到了西山,立即叫来主事,告诉他来是为独孤女皇祈福的。主事不敢怠慢,西山这里要放在后世,绝对是一处旅游胜地,可放在大方这个时代,却是专门为皇帝祈福用的场所,主事的职责就为祈福做各种准备的。

    主事属于礼部官员,对于各种礼仪那真是知道得不能再知道了,立即就去办,可他心中却有些疑惑,那就是为什么要找一百担柴火,这是干什么用的,向上天祈福,用柴火干嘛,难不成是求灶王爷给皇上赐下福分?灶王爷管这个吗?还真没听说过。

    一通忙乎,把各个厨房所有的柴火都搜集到了一起,勉强才凑够一百担之数,主事来问梁大忠,这些柴火要放在哪里。

    梁大忠此时汗水已消,茶也喝了不少,算是喘过气来了,他道:“都堆放在祭坛之上吧!”

    主事大吃一惊,道:“梁大总管,祭坛之上放的各种供品,这些都是现成的,要是梁大总管需要,只须吩咐一声便可,但柴火这种东西,可不能往祭坛上放啊,天干物燥,小心引发火灾!”

    柴火成堆,要是不小心失火,烧了别的地方也就算了,可烧了西山,皇家祈福之地。那可就祸事了,独孤女皇现在正发疯似的找大臣们的毛病,小小主事估计得被满门抄斩,西山本地的官员们也都没有好果子吃。

    梁大忠却道:“让你怎么做。你便怎么做,多说何宜?如果此次祈福,没有让上天为皇上赐下福来,那你就等着砍头吧!”

    顿了顿,他又道:“西山重地,防火防水防雷击,都是你的本份差事,如果出了意外,当然要落到你的头上,这事不用咱家多说。你自己明白。”

    主事大吃一惊,这位梁大总管莫不是疯了,他要往祭坛上堆柴火,却把责任往我的头上推,坑爹坑娘还要坑我?这个黑锅我可不能为他背。凭什么让我为他背啊,一个死太监而已,我认得他是谁呀!

    心中怒骂,可主事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告罪一声,离了梁大忠歇息的屋子,他返回自己的书房。立即修书一封,向京里的礼部尚书报告此事,这事可有些大了,烧谁家的产业,也不能烧皇上她家的呀,他一个小小主事做不了主。只能上报礼部了,一切由礼部尚书决定。

    叫过一名亲信,主事言道:“你将此信速速送去礼部,路上千万不要顾惜马力,用最快速度送去。争取今天送到,今天就得到回信!”

    那亲信为难道:“老爷,小的快马加鞭今天送到不难,可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回信送回来啊,只能等到明天才成!”

    “明天就来不及了,要是城门不开,你跳城墙便是。嗯,那城墙太高,用筐顺你下来也不合适。这样吧,你带一个人去,你把信交到礼部之后,得到回信,再去城墙那里,把回信扔下墙来,让另一人带回即可!”主事道。

    亲信挠头道:“可是,却还有护城河……”

    “蠢材,用箭射过护城河不就行了,这也要用我教么!”

    亲信赶紧答应,出门叫上另一人,二人快马加鞭,玩命似地往长安城跑去。

    梁大忠坐在屋中,等得好生心焦,好不容易才有小宦官来报,说那主事派了人出门,直往京城方向去了,他这才放下心来,和杨泽当时商量得好,要是没有人往京城送信,那他这番作做,可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了。

    梁大忠出屋去了祭坛那里,见柴火堆了一院子,却并没有往祭坛上堆,他立时怒道:“尔等竟然不听命令,好生可恶,来人啊,将那主事押过来,痛打一百大板!”

    区区一个宦官头子,凭什么打朝廷命官,可没谁敢当面斥责,随行官员连忙上前,劝说一番,而那主事却远远地跪了,不管梁大忠怎么斥责,他就是不肯把柴火堆到祭坛上去。

    看看天色差不多了,估计着杨泽也该快到西山了,有了接应的人就不怕。

    梁大忠这才满脸的忠心,做足了架势给官员们看,用非常沉重的语气道:“自古向上天祈福,无不需要用到祭品,但祭品多少,又是什么,却要看祈福之人对上天的恭敬程度了。前次有大臣向上天祈福,祭品便是没有达到恭敬上天的程度,所以上天没有得到感应,这便有了咱家再来祈福,咱家对皇上忠心耿耿,天日可鉴……”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说了一通,扬扬洒洒足有上万字,听得一众官员头晕眼花,不知梁太监到底要表达什么,就算要献忠心给皇上,可皇上又不在跟前,想要通过他们的嘴去传扬,传到皇上的耳中……嘿,大家算老几啊,品级差得太远,想见皇上一面可太不容易了,就算真的见着皇上,说自己的事都来不及,谁能顾得上他一个老太监啊,想通过大家传扬他的忠心,实在是多此一举。

    梁大忠说得口干舌燥,忽地话锋一转,大声道:“咱家决定,以自身为祭品,祈求上天降下福分,祝我皇病体早日痊愈,万岁万岁万万岁!”跪在祭坛下面,对东方连连磕头!

    官员们听了,无不大惊,国朝以来……严格来讲是国朝之前的前朝,或者更加久远的前前朝,以活人为祭品的事情早就废除掉了,因以活人为祭品的事大过残忍,当然最关键的是就算拿活人当祭品,效果也不见得有多大,所以早就废除了,没谁愿意被活祭了,这点是绝对肯定的。

    但是有一点,如果祭品自己愿意,那就是另一说了,偏偏现在就正好有一个,梁大总管愿意自行烧烤了自己,成为祭品,老天爷愿意不愿意吃他这份烧烤不一定,但他自己非要这样办,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听了这话,那远远跪在地上的主事却叫了起来:“梁大总管不可如此……”

    梁大忠心中点头,竟然还真有人拦着,看来不需要杨泽来此,也是可以的。

    却听那主事叫道:“以祭品奉天,向来只用猪羊牛三畜,再次也可用鸡鸭,梁大总管并非鸡鸭,更非三畜之列……”

    梁大忠大怒,原来是这么个不要法儿,是在骂我禽兽不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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