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太医,南宫绝回到了床前,今天,她一直面朝里睡着,如今已接近巳时,她依旧睡得香甜,太医说她已无大碍,看来,应该不日便会醒来。

    目光移至她的小腹上,虽然隔着被子看不出来她有了身孕,但是他知道,那里怀着拓跋九霄的骨肉,要她生下另一个男人的孩子?这辈子都不可能!

    “将军,丞相有请。”

    门外传来申城的声音,他没有回应,而是静静地抬起手,手指轻轻擦过她滑嫩的脸颊,唇边溢出一丝笑意,这才起身离开。

    门吱呀一声开了,复又阖上,房间里很安静,与他在时并无两样,因为她说过,不许吵她,所以,他一直没有再吵过她,若不是这一声门响,她甚至不敢确定,他是否还在。

    她知道此时屋子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这才缓缓地抬起了眼帘。

    眼睛依然大而清澈,只是里面少了那原有的芳华。

    她定定地看着床塌里面白色的幔帐,眼中的泪水越聚越多,最后终是跳出眼眶,滑落。

    如果可以一直睡下去,她宁愿不再醒来,就像昨天,她分明已经醒了,却自欺欺人地睡了回去,因为醒来注定要面对记忆里那些生不如死的画面,她为何要醒来?

    梦里,那个画面无数次地重演,梦里,她已经死了成千上万次。

    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醒来了,更清醒的知道,自己不能死。

    刚刚太医的话她都听到了,南宫绝虽然没有说话,她却猜得到他的心思,他想让太医拿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只因为那是拓跋九霄的孩子!

    他的根已经在她的身体里深种,这条根,南宫家必须铲除,她怎会不知?

    可她要如何才能保得住这个孩子,仅凭一己之力,她能办到吗?

    擦掉眼泪,她坐起身子,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干净的中衣,床边放着一件披风,或许那是南宫绝的。

    她顾不得许多,下了床拿起披风裹在身上,就往门口走去。

    这里是丞相府,她明知道硬闯是闯不出去的,可是不试,又怎么会知道?也许南宫绝不在的时候,他们会放松警惕?

    想到这时,她已经“豁”地拉开了房门,抬脚便迈了出去。

    “铃儿?”

    “铃儿姑娘?”

    门口站着两个人,同时出声唤她,不同的声音,同样的惊讶。

    她左右看了看,竟是小郑子与申城。

    “小郑子,你没事了?”

    那晚,小郑子爬向她的画面在脑海中立刻跳了出来,她抓住小郑子的肩膀,眼睛不住地上下打量着。

    小郑子捂了捂那只依然肿胀的眼睛,勉强笑着说道:

    “嘿嘿,没、没事了。”

    “可你的眼睛?”

    “不碍事,过几天就会消肿了。”

    他说着说着,垂下了头,声音也哽咽起来,

    “对不起,铃儿,是我连累了你……”

    他抬起袖管去拭眼中的泪,如果不是为了救他,拓跋九霄就不会死,林铃儿就不会被俘,也许他们现在已经安全地回到了瓦倪,过上太平的日子了。

    “小郑子,你说反了,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都是因为我。”

    她带着歉意,却没有泪水,声音格外的平静、淡定。

    小郑子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眼前的铃儿似乎有点不同,她从前是那么开朗,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可是如今遭了如此大难,她却没有抓住他抱怨、哭诉,难道人在经历了一些大风大浪之后,必然会变得深沉吗?还是她故意将那晚的事遗忘?

    “铃儿,你、你没事吧?”

    他又拭了把泪,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触到她的伤心点。

    谁知她却摇摇头,说:

    “我当然没事。”

    “那你……”

    “我想回家了,你知道的,我的家在瓦倪,在冥王府,这里不是我的家。”

    小郑子与申城对视一眼,半晌没有人说话。

    “铃儿姑娘,将军吩咐过,如果您醒了,他不在,就让您第一时间看到郑公公,因为他知道您很在乎郑公公。可是……将军也吩咐过,您不能离开这里,除非他陪着您。”

    申城沉吟良久说道,虽然他很同情林铃儿,却无能为力,忠臣不事二主,他能做的,也只是客客气气,善待她而已。

    林铃儿冷笑一声:

    “我不需要他陪,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就去哪,让开!”

    说完,他推开申城就往外走去。

    申城想出手阻拦,可是如今她摆明了是南宫绝的女人,谁敢乱碰?

    小郑子随即跟了上去,在她耳边嘀咕道:

    “铃儿,你想干什么呀?南宫绝已经把我要了过来伺候你,听说南宫清风不久后就要登基当国主了,到时南宫绝有可能就是太子,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呐,你现在得罪他,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她却不理他,自顾自地往外走,小郑子急得直擦汗,倒是伺候惯了主子的人,时时处处想着的都是如何保命,如何圆滑处世,

    “我的姑奶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南宫绝不可能放你走的,看到没有,那个申城,他身边的第一副将,如今却大材小用专门来看着你,你想从这里走出去,门都没有,还想回瓦倪,那简直就是白天盼月亮,休想!”

    不管小郑子在耳边如何的喋喋不休,她都只走自己的路,申城不敢用蛮力拦她,谁都知道南宫绝有多在乎这个女人,她可以打他耳光,可以对他喊打喊杀,可他仍是用一双受伤的手臂将她抱了回来,敢如此对待南宫绝的人,除了他的生母,她是第一个。

    “快,派人去通知将军。”

    无奈之下,申城只能偷偷叫人去通知南宫绝。

    林铃儿在丞相府里横冲直撞,她对这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出府,当然,没有人会告诉她出府的路,在南宫绝到来之前,也只能由着她。

    她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突然,只听得一声鬼哭狼嚎般的叫声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吓得她脚步一顿,惊立在了当场。

    那声音听起来不近,穿透力却极强,就在她站在原地寻找声音来源的时候,又一声凄厉的惨叫传了过来。

    “南宫绝,你放了我……放了我……”

    接连几声嚎叫之后,那个声音喊出了这样的话。

    最后这句话让她的身体瞬间僵直,这个声音,好熟悉……

    “铃儿姑娘,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是禁地,丞相有令,擅闯者,死。”

    她愣愣地看了申城一会,便转过身往回走,可是那个声音,还有这个地方,她记住了。

    又是一阵无头苍蝇似地乱闯,小郑子只能溜溜地跟在她的身后,不时地劝她几句,申城则负责盯着她,不让她出任何意外。

    不知怎的走到了一座小桥上,她忽然就停住了脚步,双手紧握着桥栏,眺望湖面良久后,狠狠地说:

    “如果你们没人能带我出府,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说完,她作势就要抬腿跨上栏杆,吓得小郑子赶紧去拉,申城也是脸色一白,这个女人当时是怎样握住了南宫绝的剑,他可是亲眼所见,看起来大大咧咧,实则性子刚烈,这样的女人还是少惹为妙。

    “铃儿姑娘,您这边走吧,我给您带路。”

    申城说道,心里却思忖着,南宫将军怎么还不来。

    林铃儿半信半疑地跟在了申城的后面,不时地看一眼小郑子向他求证,小郑子频频点头,示意她申城没有骗她。

    终是走到了丞相府的大门口,远远地,却只见门口站了几个人。

    林铃儿迟疑了一下,便大步向那些人走去。

    站在正中间的人是南宫清风,这个人,化成灰她都认得,此时他正眯起眼睛看她,他这种阴险的眼神,她永远不会忘。

    站在他身边,像花瓣一样簇拥着他的人,她一个都没有印象,也许那些是拥戴他登基的走狗吧。

    他们为什么会站在这里?而且目光整齐划一地看着她,难道是在专门等她?

    哼,她何时具有这么高的地位了,居然让南宫清风亲自带人在这里恭候?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现在不是跟他斗的时候,当你失去了一切,也许一切于你而言也就不再重要了。

    于她而言,如今最重要的,莫过于肚子里的孩子,这是拓跋九霄的骨肉,她一定要生下来,给他留下这条血脉。

    脚步放慢了,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南宫清风,眼中波澜不惊,脑中却是掀过一个又一个理由,能说服他留下这个孩子的理由。

    她知道,硬拼,她是拼不过他的,要想留下孩子,这个孩子就必须对他有用,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他怎么可能留着?

    想到这,她心中已经有了主张。

    她在距离南宫清风十米处站定,那晚,就是这样的距离,她再也没能牵住拓跋九霄的手,如今,也是这样的距离,她很想知道,南宫清风又会用怎样的暗箭伤她。

    她迟迟没有开口,先说话的人,不一定占有主动权,她要知道对方的想法。

    “哼,”

    南宫清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似是有诸多不屑,不屑于再多看她一眼,更不屑于与她对话,他看向了身边的一个人,道,

    “叶侍郎,哦,不,是叶尚书,这就是你未来的干女儿,林铃儿,好生带回去管束吧,切莫让她再生事端。”

    站在他身边的人忙躬身抱拳谢礼,应道:

    “是,丞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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