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没有生气,竟然笑了,但她看得出,他笑得有多勉强:“好,你喜欢就好。”

    看着这样的阿莫礼,她虽然生气,但却仍是忍不住心痛,眼睛酸涩得难受。

    用力吸了口气,把就要涌上的泪逼回去,她说:“阿莫礼,你看看我,仔细看看我好吗?”

    听到她的话,他缓缓地抬起了眼帘,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里面的深情却像两把利剑一般刺痛了她的眼,“我不明白,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到底哪里好值得你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现在病成这个样子,你觉得我美吗?好,就算你不是个看重外表的人,那我身上有什么优点,一只手能数得过来吧?咱们再说说缺点,我好吃懒做,贪玩贪心,十只手恐怕都数不过来。就算你看重的也不是这些,那么最重要的,我不是完璧,我嫁过人,我有男人,有孩子,这样你也不介意吗?就算你不介意,你要把我带回吉原,那么我问你,你那些王族家人不会介意吗?你把我带回去打算如何安置?像我这样一个人,你能给我什么样的名份?我真的很好奇,你会如何对抗你的王族,对抗朝廷里那些反对你的人,为了区区一个女人,真的值得你这么费心吗?咳咳……”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已声嘶力竭,又不住地咳嗽起来。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阿莫礼应该还没精神错乱到听不懂她的意思吧?

    谁料,听完了她的话,他却只是不动声色地拿过水壶递到了她的手上:“喝点水吧。”

    “你……”

    她瞪着眼睛,他是真的打算跟她装傻是吧?

    “好,你不回答,我就当你能把一切都解决得非常完美,这些客观事实你不想谈,那么我们来谈谈主观存在。你喜欢我是吗,爱我是吗?”

    她看着他,像个毫无感情的陌生人一般,就像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像从前的无数个时刻一样,然后笑着点头,用极其动人的声音说道:“没错,我喜欢你,我爱你,无论你病成什么样子,在我眼里都是最美的女人。”

    她的呼吸一窒,真是哭笑不得,这种时候,他怎么还能这样厚颜无耻地跟她告白?难道他的洒脱都用在了现在这种状况下?

    现在的他,让她想起了从前的他,那个一直被她当成蓝颜知己的他,这样的告白就像哥们儿之间的玩笑。

    她有片刻的怔忡,可是下一秒,她便告诉自己那不过是她的错觉,在这样的年代,恐怕除非像小郑子那样的太监,是不会有真正的男人成为她的蓝颜知己的。

    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这句话她始终不相信,因为在现代她有很多纯哥们儿,可是在这里,她信了。

    心往下一沉,咬咬牙,她无情地道:“可是,我不喜欢你,我不爱你,一点点都不爱,你听清楚了吗?”

    这样无情的拒绝,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无颜以对、知难而退吧?

    可是她低估了阿莫礼的承受力,他只是笑笑:“我知道。”

    “你知道?”

    她不敢相信地反问着。

    他点点头,似是有些无奈:“从一开始我就知道,那天晚上你再一次提醒了我,所以,不用再强调了。”

    “你知道还做了这些?咳咳……”

    她又咳嗽起来,妈淡,她这身体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毛病,真是太不给力了,“那你知道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爱上你吗?”

    他的表情僵了一下,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痛楚,即便他遮掩得再好,还是被她捕捉到了:“假以时日,你会的。”

    “呵……”

    她不禁笑了出来,他还真是阿Q精神到了一定程度啊!

    “若是不会呢?”

    她盯着他的眼睛反问道。

    他的眉宇之间渐渐笼上一层忧郁,良久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笑了一下,说:“我去看看粥好了没有,你刚醒,需要补充体力。”

    说罢他转身就要跳下马车。

    她却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阿莫礼,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我可以对你感到愧疚,可以感激你,可以不恨你,甚至可以理解你,但……我就是不会爱你,不论经过多少天、多少年,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他的身体紧绷着,像是一只拉满的弓,清冷的声音如幽灵一般传过来:“是因为他吗?”

    “阿莫礼,就算我爱的人不是他,也不会是你。从一开始,你就被我定义为朋友,相处得好就是好朋友,处得一般就是普通朋友,不管你是什么样的身份,有着多么显赫的家世,对我来说,朋友就是朋友,永远不会上升为恋人。就算你强行把我带回去,用你百分之百的真心来换我的爱情,我也只能告诉你,没-可-能!”

    她死死地揪着他的衣襟,想把话一次说清楚,不想让他再逃避,就算他要装傻,她也不想给他装傻的机会,这就是她与他最大的不同。

    他能容忍她在他面前装傻,一次又一次,甚至看着她那顽皮的样子,听着她那憨憨的傻笑,乐此不疲。

    而她,却非要一语道破,让他无处可逃。

    又是一阵可怕的沉默,他仍然保持着欲下车的姿势,动也不动,良久,他将被她握住的衣襟用力抽了出来,丢下一句话,便跳下了马车:“即便如此,我也想试一试。”

    “等等!”

    她叫住了他,“那天晚上,你说要把他怎么样?你们把他怎么了,到底又耍了什么阴险的手段去对付他?”

    这个问题她一直想问,只不过直到现在才有机会。

    站在车门边,他的双手渐渐握成了拳,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只要你在这里,我便不会对他怎么样。”

    说罢,他拂袖而去。

    他的意思是,如果她想逃走,他便会对拓跋九霄采取手段了吗?

    该死!

    她的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为什么她从来都不知道,阿莫礼竟是这样顽固、这样邪恶的人?

    他的洒脱呢?他对任何事都毫不在乎的劲头呢?他抛弃王位继承权游历天下的勇气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啊……”

    她已经被他气得发狂了,疯了一般胡乱揪着自己的头发,顷刻间,一个原本就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子,马上变成了刚刚被雷劈过的造型。

    苍天啊,不如真的一个雷劈了她吧!

    她知道,谈话已经解决不了问题了,不过她还知道一件事,阿莫礼是真的爱她的,所以,她决定赌一次。

    既然他要她这个人,那么她就给他这个人,只不过,他得到的,将是一具尸体。

    哈哈,她真是聪明绝顶,竟然想到这么流弊的方法来要挟他,真是……她也只能苦笑一声,呵呵哒了。

    她是真的累了,坐了这么久,腰酸背痛,加上说了那么多话,口干舌燥,嗓子痛得好像有只刺猬钻了进去,她喝了几口水,便躺下了。

    片刻之后,香雪端来了一碗粥,她告诉她,这是一碗蔬菜粥,怕她消化不好,阿莫礼还特意叮嘱下人把菜切得碎碎的,方便她吃。

    可是为了离开,她已经打定主意不惜拿命来赌,不能易容,不能硬逃,她又病成这个样子,除了绝食这一个办法,她想不到还有更好的路可以走。

    “拿走吧,我不想吃。”

    她虚弱地说,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香雪。

    “可是主子,您不吃饭病怎么能好呢?您要顾着自己的身体啊,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公子,您也应该保重自己,您病的这些天,公子吃不好睡不好,您瘦了几圈公子就瘦了几圈,难道您看不出来吗?”

    香雪应该是个好孩子,最起码她对自己的主子尽职尽责,可惜,她说错了话。

    现在只要听到阿莫礼这三个字,她就头皮发麻:“滚,滚开!”

    她沉着一口气,闭着眼睛吼道。

    香雪不敢相信似的:“主子,您、您说什么?”

    她转过身,看着香雪,一字一顿:“滚,我叫你拿着这碗粥给我滚蛋,听到没有?”

    可能是由于她的突然暴躁,香雪听了后两手一抖,一碗滚烫的粥“啪”的一声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摔得米汤四溅。

    她不知道阿莫礼站在哪,只知道这一状况发生后,他不出五个数就赶了过来。

    “出了什么事?”

    他问香雪。

    香雪委屈得直掉眼泪,一边抹一边哽咽着说:“奴、奴婢也不知哪里惹主子不高兴了,主子叫奴婢拿着这碗粥滚开,奴婢一不小心就……”

    香雪看着地上的碎片,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与地上的菜粥融为一体。

    阿莫礼的眉头一皱,沉吟道:“没关系,再去盛一碗来。”

    “是。”

    香雪应声下去了,阿莫礼则站在马车门口,一直没有离开。

    她虽然背对着车门,但是夕阳将他的影子映在了车厢里,她一抬眼便看得到。

    “为什么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沉默了片刻他说,“你可以不爱我,但是不能不爱你自己,我不允许你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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