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进入京畿地区,那就属于长安的范围了,要想带着军队从这里通过,那么必须要向京城方面报备,必须要得到允许,才能靠近长安城。

    在京畿地区的边界,有一座极大的驿站,专门负责从西北方面来的使臣和官员,杨泽想不住驿站也不行了,他本来就不是奉旨进京的,要是还不住驿站里,那不和造反一样了么。

    驿站大得很,别说四百多人,就算是再翻一倍,也住的下,房间多得很,杨泽先和驿站的官员打好了招呼,做了登记,这才开始写奏章,想向独孤女皇报告此事。

    他这么做是不符合规矩的,光只有求州刺史公羊留的奏章,那肯定是不管用的,公羊留在求州的一亩三分地上还行,可在长安他是谁啊,谁也不会把他当回事的,拿了刺史的奏章就敢进京,这又不是藩镇割据的年代,那能好使么。

    杨泽写了份奏章,着重阐述他不得不偷偷入京,害怕走漏了消息,不管怎么样,突觉国师“入朝”,还是被抓住后才入朝的,这种事不能被太多的人知道,万一被有心人利用,那可就要引起两国的争端了。

    写好了奏章,叫人送进京去了,杨泽则等在驿站里,没有独孤女皇的旨意,他只能在这里等着,就算让他等一两个月,他也得认命。

    菜菜来找杨泽,问道:“刚才听驿站里的人说,象咱们这样进京是不行的,军队不经召唤,是不许进京的,否则会被追究责任的,你行吗,你会不会被砍脑袋啊?”

    杨泽想了想,道:“被砍脑袋估计是不会的,毕竟送鸠摩多罗进京。是需要卫队的,四百人的卫队实在是算不上多,军队和卫队这个区别可大了。就算要追究责任,也只能是追究为什么抓住了鸠摩多罗后不立即向朝廷汇报。所以估计我会被免去镇西县令之职!”

    菜菜吃了一惊,道:“那,那你以后就是平头老百姓了?”

    杨泽忽地一笑,摇头道:“免去镇西县令之职,却可以担任别的职务嘛,毕竟能把突觉国师弄到长安来,让突觉可汗低头,这可是让咱们大方占上风的好事,你皇祖母就算嘴上不说,心里定是欢喜的。先斥责我一番,可事后,还是会升我官的。”

    菜菜这才放下心来,看着杨泽,道:“你好象很得意的样子。是不是知道一定会升官啊?”

    杨泽皱起眉头,道:“我是这么预计的,但按着你皇祖母的脾气,倒也不见得。不过,反正是还没发生的事,就往好的方向想呗,何必给自己增添烦恼。”

    就在这时。木根从外面跑了进来,说远处往这边来了好多的人,有当兵的,还有当官的,领头的看上去象是个宦官!

    杨泽奇道:“宦官,你怎么看出来是宦官的?”

    木根挠了挠后脑勺儿。道:“就是那个梁大忠吧,以前想拉着大师兄进宫的那个宦官,他不是大总管么,是太监,那不就是宦官么!”

    杨泽啊地大叫了一声。急忙跑出屋子,一直跑出了驿站,到了大路上,向长安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了好大的一群人,都骑着马,为首之人可不正是皇宫里的大总管梁大忠么,后面还跟着一群官员,但看那些官员的品级都不是太高,穿绯袍和绿袍者居多,最高品级的紫袍却没有!

    菜菜也跟着跑了出来,奇道:“这些人是来传旨的吧,你不是刚刚把奏章送出去吗,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难道皇祖母提前就知道信儿了,让他们来迎接你的?”

    杨泽心想:“我算老几啊,还迎接我,就算要迎接也是来迎接鸠摩多罗的,可迎接突觉国师,那些官员的品级可是不够的。”

    他道:“不会提前知道的吧,这事我做得很保密了,哪可能来得这么快!”

    杨泽快步迎了上去,叫道:“梁大总管,好久不见了,一向可好,别来无恙否?”

    梁大忠并不是大总管,他在皇宫里的职位,严格算起来是副大总管,在宫里这个级别是万万不能搞错的,谁要是敢管他叫梁大总管,那真正的大总管会怒的,非给梁大忠穿一串的小鞋不可,但在宫外就无所谓了,叫大总管还显得亲热。

    梁大忠一愣,他认得杨泽啊,急忙下马,也快走几步,过来和杨泽打招呼,他很是奇怪地道:“这不是杨大人么,你不在镇西当县令么,怎么回京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杨泽一听便放下心来,看梁大忠的表情不似做伪,那么应该梁大忠不是奉了独孤女皇的旨意,前来迎接自己的。

    杨泽笑道:“有公事要回来,没办法啊,只能千里迢迢地回来了,梁大总管不知下官要回来?啊,也对,象下官这样的小人物,回京来又能有几个人知道呢!”说着,他还唏嘘了两声。

    梁大忠叹了口气,道:“你是住在这家驿站里吧,正好,我也要在这里歇歇脚,咱们进去说话吧!”他回头冲着官员们说了一句,这才和杨泽一起进了驿站。

    进屋落座之后,待仆人送上茶水,梁大忠喝了一口,这才道:“杨大人,你这次回京,时候赶得不对啊,怕是会……唉,怕是会倒霉啊!”

    杨泽一皱眉,他看出来了,梁大忠象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虽没到愁眉不展的地步,可也很是郁闷。他问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对了,梁大总管,你怎么出京了,以你的身份应该在宫里伺候皇上才对啊!”

    梁大忠叹了口气,道:“有些话虽然是咱们这些当臣子的,不应该议论的,但你也不是外人,实不相瞒,最近女皇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大病虽然没有,但小病总是不断,所以宫里的大总管便派了咱家出来,去西山为皇上祈福。”说罢,他嘿嘿了两声。

    杨泽咦了声。道:“皇上身体不适?可为皇上祈福之事,不是小事啊,怎么只派了你出来,还要去西山。按道理来讲,就算不是大总管亲自出马,也应该是凤阁的宰相出马才对。”

    梁大忠脸上现出冷笑,道:“大总管要留在皇上身边,所以只能派咱家出来了,这些事情,以你的聪明岂有不懂之理,无须多问。”他语气中深深表露出不满,但却不是对杨泽有什么不满。

    杨泽稍微一想,便明白原因了。

    一定是梁大忠和宫里的大总管不对付。想想也是,正手和副手算是天生的敌人,尤其是太监这种人,要是能和睦相处,那还真是奇怪了。勾心斗角才是常态。宫里的大总管派了梁大忠出来祈福,要是独孤女皇的身体还是不见好转,女皇都那么大岁数了,不见得会有什么好转,那就等于梁大忠祈福失败,大总管不就有了借口,修理梁大忠了么。

    杨泽叹道:“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啊。难为梁大总管了。”

    “谁说不是呢!”梁大忠抱怨了一句,又道:“且不说咱家的愁心事儿。杨大人,你可知最近京城里的官场出了很多的事情么,不少高官都落马了,被皇上下了大狱,这还算好的。有些大官甚至被砍了脑袋,全家流放!”

    杨泽大吃一惊,急忙问道:“这是为何,难不成皇上想要兴大狱?”

    在独孤女皇当政的这些年,修理官员那是很平常的事。兴大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以独孤女皇喜欢用酷吏的爱好来说,在她的朝廷里当官,可实在是不容易的一件事,而且就算是酷吏,在没了利用价值之后,结局也是很凄惨的。

    梁大忠摇了摇头,道:“皇上有没有想兴大狱,这个咱家哪能知道,但以现在的情况看,这次大狱已然兴起来了,而且超过了以往的程度,所以你这个时候回京,前景实在是让人担忧啊!”

    他和杨泽并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相反,当初还有些不愉快,可现在梁大忠有难,杨泽看上去前途也不是很美妙,所以便起了同病相连的感觉,竟和杨泽说起知心话来了。

    杨泽低头不语,想起心事来,所谓当局者迷,在现在的长安里,可能很多大臣想不到,可他这个活了两世的人却可以想到。独孤女皇身体不好,现在却又把大臣们抓起来的抓起来,杀头的杀头,这明显是在为她驾崩之后做准备了,要为新皇扫清道路。

    被杀头的大臣一定是不可靠的,而被抓起来的大臣却正好相反,一定是可靠的,不可靠的死了,新皇帝就不用亲自动手了,省下了麻烦,而听话的被下了大牢,那么新皇一登基,把这些大臣放出来,就等于是施恩于人,那些原本就可靠的大臣自然感恩戴德,甘心为新皇帝使用,如此一来,新皇帝的江山岂不就能稳稳当当坐稳了么。

    在历史上,把这事做得最绝的有两个皇帝,一个是明太祖朱元璋,一个是清朝的康熙皇帝。只不过,朱元璋注重的是杀掉“可疑”的大臣,而康熙皇帝是关起来忠心的大臣。

    这两种情况的出现是有原因的,朱元璋杀大臣是因为继承者太弱,而康熙皇帝关大臣是因为继承者太强。新皇帝太弱,老皇帝只能亲自出手替他杀掉不听话的,反而新皇帝太强,就要多留些能干的大臣,让新皇帝好好使。

    以现在大方朝廷的情况来看,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那么也就说明,独孤女皇虽然身体不好了,知道快不行了,但她还是没有最后决定,到底立谁为继承人。

    长公主够强,而相王够弱,这两个人都有可能,但不管是谁,都对杨泽是大大不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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