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瞧着她,尤其小郑子,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蓝、蓝衣,你这样……不好,真的不好……”

    小郑子喃喃着,似对林铃儿说的,也似在自言自语。

    林铃儿抖了抖长袍,眉梢微挑,下巴扬起,故意模仿男人的样子、粗着嗓子问道:

    “哪里不好?”

    小郑子一愣,像是不认识她了一样,怔忡片刻才说:

    “你这样……会让男人都觉得自己……好丑。”

    噗,汗……

    朱固力眼中那惊艳的眼神分明还未退去,看着林铃儿也是直摇头:

    “师妹啊师妹,不管是男是女,你还是……太美了……唉……”

    林铃儿思忖着,什么意思,美也是种罪过?

    其实她明白,朱固力是在为她担心,但是没办法,如今只能这样,但愿女扮男装会让她躲过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吧。

    她的脸一直紧绷着,没有笑容,心也一直紧绷着,不敢有一刻放松,从今往后,她再也不能做那个无忧无虑、对什么事都毫不在乎的女生了,她的肩上扛着责任,心里装着几个不容失去的生命,没有人保护,她只能靠自己。

    “上车。”

    她深吸了口气,仿佛这口气可以填满她的胸腔,给她勇气。

    小英子抱着蝉儿上了其中一辆马车,小郑子随后正要登车的时候,不由停下问道:

    “蓝衣,咱们……去哪?”

    林铃儿看了看两辆马车,轻轻合上了眼帘,瓦倪、斯南、大邱似乎都容不下她了,除了往西离开这三个国家,她不知道还能去哪。

    似是想好了,她倏而睁开了眼睛:

    “往西,走到哪算哪。”

    “往西?”

    朱固力说道,

    “一直往西是哲北,再往西就要踏上丝绸之路了。”

    他笑着打趣道,

    “师妹,你不是要去丝绸之路上抢我的生意吧?你之前可是说要帮我成就商业帝国的,不是跟我抢生意……”

    丝绸之路,听起来好遥远!

    她以前只在书本上看到过,哪有可能亲历?

    不过听朱固力这么一说,她倒真来了兴趣,丝绸之路,一条连接亚非欧的商业贸易路线,这是一条多么神奇的道路!

    古代没有飞机、没有火车,人们就靠着牲畜驼载着货物,走过漫长的丝绸之路,将商品出口到别的国家和地区,这是一项很伟大的壮举。

    是的,这件事充满了冒险精神,但是她想试试。

    目光变得坚定,她说:

    “师兄,我说过的话从来都算数,你帮我找了事情做,今后咱们就去成就你的商业帝国。”

    朱固力拧起了眉头:

    “师妹,你、你说什么?”

    他不是没听清,而是不敢相信。

    林铃儿拍了拍一车的货物,笃定道:

    “我打算把这些东西卖到西域去,这条路你熟,带路吧!”

    “啊?”

    朱固力张大嘴巴扭头看她,林铃儿却已经登上马车,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马车里,穆耳躺在厚厚的褥子上,那是原来林铃儿绝食时的位置,小英子抱着蝉儿坐在他的身边,不时地帮他掖着被角、试试他的体温。

    小郑子把七七交到她的怀里,不可置信地问道:

    “蓝衣,你不是说真的吧?什么丝绸之路,什么商业帝国?你为什么要去做这些危险的事?如果是为了帮那个猪头,我是绝对不同意你去的!”

    林铃儿看着他,也只有此刻,她才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

    “不找些事情做,我还能干什么呢?”

    小郑子望着她,她那对如水的大眼,此刻盛满了脆弱,他差点落下泪来。

    “好,丝绸之路,只要你想去,咱们就去,你想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都听你的。”

    他的声音哽咽着,

    “我去赶车。”

    她点点头,忽然笑了,眸中却早已腾起一片水雾:

    “好,丝绸之路,走起!”

    小郑子坐到了马车前面,手持马鞭,大喊了一声“驾”,似要将所有的愤懑都在这一声中释放。

    他不知道前路如何,他只知道,只要林铃儿高兴,只要她能尽快好起来,回到从前的她,他愿意做任何事。

    只是,失去了拓跋九霄的她,还能好起来吗?

    出了客栈,对面酒馆的房顶,两个黑袍人的衣襟随风舞动着,他一眼便看了见。

    阳光尽收,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淡黄的霞光,那两个黑袍人的身影映在深蓝色的天空下,越发地暗沉。

    他哭了,无助而愤慨:

    “我草你祖宗!”

    他失声大喊,天知道他是在骂谁,反正他就是要骂,他很憋屈,太憋屈了!

    这里是两个,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多少黑袍人在盯着他们?

    “驾,驾驾!”

    马鞭抽打在马身上,两辆华丽的马车在刚刚降临的夜幕下奔驰起来。

    华丽的外表下,是一颗颗千疮百孔的心……

    一月之后。

    距离拓跋九霄出征至今,已经过去10个月了,他一路长胜,过关斩将,到了今天,距离大邱王宫已只有一步之遥。

    谁也没有想到,这场被誉为即将引发天下大变的战征,竟然只用了短短数月便已接近尾声。

    更没有人想到,冥王之所以日夜兼程,为的竟是一个承诺。

    他答应过她,一年,只需要等他一年,他便会回来,与她相聚,与她共度余生,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他要让她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他暗中派去瓦倪打探消息的死士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他的承诺、他的希望通通落了空。

    主帅营帐里,上官无用、穆雨、穆风、穆雷、叶布等几个拓跋九霄的心腹齐聚一堂,商议着攻打王宫的对策。

    连日来瓦倪大军大获全胜,兵多将广,步步为营,冥王在大邱的威名令一些城池不战而降,所到之处无不摧枯拉朽、冲坚毁锐,以至于士气高昂,人人叫嚣着要杀入王宫,取南宫清风首级。

    “王爷,我瓦倪大军如今士气高涨,正是一鼓作气拿下王宫的好时候。不过,以老臣对南宫清风的了解,此时他一定布下了天罗地在等着活捉王爷,想要夺下王宫,并非易事。”

    上官无用坐在轮椅上,精锐的眸中现出一丝难色。

    拓跋九霄背对着所有人负手而立,一身绛紫色长袍在烛火的映照下散发着暗沉的幽光,高大的身躯无论何时都带给人强大的压迫感,银发依旧森寒着,给他高冷的背影更添了几分慑人的力量。

    良久,他都没有出声,大家以为他在思考下一步的计划,可是谁也想不到,他此刻惦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已经一月有余,他派去瓦倪的死士如果打探到了消息,这个时候应该回来了。

    虽然收到了穆天宁的飞鸽传书,但是他不信,因为从整封信的内容来看,他只得到了一个讯息,两个字:“安抚”。

    就像是在故意隐瞒什么,每次穆天宁送来的消息几乎千篇一律,他虽然也不相信阿莫礼派人捎来的话,但是日日看着林铃儿的手帕与七七的肚兜,他根本无法安心,因为这件事涉及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铃儿与七七。

    还有那只丢失的荷包,如果不是有意,谁会偷这种不起眼的小东西?

    穆雷与几个死士去桃园镇找过了,没有找出半点林铃儿的影子,虽然这也许能证明阿莫礼说的是假话,但是不知为何,他的担忧却更甚一层,冥冥之中,他总感觉得到她在叫他,连日来,他的心总会不时地揪紧、抽痛,这是从前没有过的。

    “王爷?”

    上官无用见他良久不发声,不由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王爷?”

    第二声,他才听到,提了口气,缓缓转过了身。

    他面沉如水,冷眸淡淡扫过在座的人,道:

    “继续。”

    他的心不在焉也许别人看不出,但是作为看着他从小长大的人,上官无用一眼便洞悉了。

    他的眉头微敛,收回目光,垂下了眼帘,这样的王爷,让他担心。

    叶布向拓跋九霄拱手,道:

    “王爷,微臣倒有一计,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拓跋九霄目光微抬,落在叶布身上,对于林铃儿的这位干爹,他始终心存感激,因此对待叶布他向来礼遇有加,与别人不同。

    “哦?叶大人请讲。”

    他抬了抬手。

    “是。”

    略作思忖,叶布沉稳地开口,

    “微臣有一同窗好友,名为纪朗,在大邱任从二品兵部侍郎,此人为人正直、洁身自好,一直对南宫清风不敢苟同,微臣以为,是否可以让微臣暗中去接触他,如果他愿意跟咱们来个里应外合,那么想要攻下大邱王宫,便如探囊取物啊。”

    拓跋九霄眉宇微锁,沉吟道:

    “此人确实可靠?”

    叶布肯定地点头:

    “以微臣与他多年的交情,就算他不肯与咱们合作,也定然不会置微臣于险境,这一点微臣可以保证。”

    拓跋九霄点头:

    “本王不想叶大人有任何闪失,否则……”

    否则,他没办法向林铃儿交待,这后半句他没有说出来,因为不敢说出这个名字,会心痛,会大大地影响他的情绪。

    叶布似是理解了他的心思,继而道:

    “请王爷放心,纪朗绝对可靠,微臣一定不会有事。”

    这算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既然如此,那便麻烦叶大人走一趟,本王会派人暗中保护你,定护你周全。”

    拓跋九霄笃定地说。

    “是,微臣多谢王爷。”

    叶布话音刚落,帐外便有人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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